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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宁小钗     平凡的明穿日子txt下载     平凡的明穿日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八十四章 院内鸡冠花后发

    经唐勤这么一说,徐灏就见唐富贵不可抑止的大笑,那位先生红着一张脸,颇有些无地自容的意思,大概是妻子红杏出了墙。

    人家的**徐灏不想打听,挥手不让唐富贵说出来,或许苗秀也习惯了此事,苦笑一声神色很快恢复如常。

    这时唐寿也红了脸,却是恼羞成怒了,骂道:“我对对子要你多嘴,我干你的亲妈。”

    唐勤叫道:“骂我的妈?我干你的祖奶奶。”

    苗秀忙劝道:“他妈就是你妈,快别胡说了。再说他是你的哥哥,怎么能开口就骂人?”

    唐寿气的站起来,叫道:“他是个王八羔子,我哪有什么哥?”

    唐勤说道:“你骂我王八羔子,你也是王八羔子。”

    你一言我一语,兄弟俩骂急眼了,互相揪着厮打起来,苗秀不敢动手教训,只得呼喝着让他俩分开,唐富贵笑眯眯的也不表态,甚至还有闲心向徐灏敬酒。

    好一会儿,苗秀把二人给强行扯开了,又劝了几句,等兄弟俩气消了,马上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堆。

    徐灏失笑道:“果然是亲兄弟,打完骂完又是哥俩好。”

    唐富贵得意的道:“他俩从小就是如此,我也懒得去管,骂人打人像个男子汉,我就怕学那些兔相公斯斯文文的和女人似的,没个男子气概。”

    “说得有理。”徐灏心说你书房里就有个兔相公,就不怕上梁不正下梁歪?还有杨稷和邬斯文,人人都酷爱此道,真不明白有的是青楼楚馆,有钱人又能三妻四妾,为何还要如此?

    这时候,苗秀指着院子中还未发芽的鸡冠花,说道:“草花里惟有鸡冠开在最后。秋来独它茂盛。我出一个上联,院内鸡冠花后发。”

    唐勤低着头又一个词一个词的对,抬头说道:“墙头狗尾草先生。”

    “好好。对得好。”苗秀表示很满意。

    徐灏也不禁点头,尽管很不雅,但对得非常工整,一个十岁的孩子也算难得了。

    唐寿却反复念道:“墙头狗尾草先生,头尾草先生。”

    一听便知是在故意挤兑先生呢,一个孩子动辄把这些词汇挂在嘴边,估计就算没经历过人事也亲眼看过了,唐富贵的教育方式真是特殊。或许是为了培养儿子的男子气概,这么小的年纪就不禁亲近女人。

    奇人多奇事,徐灏哈哈一笑,对着唐富贵说道:“如果聪明,这对子对得出奇。”

    唐富贵喜道:“我是听不大懂,叔叔这样夸奖,看来犬子有些前途。”

    叫了俩儿子到面前来,唐富贵问道:“先前外场上有人打稻谷,我出个爹来看打稻。你们对一对。”

    唐勤不假思索的道:“妈去学干穴。”

    苗秀极赞道:“好好,好想头,真算聪明。”

    唐富贵微怒道:“他对的是什么胡话,先生怎么还夸他?”

    “话虽不成话。文理却有深意。”苗秀解释道:“爹看打稻,乃是积谷防饥的意思;他对妈会干穴,才可以养儿待老么,岂不深妙?”

    “哦!有些道理。”唐富贵满意了。看看身前也没什么好赏的,把自己的酒杯递过去,“喝了吧。”

    徐灏瞅着十岁的唐寿得意洋洋的喝酒。心说打死也不能带儿子过来,这家人太可怕了。

    唐富贵的目光转向小儿子唐寿,清楚比不得哥哥聪明,是以说道:“院内鸡冠花后发,你重新对一个。”

    唐寿顺口说道:“墙头狗头先生。”

    苗秀一听,顺着说道:“对的不错,再下些就是了。”唐寿叫道:“狗要先生。”

    苗秀不以为许的谆谆善诱,说道:“再下来点。”

    唐寿皱眉苦思,突然来了一句:“墙头狗几把先生。”

    徐灏噗嗤一声捂着肚子爆笑,苗秀红着脸说道:“对得工整,好得很,只可惜略差了些火候。”

    “去去,去一边吃饭去。”唐富贵气的骂道。

    这时候涟漪打隔壁院子蹦蹦跳跳的溜了过来,拉着徐灏的手说道:“舅舅,我要出去玩。”

    徐灏赶紧把她抱起来,说道:“我先告辞了。”

    一边的唐家兄弟直勾勾的瞅着张涟漪,哥俩同时魂不附体,涟漪小脸犹如芙蓉掩映,眉间杨柳依依,五官生得极为精致,相貌极为讨人喜欢。

    兄弟俩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妹妹,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等人消失不见了,纷纷叫道:“爹,我要娶她。”

    唐富贵吓了一跳,骂道:“那是你们能惦记的?国公家的大小姐,徐都督的掌上明珠,你爹我就算再有钱也没用,赶紧吃完了滚蛋。”

    出了别院,络绎不绝有游人往山上而去,道路两边的柳树下,几间茅屋改成了酒肆,树梢上头挑着青色的酒帘,不时有客人进进出出,生意非常兴隆。

    周围到处都是草地,很多踏青的百姓自带了酒菜,三个五个席地而饮;也有一些在林荫下围了透风的帐幕,显然里面是些女眷。

    忽然涟漪兴奋的指着一边,很是激动,原来是一群牧童骑在牛背上过来,有的吹着短笛,也有的牵着风筝,小溪边上有人正在钓鱼。

    看得高兴呢,猛不丁的冲过来一只狗,后面竟然跟着一群,大约有四五十只,吓得游人骚动起来,纷纷往道路两旁躲去。

    徐灏微微摇头,不问可知来了打猎的贵族子弟,马蹄声响起,四五个背着弓箭的华服少年骑着马打眼前经过,身后跟着一堆豪奴,一伙人留下肆无忌惮的笑声,旋风似的如飞而去。

    涟漪又指着不远处的一溜席棚,说道:“我要喝茶。”

    “小馋猫。”徐灏取笑一句,抱着她走了过去。

    到了凉棚前,里面坐着一些男女老幼,徐灏选了个没人的座位,把涟漪抱到凳子上,要了一壶菊花茶。

    周围的百姓都看着涟漪。笑言好俊俏的大姐,逗得小丫头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嘻嘻的笑,小手捧着茶杯抿了一口茶。

    徐灏与有荣焉的大感脸上有光彩,好似是他生的一样。

    陪着涟漪坐了一会儿,小丫头坐不住,又要去半山腰上的凉亭玩,徐灏领着她的小手来到台下,沿着石阶一级一级的慢慢踏来,

    游人很有次序的上山下山各走一边。使得不宽敞的石阶很顺畅,徐灏随着人流上上歇歇,不多一时越过了凉亭,上了山顶。

    巅顶什么建筑都没有,用青石板拼成四四方方的几块平地,每方有一丈多宽,四面竖立着白石栏杆。

    上山最是累人,徐灏和涟漪扶着栏杆喘息了片刻,这才走到最前方望下一看。但见蓝天白云,连绵青山有一座竖立的宝塔异常显眼,向阳的山坡开满了黄色的野花。

    与此同时,徐家的管事嫂子不见内宅来取鸡蛋。这才着了忙,走到垂花门询问。

    舒二娘想起来了,说道:“哎呦,前日竹兰发了单子。说了不要蛋了,我因忙乱忘了知会你一声,可别再买了。”

    嫂子急道:“我的祖宗。你迟发两天,叫我多买了几万呢,这是怎么说的?”

    舒二娘笑道:“多的留着同你嫂子慢慢吃呗。”

    嫂子也笑道:“就吃一辈子,也吃不完这些。”

    “你不必着急。”舒二娘指着远处的香玉,“待会我同她商量下,女医门时常赈济百姓,想办法给你把蛋安排了,着什么急呢?”

    花园里,所有人在准备着出行,走陆路太麻烦,打算乘坐四五艘大船一路游玩。

    因徐灏父子俩都不在,一些丫头在温泉里光着身子游泳,朱巧巧和徐翠柳打附近经过,就见一个女孩用浴巾遮着上半身,却光着雪白的两条腿,鞋子也不穿,匆匆跑了过去。

    徐翠柳说道:“你看,也不知是哪个丫头,两条腿生的雪白细嫩,模样一定很漂亮。”

    朱巧巧未及回答,鸾儿笑道:“前儿晚上,我看见奶奶沐浴,那腿比她的还白些呢。”

    朱巧巧说道:“听着混账丫头信着嘴胡说六道,这么尖嘴舌快,连我也敢取笑。”

    鸾儿捂着嘴笑,转过一个弯,站着一个白羊似的赤条妇人,惊觉有人来了,扑通跳下了池子。

    朱巧巧指着她问道:“你是谁家的媳妇?”

    妇人羞得满脸通红,整个人都浸在水中,低声道:“奴家是张家的,因看见此处有温泉,故此忍不住想下水。”

    “原来是大姐家的,真是对不住了。”朱巧巧觉得好笑,赶忙带着大家伙走了。

    等走远了,众人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朱巧巧说道:“得亏了灏儿不在家,不然撞见了可怎么得了?那里可是露天池子,赶明修个木牌,想来咱家沐浴尽管去屋里,不过客人得分开,不然咱家的小姑奶奶们非得不乐意了,嫌人家不干净。”

    丫鬟巧云打对面过来,徐翠柳问道:“进来半天了,诗会在哪开的?”

    巧云说道:“都在藏春坞呢。”

    到了藏春坞,里面花香人影绰绰,坐满了一庭人,朱巧巧说道:“你进去吧,我可没这份闲心,辽东一大摊子事等着打理。”

    徐翠云点点头,和嫂子告别,走进去笑道:“你们也不作诗,静坐着偷吃酒,小心都醉了。”

    沐青霜望着眼前的池子发呆,胡书萱说道:“听闻你家要出城踏青,承蒙老太君出面,我们也能得以随着去散散心,这眼看要出门了,谁还有心思作诗呢?”

    再说朱巧巧去了外宅书房,吩咐管事们进来禀事,徐沂头一个进来,说道:“三哥也不知要做什么,近日辽东到处戒严,似乎要有什么动作。”

    朱巧巧如无其事的道:“他不是奉旨要去接见女真人么,一路上自然得严加防范,此事与咱们无关,生意如何了?”

    徐沂说道:“遇到暴风沉了两艘船,照保单原价赔付了银子,死者也支付了十倍的赔偿金,一下子亏了数万两银子。我真不明白,为何嫂子和三哥执意要开什么保险公司?俗话说生死由命成败在天,出了意外是命不好,怨得谁来?”

    朱巧巧说道:“我也不大懂,但自从灏儿鼓捣出了保险公司,商人们见渡海有了保靠,家家皆安下心来在辽东扩大作坊的规模,可见确实能稳定人心。尽管现在每年都要亏空一大笔金银,但辽东是咱家的基业所在,不要计较眼前的得失。对了,舰队的事准备的如何了?”

    徐沂说道:“已经造好了二十艘远洋海船,水手也招募的差不多了,再有一年就能出行。”

    “嗯。”朱巧巧目光深邃,“灏儿说这关系到百姓的福祉,无论如何也要得到高产作物,尤其是对辽东和干旱的北方,只希望他预言是真的。不过我不希望千辛万苦得来的宝贝给他人作了嫁衣裳,要留在我辽东才行。”(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五章 昧心事儿

    清早,徐府管家带着一百多人赶到牛首山皇家别院,徐灏客客气气的请唐富贵一家子走人。

    唐富贵清楚这是人家女眷要来了,不方便招待外人,前后总共住了三天,白玩白吃也心满意足了,恭迎妻子上了轿子,领着两个恋恋不舍的儿子和先生苗秀,一家子返回京城。

    别说他了,连徐灏也得挪地方,毕竟还有胡书萱等别家小姐。

    京城朱巧巧和沐凝雪带着一群姑娘上了船,每个人都非常开心,谁也没留意今日袁氏的脸色很难看。

    原来有位都指挥使骑马打驸马袁容的门前经过时,袁容恼怒其不下马,抢过兵士的金瓜,冲上去照着对方的脑袋就打,几乎把人生生锤死了。

    朱高炽闻讯后很生气,说道:“自高皇帝以来,往来驸马门前者,从未闻必须下马,袁容焉能如此跋扈?”

    当即下旨把袁容给软禁了,帮凶一律送交刑部依法惩处,很快袁氏接到了消息,大惊失色。

    袁氏在三房被下人戏称为大奶奶第二,平日里有叫她袁大奶奶的,也有叫四少奶奶的,因人而异。袁氏也是个生性要强之人,掌管三房家事手段刚强,说一不二。

    这几年,私下里没少有人求她办事,也收过人家的好处,做了些违心之举。

    这不,她很担心因亲哥哥失势了连累到自己头上,果然好的不灵坏的灵,船队刚刚驶出京城运河,人丛中忽然跑出来一个女子,跪在岸边喊冤叫屈,手里举着投递状纸。

    大概是把船队误当成了奉旨巡按的官船,谁都没有在意,袁氏自己也没在意,叫徐焱过去看看告的是什么事。徐焱便下船跑了过去。

    路上骑着马跟随的徐海下了马,走过去接了状子,细看了一遍后脸上微微变色,赶忙揣在怀里,吩咐把女子带下去,交给沐云看管。

    徐焱如今办事一定要有头有尾,跟在女子身后将原委问了一遍,吓得慌忙一溜烟的上个船,快步走到袁氏身边,低声道:“婶婶。那个女孩竟然告的你,真是万幸,误打误撞被咱家给截住了。”

    “胡说。”袁氏回头看看嫂子们坐在船舱里,“我又不认得她是谁?告我做什么呢?”

    徐焱说道:“河南李家的官司,婶婶就没听说过?”

    袁氏心里咯噔一下,人多嘴杂示意他不要说了,此后连两岸的风景也无心观看,心里七上八下的好生煎熬。

    一个时辰后,换乘马车进了景色优美的皇家别院。所有房间皆收拾的干干净净,床单被褥都换了新的。

    下车之时,沐凝雪看着袁氏问道:“怎么了?脸色很不好,想是吹了风受了风寒。”

    袁氏说道:“我只觉得心口怪疼的。”

    朱巧巧说道:“今儿天气和暖。未必是受了风寒。回屋别脱衣裳躺一会儿,盖上被子睡一觉就好了。”

    趁着大家伙踏青去寺庙的时候,袁氏拉着芷晴的来到卧室,流泪道:“好姐姐。你要想个法子救我一命。“

    芷晴大惊道:“怎么了?”

    “唉!”袁氏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低声说道:“姐姐你悄着些声儿。三年前家乡有件官司,我一时贪心收了银子。打着咱家的名义令地方官员改了判决,谁知都这么些年了,苦主竟然死追着不放,告到京城来了。”

    芷晴问道:“到底是什么案子?”

    袁氏红着脸说道:“我娘家的亲戚看上了张家的闺女,本来双方都说好了订亲,谁知本地知府的公子也看上他家闺女,也要聘了为妻。我家亲戚不依,上门把张家给砸了,扬言谁敢娶了张家闺女,就是和袁家过不去。

    这不,我贪图银子,就以徐家的身份压得那知府改变了主意,又迫使衙门不得审理张家的状子,整整四年没人再敢上门提亲,听说张家老爷太太气得一病不起。”

    “原来如此。”芷晴有些明白了,说起来这件事不算太严重,不过是耽误了人家闺女两三年而已,当然如果再这么下去的话,那就真的耽误一辈子了。

    正因为性质不算太恶劣,所以地方官府顾虑徐家和袁家,都不愿接受张家的状纸。

    芷晴笑道:“若是别的事,怕打死我也不敢帮奶奶,而这件事倒也好办,奶奶是怕被少爷知道吧?”

    “可不是么。”袁氏一脸愁容,“长辈知道了也就罢了,那时我年轻不懂事,顶多责骂一顿。可三哥一定不会这么看,我担心从此不受他待见,那可怎么办啊?”

    说完后袁氏拉着芷晴的胳膊,“好姐姐,你帮我好歹想个法儿,让沐云几个私下里了结了才好,千万莫教其他人知道了。银子我这里有,若能够保全了我的脸面,就是保全了咱徐家的颜面了。”

    芷晴又问了几句,惊呼道:“我的奶奶,你这银子吃的未免太黑心了吧?连张家的五百两你也好意思收?”

    袁氏急道:“哎呀我早知道错了,干了没天理的事儿,你打我骂我都成,今后一定发誓痛改前非,只求别甩手不管。”

    芷晴说道:“你且别慌,此事终究不能绕过我家奶奶去,溶大爷倒好说,李冬沐云他们谁的招呼也不听,必须得有我家奶奶出面才行。”

    袁氏说道:“你说的也是,就这么定了吧,我心里这会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肝都要蹦出嗓子眼儿了,不信你摸摸看。”

    “该!”芷晴咯咯娇笑的在她胸口上拧了一把,站起身来说道:“如果是人命官司,奶奶你这一次就别指望翻身了,每年那么多的银子供你们吃穿,却寒了他的心,天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屋子里,沐凝雪独自坐着吃茶,晴雯在那边看着秀春开箱子,找什么东西似的。

    芷晴使了个眼色,沐凝雪会意起身走过来。“凤丫头这会子可好了些没有?我也瞧瞧她去吧。”

    袁氏闺名袁凤春,因徐灏没事讲些石头记的段子,也是闺名的必然,长辈都爱管她叫凤丫头,问题是袁氏处处向王熙凤看齐,连收受好处干黑心事儿竟也一并学了。

    而朱巧巧和沐凝雪皆察觉到她藏着心事,因此当芷晴被请了过去,沐凝雪特意留在屋里等着。

    这边袁氏见了嫂子,臊的满脸通红无地自容,连哭带诉的把事原原委委的说了一遍。沐凝雪呆了半响,叹气道:“这就是聪明过了头胆大妄为,一旦被揭发,那可是抄家的罪名。罢了,少不得我也陪你担着干系,把此事私下了结吧。此事得赶紧办,不能被灏儿知情了。”

    马上吩咐竹兰和芷晴一起去找徐溶,来到外宅书房里,就见徐溶盘膝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那张状子反复观看,看见二人进来,忙放下了,欠起身来笑道:“两位姐姐可是稀客。有什么事情?”

    竹兰说道:“少奶奶差了我们来,说告诉溶大爷一声,告状的女孩告的是四奶奶,如今人吓的什么似得。嘱咐大爷多费点心,帮着私下里撕罗开了吧,别叫咱家那位爷知道了。”

    徐溶无语的道:“四嫂子怎么胆量这么大?收的银子足够连累四哥丢官罢职了。”

    芷晴皱眉说道:“错已经犯了。说再多也没用,好在不是人命关天,那姑娘竟然撞到咱家手上,大概也是求个私了的意思。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事已至此也只能用银子赔偿了。”

    “我晓得了。”

    当下徐溶又把状子看了一遍,揣在怀里套上靴子,带着徐焱从角门来到最外间的院子里。

    对负责看守的沐云说了下,请了那位姑娘出来,问了她的家乡籍贯并告状的原委,人家哭着诉说了一遍。

    徐溶说道:“我是徐家人,你告的是我四嫂,勉为其难要给和解此事,所以请你来商量。我家打算当面郑重道歉,赔偿三千两银子,你状告的袁家不日会全家迁往外地,再不会折磨你家了,而且那恶人一定会受到报应,姑娘你说好不好呢?”

    徐焱说道:“张姑娘,你也是大家小姐,出头露面当堂审问口供,十分不雅。万一说错了话,板子是要打屁股的,你这么娇娇嫩嫩,怎么受得了呢?”

    沐云不悦的道:“你休要胡说八道。张姑娘,我和你说正经话,这一位就是徐府的溶大爷,你告的确实是他的嫂子。说句难听的,是亲三分向,你如果执意要到官府打官司,我们不敢阻拦,但也一定会尽全力陪你打擂台,这官司至少也得打的旷日持久不可。要我说私和得了,得了赔偿也不必抛头露面,回家后该嫁人就嫁人,不好么?”

    张姑娘怒道:“你们徐家堂堂皇亲国戚,还贪图人家的银子,害的我家好苦!如今虽说给我家三千两赔偿,但我耽误了几年怎么说?我一个女孩家自己怎么过日子?”

    徐焱忽然笑道:“敢情你是想找丈夫?你觉得我怎么样?”

    “又胡说了。”徐溶忙呵斥他,问道:“我听着话里有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姑娘说道:“当日奴家和知府家公子已经订了亲,好女不嫁二夫。”

    徐溶说道:“如果对方未娶,倒也容易办,你丈夫叫什么名字?”

    张姑娘摇头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姓什么呢?”

    “敢是姓崔吧?”

    徐溶惊讶的道:“怎么连自己丈夫的姓都不知道呢?看来你多半是假冒的。”

    张姑娘急道:“人家一个女孩家,怎么好意思打听丈夫的姓名呢?”

    徐焱笑道:“既然不好意思打听,为何又知道敢是姓崔呢?”

    张姑娘撇嘴道:“知府姓什么不好打听么?其实当日他家下聘之时,我哥哥故意来取笑我,我急了狠狠的啐了他一口。哥哥当时说呸,你婆婆家姓崔。那时我就知道了。”

    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起来。沐云说道:“此事更容易了,但凡姓崔的,父亲做过河南知府,就是你的丈夫了。”

    张姑娘自作聪明的道:“你们不要想骗我,我认得他的模样儿。”

    徐焱笑道:“姓名都不知道,怎么又认得模样呢?”

    张姑娘红着脸说道:“当日我母亲要相相他的长相,把人请进来坐着,我是从窗户外偷看见了。”说的大家又笑了。

    沐云认真的道:“既然这么说,我们明儿就给你查访此人,若人家还未成亲,当帮着撮合你的姻缘,可不许反悔?若是已经成了亲,你就回家安生过日子,以你的相貌年纪正好十八岁,有的是人求亲。”

    徐焱又嬉笑道:“你看我怎么样?”

    张姑娘没理会他,点头道:“不管事成不成,我都依着你们就是了。”

    “行了。”徐溶站起来,“请姑娘进京在外宅安心住几天,我们会抓紧时间找人。银子和你到时都会托赴任的官员护送回家,你千万放心,徐家绝不会做谋财害命的勾当。”(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六章 一对鸳鸯

    徐灏不知眼皮底下发生的事,毕竟是妻子亲自出面了,而沐云会等着办圆满了才敢告诉他。

    其实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呢?难道让徐淞休妻?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一群女人打山上下来,兴致依然高涨,聚在水榭谈笑玩耍。沐青霜提议道:“不拘什么草根树枝叶子,每个人丢在池子里,水面上看涟漪像什么,不成形的罚酒。”

    金燕燕笑道:“等我先去试试。”在山石间用指甲掐了叶子扔了下去,众人见影子被水光晃着,好像一条小鱼飘来荡去。

    “算我赢了,该罚谁吃酒呢?”金燕燕问道。

    胡书萱也问道:“这算什么酒令?赢了找谁去罚酒?倒不如咱们来投壶,就在外面的花地上,又有趣又热闹。”

    朱仙媛说道:“胡姐姐说的是,咱们投壶吧。”

    徐灏坐在另一边抱着睡了的涟漪讲故事,徐烨和小叶子在人群里跑来跑去,徐妙锦坐在他身边。

    看着她们将壶摆在草地上,彼此分矢投了起来,要说投壶恐怕是最古老的贵族运动了,象征着先人的尚武精神,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军营里,随时随地可以比赛,而直至今日完全变成了一种游戏,比的是手腕和眼力。

    并不是简简单单扔出去就完了,也非常讲究姿势和玩法,赋予了各种各样的花式和名目,如依耳、贯耳、倒耳、连中、全壶等。

    标准尺寸的投壶为壶颈长七寸,口径二寸半,壶高一尺二寸,容斗五升,壶腹五寸。

    矢按照古礼有严格要求,如今已经不拘泥了,各种竹子木头均可,削成箭矢形状。长二十厘米,首端尖锐尾端圆钝。

    又高又长又细的瓶口,想要投中的难度非常大,即使是最精于此道的人也不敢保证百发百中,所以姑娘们尽皆输酒,每人要投八次呢,要不胡书萱会说有趣又热闹,一次不中喝一杯,八次不中就生生醉了。

    喝了酒瞬间要开始耍酒疯了,自然想不热闹都难。看着憨态可掬醉了的几位,其她人纷纷你推我让,笑成一团。

    忽然有人叫徐灏来投,顿时人人附和,徐灏只得走过去说道:“我给你们投个背插花,见识见识。”

    转过身去,将一支箭由背后投出,谁知手势过猛,箭矢直直飞到亭子里的徐妙锦怀里。众人大笑。

    沐凝雪说道:“这才真是背插花,还亏了没有将花插破呢,真真投壶的好手。”

    连媳妇都来挤兑自己,徐灏自觉好笑。说道:“罚我一大杯,喝完再投。”

    晚上徐溶托了竹兰请徐灏出去喝酒,徐海徐焱对面陪坐。

    酒过三巡,徐灏发觉他们几个神色很古怪。说道:“什么事,说吧。”

    徐溶说道:“前儿我偶到青楼一逛,遇见个女子。说起来她本是良家女。家里出了事被卖到了青楼,琵琶弦索都没练熟,故此还没有接客。我因爱她生得很俊,想买来家做妾,她倒也愿意,只是身为官妓须得除名才行,请哥哥成全。”

    徐灏问道:“小玉同意了?”

    徐溶干笑道:“自然是不太开心了,可能救人于火炕,以哥哥为人定不会不管。”

    徐灏摇头道:“我不管。你坐享其成,他们几个收了好处,我却要被小玉算账?”

    徐焱立刻叫道:“夏姑娘,快出来吧。”

    只闻一阵香风,一位美人自橱后走了出来,徐焱说道:“这是我三叔,快些过来拜见。”

    那美人先轻轻的福了两福,然后跪下给徐灏磕头,拿起酒壶每人斟过一巡,挨着徐溶身边坐下了。

    徐灏看她有几分姿色,但什么话也没说,他们自己就有本事搞定,无非是想拉自己当垫背的,傻瓜才会上当。

    问题是他到底还是上当了,人都到场了,事后徐溶也有借口对妻子说,三哥当时在呢,默认了此节,你说我敢不纳妾么?

    徐海瞧着美人风情流荡,眉目动人,笑问道:“你会唱么?”

    美人红了脸说道:“初到未久 ,尚未学唱。”

    徐海笑道:“岂有此理,你这么一个聪明人儿,难道连一两个曲儿都没学会?”

    徐灏皱起眉头,扫了弟弟一眼,这家伙完全是一副欢场上的形象,果然不是什么好鸟,大概他自己都情不自禁了。

    美人笑道:“学了半个月,才会了两个曲儿。就是在人前不好意思唱出来呢。”

    这时徐溶拉起她的手,笑道:“我还不知会曲儿呢,唱给我们听听。”

    美人羞答答的道:“一个是‘解不开的连环扣’,一个是‘好难熬的春三月’。”

    就见徐海斜着眼睛,摇头道:“不好,不好,这两个曲儿我都不爱听,我只爱听的是‘风儿刮’,且听你会叫阿妈不会?必须娇声娇气,叫的亲亲热热才好听呢。”

    徐灏瞧着他二人眉来眼去的戏谑起来,感觉此女天生风流习性,估计大家一块上都心甘情愿。心说徐海等着,回头弟妹收拾不了你。

    不过此女就算给徐溶做了小妾,也是真真正正的‘贱妾’,比之通房丫头的地位还要不如,哪怕是生了儿子,按照古代礼法地位也不会提高多少,大概比家里的一条狗强不了太多。

    虽然很残酷但这是事实,除非徐溶亲自承认了她的身份,并且在官府勾去贱籍。

    如果说表现的不错,徐灏肯定会默许,但现在就别指望了,天性水性杨花的女人,呆在青楼里无疑最合适,而今后就当你的贱妾吧。

    有徐灏给小玉撑腰,徐溶没本事做出什么承诺。反倒如此一来,小玉也不会埋怨了,也算是皆大欢喜。

    徐溶此时有些不太舒服了,说道:“今天也晚了,女眷都在后头,若弹起琵琶恐怕听见了,问了不好回答。五哥既然喜欢,明日我备个东道,在外面的望山亭上,再叫几个会弹唱的,索性热闹一天。”

    徐海笑道:“你吃醋了,我哪里会夺人所爱?三哥咱们走吧,让他们好好的乐一夜。”

    徐焱笑道:“你老人家让我在这儿多喝两杯酒,我要看着送入洞房,脱了衣服进了被窝,我才肯回去。”

    徐海趁机说道:“你这猴精,怎么如此厚脸皮,定要瞧你叔叔的活春-宫才罢手呢?”说完对着美人笑道:“你听见了没有?好生招架着他吧。”

    徐灏早就不耐烦的站起来走到一边,喝醉了一个个全都原形毕露,看来徐焱也是这副德性。

    今夜徐妙锦住在独立的媚香楼,设计的极为雅致,一副楹联曰:丽句妙于天下白,仙才俊似海东青。

    徐灏鬼使神差的深夜而来,更巧的是徐妙锦没带一个人,仿佛是约好了一样。

    楼里甚至还备了几道酒菜,自斟自饮的徐妙锦醉后风神,一扫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显现出了一丝妩媚。

    看着目光如醉的姑姑手执酒壶斟满一杯,徐灏说道:“灏儿有幸,请饮一杯。”

    徐妙锦笑道:“来者是客,不应敬酒。今受你之赐,亦该奉敬一杯。”

    很多事彼此心照不宣,说好听些是郎有情妾有意,说难听点扒灰养小叔子啥的,问题是徐某人根本不在乎,此时只记住了一句话,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呀!

    这时候徐翠柳冒出来了,叫道:“好呀,你们竟不用媒了。”

    徐妙锦面不改色心不跳,笑道:“男女深夜相饮,虽然近乎无礼,然也是宾主往来。”

    徐翠柳心里羡慕的同时,也有些血缘上的反感,说道:“我不扫你们的兴致了,走了。”

    “别走呀!”徐妙锦赶忙上前拉住她,苦笑道:“我确实有些情不自禁,可万万不敢走错半步,徐家的名声不能毁在我之手里。”

    “唉!”徐翠柳神色复杂的深深叹息。

    徐灏盯着墙壁上的一首诗,红羞翠怯情偏笃,柳傍花随意易痴,心说当我是纸老虎么?你们想玩**就玩**,你们不想**就不**了?

    连嫂子和舅妈都没放过,破罐子破摔还怕什么?可惜徐灏想归想,眼前的二女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很特殊,保持着目前亦亲亦情的滋味更动人,逾越了最后一道关口,就和现在身边的女人们一样,再不复红颜知己般的心心相印了。

    徐妙锦明显还未下定献身的决心,徐翠柳也同样如此,磨磨唧唧的说着不着边际的话语,等回头一瞧,徐灏早已消失不见了。

    朱巧巧的卧室里,桌上放着一红装锦册子,上书“悦目怡情”四个大字。

    徐灏拿起来一看笑了,瞧瞧嫂子多么直接?要不然怎么说天雷才能勾动地火。

    原来是四幅行乐图,上面标明了花式名色,第一篇名曰“戏蝶穿花”,第二篇曰“灵犀射月”,三曰“舞燕归巢”,四曰“傍花随柳”。

    画工精致讲究,旖旎非凡,令人一见即升起兴趣,况笑意盈盈的朱巧巧之千般妩媚,万种温存,也不消多说了。

    不等徐灏有何动作,动情已久的朱巧巧已经替卸罗襦,代松香带,并且很文青的说道:“醉已极了,玉漏已深,望郎君伴我睡罢。”

    徐灏想起了刚才看过的那首诗的最后两句。

    一对鸳鸯春睡去,锦衾罗褥不胜春。(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七章 闲话

    书房里,徐灏看着沐毅写来的家信,信中说钱塘县县令叶宗人,廉洁奉公,一心为民,被百姓们誉为“钱塘一叶清”。

    关于这位一叶清,徐灏早有耳闻了,那年江南遭大水,夏元吉奉旨前去疏通运河,这期间亲自举荐的叶宗人,被授予了钱塘知县。

    不知不觉一晃三年过去了,想来夏元吉一定会很欣慰,徐灏也很高兴,好官是永远不嫌多的。

    若问现如今权贵最怕谁,首推外号冷面寒铁公的周新,大理寺评事出身,以善于判决疑案而著称。洪熙元年,升为监察御史长期不在京城,先后巡按福建、北平等地,堪称疾恶如仇,铁面无私,敢于直言无忌,幸运的是徐灏和他一直没什么交集。

    周新升任浙江按察使的路上,遇到许多蚊蝇在草丛里盘旋不去,周新派人去查看,果然发现了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

    经过仔细检查,周新发现尸体上有刀伤痕迹,身上找出一把钥匙和一个木质印章。印章是时下通行的商号印章,周新据此初步推测死者是被强盗见财起意杀死的。

    到任第一件事,派人四处寻找和印章相同的印记,不久在一个布商那里找到了,经过审讯,果然是杀了人后扮作客商吞并了死者的产业。

    话说胡德胜的案件中,徐灏故意被抓进顺天府,其实就是学的周新。周新为了了解案情时常微服出访,故意触怒县官而被捕入狱。在狱中,他从犯人口中了解到县官贪赃枉法的实情,从而弹劾惩治了贪官,这件事一度传为美谈。

    沐毅信中说周新又是微服到各县走访,在钱塘县境内听到了都是百姓的赞誉,他乘叶宗人外出时至其家中一探究竟,发现叶家非常简陋。没有任何贵重之物,仅仅在竹箱里发现一包太湖银鱼干,这令周新非常感动。

    第二天特意宴请叶宗人,大力表彰他的清廉,而叶宗人感念周新的知遇之恩,此后更加的勤政爱民,所以被百姓称之为钱塘一叶清。

    徐灏也很受到感动,说道:“来人。”等李冬进来,他说道:“去吏部打听下,周新大人和叶宗人三年任满后。是原职留任还是出任何职。”

    “是。”李冬转身而出。

    徐灏伸个懒腰出来,就见常来自家走动的艾回子竟然跑到这儿了,问道:“是谁生了病?”

    艾回子祖上是色目白人血统,五官生的很立体,眼眶凹陷,跑过来说道:“是府上五爷生了痔疮,过来复诊。”

    “哦。”徐灏点点头,想起艾回子的老婆了,过年时给了他深刻印象。

    白人女子在少女时代是真好看,漂亮的跟洋娃娃似的,但一上了年纪又没有精心保养的话,反差太大。不怪汉人称之为鬼罗刹。艾回子的媳妇就是如此,过了三十岁身体发福,青白脸翻撅着个紫红颜色的嘴唇,高鼻梁鹰钩鼻子。颧骨很高,据说有一次家中遭了小偷,正好撞见了起夜的艾婆子。顿时给吓晕了。

    没多久就传来徐海的叫声,徐灏过去探望,先在院子里等了下,艾回子提着药箱子出来后,点头哈腰的去了。他又等了一会儿,估摸着徐海提上裤子了,才走进屋里。

    屋子里弥漫着浓烈刺鼻的药味,徐海趴在炕上哎呦呦的叫唤。

    徐焱说道:“艾回子治病素来有个缺德毛病,非要把人治疼的要死要活不可,不如此显不出他的能耐,不然怎么人称艾辣子?”

    徐海哼哼唧唧的道:“疼我咬咬牙也就忍了,可每年都犯病谁受得了?三哥,香玉那的手术到底好不好使?听说可以除根。”

    徐灏说道:“我也不大清楚,得先请来肛肠科的大夫看看,其实经验不算丰富,学医五载从医不过数年,而且还是女人,你要不在乎那就请过来。香玉擅长的是妇科小儿科和内科,这方面她几乎从未涉猎。”

    徐海哼哼道:“要是三哥也得了痔疮,保证她就涉猎了。”

    “你这混账,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可别咒我。”徐灏笑骂道,转过头来对徐焱吩咐道:“今日几家太太也要过来游玩,你出面好生招待,不要怠慢了人家。”

    “我知道了。”徐焱精神一振,这是第二次三叔亲**代事情,精神抖擞的出去了。

    徐灏嘱咐一番忌吃鲜辣食物等注意事项,出来自去陪妻子儿子了。

    别院之外,李景隆妻子李氏邀请了一干亲友过来踏青,徐焱已经提前找好了位置。

    李氏和沐凝雪交情不错,徐家邀请一干女眷在内宅吃饭,下人留在外面休息。

    李增枝的妻子强氏,刘蕴妻子曹氏,甚至杨稷的妻子侯氏都来了,大概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相互之间走动走动,熟悉了后就时常聚在一起。这一次李氏发出邀请,强氏也顺便请来了好友。

    饭后各位夫人都在外面的草地上走动,强氏等人坐在小溪边闲话,先聊起徐家女眷的美貌和富贵,又转为聊到了自家身上,聊着聊着便聊起了房事上头。

    这时候朱巧巧和王玄清在附近散步,强氏等人大喜赶忙把人给请了过来,房事是不能聊了,干脆吃酒说笑话玩吧。

    大抵也是徐家两位奶奶都是成了亲的,彼此之间没什么顾忌,强氏先说道:“一个女儿临嫁,对陪嫁的丫头说道:‘我听见人说,头一次疼得要命,我怕受不得,你夜里不要睡觉,万一我疼得受不得,你赶紧来替替我。’

    丫头欢喜的了不得,这么快就能亲近男主人了,大喜事呀。是以她夜里留心听着,到了半夜忽然听到姑娘哼着叫着丫头,她忙走到床前问道:‘小姐可是叫我来替么?’姑娘说道:‘不是。你把梳妆匣子里的抿子拿了来。’

    丫头不乐意了,嘟哝着嘴说道:‘半夜三更要抿子做什么?’只听姑娘颤着声儿道:‘你拿抿子杆,把姑爷的两个蛋都替我抿进去吧。’”

    把众人笑得一仰一合,曹氏对强氏的丫头说道:“赶紧给你嫡娘拿抿子吧。”

    强氏笑道:“抿子我倒用不着,叫你家丫头寻个棒槌与你吧。”

    大家又笑了一回,朱巧巧说道:“这笑话招人笑。我家成天诗啊词啊经啊!时间久了叫人厌烦。”

    侯氏见她喜欢听,说道:“那我来说一个。一个女人那里头生了个毒疮,疼得不得了,叫男人去请医生。男人说:‘我知道什么医生会医这东西?叫我去哪里请?’女人说道:‘必定有招牌,你去寻就是了。’

    男人便出来在街上到处找,一个眼科医生家里那日有事,忘了挂招牌,横放在外面的柜台上。男人猛看见招牌上面画的眼睛直竖着,心想这必定是医此道的了。

    遂请了来家,眼科说道:‘须得看看。才好用药。’男人在屋里同女人商议,这东西如何好给他看?没奈何,叫女人趴在床上,撅着屁股,将帐子掀开了一缝,请眼科来看。

    这医生只当是来看眼睛的,先将一个指头按按,不想一下子按在那东西里头去了,指头进了去半截。唬的医生缩回手。往外就跑。

    男人拉住他问道:‘请你来看病,跑什么?’,医生大叫道:‘烂成了这么个大洞,连眼珠子都没了。还看什么?’”

    众人笑得跌跌滚滚的,幸好地上铺着东西,强氏问曹氏:“你的里头有眼珠子没有?”

    曹氏笑道:“我倒没看见你里头的眼珠子,但那日去你家。却无意中瞧见你的一朵大花心,几乎被李二爷捣碎了呢。”

    强氏撇嘴道:“就他?我做梦吧。”

    曹氏说道:“侯太太你再说。”

    侯氏歪着头想着,强氏说道:“说就说罢了。拿班做势的,还得徐家两位奶奶求你怎地。”

    “哎呀。”侯氏好笑又好气,“我又不是个笑话口袋,打开了只管往外抖?也等我想想,有了,我想起来一个好的。”

    “一家子的老婆,一个钱也不肯给男人用,汉子想吃快肉也不能够,于是想了一条计策,总不同老婆房事。

    老婆急了,问他咋回事?他说:‘我也不知什么缘故,竟然阳痿了,前日叫医生看,人家说这不是病,而是不知得罪了什么鬼神,须得三牲祭礼还个愿就好了。’

    老婆就说了,‘这是要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啊?’赶忙取了些钱,叫买三牲纸马等来家,安排停当了,对男人道:‘你上香,我祝赞。’

    男人便去上香,她在旁边祝道:‘一炷香,保佑那话儿硬似枪。’男人嘟哝道:‘太硬了。’老婆笑道:‘我好容易花钱费钞的,就要这样才好呢。’”

    身为过来人皆嘻嘻哈哈的笑个不停,王玄清守寡多年就靠着坚硬的角先生了,明朝房中用品的花样翻新几乎可以媲美后世的岛国,所谓有需求就会有商品应运而生,也确实解决了广大妇女的生理需要,因此角先生绝对不是下流之物。

    有位太太问大家:“你们可都爱这硬似枪的?”

    强氏笑问她:“给你个皮条软绵绵的救急,你可情愿?”

    “赫赫!”太太勉强笑了笑,心说敢情这一辈子白活了,赶上老爷那软叮当的。

    侯氏又说道:“一个女孩子出嫁,才十四岁,女婿有二十多岁了。娘怕女儿小,禁不得,嘱那陪嫁的丫头道:“你每夜听听看姑爷姑娘成亲是怎样的。”

    到了回九,她娘问丫头道:“我叫你听,是怎样来?”丫头道:“头一夜,听见姑娘叫疼,这两夜姑爷又叫疼。”她娘惊道:“姑爷为甚么叫疼。”丫头道:“说是姑娘把姑爷的屁股扳破了,故此叫疼。”

    众人听了,眼泪都快笑了出来。王玄清私下里对朱巧巧吃吃笑道:“那日灏儿从你房里出来,向我说屁股疼,原来是被你扳的。”

    朱巧巧反手拿起一碗酒,往她嘴里灌去,王玄清只得一口气吃了,抹着嘴气道:“君子报仇待三年,小人报仇在眼前。”

    王玄清又问道:“过几日是我家太太的寿日,谁有上寿的笑话,到时我也说说。”

    强氏笑道:“我有个上寿的笑话,一个公公生日,三个媳妇来上寿。大媳妇一手抱着个孙子,一手送酒来敬。公公喜道:“好好。”赏她一匹绸子。

    婆婆问说:“这是怎么个好法?”公公说:“她是个女人,右边抱着个儿子,女傍着个子字,是个好字。她说公公好,故此赏他。”

    二媳妇头上戴了个大酱篷,过来敬酒,也叫赏她一匹。婆婆又问。公公说:“宝盖头底下着个女字,是个安字。她说公公安,故此也该赏。”

    就见第三个媳妇光着下身,拿个笔帽儿插在私处里,过来上寿。公公大笑道:“赏她两匹。”婆婆怒道:“这叫个甚么样子?倒还多赏她。”

    公公道:“你不知道,一个圈儿里头又是一个圈儿,是个回字。我时常扰她,故此多赏她。”

    王玄清眼泪都笑出来了,说道:“哎呦,这笑话可万万不敢说出来,虽说公公已经故世多年。”(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八章 无码

    小溪边的上游,文人们模仿东晋时期的“高山流水”,最上面之人把酒斗顺流飘下,下方之人依次从水中捞起,吟一首诗饮一口酒,倒也颇有些逍遥自在的意境。对比那时期的强敌环饲,醉生梦死,明初的士林显得更为心安理得,更为洒脱了。

    隔着一段距离,一群太太也正说得兴高采烈,各家的丫鬟脸红红的散坐在周围,不好意思却又不想躲开,笑嘻嘻的侧耳偷听。

    食色性也,对于异性的好奇人人不能免俗,谈论些房中笑话一样无伤大雅,大概只有卫道士才会对此深恶痛绝。

    侯氏一口气说了多个笑话,不免口干舌燥,喝水的时候,曹氏说道:“这会子怎说的没力气了,声气放大些才好听,再说你瞧瞧丫头们的辛苦模样,都听不见了。”

    侯氏说道:“我这样粗喉咙大嗓子,还听不见?声音再高些,所有人都听见了,不得笑话咱们没脸?”

    曹氏笑道:“那我来说一个好了,一家的公公是个聋子,连打雷也听不见。一日,见外边失火,问道:“媳妇,是那里失火?”

    那媳妇伸手在他的屁股沟子一摸,他说:“哦,是后载门。可知是那条街?”媳妇拉着他的手往自己的胯下一摸,他道:“是臭水沟。不知是甚么人家?”

    媳妇拿手在屁股里抠了一抠,送在他鼻上,他闻了一闻,道:“原来是卖臭鲞鱼那家人。”

    叹了口气。公公说道:“他不知做了什么坏事,就遭天火烧?”

    媳妇寻思了下,伸手捏捏他的膫子。又捏捏他的两个蛋,他气愤的叫道:“该烧该烧,一杆秤用两个秤锤,这样伤天理,还不该烧么?”

    朱巧巧笑的翻来覆去,趴在王玄清的背上,她俩以往都是规规矩矩。等闲也无人敢这么说话,今日也算开了眼界。

    众人正笑着,曹氏起身往外走。强氏问道:“你去哪?”

    曹氏回头说道:“我方才吃多了些,一时肚子胀气,我去放了来。”

    强氏疑心她去躲懒,叫丫头拉住了。说道:“你有屁就在这里放。”不想果然曹氏放了个大响屁。众人捂着鼻子大笑道:“这也抵得上个笑话了。”

    曹氏不好意思的笑笑,走回来说道:“我想起个放屁的笑话,一船人过渡,内中一个妇人一个和尚。那妇人偶然放了一个臭屁,众人骂道:“是哪个没廉耻的,放这样臭屁?”

    那妇人羞得脸和脖子通红。那和尚知道是这妇人,忙道:“列位休怪,是小僧一时失错。”众人见他承认。便道:“你这和尚好不知趣,瘟臭得熏人。”

    那妇人感激得了不得。到了岸。众人都去了。这妇人叫住和尚,说道:“多谢师傅替我遮了羞,没什么送你的。”打身上解下个香袋,“这个谢师傅吧。”

    这和尚拿了回来,放在枕头底下,每日早晚拿出来闻闻,叫道:“心肝好香。”被他徒弟听见了,疑惑的道:“什么东西?每日心肝宝贝的。”

    那日,他师傅出门去了。他到了房中,枕头底下一翻,原来是一个香袋,想道:“不知是哪个情人送他的,我且耍他一耍。”拆开,把香料掉了,装了一块干屎橛,仍旧替他放好。

    晚上师傅回来,就去拿香袋一闻,道:“心肝好香。”再闻了一闻,有些臭气,他笑道:“心肝,你又放屁了呢。”

    说完了,曹氏就往外跑,众人笑着叫丫头们道:“快拉她进来。”

    众丫头也巴不得继续听,将曹氏推推搡搡的送了回来,曹氏苦笑道:“连续说了几个了,好歹让我歇歇气儿。”

    朱巧巧笑道:“那你就最后说一个。”

    曹氏有心巴结她,说道:“还有个和尚的笑话,一并说了吧。”

    一个和尚同人过渡,见那河沿上一个女人蹲着洗莱,裤子破了,把个下身全露着。那和尚道:“女菩萨,你露出命来了。”旁人听见了一起笑道:“一个屄,你怎么叫做命?”

    和尚道:“列位在家人看见这东西不值甚么,我小僧出家人见了,就如命一样。”

    女人们笑个不停,王玄清说道:“果真是和尚见了女人的像命一样,那天去山上的寺庙,直勾勾的盯着咱们看,真怕人少了落了单,被劫走了。”

    众人又要侯氏继续说,侯氏说道:“有倒是有,得留着时常解闷,一下说完了,改日还说什么?”

    曹氏笑道:“还早呢,你也说个放屁的笑话我们听,就饶了你去。”

    强氏说道:“你要有,就说一个吧,难得两位奶奶在这儿。”

    “我只说这一个了,再不说了。”侯氏想了想,说道:“也是众人摆渡。内中一个婊子放了个屁,众人骂起来。一个小伙子挨着那婊子坐着,听见是他,说道:“不要骂,是我放的。”

    过了河,那婊子拉着他到家,说道:“多谢你在众人跟前遮了我这场羞,我没得报你,同你弄弄罢。”那小伙子巴不得,就同她弄起来。谁知这小伙子膫子又大,本事又强,把个婊子弄得白眉瞪眼,大张着嘴。

    他吓了一跳,往外飞跑。遇见个熟人,问他道:“你为何这样慌张?”那小伙子道:“不好了,不好了,我把个放屁的弄死了!”

    众人哄笑,又要求朱巧巧和王玄清说一个,朱巧巧眼眸一转,笑吟吟的说道:“一个人家,男人出门去了,只姑嫂两个,东西屋子住着。这嫂子同隔壁一个男人偷上了,在板壁上挖了一个洞,约定没人。她只要敲小手磬,就叫那男人把东西打洞里伸过来,她就着弄。也弄了多次。

    一日,那小姑子到她屋里来,两个人说笑话儿顽,嘻嘻哈哈笑了一会。那小姑子看见桌子上放个手磐,信手拿过来敲了两下。

    隔壁那男人听见,只当是约他,忙把东西伸过来。那小姑子是个女儿。从没见过,吓了一跳,问嫂子道:“这是什么东西?”那嫂子没得答应。只说道:“不要怕,他是来听我说笑话的。”

    把个王玄清笑得了不得,朱巧巧也忍不住笑,众人也顾不得失礼了。纷纷上前这个掐她一下。那个拧她一把,叫道:“叫你说个笑话,你倒好,把我们比作男人的臭东西。”

    当下众人闹了一阵,天色不早该回去了,那边沐凝雪陪着李景隆的妻子李氏出来,朱巧巧和王玄清也送太太们上了轿子。

    晚上徐家妯娌们在暖阁吃酒赏月,沐青霜的诗社在别的地方。王玄清便把今日听到了笑话讲给大家听,惹得所有人大笑不止。

    闹得沐凝雪也无奈摇头。好在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也没觉得有什么。

    朱巧巧指着徐淞的一位小妾,说道:“你会唱曲子,唱个类似的给我们听听。”

    小妾摇头道:“这我可不会。”

    袁氏说道:“大嫂都点了你名字,你就胡乱唱一个吧,难道是求你的文么?”

    小妾笑道:“我哪里会唱?只学了个倒搬桨儿,恐怕唱得不好听。”

    朱巧巧说道:“我们叫你唱,就说不会,你奶奶吩咐,就说会了。今夜不讲风雅,单拣粗俗的唱,唱得不好,唱一夜也不饶你。”

    小妾吓得吐了吐舌头,说道:“大奶奶是要听粗的么?有有。”

    王玄清说道:“你且吃一钟酒,把喉咙冲开了好唱。”

    这里面最文青的自然要数钟可姑了,一直笑而不语。最好奇的则是徐江的妻子富氏,刚成亲对什么都好奇,她忙叫丫头们倒了酒给她吃。

    小妾拍着巴掌,唱道:“姐在房里绣花鞋耶,绣出几椿故事来耶。麻篮簸箩里翻针线耶,一下翻出个大几鸡来耶。好怪哉耶,坐在家里发横财耶。”

    “哎呀!”钟可姑慎道:“这也太过粗俗了。”

    要说谁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口头禅似的污言秽语谁没听过?笑一笑也就算了。

    朱巧巧笑问大家伙,“你们可有做针线时发这样的横财么?”

    沐凝雪等人纷纷唾弃她,说笑了一会儿,王玄清嫌小妾唱得不雅,叫斟酒给她吃,小妾忙说道:“酒是一滴也吃不了,宁可再唱一个,饶了我吧。”

    沐凝雪见状起身道:“越唱越下道,说个笑话不妨事,可她学的小曲都是哄男人的,不堪入耳,都散了吧。”

    看着她和钟可姑去了,富氏不信邪,非要小妾唱出来,等小妾唱完了,众人面面相觑,要说那些笑话都是马赛克级别的,她这可是无码的。

    广东沿海风景秀丽的湛江湾,有一个美丽的小岛特呈岛,面积不大,乃是渔民抵抗风浪的天然良港。

    新任广东水师都督沐毅携妻子徐绿竹,陪同翰林学士解缙登上了岛屿,此行他们将全面走访沿海各个岛屿,重点是台湾岛。

    解缙默默注视着湛蓝的海平面上,多达千艘渔船捕鱼的盛况,想起早年码头上的冷清。

    起初他很认可太祖皇帝的方略,为了保护百姓采取禁海之策,倾国打造的水师舰队和沿海堡垒,把辽阔的海岸线打造成铁桶一样,得以令百姓在内陆休养生息。

    可徐灏却极为反感禁海,太祖皇帝在世时就曾直言不讳的斥责弊端,渔民世代靠海为生,现今人口不多暂时看不出问题,今后人口繁衍不靠海吃饭怎么成?好比长城,一味的防守解决不了问题,即使打仗劳民伤财,也得积极进取,和平安定是打出来的,豺狼不会因你躲在家中就放弃。

    如今都督府采取以攻对攻,只要遭受到倭寇的袭扰,大明水师必须对倭国本土施加报复,以此迫使幕府采取行动。

    杀死一名倭寇给予重赏,军户可以当场转为平民,朝廷也没想到此举竟然彻底激起了沿海官兵的士气,短短一年时间,所有岛屿上的贼寇竟然被完全肃清了。

    解缙曾问过徐灏,为何军户有田种有饭吃,也不乐意当兵呢?

    记得徐灏却反问道:“解大人恐怕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让你的子孙世世代代当兵,不能读书不能经商不能做官,生三个儿子只能一个继承兵籍,其他儿子只能靠给人打短工为生,一辈子没有个出头指望,你心甘情愿么?”

    一句话就令解缙哑口无言,只得又问道:“那长此以往岂不是无兵可用了?”

    徐灏当时没说什么,只来了一句:“没有人有义务必须当兵保卫你,如果连解大人也抱着天生我就是人上人的想法,那我今日可以断言,我朝最终必会亡于你等士人之手。”(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九章 解狂士

    海风吹袭,徐绿竹和徐红叶一样,白皙肤色被阳光照晒的变深了些,但本弱不禁风的身子却健康多了。

    瞧着远处背着手眺望远方的解大人,今年还不到四十岁,一身浓浓的书卷气,谈吐儒雅说话从不转弯抹角,果然是素有第一才子之称的狂士。

    徐绿竹非常仰慕其才华又不敢打扰了他的思绪,一路行来日常起居打点的无微不至,每天和丈夫等豪爽的武人打交道,她很是想念娘家的诗酒生活。

    解缙虽然没道谢,但感激在心,时常感叹徐灏的妹妹如果不是俗人。

    沐毅看出妻子有些想家了,笑道:“等红叶回来,你们姐妹结伴同解大人一起返京,住上几个月。”

    “嗯。”徐绿竹笑容更加灿烂了,“我打算把孩子寄养在娘家,放在三哥身边最好不过了,让他们多学学有用的知识。”

    “那是自然。”沐毅也想起了改变自己一生命运的那个人,胸怀大畅。伸手搂着妻子的香肩,夫妇俩羡煞旁人。

    正在这时,解缙悠悠朗声道:“峰濯沧溟应斗魁,波澜绕翠浪头排。火烟光起盐田熟,海月初升渔艇回。

    风送潮声平乐去,雨飘山色特呈来。地灵福气生天外,自有高人出世才。”

    徐绿竹赞叹道:“不愧是解大人,此诗的气魄我姐妹万万自愧不如了。”

    与此同时,杨士奇和夏元吉于牛首山与徐灏把酒聊天。聊起解缙的太平十策,第一条井田均田之法,大概算是土地国有制了。大意是耕者有其田,买卖田地要处以重刑,鼓励妇女搞第三产业。根据各地的具体情况区别对待,比如地狭人稠,土地贫瘠应该由官府大力扶持,适当减免税赋,不能搞一刀切。

    类似解缙和方孝孺等大儒。骨子里都非常仰慕尧舜时代,认为上古时期远超唐宋,所以都建议兼封郡县之制。所谓异性不可封也,把整个天下变成一家一姓的诸侯国,好比周朝。

    徐灏对此有的赞同有的不赞同,却从未就此和解缙辩论过。一来引经据典也说不过对方。拿后世的东西谁信?二来太过理想主义了,自然有的是人不同意。解缙也没有方孝孺的运气和固执,能把自己的抱负推行天下。

    也是解缙说话太直了,好就是好,坏就是坏,毫不掩饰自己的观点,不知不觉得罪了很多人。

    这世上人无完人,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缺点和时代局限性。好比眼前的夏元吉,貌似火烧航海地图和宝船图纸就有他一份。

    站在后世可以指责其祸国殃民。一手断送了中华百年气运。

    可若要站在当时的环境下考虑,有做错么?烧图纸是为了彻底和永乐朝的好大喜功做切割,不管后世人再如何崇敬永乐大帝,但不争的事实,明朝国力已经从鼎盛时期逐步走向衰落了。

    没有人不崇拜秦皇汉武,可当时的民不聊生谁会同情?诚然打出了汉人的尊严,而当时的汉人吃不饱饭,流离失所,老百姓最渴望的还是稳定富足的生活,谁都没有错,只能说治理一个国家太难了,并且还是当世首屈一指的大国。

    徐灏认为解缙对大臣们的评语一针见血,他本人也不会在意说给当事人听,所以说道:“解大人说夏大人天资厚重,中无定见,有德量,不远小人。”

    夏元吉先是一愣,接着思索起来,好半天说道:“受教了,今后当以国事为重,敢于坚持已见。”

    徐灏不知历史上夏元吉也是如此做的,朱棣屡次北伐,最后几次夏元吉以百姓生计和庞大军费的沉重负担,直言谏阻,因此被囚禁并且抄家。就在次年,朱棣远征漠北,粮草不济只能退兵,途中饿死了很多人,因连年北伐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耗费国库实际上算是失利了,忧劳成疾的朱棣悔不纳忠言,临死前对左右说道:“夏元吉爱我。”

    徐灏又对微笑不语的杨士奇说道:“解大人说你疏通警敏,亦不失正,然对身边人疏忽管教。”

    最后一句自然是徐灏自己加上去的,希望借此杨士奇能重视起儿子杨稷来。

    接着又说道:“郑锡可谓君子,颇短才干;李至刚诞而附势,虽才不端;黄福秉心易直,颇有执守;陈瑛刻于用法,尚能持廉;宋礼直憨而苛,人怨不恤。”

    夏元吉听的频频点头,说道:“我记得圣上当面问解大人,尹昌隆和王汝玉二位,解大人说尹大人君子,而量不宏;王大人文翰不易得,惜有市心耳。”

    徐灏没听出啥意思,他自然不知尹昌隆是洪武三十年的进士第二人,因多次上疏劝谏朱允炆,得罪了大臣贬为福宁知县,后来担任礼部主事时得罪了尚书吕震,被罗织罪名判处极刑,夷其家族,直到吕震死后,冤案才得以昭雪,大概和本人的气量有些关系。

    吕震其人喜欢奉承皇帝,被骂也不在乎,该奉承时就奉承,精力过人博闻强记,分内事背诵如流,从没出过一点差错,也算一位奇人。尹昌隆身为下属被他如此下毒手,可见把上司给气成什么模样?吕震是小人不假,但作为君子眼里不容人,尹昌隆也确实气量太窄了。

    至于那位王汝玉,有名的大儒,才华那是不消说了,编纂洪熙大典被朱高炽发现并器重,待遇独一无二。

    解缙评论这位好友大概确有实据,为了升官没少求他,历史上可不因视为解缙党人,坐死了。

    仕途太险恶,真不是一般人玩得起的,所以徐灏本着尽量少得罪人的心态选择急流勇退。

    杨士奇叹道:“言缙狂,观此论列。皆有定见,不狂也!”

    徐灏举杯笑道:“狂也是他自招的,那年我和解大人去道观游玩。有位道长对他十分敬慕,特意拿了自己的画像来拜见。人家恭恭敬敬的求他为其题诗,直接作一首不就完了,他偏偏笔走龙蛇般的连写三个“贼”字,那道长脸色都变了,要是我非一巴掌拍过去不可,叫你戏弄人家。”

    “哈哈!”夏元吉一声长笑。兴致勃勃的问道:“后来呢?”

    杨士奇笑道:“贼,贼,贼。有影无形拿不得。

    只缘偷却仙丹药,而今反作蓬莱客。也亏了是个有才的道士,万一碰上一窍不通的,打了也活该。”

    夏元吉也笑道:“解大人这是胸有成算。想道士人人梦寐以求的是成仙。蓬莱客自然听得出是什么意思,肯定事后千谢万谢了。”

    徐灏想起流传关于解缙小时候的趣闻,也不知到底是不是解缙所做,一直没求证过。说有一次过年,他在门上贴了一副春联。

    门对千竿竹,家藏万卷书。

    对门的员外看了很不高兴,心说只有我这样的人家,才配得上这幅对联。你一个穷酸凭什么?命仆人把竹子给砍了。不一会儿,家人来报。解缙把春联给改了。

    门对千竿竹短,家藏万卷书长。

    员外非常恼火,心说你不能对么,好你等着,叫下人把竹子连根挖出,不料解家的春联又改了。

    门对千竿竹短无,家藏万卷书长有。

    还有一次解缙在河里洗澡,脱下的衣服挂在河边的老树上。县令打这里路过,说我出个对子,若对得出就把衣服还给你,对不出来我可就拿走了。

    指着老树说道:“千年老树为衣架。”解缙昂首,脱口而出:“万里长江作浴盆。”县里很惊奇,这么小的孩子才思敏捷,将来一定不得了。

    杨士奇说道:“早年解大人仅仅七岁时,能诗善文的名气就传遍了家乡,告老还乡的李尚书不信他能有此高才,宴请乡绅吟诗作乐,特意派人叫解缙前来应对,想当众奚落他一番。

    解缙来到李府,只见大门紧闭,家人说主人吩咐了,要你从小门进入,解缙站在门前非要走大门不可。

    李尚书走出来大声说道:“小子无才嫌地狭。”解缙回道:“大鹏展翅恨天低。”

    李尚书大吃一惊,心说这小子口气不小,忙命人打开中门迎接。

    刚入席,有一财主借题发挥嘲笑他母亲在家做豆腐,父亲挑上街叫卖的贫贱家世,说道:“听说才子能出口成对,今日请你以你父母的营生为题如何?”

    解缙不慌不忙的道:“间挑日月上街卖,手把乾坤日夜磨。”众人听了无不拍案叫绝。

    另有一个名士见他身穿绿袄,便说道:“井里蛤蟆穿绿袄。”

    解缙见他穿着红袄,灵机一动对道:“锅中螃蟹着红袍。”

    名士一听心说这小子不简单,我把他比作活蛤蟆,他却把我比作死螃蟹,吃了个哑巴亏又没道理发泄,只得自认倒霉。

    酒过三巡,李尚书想压服解缙,用手往天上一指,自鸣得意的道:“天作棋盘星作子,谁人敢下?”

    解缙把脚在地上一顿,说道:“地作琵琶路作弦,哪个能弹?”

    最后解缙举杯祝酒道:“难得今日群才雅集,我愿题赠一联助兴。”

    当此时已经无人敢小瞧他了,李尚书很高兴,快快叫人拿来文房四宝,解缙当即挥毫舞墨,然后扔下笔大笑离去。

    众人走过来一看,瞠目结舌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原来是一副借物寓讽联。

    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

    解缙身上类似的美谈趣闻多不胜数,这也是为何士林公认推崇他为第一才子的缘故,而这也是狂士的由来。(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章 **贼

    连着游玩了两天,又是爬山又是涉水,人人累得不轻,就连男人也颇有些吃不消了。

    越是此种时候,徐灏就越不放心,虽说牛首山位于京城附近,问题是自家女人太多,钱也太多了。

    不提徐灏亲自带人四处巡视,沐凝雪带着芷晴晴雯等人住在正殿西屋里,里面有三间大套房,六间厢房,二十人住着也很是宽绰适意。朱巧巧和王玄清住在东侧的红花阁,钟可姑住在瓶花轩,袁氏和富氏住在安和堂,徐妙锦和徐翠柳住在卿静堂,相互都在一个大院内。

    而沐青霜等姑娘们皆住在东大院,格局和这边大同小异,但面积要小一些,是预备着给帝王或王爷的嫔妃之用。

    夜晚,明月当空,芷晴和竹兰带人在宅子里巡夜,提着灯笼或打着用玻璃镜面聚光的手照。走到红花阁门口,有听事的嫂子说道:“两位奶奶已经安寝,嘱咐不必进去了。”

    竹兰说道:“既是这样,我和晴丫头也不用上去,同你们到东院走一圈,再回来睡觉。”

    婆子们一个个哈欠连天,都说:“甚是。”

    当下一群人回身又走,穿过巷子刚刚走到院子里,迎面一对白纱小圆灯,前后又是玻璃手照,也是一行人款款而来。

    前后人们打着灯笼相互照过去,原来是胡书萱和她的丫鬟。芷晴笑道:“姑娘何必出来呢,横竖有我们巡夜。”

    胡书萱说道:“我向来如此,姐妹们入了我的诗社,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出来走走也安心。”

    芷晴笑道:“咱们是樗栎庸材,谬膺重任,那里及姑娘调鼎赞襄,中流砥柱。这几日实因公务羁身。不克趋侍巾栉,明日赴辕负荆,敬聆训示!”

    胡书萱非常意外,原本不过以为是徐灏的侍妾一流,谁知出口就不凡,暗道果然青霜常说徐家藏龙卧虎,等闲一个扫地的丫头也小瞧不得,可见是真的了。

    众人都吃吃笑了起来,胡书萱笑道:“我说了两句,被晴奶奶说了一车。罢了。我这就去休息,明日吃你两位一杯酒儿,使得使不得?”

    竹兰笑道:“自然使得。”

    彼此含笑分手,胡书萱自去安睡不提,芷晴等人走了一圈没有发觉异样,到处都熄了灯,返回来到了瓶花轩,遇到听差的嫂子来传:“奶奶吩咐说不必过去了。”

    芷晴问道:“这是怎么说?东跑西走,都不叫见面。闹得腿酸脚痛,本想去讨陪杯茶吃,顺便歇一歇腿脚。”

    嫂子笑道:“五爷在屋里呢,人家两口子亲热。你们岂能进去打搅?”

    “怪不得呢。”芷晴转身吩咐道:“五爷在内宅安寝,让各处的嫂子上点心。”

    第一次值夜的巧云说道:“一晚上竟不够跑道了,等回京该怎么好呢?”

    “谁说不是呢。”竹兰俯身揉了揉双腿,“这会儿各人回房睡觉。等回京禀明太太,将这晚上请安一条,除了千寿堂风雨无阻照例请安外。其余都免了才好呢。”

    芷晴笑道:“且过了这几天再说,你们都说累得慌,倒站着说了半天的闲话。”

    众人大笑散去,而外头的男人们却兴高采烈,因徐灏命人去把那群贵族子弟的狗偷来了十数只,当场全部宰杀。

    一连升起了六处篝火,一张张狗皮就那么挂在竹竿上,生怕不知偷了人家的狗似的,又是炖煮又是烧烤,犯罪现场十分招摇。

    徐灏很喜欢喵星人汪星人,也很反感宰杀狗,不过他不是脑残粉,入乡随俗得尊重传统的吃狗习俗。

    看着大家伙大快朵颐,所谓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狗肉被封为“香肉”不是没有原因的。

    作为家禽六畜之一,三字经里有马牛羊,鸡犬豕,春秋战国有大量关于吃狗肉的记载。外国人也一样,瑞士自古就流行吃狗肉猫肉,法国人称狗肉美妙而柔,德国和荷兰乃至英国都有吃狗肉的例子。

    真正所谓的爱狗起始于北美,殖民时代地广人稀处处隐藏着危险,狗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是以当地人把狗视为家庭成员之一,也就是说西方人喜欢狗是有传统的,因为狗是最忠诚的伙伴。

    这和中国人自古喜欢马一样,爱护动物也是应该的,但徐灏不敢苟同一些狗粉的极端做法。

    远行在即,徐灏打算提前上坟,出来三天也差不多了,明天派人把各家小姐送回家去。

    忽然黑夜里走来一位道士,徐家人本待上前呵斥,见了来人后纷纷忙不迭的弯腰施礼,那道人鹤发童颜,一部长髯如银丝似的,有一尺多长,不怪大家以貌取人,不敢怠慢。

    徐灏隐约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又想不起来,看着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毫不客气的直接坐在凳子上,接过一碗狗肉美美享受起来。

    这时候徐江忽然跑了过去,恭敬的道:“道爷能否给我看看病?”

    道士呲着牙吞下一块滚热的狗肉,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尊恙乃饮食后的感冒风寒,叫做内伤外感,可是么?”

    徐江说道:“我是内伤,非止饮食,因受了一口暗气,唉!”

    周围的家人全都心中暗笑,可不是内伤嘛!被六奶奶折磨出来的。

    道士又吃了一口肉,眯着眼睛享受着美味,好半响才说道:“贫道也略知风鉴,观尊相隐隐有些惊惧之容,又带些忿怒之色,胸中有说不出的隐恨。冰厚三尺,非一朝一夕之寒,若不尽早医治,等藏蓄久了了就麻烦了。”

    徐江成亲以来的心事大抵无门可述,连徐灏都不肯为他出头,积郁在胸这么久,被道长一语道破,喜道:“真神仙,真神仙。尊师看弟子的贱恙还不妨么?”

    道士说道:“吃了你家一碗肉,送你一丸药吧,服了即可痊愈。不过居士心中之恙。古人说得好,心病还须心药医,非药石所能治疗。”

    当下众人看着老道士解开药囊,取出来龙眼大小的药丸,递给徐江后说道:“用姜汤调服,会出微汗,不可太过。再行过一两次,明日即痊愈矣。”

    说完起身告辞,径自飘然而去,徐灏张了大嘴看着他的背影。心说我呢?你不是专门来找我了么?

    正当徐灏为自己不是传说中的真命天子而自怜自哀的光景,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半夜。

    突然间传出来一声暴喝,“抓住他!”

    徐灏精神一振,站起来活动下手脚,以为那群公子哥杀过来了,正好打一架过过手瘾。

    “往那边跑了,别放走了。”

    不想第二声回过味来,敢情是后面宅子里传来的声音,徐灏顿时脸色铁青。目露杀机。

    幸好沐云跑过来说道:“在客人的院子里捉到了一个采花贼。”

    徐灏听了脸色立缓,可随即又怒了,万一把人家的闺女给糟蹋了,怎么有脸见其家长?

    就见家人抬着五花大绑的人过来。徐灏真想上去一刀捅死,冷笑道:“好大的胆量,把刀具准备好,待会活剐了他。”

    把人给按倒在地。借着灯光看着很年轻,大概二十四五岁,面相和穿着应该还是个读书人。徐灏若有所思的问道:“你是谁?”

    此人咬着牙没说话,一副硬撑下去的架势。徐灏不屑的道:“把狗鞭拿来,都喂给他吃了。你不是偷花么?好生让你壮壮阳。”

    当下沐云几个不由分说,掰开他的嘴把血淋淋的狗鞭给硬塞了进去,场面惨不忍睹。这时候,打宅子里跑出来个丫头,低着头匆匆走到徐灏身边,轻声道:“请大人放了这位公子,我,我家小姐感激不尽。”

    哦!大家伙立即明白了,原来不是偷花而是偷情的,如此一来人人轻松许多,没防住是因为有内鬼接应。

    幸亏不是在徐家,不然徐灏非得杖毙了这位年轻人不可,不管是为了什么,处在他的位置上,必须如此才能震慑所有人。

    现在则没必要如此,徐灏也不想刨根问底,反正明天此事就和他完全无关了,看了眼生吞了两条狗鞭的年轻人,那一副吃了砒霜的惨相,说道:“把他放了,咱们继续喝酒。”

    沐云气不过,照着年轻人的屁股上狠狠一脚,扑通趴在了地上,来了个狗啃屎。丫鬟心疼的捂着嘴,恨恨一跺脚转身跑了。

    徐灏不屑的道:“娘的,这丫头也不是好东西,你还有脸生气?玩才子会佳人玩到老子头上,也就今晚心情好,不然打断了你们狗男女的双腿。”

    年轻人挣扎着爬起来,蹲在地上使劲往外吐东西,恼怒的道:“有辱斯文。”

    “斯文?”徐灏冷笑道:“你知不知道夜闯民宅什么罪名?而且还是意图勾搭他人家的小姐,把你打个臭死送到衙门,等你的功名没了,看有什么资格再觊觎大家闺秀?”

    年轻人怒道:“我们有情走到哪里都不怕,学府也不会为了此事革除我的功名。”

    “切!”徐灏切是切,不过也得承认读书人确实有些特权,这要是犯在老百姓身上,不死也得脱成皮,而要犯在所谓的读书人身上,那就叫做风流了,要看撞在了谁的手上。再如果是个名声不俗的才子,保不准有的是人愿意出手相救呢。

    “明人不做暗事,今晚是我的过错,我道歉。”

    年轻人倒是敢作敢当,嘴角残留着狗鞭的血迹,过来给徐灏端端正正的深施一礼。

    徐灏笑道:“不打不相识,坐吧,正好让你见识见识打群架。”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哀嚎声,紧接着有人暴怒道:“你们这些混账,敢杀了我的爱犬,打死他们。”

    徐灏起身一声长笑:“抄家伙,揍他姥姥。”

    随后年轻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双方将近百余人的混战,原以为势均力敌,没想到顷刻间成了一面倒。

    倒也不是徐家人能打,而是左右还埋伏着数十人,人数比对方多了好几倍,年轻人看的冷汗直流,暗道我说怎么一进去就被抓了,竟然来到了天罗地网。

    “哎呀,不打不打了。三哥我就知道一准是你。”一位华服青年躺在地上耍赖。

    徐灏伸手把他拉起来,说道:“你们几个不学好,那狗是不是咬伤了人?”

    青年嘿嘿笑道:“已经赔了银子。”

    徐灏说道:“一旦得了狗瘟,银子能赔得起人命?行了,狗都被我宰了,要么留下吃香肉,要么滚蛋。”

    年青人是朱勇的堂弟朱文,其他几个也都是权贵子弟,被权贵里的老大打了自然是心服口服,连报复的念头都没有,反而一个个美滋滋的,狗已经没了,吃吧。

    读书人直犯恶心,一口都吃不下,忽然说道:“晚生叫毛国琳。”

    徐灏惊讶之色一闪而逝,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锦衣卫首任指挥使毛骧的幼子,就叫做毛国琳。(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一章 一春风雨

    锦衣卫正式成为人人闻声色变的特务机构,其首任指挥使就是毛骧。毛骧的父亲是跟随朱元璋起义的老兄弟,战死后儿子便一直担任朱元璋的亲卫,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千户,积功又升任亲军指挥佥事,乃是心腹中的心腹。

    明朝立国后,毛骧进了指挥使,地方有人反叛,朱元璋点了他去讨伐,大胜。后来又委任毛骧缉捕浙江一带的倭寇,斩获颇多。

    正好当时朱元璋渐渐觉得耳目不灵通了,六部因官员死了一批又一批,办案效率差,程序又繁琐,出了人命上上下下都要被追责,因此打算成立个直属于皇权的专门审讯机构,锦衣卫由此应运而生,亲自任命毛骧为锦衣卫事。

    毛骧一手把锦衣卫拉扯起来,那时候震动天下的宰相胡惟庸案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但他很清楚帝王用他的深意。

    锦衣卫经过几年的发展和蛰伏,洪武十八年早已尘埃落地的胡惟庸案波澜再起,以勾结胡惟庸图谋造反的名义,五年的时间内,牵连出的功臣有一公,十三侯,二伯,涉及到的人数有数万之多,当时朝中文武几乎为之一空。

    最后一个死在此案上的,正是韩国公李善长。

    甚至最终连毛骧自己也没躲过去,被以胡惟庸案牵连入狱,死在牢里了。

    徐灏在锦衣卫多年,前两任指挥使的履历都熟记在心,第二任蒋瓛一手导演了蓝玉案,一样事后被赐死。加上过渡时期的欧阳伦和大伯徐耀祖皆死于非命,如今的肖伟因徐灏的缘故做了指挥使,下面有的是人在觊觎他的职位,不知其最终能否保得性命。

    徐灏猜测眼前的毛国琳就是毛骧的幼子,三个字的人名在明朝很难重复。

    毛家倒台后没有人不恨,据说遗孀子女过的很艰难。毛国琳七岁上学攻书,学问很不错,但以他的家世别指望的科举了,他自己也无意仕途,一家人迁到山明水秀的城外居住。

    早年订的亲也黄了,毛国琳年过二十四岁仍然无力娶妻,倒是妹妹嫁给了本地总兵之子为妻,那位总兵自然是毛骧的下属出身。

    毛国琳靠在村子里开馆教书为生,收了十几个弟子,前日同几个朋友出来游玩。来到了皇家别院附近。

    他不知底细,独自一人走过一条小桥,不远处有一所庄园,门前桃李争芳,一带粉墙环着绿水,斑竹大门,太湖石高耸出了墙外。

    当时毛国琳站着观看了半天,见墙内院落齐整,亭台阁楼隐约可见。暗暗羡慕不知是谁家的宅邸,竟然如此的华丽。

    当时别院大多数人都去了山上,而且这里是后院,家人在院子里坐着聊天。门外没什么人。一个小丫头想出来散散步,打开门先是朝外面张望,一眼发现了毛国琳,赶紧想关上门。

    毛国琳赶忙问道:“请问小娘子。这是谁家的宅子?”

    小丫头有些好笑,便说道:“相公问得糊涂,此乃皇族庄院。哪里是谁家的。”

    毛国琳哎呀说道:“原来如此,小娘子是宫中之人,还请恕罪。”

    小丫头笑道:“那倒未必,我是兵部侍郎方家的丫环,陪着我家小姐来此玩耍,不是宫中之人。”

    “咦!”毛国琳问道:“可是方宾方侍郎家?那说起来是通家之交,我家老爷在世时和你家老爷交情不错,你家老夫人在不在?”

    小丫头说道:“小姐是应邀来此做客的,家里无人在此。”

    大概毛国琳酒喝多了,想老婆也想疯了,竟然直接问道:“你家小姐闺名叫什么?年已几何?可曾适人否?”

    小丫头皱眉道:“相公,就算是通家,你这话问的也唐突了吧?奴家出来太久,也该回去了。”

    她刚要走,谁知毛国琳上前扯住了她腰间的汗巾子,说道:“如果你不告诉我,那我只得随你进去,亲自问个明白了。”

    看他那副狂态,一副说到做到的样子,小丫头恐怕被人看见了,慌忙说道:“我家小姐闺名方杏杏,自号小杨妃,好了好了,你快走吧。”

    毛国琳来了兴趣,追问道:“怎么叫做小杨妃?”

    小丫头无奈解释道:“我小姐生得天姿国色,古人以海棠初睡足比杨妃,小姐最喜欢说‘杨妃睡足我独醒’,所以家里人都称她为小杨妃。”

    忽然里面有人说道:“牡丹,你在做什么?陪我出去走走。”

    毛国琳忙说道:“我这就躲起来,姐姐千万别说出去,如果被发现了,我也决不拖累于你。”

    说完他转身就往后跑,躲在了一棵树下,稍后就见一位二八年纪的小姐走了出来。

    其实哪里是什么国色天香,无非牡丹给自家小姐脸上贴金而已,但也是一位姿色不俗的美人,而且看在毛国琳的眼里,大概即使权美人也远比不上这位方杏杏美丽动人。

    神魂飘荡的毛国琳满脑子都是对方的倩影,没空去思索门当户对等现实了,读书人追妹子很简单,吟诗就行了,便把自己的诗作朗朗了出来。

    这边方杏杏隔墙有耳,冷不丁听有人在吟咏,背过身去说道:“牡丹你去请那位公子出去,这里是女眷游玩的地方。”

    牡丹便走过来,刚才的一番交谈连汗巾子都在对方手里,毛国琳一时打动她的怜才之心,心说这难道就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原来方杏杏自小订了亲,十五岁那年对方病死了,所以她立志终身不嫁,情愿一辈子清斋古佛。对此方宾夫妇很着急,便鼓励她多出门,多参加胡书萱主持的寒梅诗社,多和外面的人交往,

    这一次徐家出面邀请,方宾高兴坏了,如果能给徐灏做个二房妾,方家今后也算高枕无忧矣。

    方宾此人颇有才干,性情机敏。善于揣摩上意,缺点是持宠贪恣。现代人常说哪怕是能干的贪官也比不作为的清官强,方宾无疑就是此种人,才干可以堪比夏元吉等能臣。

    打安南时方宾以尚书的身份随军,曾和徐灏打过许多交道,起初他力主吞并安南后设立郡县,可等徐灏提出反对后,马上掉转口风改为拥戴徐灏的建议。

    开疆扩土谁不想?还是越南如此重要的地理位置,可徐灏不愿把军人的性命白白耗费在安南的土地上,哪怕采取种族灭绝也不可能。看看地图就知道了。不管白眼狼的越南人如何讨人厌,越南民族英勇善战你得承认。

    以明成祖朱棣的魄力和当世无敌于天下的精锐劲旅,前后杀了安南军队近百万,都没能消化掉安南,徐灏不认为自己有本事。

    人最怕的是没有自知之明,永远以为自己天下无敌。

    就连澳大利亚等可以称得上无主之地的地区,徐灏也不当做是中国领土,迁徙汉人过去后,早早晚晚皆会独立。

    尽管小丫头有了一丝情意。却故意板着脸对毛国琳说道:“你速速离去,休要连累我挨骂。”

    毛国琳说道:“去便去了,你家小姐想必家传渊源,会分题拈韵。不知小姐敬重斯文否?小生适才踏青之时,吟得一首拙句在此。姐姐可说是在地上捡到的,劳烦送给小姐观看,若她稍有垂怜。说了什么言语,乞求姐姐记明白了,明日小生仍来此地。专侯佳音。”

    小丫头说道:“好一个没廉耻的相公,我家小姐虽说知书达理,可到底是深闺弱质,即使晓得重什么斯文,也断不会留情外人。况且她性多偏执,万一生气谁去担着?你快快走吧,不要在此歪缠了。”

    这话说得很坚决,可毛国琳发觉对方眼眉间有些笑意,急忙跪下求道:“好姐姐,可怜小生一片诚心,替我传一传诗好不好?你若决定不肯,我就,我就向湖里赴水而死。”

    小丫头装着一副被他缠不过的无奈,只得将诗文收了,看都不看他一眼,一溜烟的去了。

    这边小丫头随着方杏杏玩了一会儿返回,在房内说道:“适才拾到了一幅字纸,上面花花绿绿倒也好看,小婢不识什么,小姐你帮我瞧瞧。”

    方杏杏接在手里,略看一眼,抬头喝道:“贱人,这诗笺到底从何而来?你不说我就责罚了。”

    小丫头名叫侍烟,另一个贴身丫鬟名叫礼香,为人老实单纯,不如侍烟心思灵活会说话,深为小姐宠爱,嘟着嘴道:“就是拣的,我又没做错什么。”

    方杏杏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说道:“暂且饶你一遭。随便捡东西来家,失主看见了你上门讨要怎么办?并且还了,反说是咱们的东西又怎么说?传扬开去就算无甚大事,然于闺门体面终究不雅,唉!”

    侍烟震惊的道:“莫非写的不雅之词?”

    方杏杏又低头看了下诗笺,摇头道:“那倒不是,此作语句清新,其中无限牢骚,大抵是失意之人所作。你拿回去,若是有人来讨要,快还给了人家。”

    侍烟接过来后很失望,骂道:“几乎连累我挨打,真是个祸胎。”随手把诗笺扔在小姐的镜台上,去做别的事了。

    第二天毛国琳迫不及待的如约而至,巡视的家人早发现了他,不过人没有往里面闯,这里是游玩之处不禁闲人,是以也没理会。

    走来走去大约等了半个时辰,家人正要过来盘问的时候,见客人家的丫头出来了。

    徐家风气是外松内紧,女孩谈情说爱私下里并不禁止,但必须去外宅谈情,因此徐家人不理会走开了,又不是自家人。

    毛国琳急忙上前问道:“见过姐姐,你家小姐可看了否?”

    侍烟气道:“好端端几乎被你带累惹出大事来,也不知你诗中藏着什么谜儿,小姐一看就恼了,口口声声说要责罚我。幸亏我再三哀求才免了,咦,我忘了拿诗笺了,你等着。”

    毛国琳打躬作揖的道:“连累姐姐,小生心里不安,就不知你家小姐可有什么话说?托姐姐转告?如果姐姐玉成好事,日后当以小星故事为谢,终身决不敢忘记报答。”

    侍烟笑骂道:“书呆子,什么小星大星,我家小姐暂饶了我,要我还你的诗笺呢,等我取来,不要再痴缠下去了。”

    毛国琳顿时万分失望,看着别院发呆,这边侍烟跑到房中,见小姐睡着,气喘吁吁的走到镜台边上,匆忙中随手取了一幅纸转身就走。

    等侍烟拿了东西回来,意兴阑珊的毛国琳行尸走肉般的接过来,随手展开一看,心中狂喜无限。

    记得昨日自己的诗笺,分明不是这样的,今日换了一幅鸳鸯锦笺,上面几行小字,写的端端楷楷,乃是一首绝句。

    一春风雨半庭花,细草微烟景物赊。

    可恨蝶衣帘外舞,强偎红片落谁家。(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二章 花神祠

    这首诗其实是方杏杏在诗会作的落花诗,也放在了镜台上,侍烟不认得字,仓促马虎的拿了就走。

    毛国琳误会小姐是有心换了他的诗,可见是姻缘天赐,真是看了又看,念了又念,如获至宝的捧在手里。

    侍烟还笑话道:“你自己的东西,看来看去的做什么?”

    知道她不会晓得其中的缘故,毛国琳故意笑道:“诗是我的诗,可好歹被你家小姐眼光看了一番,纤手拿过一番,香口念了一番,小生要把它当做镇家之宝。”

    “呸!又来胡说。”别看侍烟表面上啐他,心里倒说是个会怜香惜玉的郎君,只可惜小姐一心了断尘缘,岂不知这落花诗已经道破了方杏杏的心思。

    毛国琳心满意足的把诗笺贴身收好,盘算着该如何请媒人上门提亲,父亲名声虽然不佳,但毕竟故世了这么多年,方家又是早年故旧,或许能点头同意这门亲事,也未可知。

    看着他转身要走,侍烟生性最不肯吃半点亏,为了他被小姐斥责,现在竟然拿回东西就要一走了之?得想个法子捉弄对方一下,便笑着道:“相公你可有胆量半夜潜入花园?或许有你的天大好处呢。”

    “这!”毛国琳顿时大为踌躇,擅闯人家怎么可以?

    “哼!原来是个无胆匪类,罢了,你走吧。”侍烟一声冷笑,转身就走。

    毛国琳傻眼了,一横心叫道:“那你等着好了。”

    就这样傻不拉几的擅闯皇家别院,当毛国琳被抓住后,侍烟这才意识到闯了大祸,赶紧禀明自家小姐原委,方杏杏也不好怪她胡闹,说不得打发出来求徐灏高抬贵手。

    众人听完了后哈哈大笑,朱文指着毛国琳说道:“你小子有胆量。不过也算你命大,白捡了一条性命。”

    徐灏心说毛骧是何等胆大心细的枭雄,他儿子胆大倒不假,却比他爹还要糊涂。不过这年头想要和情人约会,不翻墙入户还真不行,没点胆量想抱得美人归?休想!

    第二天,徐灏和沐凝雪一起来到东院,惊得胡书萱等人赶忙请安问好,请他们坐下。

    沐凝雪吃了口茶,笑道:“听闻姑娘们把我的名字刻在了花神祠里。我哪里配得上呢?”

    徐灏把嘴一横,心说媳妇越来越世故了,明明一大早乐得美不滋的,放在倭国身为儿子他娘的欧巴桑,能被未出阁的小姐们公认才貌无双,能不开心么?

    不想这几位大家闺秀一样世故满分,胡书萱说道:“姐姐这般如花似玉天下第一的容貌,谁也不及,不坐第一位谁好意思占了?还有你家的嫂子们也在里头呢。”

    金燕燕也说道:“似我等粗蠢之人。鸦儿也跟着凤凰走,我的意思不要说坐在姐姐旁边,便是替嫂子们扫地开门,跪在门前。怕也不配呢。”

    徐灏想吐,这明明在官场上也是让人脸红的无耻之言,咋说得这么心安理得呢?果然什么家庭养成什么样的性格,官宦家的闺女不简单啊。

    坐在一侧的方杏杏笑道:“姐姐前世大约也是天上的仙子。所以碑上应该留下名字,如今到了我们的诗社,是我等姐妹的荣幸。”

    如此被你一言我一语。沐凝雪不禁苦笑道:“你们以后不可如此拘束客气,一客气便生分了。我家的奶奶姑娘还有嫁出去的小姐丫头,彼此都是姐姐妹妹的叫,大家处的长久就知道了。”

    “好热闹,连远客来了都不接么?”

    一语未终,走进来的一个人,瓜子脸儿,稍加了些脂粉,一道柳叶眉,一双慧眼,眼梢稍微有些狭长,模样艳丽秀媚,口若圆樱,牙齿整齐如贝。

    梳了个颓云髻,斜斜插着几支金玉簪,髻凹里一盘珍珠菊蕊,穿着青白辽东绸镶缎夹袄,鱼肚白万紫千红花色的辽东缎散管裤裙,一双不大不小的天足,套着秋香色的高跟鞋,尖端一对东珠随着走动熠熠生辉。

    大家伙都站起了来,沐凝雪笑道:“你们行了常礼吧。”

    唯有徐灏坐着,暗叹人这辈子谁不好名呢?一群小姐闲着无聊鼓捣出个花神祠,竖块石碑把有才华之人的名字雕刻上去以作为纪念,竟把妻子哄得开怀,连朱巧巧都喜滋滋的不请自来了。

    稍后金燕燕等齐声恭维朱巧巧生得美貌,会作诗会写算,又会应酬办事,人也和气,原以为嫂子长着三头六臂呢,不想倒是水汪汪粉琢成的一位大美人,俏脸雅静,不知生着几颗玲珑心云云。

    活生生的给徐灏上了一堂课,大叹要不说自武则天后,男人非要压制女流呢,如果说女人放开一切顾虑去争权夺势,天赐的女性天赋确实会在某种程度上无往不利,比之男性多了些无可比拟的优势。

    老祖宗的智慧确实高瞻远瞩,把女人局限在宫斗宅斗里,圈起来为祸一隅。

    没多久徐翠柳也兴高采烈的来了,徐灏猜测大概全家尽被一网打尽,从此和各家结为友好城市。娘的,敢说这背后没有她们的父亲授意?夫人外交还不够,又搞起了姑娘外交,等今后说亲时,大概又多了一层可供炫耀的资本。

    徐翠柳一来就笑道:“这么大的事,竟然没人说给我听。”

    金燕燕笑道:“姐姐是修道人,最怕烦的,青霜说不必细细碎碎的告诉你。”

    忽然沐青霜打外面走进来,故意在亲姐姐面前相了一相,跪在地上叫道:“姐姐是观音菩萨下凡么?”

    沐凝雪又气又笑,骂道:“姑娘们来哄我们开心也就罢了,连你也跟着起哄。我哪里及得上你呢?”

    忍无可忍的徐灏站起来就往外走,胡书萱忙问道:“兄长为何要走。”

    徐灏头也不回的道:“再不走,我就要吐了。”

    没想到一个时辰后,大部分人直奔沐家在城外的别院,在花园朝南的门口,就是当年徐灏无意中走进去的八角亭一带,一块大理石的石匾,雕刻着花神祠三个金字。

    一条水磨紫石铺设的甬道,宽约一丈,两边用青石板铺成的广场,两廊各十二间抱夏,每间供着花仙的雕像。

    随着而来的徐灏暗暗震撼,这手笔好大也太荒唐了,什么牡丹花宫、木香花宫、玫瑰花宫、桂花桃花宫等等。

    身处其境,徐灏竟然有一种在烈士陵园的错觉,正殿东西台阶各七级,避开皇族专用的九,台阶正中央一块白石雕成的白鹤,展翅飞舞状。露台均为白色的花岗石铺成,四周是白石的雕栏,东西向另有石阶五级。

    徐灏微微摇头,抬头瞻仰雕梁画栋的正殿,耸碧辉金,绿瓦青砖,殿心里刻着梵文咒语,四周的墙壁一律水磨方砖。

    檐下一块粉红边底蓝字的横匾,写着乾坤煊烂四字,另有一方竖匾,写着万花总主。

    两边龙飞凤舞黑漆透亮的金字对联,徐灏竟然很可悲的看不懂,闹得他叹了口气。

    所谓花神也不必进去瞻仰了,大概长得和观音菩萨差不离,女人们一个个神色虔诚,鱼贯进去对着她们的本命神磕头,好像上辈子真的是天上的花仙一样。

    徐灏走到两边瞻仰二十四龛花神,一个个宝相庄严偏偏带着十分妩媚,杏花神、李花神、茉莉花神、长春花神之类,反正非得凑齐一百花的神数,可谓是煞费苦心矣。

    徐灏认为有些过了,世上真正把花神当成神灵顶礼膜拜的,并非是正经人家的女孩,而是万千青楼楚馆里的妓女。

    按照封建迷信来说,开门迎客是很重的罪过,一边所谓的造孽一边烧香赎罪,然后继续知错犯错?显然没有这个道理。

    所以妓女大多深信自己上辈子是犯了错的花仙,这辈子投胎凡间要历尽劫难,只有花神可以保佑她们,乃是很多妓女唯一的心灵寄托。

    反之正常妇女有较多的信仰选择,未出阁或许喜欢花神的浪漫,而成了亲后大多改为崇信道教或是佛教了。

    果不其然,不时有秦淮河上的姐儿专程慕名而来,沐青霜怜惜她们的际遇,允许进来上香。

    明朝妓女地位下贱是不假,但因为是一门古老行业,所谓名妓也会受到吹捧。有钱人家喜欢招来唱曲以款待客人,可以在内宅走动,此外很多乐户身为世世代代的贱籍,是迫不得已才做此营生,人皆有同情之心,大多数人不会刻意歧视,反而待之很客气礼貌。

    很多良家妇女也和院子里的姐儿交情不错,当然姐儿和她们的丈夫‘交情’更好,不然也不会无缘无故的上门来。

    寒梅诗社就结实了多位有名的花魁头牌名妓,大家以文会友也没觉得什么不妥。

    今日就有个名妓乳名柔仙的,恭恭敬敬的上香叩首,祈求下辈子莫要遭受轮回之苦了,起码也别再操持迎来送往的贱业。

    胡书萱把她引荐给沐凝雪等人,聊聊天谈谈文倒也颇为投契,如此到了傍晚,彼此殷殷道别各奔东西。(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三章 请客

    却说众人散了后,柔仙回到了画舫上,老鸨说道:“你一去就是半天,是李公子那里么?幸亏今日没客,倘若来了生客,岂不是又要走了?你就知道应酬姓李的一个客人。”

    柔仙低着头一声不答应,走进了自己的卧房。老鸨随后跟着进来,唠叨道:“一个月来,李公子没请过一个客人,夜里来留宿倒勤的很,你也该同他说一声,非要我来做恶人么?”

    柔仙依然低着头不言语,老鸨气道:“这段时日,你看看云凤那里,虽然也是两三个熟客,已经做了二百多两的生意了,我们还不到八十两,你好歹多留留心。”

    柔仙仰起头来,说道:“怎么留心,莫非叫我去做流莺?在街市上拉客?你愿意自去接客好了。”

    老鸨生气了,骂道:“小娼妇,老娘养你何用?我要年轻二十岁也不用天天哄着你了。你自己愿意做野鸡今儿就走,只要一千两银子,一刀两断。”

    柔仙说道:“当年徐都督立了规矩,只要有饭吃住家可以不接客,看你怎样!再说我赚的银子都给你拿去倒贴了。”

    老鸨气的上前伸手就打,骂道:“我倒贴与你什么相干?反了天了,你敢管起我来。”

    说着打了一耳光,打的柔仙捂着脸哭了,躺在榻上叫道:“你要我死,一刀杀了好了!何必成天的折磨人,我做了没脸的营生,早就不想活了。爹啊娘啊,你们在阴司快招了我去吧,老雌龟天天打我,早晚也要被打死。”

    老鸨脸色铁青,骂道:“小娼妇,你骂我什么?我打不得你么?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么?一个下三滥的戏子,呸!”

    取了一根打人用的竹仗。又把柔仙狠狠打了十几下。柔仙满床打滚,嘴里喊着爹娘救命,大哭大叫,忽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接连又吐了几口。

    这下老鸨慌了神,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才好,同船的云凤赶了过来,本打算好言相劝,却惊见床上到处都是血。

    云凤大怒,说道:“娘管教女儿也该有个分寸。就算要她死,也应该好好的叫她死,这般折磨人不怕遭了天谴吗?”

    吩咐丫头倒了茶给柔仙漱口,云凤扶着她柔声劝慰,老鸨唬的不见了踪影。这时候他相好李公子来了,柔仙本来停止了哭声,看他来,忍不住又呜呜咽咽的流下泪来。

    云凤恐她冲血,再三劝慰。李公子则大吃一惊,询问什么缘故,下面人也不敢告诉他,倒是云凤一一说了出来。

    李公子仔细看柔仙的伤口。见浑身都是青紫,咬牙切齿道:“竟下这般死手,实在狠心。”他也哭了起来。

    云凤见状苦笑道:“莲生你到底是爱她,还是怄她?我劝的才好了些。这回子你又来招她。”

    说起来李公子名叫李坤,乳名莲生,祖上乃是开国功臣崇山侯李新。洪武二十八年因罪被诛,爵位虽然保留了下来,但家道已经大不如前。

    到了李坤这一辈,家世也就是好听而已,实则和崇山侯李家没什么关联了,李坤喜欢天文,在钦天监混了几年,如今做了正九品的录事。

    李坤止住了哭声替她抚摸,柔仙说道:“我觉得膀子痛得紧,你帮我揉一揉。”

    “吃药了么?”李坤问道。

    柔仙摇摇头,云凤起身说道:“我那里还有客人呢!我去了,叫人送伤药过来,你看着她吃了。”说完便走了。

    屋里剩下李坤好生温存了一会儿,柔仙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叫你少来几次,你不听,她见你来的勤,常常背后数落你花钱少,何苦讨人厌呢?”

    李坤恨道:“我最少被她哄了不下六七百两,现在我没钱了,竟翻脸不认人了。我怎么舍得你?一天不见就像要紧的公事未曾了结似的,咱俩就是上辈子的欢喜冤家,孽缘还未消呢。”

    柔仙听了欢喜冤家四个字,心中很受感动,品味着这四个字的滋味,既然是欢喜,又何必是冤家?既然是冤家,又哪里能够欢喜?四个字相连,大抵这个欢喜并非吉兆。

    这边云凤遣人送来了药剂,李坤叫丫头俊官倒了一碗温水,逼着柔仙喝下了,把被褥收拾干净,哄着她睡下了。

    出来从身上掏出十两宝钞递给俊官,低声道:“不用告诉你们姑娘,把钱交给那老东西,说我过年时的节赏,当时忘了,现在补的。”

    俊官说道:“爷不知道么?姑娘早已经替你给了。”

    “什么?”李坤脸上发烧,“给了多少?”

    俊官说道:“好像是十两。”

    李坤说道:“这么着,这十两算这个月的赏,你去吧。”打发俊官给老鸨送钱,他转身又赔了柔仙一会儿,叹息着离去。

    再说徐灏安排人把家眷送回了家,他自己去了坟地拜了拜,命人重新修缮一下,完事后骑马返京。

    刚到家门口,就见徐溶候在门前,上前抓住缰绳说道:“说好了我做东,三哥没来,今晚无论如何给我个薄面,一起去秦淮河听曲。”

    徐灏连续多日陪着孩子,静极思动也想出去喝喝酒,说道:“行,今晚我请客。”

    当晚叫了徐海徐淞和徐焱,五个人说说笑笑来到了秦淮河岸边,徐焱走到码头上,看停泊的几艘画舫,两艘摘下了灯笼表示有客了,对着没客人的画舫说道:“怎么没人伺候?”

    “来了来了。”从船里跑出来两个小厮,手脚麻利的放上船板。

    当下徐家兄弟上了船,老鸨笑容满面的上前道:“哎呦各位爷,我们姑娘等闲不招待生客,而今晚也有了约,爷们如果只想听曲无妨,若想姑娘陪着怕要等上半天。”

    徐溶不悦的道:“那让我们上船作甚?你当咱们是初来乍到的凯子么?”说完对徐灏说道:“我就说去百花坊,听闻哥哥来了,所有头牌必定一起赶过来。”

    “呦!诸位爷好大的口气,可见是贵人无疑了。赫赫。”老鸨嘴上漫不经心的恭维,心里也不当回事,凡是京城子弟就是这副猖狂到极点的口气,好似身份多贵重似的,吐口吐沫都能使秦淮河抖三抖了。

    真当没见过真正的贵人怎地?老鸨心中鄙夷,真正的大人物哪位不是虚怀若谷,待人亲切,反而越是小人物越难缠。

    开门迎客得笑脸迎人,是以老鸨笑呵呵的道:“咱这的巧云和柔仙也是头牌,没听过么?”

    “巧云柔仙?听过听过。”徐溶开心起来。“就是以唱曲和诗词成名的二位?虽不是绝色却比绝色更动人,不错不错,竟误打误撞找对地方了。”

    老鸨暗道怕不一准就盯上了吧?一看就知是囊中羞涩的主,不然大大方方上船不就结了,何必兜圈子说什么百花坊。

    老鸨笑道:“一看就知几位爷是难得的知音雅客,不像那些只图美色的俗人,快请进。”

    “柔仙?”徐灏皱起眉来,不就是下午那位么?转身就要走,没的传到胡书萱和青霜的耳朵里。还以为自己看上了人家,专程跑来。

    谁知徐溶他们都进去了,徐灏转念一想不过是巧合,没打算留宿下次也不会再来。何必瞻前顾后?如此也跟了进去。

    徐溶起先想到二楼,谁知老鸨安排在了一楼,如果是平时早就甩袖而去,今晚则就这么着吧。待会人下来陪坐见识一下也就完了。

    因此安排了相对寒酸的雅间无所谓,送上一桌普普通通的酒席也没人在意,进来两个姿色普通的姐儿也无妨。会唱曲就行。

    他们几个一副随遇而安的模样,徐灏却不乐意了,难得请客岂能如何寒酸?

    刚要叫老鸨进来,就听外面有人笑道:“就这儿了。”接着屋里的琵琶响起,什么都听不到了。

    这时徐溶问道:“三哥,你去辽东打算带着谁?要不带着徐焱?”

    徐灏看了眼兴奋起来的侄儿,笑道:“辽东可不是南方,三四月一样很冷,比得上金陵寒冬腊月了,这一路大多时候得骑马,你能受得了?”

    徐焱说道:“我不怕,只求叔叔带上侄儿。”

    “行。”徐灏也不废话,答应了他。

    徐海挥手示意姐儿安静下来,说道:“老六直嚷嚷也要去散散心,哥你带着他么?”

    徐灏简单干脆两个字:“不带。”

    徐海搓着手问道:“要不我陪着哥走一趟,老在家闷着怪烦的,顺便锻炼下老六应付外事。”

    徐灏不好说出来徐江的老丈人已经在千方百计的疏通门路,下个月或许就要成为监生就等着科举了,想了想说道:“叫徐湖来帮忙,徐溶你多费点心,帮我爹应酬下外面。”

    徐溶笑道:“交给我好了。”

    要说家里没有徐海还真不行,许多事不好管家出面,徐庆堂如今贵为国公身份今非昔比,而徐灏又不是喜欢应酬之人。

    两位姐儿坐在一边无事可做,瞪着谈笑风生的客人发呆,她二人俱都接近二十五岁的年纪,在这一行如果没有姣好的容貌或者特殊才艺,意味着开始人老珠黄了。

    原以为又和平日似的被打发来接待出手寒酸的客人,偏偏此等寒酸客又最是喜欢占便宜的,留宿倒也罢了,连度夜之资都舍不得花,一味的在酒席上动手动脚。

    没想到今晚运气格外好,几位客人年纪轻轻气度不凡,显然是大户人家的子侄之类,人又生得个个俊俏,即使被占了便宜那也心甘情愿。

    更没想到不但不用上前殷勤服侍,连弹曲唱歌都一并省了,什么皆不用干,干坐着看他们推杯换盏就行,真是难得!

    与此同时,李坤好不容易鼓动堂哥来吃花酒,省的老鸨又借故欺负柔仙,花上几十两银子,这个月也就应付过去了。

    他心疼柔仙就想点云凤,到时让柔仙来坐一坐即可,老鸨也晓得是怎么回事。

    谁知一上船就听云凤的妈妈说道:“真不巧了,两位姐姐都被刚来的公子包了,李公子请回去吧,赶明儿早些来。”

    李坤怒道:“说好了我今晚要来,怎能不讲信用?再说柔仙吐了血,你们为了赚钱岂能如此罔顾人命?”

    妈妈说道:“人家有钱,一来就掏了二百两银子,指名道姓要点柔仙,柔仙自己也点头了,无非是唱个曲而已。”

    他堂哥李坛一听发了公子哥的脾气,说道:“有钱有什么了不起?上去瞧瞧是何方神圣,竟然如此不懂规矩。”

    不顾妈妈阻拦,一行人强行冲上了二楼,巧云的老鸨站在过道上,叫道:“不许进去。”

    李坤忙说道:“我们在隔壁吃酒好了,等柔仙下来,好歹别让她接客了,就睡在我们房里。”

    老鸨转怒为喜,点头道:“这还像话,快请进吧。”

    “哼!”李坛虽然想闯进去瞧一瞧,又担心撞见了惹不起的主,随着堂弟走进隔壁雅间。侧耳一听,隐约听到有气无力的唱曲声,声音虽小却很清脆动人,就是断断续续不在点上,再看李坤一副心疼要死的模样,知道就是那位柔仙了。

    老鸨应付了一干公子,楼下徐灏走了出来,对妈妈说道:“你这几个头牌?”

    妈妈好笑道:“这么大点的船,能装得下几个呢?听小哥口音是本地人,竟连这个都不晓得?”

    徐灏皱眉道:“你管我知不知道,有几个算几个,都叫下来陪酒。”

    “呦。”妈妈嗤笑道:“这话更离谱了,头牌之所以是头牌,规矩大着呢,能请得动一位下来就不错了,你倒好,有几个点几个。实话和你说吧,没那个身份哪怕家趁万贯也没用,当然你要舍得掏出千金,自然也无不可。”

    徐灏有些无语,真是好久没这么被人看轻过了,倒也算新鲜,说道:“我没那个身份,不过还算有点钱,你把人请下来,多少钱自有人付给你。”

    妈妈眼睛一亮,随即失望的道:“可惜,今日我们两位姑娘皆无暇分身,除非是下来小坐片刻,您看?”

    “免了。”徐灏不假思索的拒绝,有客人那就不要了,大不了换个地方。(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四章 柔仙

    雅间里,徐家兄弟在喝酒说笑,菜肴的味道泛善可陈,也没人动它。酒倒是上好的绍兴女儿红,价钱想必也好。

    徐灏很喜欢和徐海徐溶一起聊天,他俩应酬多几乎没有不知道的事,尤其是关于公子圈的风花雪月,争风吃醋等,几乎如数家珍,这一点李冬沐云他们是万万比不上了。

    徐溶说道:“这柔仙据说是个人物,初到金陵时寂寂无闻,她就靠着在河上唱曲吸引客人,一时间倒也引得俗客趋之若鹜。可是打着卖艺不卖身的招牌,本身容貌也不拔尖,又不屑撒娇缠人,时间一久没人愿来了,说到底唱词太雅,一个只会唱曲的戏子之流如何上得了台面?

    后来她就跑到雨花台,正赶上寒梅诗社解咏落花诗,以一首:王惨香埋不计年,韶光如梦梦如烟,**无可奈何天。疑是前因曾历劫,枉将后果说生天,只留幽怨使人怜。受到了尊重,如此名声鹊起身价高了何止十倍?

    令人称道的是柔仙有了名气,反而爱惜起羽毛来了,一般很少接待客人,好像和一个年轻人有了情意,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从良,不知今晚能否听她一曲,也算不虚此行了。”

    徐灏暗道难怪胡书萱等人待柔仙不同一般人,看来值得敬重。

    与此同时,楼上的雅间里,几位豪客却不满柔仙有气无力的唱腔,喝道:“唱得什么玩意?过来陪爷们吃酒。”

    幸亏云凤说道:“小妹抱病,请诸位爷原谅则个,让她出去休息一会儿。”

    搂着云凤的客人挥手道:“怪不得瘦不拉几的,起先我还以为是扬州瘦马呢,原来是个病秧子,去吧。”

    连一文钱的赏赐都没得,唱了半天险些晕过去的柔仙心中气恼,冷着脸出来。俊官说相公来了在隔壁。她这才露出笑容,推开门走了进去。

    画舫总共不到八位粉姐,头牌只有云凤和柔玉,徐灏屋里是没人要的,云凤等五人都在隔壁,这边屋里还得老鸨现去张罗,是以房中没有女人,坐着几个男人。

    他们时常过来人人都认得柔仙,柔仙神色很随意打了个招呼,走到李坤身边坐下。见老鸨送了八个小碟,六道菜,还有一碗西湖炖菜,拿起勺子先尝了一尝,对着老妈子说道:“煮的这个味儿,好东西叫你们一做便走了味道。生的还有么?”

    老妈子忙说道:“剩了小半缸,用清水养着呢。”

    柔仙说道:“把生菜洗干净,鸡汤舀出来我自己去煮,这个赏妈妈们吃了吧。”

    李坛笑道:“我就欣赏柔仙不拿咱们当外人。每回来皆感如沐春风。干脆也不要那些庸脂俗粉了,就咱们几个人吃酒乐乐。”

    老鸨一听撇了撇嘴,暗道又来找借口省钱,李坤认识的人里面。就没一个有钱的。

    李坤心疼柔仙她,说道:“不必再煮了,将就些吧。”

    柔仙说道:“这西湖生菜是好友特意送我的,搁在那里明儿也坏了。趁几位爷在这里,吃了也安心。”

    说着起身扶着俊官的肩去了,李坛羡慕的道:“看来我也得找个相好了。逢场作戏也没人知疼知热。”

    另外二位都是家世一般的读书人,每天陪着李坤到处吃喝玩乐之辈,喝着李坤特意点的绍兴女儿红,想给柔仙活活血。

    柔仙下了楼梯走到厨房门前,老鸨追上来说道:“正好一楼的客人点你去,说好了略坐一坐,唱个曲儿应付下就完了,看样子是不常来的年轻人,事后讹他们百两银子。”

    柔仙冷冰冰的道:“我浑身是伤,先前被人撵了出来,这会子把我当摇钱树了?”

    老鸨赔笑道:“但凡你能多接些客人,妈妈岂能动手?你也别拿小姐脾气了,又不是叫你和人家睡觉。”

    今晚的柔仙似乎有些反常,二话不说走过去推开门,跨前一步反手关上了房门,把老鸨堵在了外头。

    屋里瞬间静了下来,柔仙抢先说道:“奴家有病在身,陪诸位爷坐一盏茶的时辰,不唱曲不吃酒,不许动手动脚,钱得如数照付,使得使不得?如果不愿奴家告辞。”

    徐溶一听有些恼了,这不是明摆着宰客欺负人么?不想徐灏笑道:“可以,最高价我再加十倍。”

    徐溶和徐海顿时心里哀嚎,三哥又要土豪了,问题您老人家有钱没地方花,不会砸到弟弟们的脸上?柔仙巅峰期间最高身价大概二百两左右,一下子两千两?足够大家伙在秦淮河一个月夜夜做新郎了。

    徐焱暗暗乍舌,听多了徐家最大的败家子其实就是三叔,一郑千金就根玩似的,以往从未亲眼见过他花钱,今晚算是眼见为实了,随便坐坐上千两。娘啊,为何不给孩儿生个女儿身呢?

    没人不相信徐灏不会言出必践,问题是柔仙不相信,此刻她没心思去看客人的长相。心里防备起来,大抵类似的客人皆非善类,天底下有这样的凯子么?

    但此等客人等闲得罪不起,柔仙不得不放低姿态,低声道:“奴家不配,诸位爷慢用,告辞。”

    徐灏笑道:“别走啊,来陪徐某人坐坐,亲了嘴摸几下。下午在花神祠见过一面,我是沐青霜的姐夫。”

    “姐夫?”柔仙随即惊喜若狂,徐灏的大名在秦淮河上早就是传说了,神位仅次于花神。

    柔仙仔细打量了下,果然是下午见过面的传说,马上变得笑意盈盈,款款走过去小鸟依人似的依偎在徐灏怀里,大有任君尽情怜爱之意。

    徐灏反手搂着她在软绵绵的胸部上摸了下,也没什么顾忌,哪怕再洁身自好的姐儿,不和三五个男人睡过觉?所谓卖艺不卖身纯属扯淡,也就哄哄菜鸟一般的读书人吧。

    柔仙欢天喜地的道:“奴家确实生了病,要不叫云凤姐姐下来,我姐妹一起服侍公子。”

    徐灏笑道:“你应该知道我的规矩。既然有缘,银子用来赎身。此事我会交待老鸨。行了你去吧,今晚也算你最后一次接客,当然你依然选择游走秦淮也随你,起码能自己做主了。”

    柔仙越发狂喜,恨不得把衣裳脱光了以身相谢,心说果然传闻都是真的。

    其实她不知道徐灏心里很苦涩,他何尝不想偶尔尝尝野花的味道呢?不想逢场作戏一次呢?奈何秦淮河散财童子的傻子形象已经确立了,这伪君子做的真是好生窝囊。

    当然徐灏也不是天生的活雷锋,保持良好形象对吸收人才无往不利,欢场是情报的重要来源之一。他没可能放过。

    青楼这一块向来由张鸾吹等心腹打理,徐灏也不太清楚到底谁是他的人,兴许那边坐着百无聊赖的二位就是。不过貌似不像,两个人张大了嘴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双双起身凑了过来,十分懊悔先前为何就那么听话呢?白白放过了一只大肥羊。

    再来徐灏对妓女也确实不感兴趣,哪怕是所谓名妓,盖因身边可供选择的美人太多了。

    尽管柔仙很想多陪陪,可又不敢违背。只好苦笑着出来,心里打定主意等从了良,将来一定要亲自好生拜谢,就怕没那个福气了。

    一想到自己的身子骨。柔仙心情又低落下去,不过因刚才的情绪激动,大喜之下整个人显得容光焕发,比吃了十剂药还有效。

    西湖炖菜的作法非常简单。倒入鸡汤煮沸把生菜放入炒一下就好,要的就是原汁原味。

    雅间里等她一走,徐溶毫不客气的把两个姐也撵走了。徐灏很豪爽的每人一百两银子,喜得粉姐千恩万谢。

    徐海痛心疾首的叫道:“哥,你就不能对我们也大方一回?”

    “对你们大方?”徐灏一脸坏笑,“然后你们到处买女人回家?或者常年流连青楼?醒醒吧,我可以大方你们却不可以,有钱有权也没用。”

    这时柔仙煮好了菜,吩咐老妈子端上去,临走前深深凝视着雅间,感慨万千的叹了口气,被俊官扶着上了楼。

    “你偷偷告诉云凤,就说下面有贵客,务必尽快走一趟,切记!”

    “嗯。”

    俊官领命走了过去,开门的瞬间柔仙抬手整理散乱的发丝,被屋里的客人看得清清楚。

    柔仙进了屋,心情大好连续向李坛等人劝饮,她自己也陪饮了十余杯。

    柔仙酒量向来最多三杯,而且从来不和任何人对饮,李坤见她忽然改了常度,心中不觉诧异,赶紧叫她不要饮了。

    柔仙双颊嫣红,笑道:“人生行乐耳,良会无常,同心罕观,酒逢知己,何必拘束呢?”

    “说得好。”李坛又赞道:“难得柔仙高兴,你莫要扫兴。”

    大家继续对酌,柔仙有了酒意,向李坛说道:“我已经几个月没有练嗓子了,也没正经唱过,那老货恨得我牙痒痒的。自小师傅说过,三日不弹,手生荆棘,所以戏班子之人一辈子拳不离手,曲不离口,相公最爱听我的乔醋一出,给诸位现现丑。”

    几个男人非常高兴,这一出乔醋可是柔仙赖以成名的拿手好戏,等闲不得一见。而且柔仙做戏做全套,吩咐俊官去取来一件戏服穿了,在灯下一节一节的演唱起来。

    演到白头里念巫彩凤的诗,唱道:“不识河中金雀女,可能再会月中人。”想到自己或许命不久矣,触景生情呜呜咽咽的流下泪来,观者无不为之动容。

    李坤也陪着流下泪,说道:“不要唱了,你换了衣服,请你唱醒妓一出吧。”(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五章 恶少

    “谁是月中人,谁是金雀女呢?”柔仙喃喃自语又像是询问情郎,褪下戏服坐回原位。

    “请你唱唱醒妓这曲儿。”李坤再一次说道。

    柔仙微微蹙眉,说道:“有什么唱头?劈头惊一棒,刺骨冰冷心。”

    李坤拍腿说道:“我最爱这两句,尤其是你唱的。”

    柔仙眼下疲倦欲死,但眼见心上人喜欢听,说不得笑了笑,清唱了一句:“绮罗丛里粉骷髅。”

    李坤叹道:“我就是要你知道这个意思。”

    柔仙旁顾无人,轻声道:“你为什么常替我哭呢?”

    李坤笑道:“也不过泥人劝木人罢了。”

    其他人彼此面面相觑,很自觉的不去打搅,李坛琢磨着找谁做相好呢?必须是柔仙这样的妙人才好。

    李坤和柔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是心心相印。不想房门砰地一声被人用力踹开了,走进来几个人,指着柔仙骂道:“好你个贱人,我包了你不好生卖力唱曲,却跑来给别人唱,你当咱们好欺负么?”

    “滚出去,不长眼睛的东西。”李坛大怒起身骂道,忽然整个人呆住了。

    为首之人瞅着他冷笑道:“我当是谁这么威风,原来是崇山侯李家老二,我是不长眼睛,你能把我怎么着?”

    柔仙就发觉以往威风八面的李坛瑟瑟发抖,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再看李坤也是如此。

    原来此人乃是锦衣卫指挥使肖伟的儿子肖玉,如果说权贵子弟最怕谁,无疑就属锦衣卫了。

    柔玉不认得近二年在秦淮河上风头最盛的肖大公子,肖玉倒是屡次听过她的名气,今晚特意专程来此,可一见之下大为扫兴。柔玉本就生得娇小玲珑,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体弱多病。长相不过中人之姿,以往以唱曲和文采闻名,但秦淮河类似之人可谓是车载斗量,兼且不喜多接客,今日又吐了血,脸色腊黄有气无力的频频咳嗽,像是得了肺痨一般。

    类似林黛玉的身子,戏官的性情,尖牙利齿不会看人脸色,当时肖玉就没了兴趣。反倒对与她齐名的云凤颇感兴趣。云凤长相也不算太好,但特点是皮肤白皙,体态丰胰,待人温柔会说话。

    适才柔仙站在过道上被他们看见了,说怎么换了个人似的?当时就很生气,合着是不愿接待咱们?不久又听到这边响起了歌声,柔仙能出名不是偶然,打起精神唱的自然没话说,对比刚才的样子。显然是故意所为。

    类似肖玉等纨绔公子,没事都能找出事来,何况是公然不给颜面,因此直接杀了过来。

    双方刚刚一照面。李坛先马上蔫了下来,而李坤就是一贾宝玉,最是没脾气的主儿,至于其他二人不提也罢。

    肖玉见自己占了上风。冷笑道:“大家时常见面,我也不为难你们兄弟,但是这贱人不能放过。你不是会唱么?现在就给我使劲唱,我不叫停不能停。”

    柔仙不乐意了,冷冷的道:“我喜欢给谁唱就给谁唱,你管不着。”

    “管不着?”肖玉冷笑着上前,一把拽住李坛的衣襟,“这你都看见了,如果为了婊子肯出头,我不拦着。”

    李坛不敢动弹,反而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哀求道:“她不懂事,肖公子你大人大量,别跟个姐儿一般见识,今晚所有花销我都包了。”

    啪!肖玉给了他一巴掌,“你有种,当我下三滥是不是?”

    “没有没有,小弟不是这个意思。”跪在地上的李坛语无伦次,举着手乱舞。

    肖玉得意的轻轻踹了他一脚,李坛赶紧又爬了回来,如此三番两次,惹得外人哈哈大笑,两个朋友也跪了下来。

    李坤吓得一声不敢言语,又不想给人跪地,脸色苍白。柔仙脸色也不好,情知或许今晚躲不过去了。

    肖玉笑道:“行,你懂事我不为难,倒酒!”

    当下有人笑嘻嘻的倒了十数杯酒,肖玉指着说道:“此乃罚酒,一人三十杯,喝完此事就此拉倒,我说话算话。”

    李坛知道这是打算把所有人都给灌醉了,男人或许不要紧,除了李坤长得好兴许会被弄弄屁股,自己三位人家估计还看不上呢,可柔仙就完了,十来个人强暴一圈,不死也得半死。

    他很清楚肖玉等人的行事风格,什么混账事都干得出来,只要不弄死人命就没事,对上寻常百姓或读书人他们或许会手下留情,但碰上一个圈子里的公子哥,有杀错不放过。

    京城除了李景隆那帮人井水不犯河水外,其他人都会被狠狠欺负一番,事后还得逼着你认他们做大哥,然后鞍前马后的当一名小弟。

    可知道归知道,李坛岂敢反抗?忍一忍也就完了,不然结下梁子保管没完没了,当即拿起杯子仰头就喝,其他二位见状有样学样。

    “痛快!”肖玉见他识趣很满意,笑道:“你们三一人十杯吧,从今后大家都是兄弟,一起吃肉一起喝酒。”

    李坛苦笑着点头,看都不敢看李坤一眼,按规矩得立下投名状,大概会被逼着当着李坤的面前强-暴柔仙。

    李坤不明白这些道道,弱弱的道:“我和柔仙都不善饮,能否也减免到十杯?我替她喝。”

    肖玉就讨厌长得好的小白脸,看情形二人是相好,问道:“你是她的相好?”

    “是。”李坤赶忙点头。

    啪!肖玉抬手给了他一巴掌,瞪着眼睛道:“我问她不是问你。”

    “你,你为何打人?”李坤捂着脸哭诉。

    柔仙赶忙把他拉在自己身后,强自镇定的道:“是,我喜欢他。”

    肖玉冷笑道:“我问你,先前为何怠慢我们?”

    柔仙说道:“是奴家不对,我真的是有病在身,刚刚吃了些酒一时激动,就忘情唱了曲。”

    肖玉摇头道:“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专为你而来?你却如此不识抬举?”

    柔仙忙说道:“都是我的错,请公子放过我们,等我病好了,一定过府给公子唱一天。”

    “可是我不稀罕了。”肖玉撇了撇嘴,“这样,你们俩就在屋里一边唱戏一边欢好,酒也不用吃了,行不行?”

    李坛忙对着李坤示意,要他好歹点头答应了,顺从的话兴许就不会遭受太大的羞辱。

    相比李坤一张白纸似的,柔仙却提心吊胆,云凤和两位老鸨并所有人都消失不见了,还能说明不了严重性么?眼前这位一定是得罪不起之人。

    眼看情郎弱不禁风的害怕样子,柔仙心中暗叹,干脆横下心来说道:“请爷把不相干的都请出去,柔仙愿意。”

    “咦?有意思。”肖玉此时真来了兴致,发觉柔仙不是寻常人,“除了我们四兄弟,其余人都出去。”

    顷刻间连李坛等都跑了,屋里仅仅剩下了六个人,四位年轻公子嘻嘻哈哈的找好位子。

    李坤跺足道:“这怎么可以,传扬出去我也不用做人了。”

    柔仙苦笑道:“还能怎么办?难道你要我被他们当众凌辱?”

    李坤瞬间脸色煞白,终于反应过来了,而如果他敢此刻表明身份,严词拒绝的话,肖玉不一定会不依不饶的,毕竟是有名有号的文官。纨绔子弟虽然纨绔,只要没有失去理智,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自己很清楚。

    可惜李坤没这份胆识,柔仙也实在太了解他了,连老鸨都不敢得罪的人啊。

    柔仙这么做是打算拖延时间,好歹楼下还坐着位传奇呢,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是以她又拿起酒来连饮三杯,给自己壮了壮胆,李坤哆哆嗦嗦的软肯道:“好妹妹,你要醉了,身子又不好,少饮些吧。”

    柔仙不愧戏子出身表演功底深厚,顷刻间进入演戏模式中,瞅了一眼道:“醉死了不关你事。”

    李坤不以为然的道:“不关我事?我相识你多时了,还不知我的心么?”

    肖玉看得津津有味,以往也不是没逼着人表演过,但如此敬业投入其中的情侣还真没见过。

    “是我说错了。”柔仙缓缓又斟了一浅杯,举手送到了李坤唇边,“梦锁秦淮,怕逐东风荡。只见蜂儿闹纸窗,蝶儿过粉墙,怎解得咱情况?”

    李坤心如刀绞,勉强笑道:“响遏行云,音将落月。可妹妹精神不佳,咱不唱了吧。”

    柔仙说道:“你也难得听我唱,自今之后,不知何时再唱给你听,我就勉强唱完了把。”

    说完放开歌喉唱了起来,一曲接着一曲,肖玉看的不耐烦了,猛然站起走过去一把拉开垂泪的李坤,抱着呆若木鸡的柔仙说道:“我等不及了,干脆咱俩乐给他们看吧。”

    一位公子叫道:“叫云凤和所有婊子都进来,脱了衣服伺候。”

    “你要干什么,别碰我!”柔仙死命抱着前胸,拼命往后躲去。

    肖玉使劲撕开了她的外衣,狞笑道:“当婊子立牌坊,爷也见了不止一个了,你乖乖的便罢,不然今晚连扫地的龟奴都会上你的身,我看你还摆什么臭架子?”

    咯吱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徐灏走了进来,好整以暇的环视一圈。

    “听说有人活得不耐烦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六章 飞仙洞

    柔仙死死捏着自己的衣服,怔怔看着先前还不可一世的肖玉,老老实实的站在传说面前,亲亲热热的叫了一声三叔。

    徐灏则很蛋疼的道:“我难道年纪很大么?我记得你比我大一岁吧?”

    可不么,他今年才二十六岁,肖玉今年二十七了,不过肖玉称呼徐灏为叔叔有些年头,早年第一次去北平时,肖伟就让儿子喊叔叔。

    徐灏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京城很难找出不把他放在眼里之人,想嘚瑟下都不行。

    而此事的性质就是那么回事,谁让柔仙是妓女呢,打官司也不能把客人怎么样。

    何况还是未遂,尽管徐灏很厌恶肖玉为人,只做了口头警告,要肖玉当面赔礼道歉承诺没有下次,凡事下不为例,如果肖伟还如此纵容儿子的话,不必等徐灏亲自动手,大概他自己也得被有心人给检举了。

    两千两银子帮柔仙赎身,也算是最好的补偿,徐灏废物利用,吩咐肖玉去办此事,有本事就一分钱不花,令柔仙从良。

    柔仙也没有就此厌恶心上人的软弱,然后从此一颗芳心系在传说身上,甚至还非常的讨厌,如果褪去权势这一层外衣,在她心里说不定传说比李坤还不堪呢,一如李坛。

    千寿堂,嫂子们传上饭菜,一盘漾花萝卜清蒸火腿,一盘冬菜闷血鸭,一碗麻姑笋尖汤,一碗鸡粉蒸鸽蛋;一碟虾子玉兰片,一碟镇江米醋炒蟹粉。

    还有一海碗的海参干贝汤,一碗鸭掌冬菇汤和几道小菜。菜一上桌,徐灏和儿子专门挑吃海虾,顷刻间剩下不多了。

    萧氏笑道:“看这一对父子,大家都不动,你俩一个劲的受用。”

    徐烨想起父亲教的话,叫道:“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个老母猪,不抬头。”

    笑的老太君把吃的火腿都吐在了桌子上,朱巧巧嘴里的干贝汤也喷在一地,指着徐烨笑骂道:“小坏蛋。”

    吃完了饭,钟可姑进来问道:“颜鲁公的中兴颂碑,可有原拓?”

    沐凝雪说道:“原拓得好生找找,先前有一册宋拓,被胡姑娘借去了,现在我手里的一册是解缙大人括的。你要它做什么?”

    钟可姑说道:“昨日在书局买的,挑了怀素贴和中兴颂,怀素贴我原有,买了一张;中兴颂看那字迹潦草,墨彩也不匀,所以要借来比较比较。”

    沐凝雪说道:“中兴颂都是墨迹,不甚清匀的。此等颂刻皆是在崖石上浯溪,共有三崖骈立。中崖刻这个颂年深月久,一则石质消磨。二则高低不平,最为难拓。大约书局是真的,你见的怀素帖,是全套么?”

    钟可姑说道:“也是四纸。”

    一边的朱仙媛说道:“不对。永州绿蕉庵的怀素,笔迹全套共有五张呢。四张必然少了一张,可见你收藏的也不全。”

    这时徐烨问他老子,“爹。娘和婶婶说的什么?”

    徐灏很诚实的道:“我也不懂,似乎是些名人墨宝,所以你要好好学习。别像你爹似的文化水平低。”

    涟漪手中拿着一支三尺多长的细竹竿,顶端绑了一尺长的绒绳,系了一个小绣球,坐在炕上往下面抛滚,引来一黑一白两只小猫追逐。

    猫咪跳跃奔走忙的什么似得,涟漪笑眯眯的摆动手臂,每一次都让它们扑空。

    父子二人都被吸引,目光随着绣球来回移动,老太君笑道:“涟漪真聪明,一下吊了四个呢。”

    萧氏起初听不明白,顺着指引看着一大一小目不转睛,呆呆的模样,笑了。

    “三哥。”钟可姑笑着上前轻声呼唤,等徐灏回过神来,轻笑道:“我有亲戚想求你写一副琴对子。”

    徐灏说道:“你嫂子的润笔最少五百两,我不得五千两?拿银子来。”

    钟可姑求道:“却不开情面,我领哥嫂的情就是了。”

    老太君不知徐灏在胡说八道,咋舌道:“好大的情,一送就是五千两?写几个字就这么金贵?”

    沐凝雪笑道:“您听他乱说,我的字先不说不值,哪有送外人的道理?而灏儿的字倒也甚有名气,可惜凡来求他字的人,皆是别有所图,他终究不曾在这上头下过苦功。”

    徐灏失笑道:“你就直说我的字不成气候就完了。行,被你这么一说,拿纸笔来。”

    钟可姑赶紧叫丫头把桌椅并文房四宝取来,徐灏低头想了一会儿,说声有了,在笔架上取出一支中判净纯羊毫,先在装着清水的玉砵里润浸着,等笔尖慢慢的化开,再把水洒出去。

    徐烨兴奋的看着父亲在砚台里蘸了墨,潇潇洒洒的一挥而就,大声念道:“兰有群情竹无一曲;山同月朗水与情长。”

    钟可姑惊异的道:“烨儿好聪明,似乎在哪里见过?”

    徐烨眨眨眼,说道:“婶婶文化水平太低了,连兰亭序都不知道。”

    顷刻间千寿堂里哄堂大笑,钟可姑红着脸说道:“烨儿真是了得,婶子甘拜下风。”

    沐凝雪笑着解释道:“这几天姑姑留的作业是观摩兰亭序,他爹也跟着记了几句,不然这一手狂草,烨儿如何能看懂。”

    钟可姑笑道:“那也难得了,他弟弟成天只知道玩,连三字经都背不住呢。”

    与此同时,毛国琳成天朝思暮想,可方家在京城的府邸门户森严,他自惭形遂不敢贸贸然的登门拜访,千方百计的打听到寒梅诗社要在沐家别院召开。

    沐家别院因花神祠不禁游人,沐夫人和沐昂夫妇都住在城里,内宅看管不严,他运气不错得以混了进去。

    趁人不注意溜进了花园,笔直的一条道路,然后在假山中拐了三拐,前方有一个山洞名曰飞仙。

    从飞仙洞七拐八绕的穿出来,毛国琳心里暗暗叫苦,心说有些蹊跷了。前方一带斜堤垂柳,池水隔断,显然是走不通的所在。

    转身回来,又往左边走去,沿着石阶一步步到了假山上,前方悬崖瀑布,依然走不出去。

    只得再一次转回来,这次向着右边直走,是一条布满荆棘的小路,衣服不慎被勾住。好半天也解不开,而且乱草有半人多高,路越走越难,不像是有人行走的。

    闹得毛国琳好生烦闷,东穿西走怎么也走不出去了,心中焦急不免头晕眼花,最后竟完全迷路了。

    他哪里晓得沐家的别院本来就大,靠这一方是内外两个园子,内花园不过几亩地。而外园子占地面积数百亩。

    前几年沐青霜忽然迷上了诸葛武侯的八阵图,修了七七四十九个飞仙洞,园子里的布局奇幻异常,道路循环错乱。没有人领路的话,徐灏曾不信邪的试过一次,困了整整半天。

    幸好经过沐夫人的强烈抗议,陷阱沼泽等都作了修改。请来能工巧匠装上了机关,晚上打开白天关上,每个机关都不会致人于死命。要不然沐家即使门禁再松,也没有叫一个大男人大白天混入内宅的道理。

    可怜毛国琳被困住了,即使没什么危险,但早上没吃多少食物,走了半天也饿了,他一介书生走又走不动,路又找不到出口,又担心夜晚再次被当成坏人抓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总算沉下心来仔细辨认道路,一点点的摸索出来,抬头一看天色,已经傍晚了。

    在内园回廊上,他双腿沉得迈不开步,便坐在花栏上休息片刻,见粉壁上写着一篇美人赋,忍不住仔细观摩了一会儿。

    眼看天已经晚了,毛国琳不敢再往里走了,寻思着尽快沿着墙壁逃出去得了,沐家真是无聊竟修了个**阵,岂有此理!

    刚要转身,数十个男人忽然从门外冲了进来,犹如从天而降,吓得毛国琳就要越墙逃窜,被人家一把给扯了下来。

    当时一群姑娘都在屋里玩呢,还以为是来了强盗,慌慌张张四散躲避,唯有沐青霜不慌不忙,说道:“大家不要急,那是我家护卫。”

    原来早在毛国琳无头苍蝇似的时候,后园早有人禀告了沐昂,沐昂是为了保护女眷而来,有心累累对方,从容布下了天罗地网。

    众人推推拽拽的把毛国琳带到了外宅中堂,沐府亲卫在两边站立的齐齐整整,灯笼火把照的夜晚如同白日,人人手中不是木棍竹片等寻常之物,完全是锋利无比的真家伙。

    有人命毛国琳跪下,而毛国琳是读书人自然不肯下跪,努力的挺直腰板。

    堂上坐着的沐昂骂道:“好个贼人,你在我园中做什么?赶紧说出来,免得受苦。”

    毛国琳苦于不敢说实话,支支吾吾的也说不清楚,此乃人家的园子,周围都有高墙,能说明白嘛。

    沐昂也不和他废话,直接吩咐道:“揍一顿,用麻索捆绑起来,吊在梁上关一宿儿,明日一早送到县衙去。”

    内宅,侍烟面如土色,气吁吁的跑来,拉着方杏杏说道:“小姐不好了,我们去瞧热闹,竟然是前几日丢了诗笺的相公。”

    方杏杏惊问道:“你不是已经还了他的诗笺么?那天被抓住他还不死心啊?怎么又跟来了?哎呀,我被你连累死了。”

    侍烟忙说道:“姑娘别急,此事都是因我而起,大不了都推在我身上就是了,拼着被老爷太太撵出家门,也不让小姐受一点委屈。”

    “你知道什么?”方杏杏有些急了,“李下整冠,瓜田纳履,万一惊动官府,他说是为我而来,传扬出去有口难辩。可叹我一生名节,竟糊里糊涂的丧在你手里。”

    侍烟懵了,说道;“要不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小姐和我赶紧收拾些细软,寻个安身之处,暂且躲避些时日?”

    方杏杏有意吓吓她,以为警戒,她当日口口声声说是无意捡到的诗笺,谁知晚上擅闯别院不说,现在失主又尾随到了沐家,怎么可能事出无因?一定是这死丫头在从中弄鬼。

    幽幽一叹,方杏杏绝望的道:“我左思右想,还是死了干净。纵然躲过一时,可丑声已经四布,连累爹娘面上无光。”

    侍烟傻眼了,痛心疾首的哭道:“小姐你不能死呀,你要死了,我也随你死。”

    “你呀!”方杏杏又气又怒又怜,抬手一指狠狠戳了下她脑门,“无法无天的东西,就这句话倒也令我贴慰。”

    一般古时大家闺秀遇到此等事,大多都会茫然失措,不敢对父母讲,自己又没什么主意,一时想不开枉送性命的大有人在,古代礼法最讨厌的就在这儿了。

    如果没有父母就更麻烦了,父母在起码走投无路只得坦白交代,狠心只顾着名声的毕竟是少数。若没有父母有时一经下人撺掇,又不想轻生,兴许还真就拿着钱跑路了,带着钱财的落单女人,不定会遇到什么不测。

    而方杏杏有诗社的朋友在,遇到此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有人能帮着参谋参谋,所以第一时间想到了找胡书萱和沐青霜商量。

    结果找来二女一说完,人家彼此面面相觑,沐青霜恍然道:“原来那晚是因你而起,好啊!你看上了人家也不说一声。”

    把个方杏杏臊得无地自容,侍烟哭道:“这都怪我,真的与我家小姐无关啊。”

    胡书萱怒道:“那你就该死,此种事对女儿家来说可是闹着玩的?尤其是我等家世,为了不辱没门楣,哪年没有人因此被逼死?”

    骂的侍烟连头都不该抬,跪在地上万分后悔,方杏杏也抹着眼泪。

    沐青霜见状说道:“好了好了,你别动怒,我这就去叫弟弟把人给放了。”

    胡书萱怒气未消,说道:“不能便宜了那登徒子,竟然屡次私闯,胆大妄为,就该活活打断双腿才好哩。”

    沐凝雪眼珠一转,故意说道:“那好办,我这就去叫人打断腿。”

    “别别。”方杏杏忙拦住她,梨花带雨的道:“这都是命,既然已经和人家有了说不清楚的关联,他虽然胆大妄为,可屡次闯入也非是有苟且之心。”

    说到这儿,方杏杏一咬牙又说道:“反正名声也没了,我要试试他的诚意,如果是个还算不错之人,干脆嫁给他得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七章 痴人

    等徐灏得知方杏杏和毛国琳有可能成就好事的消息后,来了句烈女怕缠郎。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句话说得好,毛国琳一而再的做糊涂事,固然其人心生妄念,但话也说回来,不试一试谁又知道成不成呢?

    以往也不是没有普通读书人有求偶之念,却皆把方宾视为不可逾越的大山,一介贫贱之士有何底气娶侍郎家的小姐?反倒是对大户人家不在乎,我有才,你有钱,也算门当户对。

    却不知类似方宾此等高官根本不把未来女婿的家世放在心上,看重的是人,举手之间就能让女婿平步青云。

    这时候徐妙锦和徐翠柳等人过来串门,徐灏起身出去相迎,就见迎春直直的走过来,他赶紧让过一边。

    今天负责看茶的貌似是迎春,徐灏很自觉的替她做事,而迎春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闹得一早就来聊天的富氏大为惊奇,心说也太没规矩了吧?

    其她人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富氏发觉丫头跟瘟神似的,每个人都离她很远才敢坐下。

    又见三哥过去亲切的拍拍丫头的脑袋,问她吃不吃茶和点心,她竟然理都不理,三哥也不生气,殷勤的又是倒茶又是摆上点心,还很细心的拿起一块千层糕,放在那没规矩的丫头手里。

    忽然两个头戴牛头马面的小丫头打眼前呼啸而过,富氏皱起眉头,忍不住问道:“嫂子,你也不管管?”

    沐凝雪说道:“你哥哥疼她们,再说还是孩子。以前我也觉得不妥,嫌闹得头疼没规矩,自从有了你两个侄儿后,我也习惯了吵吵闹闹,每当他们都不在的时候,静静的反而觉得安不下心来。而她们在眼前胡闹,我看着很舒心。”

    富氏自然不了解为人父母后的甜蜜和苦恼,指着坐着发呆的巧春,说道:“丫头小不懂事,哥嫂当她们是自家的孩子,我可以理解。可她已经十几岁了,是不是有些过了?”

    沐凝雪对此笑而不语,徐翠柳走进来笑说道:“嫂子,你送这个人来闹死我了,我现在情愿是疯疯癫癫的兰春她俩。你自己不要她。叫她来缠我?也没见整日的跟来跟去,这不是一个疯丫头么?问这个,讲那个,此等痴人,将来还有男人敢要她?”

    富氏问道:“是谁?”

    沐凝雪抬手一指巧春,笑道:“不就是我们那迎春姑奶奶。”

    徐妙锦进来也笑道:“非但痴缠的要命,前日让她和孩子们一起练字,她手里拿着一支笔在嘴里润来润去,写几个字。润一回,看把她那张嘴涂抹的乌黑,令人又怜又气。想丫头们都是往唇上点红红的胭脂,她小姑娘家却出了黑色的胡须。不是笑话么?”

    沐凝雪笑道:“我教她去闹翠柳的,为何到了姑姑那里?”

    徐妙锦说道:“自然是翠柳又送我这儿来了,你们这边乐得清闲。”

    一直在炕梢逗弄两个孩子的朱巧巧转过头来,说道:“何尝不来闹我?五更天就跑到我屋里。看见我在交代嫂子们琐事,不好说话儿,她便坐在一边发呆。后来我肚子里急。到里间去解手,刚坐在马子上,她就来了,站在我面前也不怕臭,拿着一本诗学入门,问看见的看字,平仄可是通用的么?

    我说我现在要出恭,你吵得我出不来了,她倒好,说什么出恭差了一东,一东里没有这个字,当时把老娘我险些气晕过去,只得抱着孩子牵着她,送回你家来了。”

    众人无不放声大笑,富氏这才知道敢情是个小书呆子,难怪自三哥起都如此忍让她,不禁会心一笑。

    沐凝雪笑道:“昨晚我家霜丫头临走出了一个题,迎春回来就做起来,拿着稿子在院里踱来踱去,踱到她们洗衣服的桶里去了,一只脚都湿了,自己还不觉得。

    新来的明珠笑着挽着她出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倒把明珠骂了几句,明珠呕了气,走开不理她了,让她穿着一只湿鞋。

    我当她去换鞋了,岂知站在东边对着一枝未开的桃花发怔,恰巧下起了春雨,淋了满头。我们都忙着收衣服也没顾着她,想起来我赶忙去唤她,说雨湿了快进屋。

    谁知这姑奶奶竟说雨字不及露字,湿字不及压字,当时我就说了不得,迎春真个要痴了,叫几个人强拉进来,我打了她一顿,她这才醒了,自己嘻嘻的笑,连忙去屋里换衣服了。”

    众人又笑了一阵,徐灏也想起了石头记里学诗的香菱,还有当年苦学医术的香玉,而此种专心致志的例子古往今来实在是太多了。

    徐翠柳问道:“是什么题?”

    沐凝雪说道:“是陆游‘临安春雨初霁’里的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题,当中有一句‘春雨湿春愁’,她想着把雨字改成露字,湿字改了压字,春露压春愁。”

    朱巧巧笑道:“活该被雨淋,这句诗不亏了她。”

    徐翠柳说道:“有志竟成,将来她的诗学,恐怕还在我们之上呢。”

    徐妙锦忽然说道:“我对门有户二三十年的老邻居,近日来求我,大家一起帮出个主意。”

    “什么事?”徐灏过来问道。

    徐妙锦说道:“此事就得你来出面,邻居娶妻也有十年了,一介寒儒屡试不中,近两年度日艰难,他妻子忍受不住,想跟了别的男人过好日子,丈夫不忍分离,苦苦哀求,他妻子还是执意要走,就连把岳父请来又是责备,又是好言相劝皆不管用,屡次以不逊之言顶撞自己的老父亲。”

    徐灏说道:“这就是贫贱夫妻百事哀了,没有谁对谁错,分了也好。”

    徐妙锦慎道:“只有劝和的,哪有劝分的?我也不听你的大道理,此事就落在你头上了。”

    徐灏报以苦笑,女人不讲理时真是要命,说不得领命而出,也是最近闲得慌。

    让家人领着穿街到了对面。一片低矮的平房前,正好赶上一个穿破衣服的文人送一个老人出来,头上也戴着一顶破烂方巾。

    “就是他家。”家人解释道。

    老人边走边气愤的道:“家门不幸,生出这样不成器的女儿来,贤婿你也不必气恼,或留或休,任你的意思,我也不管了,就当没有生过她。”

    一看就知这翁婿俩是一对迂腐文人,徐灏拿出士林做派。神态谦和的拱手道:“在下徐灏,请教。”

    女婿忙停住脚,一丝不苟的回礼,说道:“贱姓平,就是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平字;贱名儒,乃汝为君子之儒,这位是家岳。”

    一开口酸腐之气扑面而来,赶得上邬斯文了,类似之人古时真的不要太多。脑袋本来就不灵光,又读死书多年,整个人更迂了,能把自家打理好才是怪事呢。

    徐灏重任在身。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我就住的不远,彼此都是近邻,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观二位贤者面有不愉之色。想请去酒楼一坐,一来亲近亲近,二来也是开导之意。不知肯否赏光?”

    翁婿俩显得挺高兴,读书人之间交往讲究个随意,不加思索的同意了,其实是肚子饿得咕咕叫。

    到了附近的酒楼,点了几个菜,吃到一半时,徐灏已经做好了充足的思想准备,酸就酸吧。

    果然平儒述起苦来:“小弟自二十岁毕婚,今已十年矣,贱内与小弟同庚。小弟一介寒儒,只靠笔耕糊口。

    不意两年来,年成荒歉,没人读书,这砚田也就荒芜了。去岁还将就苟延,到了今年,就力不能支,三旬九食竟是常事。

    在当初,灶下以不举火奇,近日竟以举火为奇。真正是空如悬罄,家徒四壁。古人云:“啼丰年之饥,号六月之寒。不意此二语竟是为小弟而设。

    不想贱内忍受不得,竟有个要别抱琵琶之意,原也怪她不得。冬日则饮汤,夏日则饮水,终朝枵腹,如何过得?她去意甚切,小弟多年伉俪,何忍分离?意有不舍,再四苦求。其如她塞耳弗听奈何?贱内执意不回,小弟不得已求了家岳来,以大义责她,以好言劝她,她决意不从。适间反以不逊之言顶撞了家岳,所以家岳忿怒而去。”

    这番话估计平儒每逮到个人就说一次,滚瓜烂熟不带喘气的,徐妙锦的版本和他一模一样,幸亏徐灏心里有数,听的不算费劲,也是被邬斯文等人给活活逼出来的。就好比不会外语的人到了外国,用不了多久就能听懂当地语言。

    老人把肉吃到肚子里,叹了口子,说道:“先生,非我唐突得罪,你这真是何不食肉糜之言了。我们当初弄了一顶烂头巾戴在头上,以为是功名的一个进步,何等兴头?谁知吃他一生的大累。

    当初指望飞胜黄甲,脱却这盖皮,就可以耀其祖而扬其宗,封其妻而荫其子,大其居而改其门,华其身而充其腹。不想毫不如意,其如命何。

    老学生自十五岁游庠,乡试过二十余次了,那朱衣老先生在暗中,他那尊头就不肯略点一点,那柳汁比金子还贵重,就不肯洒一滴在我寒士身上?拿轻不得,负重不得,不稂不莠,行动又要惜三分脸面。

    家中釜甑生尘,儿啼女哭,真有乞丐所不堪者。老学生今年虚度七十有五了,岂但三月不知肉味。孟夫子曾云:七十非帛不暖,五十非肉不饱,老学生比五十又多了二十五年,成年累月还不知何者为肉。

    昔日听得一笑谈:一贫士终年食菜。一日,有人以羊肉饷之。他夜梦五脏神云:羊踏破菜园了。老学生今日求其踏破菜园而不可得,至于衣服,不要讲衣帛,请看我这鹑头百结,捉襟露肘的样子,求寸布如异锦之难,其寒家之境况,可想而知了。自给犹无所措手足也,而况于女儿女婿乎?

    当日古人有一个《清江引》,正合了老学生的近况。道是:三更半夜睡不着,惹得我心焦躁。蹬的响一声,尽力子吓一跳。原来是把一股脊梁筋儿穷断了。”

    徐灏皱着眉听完,心说你诺大年纪依然不知世务,一味顾着读书人的体面,不肯弯下腰去工作赚钱养家,焉能不受穷?

    眼看似乎平儒无可救药,徐灏说道:“嫂子既然不愿留下,就算勉强留住人,也留不住心,与其成天吵吵闹闹,还不如放她走呢,起码好聚好散。”

    平儒叹道:“小弟岂不知此,其如此哀不何?”

    这时老人问道:“请教先生贵姓。”(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八章 心去意难留

    听到老人询问姓名,徐灏说道:“我姓徐。”

    “呦!”老人顿时精神一振,“得非国公徐老爷之令公子么”

    徐家俩国公呢,徐灏也不解释,笑道:“正是。”

    老人起身鞠躬道:“真今日翩翩之佳公子了,久仰,久仰,老学生翁婿何缘幸会?”

    徐灏有些受不了折磨,和酒肉三兄弟在一起时,起码还有杨稷和唐富贵在,现在是他一个人面对两个邬斯文。

    如此长话短说:“我见你翁婿二位读书一场,一穷至此,心里很是恻然。我虽有能力资助,把嫂子暂且留下来,可没有长期资助的道理,等钱花完了她仍然要走,又复奈何?

    如果你们信得过我,我有主意替你家化解一下,或许能把人给留下。你二位可同意?”

    有些事无需明言,读书人好就好在这里,一点就透。平儒嘴上不住的叹息,老人则说道:“徐公子君子人也,何伤乎?他之尊意,可谓妙极而无以复加矣。贤婿把这不肖女总如弃了一般,何不听其所谓。倘能革心改面,岂非尔室家之庆乎。”

    徐灏心说可惜您太老了,不然送到邬斯文身边当一个食客,宾主肯定相宜,一日三餐也就解决了,不过把平儒送过去也行,同道中人嘛!

    明朝时期白话文渐渐风行,就连当世大儒也不会动辄之乎之也,这从小说的问世就能证明,过去是受限于写字难,祖先聪明的发明出之乎者也,现今纸张便宜了,说话行文都没必要简略了。

    小说也是如此,以往靠着手去写,一部百万字小说堪称巨作,而现今网络小说百万字都不好意思张嘴。动辄数百万乃至上千万字,放在古时完全不可想象,当然行文也变得越来越啰嗦,称为灌水。笑!

    平儒想了一会儿,叹道:“哎,小弟骑虎之势也出于无奈了,悉听尊裁。只求徐公子稍加姑息,不宜督责太过。”

    当下徐灏叫李冬把钱包拿来,打开抽出一张五两宝钞,送给老人。说道:“给长辈一肉一衣之敬。”

    又抽出十两宝钞,对平儒说道:“当薪水吧,等嫂子后悔了,马上送回家去,若不改其志,那就索性一拍两散,强扭的瓜不甜。”

    又问老人说道:“老先生,你恐怕舍不得吧?”

    老人正色说道:“岂有此理。我老学生今虽穷乏,当初先祖权副使也是有名人焉。此等不肖之女。已在七出之外了,辱我儒门之父多矣,尚何惜乎?虽将她鼎烹斧锉,我学生不过而问焉。何况于化恶为善也?但既承赐食,又蒙厚惠,何以克当。诚所谓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那好。”徐灏把宝钞放在平儒面前。站起身来:“先回家去吧,自有人出面。”

    他不可能把人给接到自家去虐待,到了徐家岂不是到了天堂?打死怕都撵不走。

    送谁家去受罪好呢?身边的奇葩人选很多。李太、杨稷等酒肉三兄弟皆是能把人气死不偿命的主,可是他们家太有钱了,再刁难也比挨饿强。

    有了,徐灏想起了落魄的李增枝夫妇,有强氏镇着,李增枝不敢趁机占便宜。

    回去对自家女人们说了,徐妙锦苦笑道:“好一个馊主意,不过应该有些效果。”

    徐灏说道:“有没有效一试便知,我也是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最终还得给平儒找个正经营生,就怕烂泥扶不上墙,三十多岁的人了,也没个责任感。”

    朱巧巧兴致勃勃的道:“那天和几位嫂子聊天听笑话,至今想想还乐得不行,这事交给我去说好了。”

    如此她坐轿子去了李家,强氏赶忙把贵客迎了进去,命李增枝去把刘蕴妻子曹氏请来作陪。

    想朱巧巧为人八面玲珑,早知他家不富裕,来时准备了厚礼,单是十匹上好的辽东丝绸,市价大概百两银子左右。

    曹氏也有一份礼物,吃酒的时候,曹氏投其所好,笑道:“我因此事想起一个笑话来。一个人家请了一个先生,穷得很。先生要回拜东家,没人拿帖,叫他老婆扮作家人随着过去。

    到了那里,宾主甚是相投,款待酒饭,定要留宿。那先生辞不脱,只得住下。东家叫儿子陪先生睡,叫馆童陪那家人睡。

    次日,先生回去了,其子向父亲道:‘老先生人倒好,只得穷得很,昨晚脱衣服睡觉,连裤子都没有。’那馆童接口道:‘他那家人,不但没裤子,穷得连那话儿都没有呢。’这个笑话正好赠那位平秀才。”

    强氏风风火火的性子,马上派人去叫来个媒婆,如此如此的对她说了,然后跟着徐家小厮到了平家。

    平儒一直躲在外边,不敢回家,媒婆抬着头径自走了进去,对院子里的妇人问道:“这就是平奶奶么?”

    妇人和老人姓权,祖籍是汉人,南宋末年避难去了高丽,元末之时又逃了回来。

    权氏冷着脸道:“我如今不是平家的人了,你是哪里来的?”

    媒婆说道:“我是金陵第一有名做媒的张大嫂,人都叫我张老实。城里的望门没有一家不走动的,听人说这里有奶奶要嫁人,人贤惠能当家,正好有一位国公家的老爷要娶一位奶奶续弦,托我四下找找。”

    权氏升起一脸的笑容,好奇问道:“我虽说要改嫁,又没有露出口风,怎么人就知道了?”

    媒婆说道:“早就有街里街坊传出去了,姓什么我就忘了,您还以为保密呢?奶奶,你既然想翻身,可不能错过了这样的好人家,家中穿绸缎,插金戴银,使奴唤婢不在话下。你嫁了过去,真真是饭来张口,水来伸手,保管受用一辈子呢。”

    权氏满心欢喜,笑道:“他家姓什么?”

    媒婆说道:“姓贾,满城谁不知道贾老爷家?其实年纪和你相仿佛,也是三十岁上下。”

    权氏更欢喜了,说道:“这得等我那不成器的汉子来家,当面对他说明白了。”

    媒婆说道:“终身大事就怕拖泥带水,如果你心肯了,我回贾老爷一个信去,送了衣服头面过来。等你家相公回来说一声,上了轿子,还怕他拦着你么?”

    权氏皱眉道:“这样的人家,也不行聘下礼,难道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抬了去?”

    媒婆无语的道:“你是自己做主要改嫁择夫,要下聘礼做什么?抬了来扔要抬了去。况且别忘了你是有丈夫的,惊动了街坊邻居,闲言杂语的你不怕丑,贾老爷还怕人言可畏呢,人家可是正经人。”

    “这倒也是。”权氏有些无奈,“就怕我那倒运的汉子不肯放手,怎么办?”

    媒婆说道:“此等事就得破釜沉舟,要走就走不能犹豫。你要是下了决断,今晚就能去做新媳妇,早一刻到,不受用一刻么?”走到跟前,附耳低声道:“听说贾老爷有名的大家伙呢,你被窝里舒坦,可得记着我的好。等过了门,二十两媒钱,一分也不能少。”

    权氏一时间欢天喜地,反而拉着媒婆再三嘱咐道:“我这次非要和他说明白了,他走他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夫妻恩断义绝。你今晚千万要来接我,不然我就无家可归了。”

    “我知道了,还用你说么?”媒婆笑着回去复命。

    正猫在邻居家的平儒见媒婆打扮的人走了,心情复杂的回了家。

    权势放下脸来,冷若冰霜:“我今晚就要去了。你要留我,现在就去买绸缎给我做新衣服,买好吃的来供着我,不然,你强留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这苦日子我实在过不下去了。”

    平儒百感交集,低着头说道:“你到底去哪里?难道十载夫妻,就忍心扔下我自己了?”

    权氏叉着腰冷笑道:“古人说酒肉兄弟,柴米夫妻,没穿的没吃的,我和你还讲什么恩情?将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我去哪不劳你惦记,大约总比你府上强些。”

    平儒叹道:“心去意难留,留下结冤仇!也罢了,你走吧。不过你好歹记心里,但凡日后你过得不如意,千万回来寻我,我会一直守着你。”

    权氏鬼迷心窍哪会留恋丈夫?吐了一口说道:“你当别人家还有不如你的?我就死了,也不再上你的门。你可曾听说过,回炉的烧饼不脆么?”

    一个时辰后,天色暗了下来,夫妻俩各自坐在一边,媒婆夹着个包裹进来,说道:“奶奶,轿子来了。”

    权氏心里到底不忍,可事到如今不能再留恋了,起身冷冷的道:“你快写休书给我,不要误了我的良辰。”

    平儒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当下写了一封休书,权氏叫他念出来,无非养活不了妻子,任凭改嫁的话,通篇没有一个字的牢骚。

    “唉!”权氏心里幽幽一叹,丈夫到底是最爱自己的,一横心叫他打了手印。

    等把旧衣服全都脱了,彻底换上了新衣服,戴上了各种首饰,权氏最后一丝不忍马上不翼而飞,对着平儒说道:“你生平可曾见过这些东西?”(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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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明穿日子介绍:
徐灏生活在大明朝建国之初,这是一个令贪官苦不堪言,功勋富豪朝不保夕的时代。
各个位面皆有穿越前辈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平凡的徐灏准备过平凡的生活。
因为平凡中自有乐趣,自有真谛。平凡的明穿日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平凡的明穿日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平凡的明穿日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