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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宁小钗     平凡的明穿日子txt下载     平凡的明穿日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九十九章 孝

    闲来无事去宫里点个卯,陪日理群妃的朱高炽吃了顿膳,过了年后北方张辅一直按兵不动,使得许多立功心切的将领有些不满,朱高炽和徐灏却很欣慰。

    这一仗是自十几年来首次对北方用兵,试探加示威的意味更浓一些,如果能大量歼灭本雅失里率领的鞑靼有生力量最好,也或许稍微占据上风亦可,以此达到震慑加练兵的目的。

    战争需要极大的耐心,切忌急于求成,从上到下大多是没和蒙古人打过仗的新兵,明朝需要时间,而时间似乎也站在明朝这一边。

    历史上因丘福的战败,导致朱棣为了复仇雪耻五次举国北伐,看似轰轰烈烈,实则完全没有达到目的,反而使得明朝就此由攻转守,丧失了大片土地。

    徐灏希望能和外敌保持一定的均衡,一点点的占据消化现今的领土,在工业革命还未爆发之前,北方的土地根本没用。当然如果有猛人横空出世,挥军万里自然再好不过了,不然他也不能亲自带兵去玩征服吧?打下再多的土地站不住脚也是白搭。

    相对于派出军队北伐,徐灏更希望把蒙古人引过来,如此后勤补给和未知危险皆大大降低,凭借关隘上的火枪火炮,胜利的把握更大一些。

    绝不会天真的以为,有了火器就能百战百胜。历史上明朝军队战死人数远小于饿死的,没了粮食和火药,再多的军队也只是敌人的盘中餐。

    离开乾清宫,接下来徐灏装模作样的指点太子朱瞻基一些学问,然后和皇后张氏眉来眼去那么一会儿,这才出宫回家。

    即将到家之时,路过顺天府一侧把头的棺材铺门口,有几个人在外头说话。其中一位头上包着白布,披着麻。腰上系着草绳的中年人,在哭哭啼啼的哀求。

    卖棺材的说道:“我也是小本生意,赊一半,现钱一半,照着本钱给你,就算是我的情了。如何能白送给你?”

    戴孝的一味哭求,旁边一人只是叹气,徐灏骑在马上问道:“怎么回事?”

    那人见他衣衫不凡,忙说道:“他是我的近邻姓韩,家中贫寒无比。父亲前日没了,尸身停放了两三天,没钱买棺材。我看着不忍心,这掌柜是我的朋友,看在我的薄面,只收取一半现银,可哪里去弄银子?也是我一时手紧,不然就帮他做一件好事。”

    徐灏说道:“多少银子我拿,操办丧礼可有钱?”

    姓韩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蒙公子天恩,送了棺材不令老父亲暴露,我有个十来岁的儿子,典几两银子也要发送他老人家。”

    徐灏敬他宁肯弃子也要埋葬父亲的一点孝心。说道:“礼法云冠婚丧祭,称家之有无,所以你也不必拒绝。徐焱你帮着把人葬了,事后或扶持做个小生意。或推荐寻个差事,今后好生养育儿女吧。”

    对方感激的一个劲磕头,说道:“公子赏了一具棺木。已经是莫大之恩了,何敢又当如此厚赏?”

    徐灏冷道:“我只是随手做件善事,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你有手有脚说话也有些见识,以前八成是个浪荡子。今日你运气好可以让老父亲入土为安,他日却未必有人肯葬你,希望好自为之吧。”

    说完骑马而去,走着走着,前方一个人急得到处乱跑,叫道:“哪位积阴德的爷们拾到了钱袋,赏还给我吧,可怜我是个穷汉。”

    徐灏寻思今儿个是学雷锋日么?怎么一连碰见两桩?观对方急得焦头烂额,眼泪汪汪像疯了一样,吩咐李冬把人带过来,问他是怎么回事?

    那人捶胸顿足的道:“小人名叫蔡生,是个卖菜的,我家中有母亲八十多岁了,病了一个多月,我在家守着伺候,不得出来卖菜,是以家里的钱都花光了。这两日老母亲略好些,想喝口煮鸭子汤,我没钱把小袄典当了一百五十文,指望母亲吃了病好。

    她老人家若好了,我出来借两千的印子钱,卖菜也得买米度日,不然再这么下去的话,一家人都得饿死。当时我把钱和当票拴在一起,揣在怀里,不想走急了,付钱时不知从哪个窟窿掉了,急死我了。可惜我好不容易挣了一件袄子穿,没了当票,掌柜肯定不会认账。”

    李冬说道:“这是你自己不小心,票子不拴在钱上另外收着,能丢么?”

    蔡生苦笑道:“哥哥,那当票我拴得紧紧,因钱掉了才没了它,它如今还在钱串上呢。”

    亲卫皆笑他蠢,李冬问道:“那你乱跑什么?”

    蔡生哭丧着脸道:“我娘正等着汤吃,求求拾到的爷们还我,不然把当票拿去,单赏了我的钱好买鸭子,或赏我一只鸭子,当票和钱都拿去也罢了。”

    李冬说道:“这么多人走来走去,知道是谁捡了?再说天晓得丢在什么地方,这是望梅止渴之事,你叫破了喉咙也没用。”

    蔡生说道:“难道没有一点用处?”使劲捶捶胸膛,望天叫道:“老天爷你就这么无情么?”说着掉了泪来。

    转身游魂似的往前走,李冬上前说道:“你站着,这五两银子给你买鸭子吧,当铺在哪?我陪你去把衣服赎了,剩下的钱留着做卖菜的本钱。”

    徐灏微笑看着李冬,心说不愧跟了我这么久,思想觉悟就是不一样,回头叫涟漪给你做朵小红花戴上。

    不想蔡生怔怔望着李冬,不敢用手去接,李冬问道:“你为何不要?”

    蔡生摇头道:“哥哥收起来吧,不要同小人开玩笑,我现在想杀人,不要逼我动手。”

    李冬皱眉道:“我好意给你,岂能不安好心?拿去。”

    “真的赏我?”蔡生露出喜色,犹豫了下,这才笑嘻嘻的伸出来接,忽然连忙缩了回去,看着李冬干笑一声。

    徐灏微微摇头,此人一辈子卖菜。同妇人为了争一文钱,也不知要费去多少唇舌,所以即使眼见为实,下意识的也不敢相信。

    等李东把银子放在了他手里,蔡生知道是真的了,不由得感激的跪在地上,砰砰砰的叩了三个响头,李冬想拉他起来,没来得及。

    徐灏目送他欢天喜地的走了,心情非常舒畅。做好事不拘花上多少钱,救了多少人,能够全人子之孝,济人之急,已然是天底下第一等的大好事。

    刚进内宅,迎面一位千娇百媚的美人明妆雅服,带着似喜非喜似蹙非蹙的娇容,锁着两道春山淡远眉,凝着一双秋水澄清眸。左右两个小丫头,笑嘻嘻的站在那里。

    见了徐灏进来,美人端端庄庄的深施一礼,说道:“贱妾幸不辱命。”

    徐灏主动伸手携着权美人的玉手。说道:“辛苦你了,我送你回竹园。”

    进了竹园,权美人不在家的这段时日,仍然打扫的一尘不染。脱去鞋子进了花厅。

    权智贞很开心,忙前忙后的伺候男人洗脸净手,取出一件自己缝制的外衣来。

    徐灏抬手就那么站着。任凭美人贴身伺候,心里想着是否事情办成的话,应不应该还给对方自由?说实话对权美人他是有必得之心的,但欲远远大于情,如果是以前断没有放过的道理,如今身边女人也不少了,这方面的占有欲减少了很多。

    随即想想还是算了吧,贱人就不要矫情了,凭权美人心满意足的模样,放她回朝鲜不亚于推入火坑。

    小丫头端上来一个果碟儿,还有一碟八珍凌粉白糖糕,一碟油炸鸡肉鲜笋蒸卷,一碟新橙香糯挂粉虾仁蒸团,一碟细砂百果小馒头。

    自从朝鲜女同志们进家的这段时期,徐灏算是领教了她们对吃饭的热情,这年代连中国人都吃的不算太好,相比之下,朝鲜人简直是打非洲出来的。

    也难怪了,没有进口只能依靠贫瘠土地,猪少羊少牛更少,也就能养些鸡鸭鹅狗了,见了肉眼睛都冒绿光,就连权美人也是个肉食动物。吃饭时看似漫不经心温文尔雅,可小筷子动的飞快,专攻牛羊肉,好在怎么吃也吃不胖。

    看着墙壁上杨士奇所赠的对联,上联是有文章,有经济,有性情,大才何可以计?下联是能高雅,能风流,能落魄,使君于此不凡。

    楼上的匾额则是解缙取庄子之意,“神动天随”四个字,可以说是徐灏最喜欢的,中间悬挂着解缙的亲笔庐山歌,若能完好保存到后世,绝对是无价之宝。

    权美人取来茶具茶叶和泉水,说道:“你们俩去烹来,我要和相公品茗。

    徐灏歪在太师椅上,她侧坐在身边不时揉捏着男人的胳膊,一如既往的温柔,徐灏问道:“家里如何?”

    权美人轻声道:“我想了也不知几千遍,母亲的灵柩本来想葬在圣山上,今后作为家族墓地,回去地也买了,谁知方向不吉,不能安葬。阴阳官说三月初八日最好,否则就要冬天,我又不在那里,正愁找谁肯替我完成心愿,必须是妥当放心之人。”

    徐灏说道:“这不快了么?你把寄柩的地方同坟地的山名字写给我,我直接交代朝鲜使节去办。”

    权美人低声道:“相公见爱,哪里敢当?再说您还有父母在堂呢。”

    徐灏说道:“这有什么忌讳?举手之劳而已,怎么说你母亲也算我半个丈母娘。”

    “嗯!”权美人不客气了,喜滋滋的写字去了。

    徐灏忽然问道:“奶娘说你当初为了救母,割肉当药,伤口在什么地方?给我看看。”

    放下了笔,权美人为难的道:“怪吓人的疤痕,何必看呢?”

    徐灏说道:“无妨,总归得坦诚相见。”

    权美人反复摇头,最终只得缓缓解开了衣襟,把完美的酥胸露出来,在靠近腋下的部位有一块铜钱大的伤疤。

    当时权智贞被选为贡女,辞别病重的生母时毅然割下了胸口上的肉,就此诀别。此事在历史上甚至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徐灏不禁想起了李商隐的“送母回乡”。

    停车茫茫顾,困我成楚囚。

    感伤从中起,悲泪哽在喉。

    慈母方病重,欲将名医投。

    车接今在急,天竟情不留!

    母爱无所报,人生更何求!

    不管如何,徐灏帮她完成了心愿,不但回归故土安排了母亲迁坟事宜,父母亲族更是得到了徐家的大力资助,假以时日不难成为朝鲜的名门望族。

    不过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代价或许非常高昂,也或许不值一提。(未完待续。。)

第六百章 剧本

    权美人还在服孝中,所以徐灏没有留宿,晚上吃了些没有辣椒的泡菜,问了些朝鲜之行的所见所闻,搂着亲了几口,摸了几下,留下满脸红晕的美人走了。

    话说李景隆夫妇得知弟弟两口子被徐灏见重,竟然还托夫妻俩办事,很是欣慰,遣来两房下人,月钱和日常用度皆有国公府出。

    李增枝对此喜出望外,他如今没了做官的指望,只求平平安安的体面活着,强氏也很是高兴,认为丈夫最近在外头混的不错。

    如此李增枝越发想在兄长们眼前挣个表现,把所有心腹聚在一起,用心商量了一下。

    等权氏被轿夫一直抬进门里,媒婆已经不见了踪影。

    下了轿子,权势见四五个妇人站在两边侯她,虽说神色间不大恭谨,以为是初来乍到的缘故,心说如今我总算做了富豪人家的如夫人,得学着那些太太们的做派,可不能被下人笑话了。

    因此权氏不苟言笑,高傲的挺胸抬头,来时特意把脚往死了缠,生怕被讥笑是大脚婆娘,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走,边走还边尽可能的扭动腰肢。

    妇人们心中暗笑,一声不吭的簇拥着她,把个权氏感慨的一塌糊涂,原来这就是被人前呼后拥的滋味。

    谁知进了上房,李增枝和强氏高坐着,妇人说道:“与老爷奶奶叩头。”

    兴冲冲的权氏一脸愕然,不禁疑惑起来,仔细打量所谓的奶奶马上放下心来,暗道明明是相公的妈,该称为老夫人。不过这位老夫人长得也太丑了,活脱脱的一个母夜叉,一定是厉害无比的人,看来今后做儿媳妇的日子不会好过了。前任说不定就是被气死的。

    满屋子皆是丫鬟仆妇,这阵仗吓得她不敢开口,心里七上八下,没好意思看未来丈夫什么模样。

    妇人催促道:“你这媳妇好不懂规矩,见了老爷奶奶怎么还站着?赶紧磕头。”

    “怎么还叫奶奶?莫非?”权氏不由自主的双膝一软,开始疑心被媒婆骗来要她做妾,暗道做妾也认了,犹犹豫豫的磕起头来。

    戏本里头,强氏执意不出演本色,非要扮演一回贤惠无比的奶奶。当下和颜悦色的问道:“今年多大了。”

    一头雾水的权氏回道:“奴家三十有一了。”

    强氏咂咂嘴,笑道:“看你这面相倒像是三十有五了,你猜我多大了?”

    权氏犹豫了下,说道:“看夫人好似四十五了吧?显得真年轻,看上去还不到四十岁呢。”

    “你?”今年三十二岁的强氏顿时暴怒,刚想不按剧本回复本色,李增枝重重咳嗽一下。

    然后李增枝对管家和所有人说道:“这妇人不贤,嫌弃家贫休了丈夫,被他父亲卖到咱府中来。交给你名下收管。今后让她做各种活计,磨砺她嫌贫爱富的刁性,若稍有顽劣,可拿皮鞭狠狠的打。把她拉下去。衣服都换了。”

    妇人们一拥而上,架着她就走,这时候权氏恍然大悟,敢情落了老父亲的圈套。可惜悔之已晚。

    人在屋檐下,权氏就算有一万个愤怒也得等熟悉了情况再说,被逼着哆哆嗦嗦的脱了衣服。换了一身的旧布衣裳。

    管家走进厢房,对她说道:“今后你就跟我在这院子住,不经允许不许出去。天色还早,去厨房把锅碗瓢盆洗干净放好。对了,家里任何事皆定有时限,迟误了,十个皮鞭。”

    权氏满心打算来做奶奶享福,到了这个光景,一不知是什么人家,二不知是怎么来的,沮丧万分不消多说。不停的问自己,难道真是父亲卖的?可又说不通,嫁个十来年的女儿,父亲哪有权利卖人?再说丈夫怎么又不说呢?

    不明不白就成了他人奴婢,连媒婆的底细也不晓得,哪怕逃到官府也说不清楚。

    暗暗叫苦的权氏只得去了厨房,看着小山般的碗筷险些晕了过去,两个厨娘抱胸瞅着她,笑道:“瞧见没,人家嫌贫休夫呢!就这模样做派连咱俩都不如,还奢望做奶奶?呸!也就是粗使婆子的命。”

    另一个笑道:“这人呀要有自知之明,癞蛤蟆别想吃天鹅肉,谁家瞎了眼娶一个又老又丑的?听说三十刚出头,可看着还以为四十了呢。”

    又羞又气的权氏愤而扭头就走,却被妇人一人抓着头发,一人扇了一巴掌,骂道:“你不好好干活,还想连累我们跟着挨罚么?”

    如此忍气吞声的权氏被逼着足足干到了后半夜,其他人早就回房睡觉了,步履蹒跚的进了厢房,暗暗哭了一会儿,一时想不开竟然起来上吊。

    不想管家早就防着她,专门安排了人值夜,一声喊叫,众人把她给救了下来。

    次日一早,管家禀告了李增枝,李增枝大怒,把所有仆妇丫头都叫来,将权氏按倒在地,剥去了衣服,只剩了贴身的小衣。

    此乃权氏生平第一次体验为奴为婢的苦楚,被皮鞭和竹条雨点般的落下,从脖子到脚上,抽打了数百下不止,还是“贤惠”强奶奶再三说情,方才饶了。

    这还不算完,李增枝心里那个美啊!总算找到了大老爷的威严,恶狠狠的吩咐人监管她,不给饭吃要饿上三天。

    这一顿打没有丝毫留情,而且这出戏也不是儿戏,谁也没想过教训几天就把人给放了,按照大多数人的意思,是打算让权氏在李家操持贱役,最少三年才能让她彻底明白丈夫的好来。

    浑身上下又青又紫的权氏好似一条菜花蛇,被抬着关进了厢房,身上无处不痛。想起当日家里虽穷,可丈夫性子好对她非常怜爱,今次这苦楚说起来都是自找的,怨不得旁人,肠子不禁悔了两分。

    负责看管她的妇人私自拿食物给她吃,待权氏甚是亲热,悄悄劝道:“你已经到了这里,插翅也飞不出去了。人说蝼蚁尚且贪生,你怎么就这么傻呢?宁在世上捱,莫在土里埋,焉知日后就不能捱出个好日子?你别胡思乱想了,就算死在这里,也不过像死了个蚂蚁,谁会可怜你?你有什么委屈缺了什么,只管对姐姐说,我照看你。”

    权氏不知此乃计划好的恩威并施,对妇人感激不尽。

    人的适应能力很强。再说她又是过惯苦日子的,什么都会做。等伤好了被吩咐做针黹,浆洗衣物,挑水煮饭乃至清洗茅厕,或是被叫道上房伺候,没有一日得闲。

    挨了一顿打,再不敢想着寻死了,看着别的妇女谁不是整日里忙忙碌碌?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这边李增枝请平儒来家,考了考学问也还可以。就是迂腐了些,正好族学缺了个先生,举荐给了李景隆。

    徐灏得知此事后不免有些纠结,说实话他真做不到。对后世人来说妻子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提出离婚在正常不过。

    有时候想想后世就是对的么?肯定不见得,不然社会上的男同胞怎么满肚子怨气?宁可坐在宝马里哭,也不坐自行车。嫌贫爱富,笑贫不笑娼等种种,在女权一发不可收拾的情况下。多少人反而心甘情愿的做小三!

    在权氏这件事上,还是按照这时代的规矩行事吧,或许答案会令人满意。

    从外书房出来,徐灏沿着小路随意散步,就听屋里有人骂道:“穷王八,人家嫁汉子是图吃图穿,叫我成天熬清受淡的?你没有本事养活老婆,留我做什么?赶紧着,像对街权嫂子一样,给我一纸休书。呸!像我这么能干的老婆,不是说大话,怕嫁不了个好汉子么?三只脚的蟾蜍找不到,像你这样两只脚的汉子,家里就有好几百哩。”

    声音很熟悉,徐灏心说奇了,自家竟也有吃不上饭的人家?怎么可能呢,看见蹲在地上的家人好像叫做方器生,有名的相貌英俊,人也聪明能干。

    “怎么回事?”徐灏有些恼了。

    方器生起身苦笑道:“三爷!我不是积攒了些钱辞了差事,在外面开了个酒店么,托了咱家人照顾,一向买卖兴隆。我这浑家什么都好,持家有道处事精明,唯独在内宅做丫鬟久了,对吃喝最是挑剔,每日三餐必须精致。

    我每日赚很多银子,炒些好菜供她吃,每晚两壶好酒一起宵夜,她一句闲话也没有。可我前些日子病了,两个月来没精力打理酒店,兼且亲戚管我借了几百两银子,这几日没了好酒好菜,她便终日这样吵吵闹闹的。我手里的银子还得买鸡鱼虾笋香肠鲜肉之类,又得进一批好酒,唉!”

    徐灏骂道:“那你不会去账房借些钱?又没有任何利息,算了算了,我给你二十两银子。”

    方器生接在银子走入房中,徐灏从开着的窗户往里一看,立时无语。敢情她媳妇竟然是芷烟,这才嫁出去几年?昔日差点跟了他的俏丫头,沐凝雪的贴身丫头,竟然变成这副泼辣模样。

    因到底有过一段说不清楚的**,是以徐灏一直没有刻意关注她,不想引起人家丈夫的误会,几年来即使在内宅撞见了也仅仅打声招呼,他不想让芷烟升起别的念头。

    说起来为何没留下芷烟,眼下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芷烟拍着桌子骂道:“倒运鬼,背时鬼,你今日不张罗好吃的,我明日就拍拍屁股走人,去寻个有本事的好汉子,你不要见怪。”

    方器生气得把银子往桌子上一扔,说道:“不要骂了,等我明日写休书让你另嫁就是了。”

    芷烟正骂着,一看看见了银子,笑着拿起来说道:“哪来的?”

    方器生说道:“你都要走的人了,管我哪来的银子。”

    芷烟笑嘻嘻的道:“总算是开了窍,你有了银子,我往哪里去?”

    方器生哭笑不得的道:“你真是不可理喻,见我不挣钱了,就嚷着嫁他人?见我有钱了,就不去了?”

    芷烟笑着道:“你当我真要走么?恩恩爱爱的夫妻,不过是激你的意思。亏了我成天撒泼,不然你肯张嘴借银子么?不借银子怎么周转酒店,说起来没有我,你能开酒店赚到钱么?快去炒几个好菜来谢谢我,倒说人家的不是,怪不得男人统统没良心。”

    方器生说道:“合着你吵闹的好几天,就为了说这些鬼话?”

    芷烟笑道:“你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我不求你和三少爷一样。难道自己贤德的妻子拿假话激你,都听不出来么?老话说的好,八十岁的妈妈嫁人家,不图生长只图吃嘛!女人嫁给丈夫图的什么?无非上下两张嘴皆有得肉吃。”(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一章 远行

    太阳升起,璀璨的霞光刚刚消失,一望无际的大海便从金黄色变成了深蓝色,背后的松江府已经看不见了。

    十四片比皮革还要结实的巨型黄布船帆全部升起,紧绷绷地迎着朔风,连接船身的巨大桅杆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

    船员有条不絮的做着自己的工作,此刻徐灏正悠闲的坐在船头,迎着海风拿着酒瓶,登船没多久就和水师官兵打成了一片,或许如今称为海军更恰当。

    相比走陆路的辛苦,对绝大多数商旅来说,背着行李走千里路绝对是噩梦,坐船就绝对是天堂一样的旅程了。

    而乘坐海船介于两者之间,没有可供尽情饱览的两岸风光,再好看的蓝天白云看久了也会乏味无比,咸咸的海水味和到处飘散的酸腐味,夹杂着油漆味和鱼腥味等等,这些混合的味道足以让人作呕,但习惯了也就忍耐了。

    相比徐焱等人的不适应,徐灏却很喜欢船上的味道,独自坐在甲板上,端正的姿势丝毫未变过。

    朱巧巧脸色苍白的走过来,不管坐了多少次船,她永远都不会适应在海上颠簸的滋味。

    虚弱的靠在徐灏身边坐下,问道:“你就这么喜欢海洋?”

    徐灏伸手扶着她的手,说道:“我很喜欢大海,喜欢它沉静的样子,也喜欢它狂暴的样子。我曾经认真想过,忘却这世上所有的事,当一辈子的船员。”

    朱巧巧一只手死死捏着对方的大手,另一只手扶着发髻,又问道:“不害怕波涛汹涌的大海么?每当我听到船毁人亡的惨事,心惊肉跳。”

    徐灏笑道:“怎么可能不怕呢?不过生活在陆地上,一样要经历许多可怕而烦恼之事,远不如在广阔无边的海上漂泊,心胸会变得开朗。可以洗去心中积郁的所有东西。”

    朱巧巧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我不喜欢你做个小船夫或在溪边翻石头抓小鱼,我的男人不该有这样的抱负。”

    徐灏失笑道:“莫非现在我还没有施展抱负吗?你的野心一直在不可抑制的膨胀,多时才能满足呢?”

    朱巧巧微笑道:“你的地图上,外面的世界大的令人震撼,现在我身为女儿身,竟然有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凭什么不能做一代开国女皇?”

    “我不会去干涉。”徐灏想了想,“在蒙古人曾经征服过的俄罗斯,就从一个小小的公国。发展壮大拥有了这世上最辽阔的国土,其中有位女皇叶卡琳娜二世,在她的统治下,俄罗斯军队征服了无数土地;在一个英格兰的岛国,也有多位女皇非常厉害,把英国变成了强大帝国,希望嫂子也能成为这样的君主,带领臣民走向辉煌。”

    朱巧巧撇嘴道:“你又来笑话我。”

    徐灏很认真的道:“不是笑话,这世界上什么事都皆有可能。整个辽东我都可以赠送给你。唯一的条件,是嫂子必须对外扩展。”

    “我岂能对自家人下手?再说我又没那个本事。”朱巧巧忽然异想天开,兴致勃勃,“假如有那一天。你会选择帮谁呢?”

    徐灏不假思索的道:“谁也不帮。可惜嫂子你别妄想了,你有生之年没可能染指关内。”

    朱巧巧灰心的道:“太累了,这日子过的战战兢兢,活着有什么意思?我看还是算吧。等到了山东境内。我要你陪我去泰山。”

    徐灏皱眉问道:“为什么要去泰山。”

    朱巧巧扭过头去,尽量若无其事的道:“你当年曾陪凝雪去过。”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好一阵子没听到过的海鸥拍打翅膀的悦耳声音。天地间一下子变得生动起来。

    汝宁公主长女名叫陆素怀,祖父乃被诛杀的吉安侯陆仲亨,父亲是陆贤。因父母希望女儿能远离京城的风风雨雨,十三岁时即远嫁山东望族沈家,丈夫名叫沈襄,山东有名的才子。

    朱巧巧带着徐灏前来投宿,沈族虽是望族,但沈家只是一般的书香门第,拥有良田千亩,宅子不大下人也不多,倒是规矩严厉的吓死人。

    徐灏住在客房,朱巧巧被迎进内宅,陆素怀也早有出门散散心的打算,顺势请来认识的姑子,询问去泰山之事。

    还没等开口,那姑子见她这么急切,又殷勤款待茶水点心,故意说道:“俺忙得很,正要料理社中的女菩萨们往泰山顶上烧香,没有工夫,这茶就免了吧。”

    陆素怀喜出望外,说道:“莫非有**事?前几日你庵里做法事,为何不来找我?”

    “哎哟还说呢。”姑子神色委屈,“两次曾到府上,都被员外拦住了,不放我们进来。二月十九白衣菩萨的圣诞,建三昼夜的道场,那时真是人山人海,光济南府城里的乡宦奶奶,举人秀才的娘子,不远千里而来,轿子马匹挤得通没了一丝空隙。

    沈奶奶,可惜你没去,员外赏了俺百十个钱的布施,撵了出去。三月十八是泰山奶奶的圣诞,要比白衣菩萨的圣诞更隆重,整个山东和京畿的信徒,天下的货物都来赶庙会,卖的衣服、首饰、珍珠、玛瑙什么没有?当然您出身皇族不稀罕,可也是热闹不是。”

    说起来沈家家风严谨,绝无可能让儿媳妇出门逛庙会,何况还是远在泰山。但本身陆素怀非是循规蹈矩的乖乖女,如今又来了行事肆无忌惮的朱巧巧。

    陆素怀说道:“这一次我和我姐也要去,你带着我们出去走走。”

    姑子嚷道:“俺可不敢,员外那意思看俺不是什么好人,好似要哄骗奶奶似的。要说各人积福是各人的,替白衣奶奶打醮,指望生个好儿女;替顶上的奶奶打醮,指望增福增寿的哩。员外他知道什么?”

    朱巧巧目光不屑,这样走家串户的姑子能是好人?大抵身处外地,只要不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就行,懒得多管闲事。

    与此同时,徐灏坐在客房里,徐焱带着人把房间打扫的异常洁净。房后隔去两架为更衣之所,一张黄杨木的嵌花大木床,两旁六张单靠椅子,一张小方茶几。西南角落,放着一张半旧的小塌。

    南面靠窗,一张八仙桌和两只藤椅,东壁一张藤床和一具大衣橱,上面叠着两只木箱。

    徐焱叫小厮泡了一壶雨前茶,把鸡鸣炉添了兽碳,又吩咐厨房预备酒菜。徐灏欣赏着几幅仕女画,顺手将纽扣上的小金表解下,连同手上的蓝宝石戒指放在桌子上,拿起茶盏。

    忽然听见下人的喊叫声,似乎沈家在处治犯错的下人,徐灏微微皱眉。

    徐焱见状马上跑了过去,瞪着眼睛怒道:“到别处打去,没见惊动了我叔叔么?”

    拎着皮鞭的管家一脸惊异,说道:“你们是客人,凭什么干涉主人家?”

    徐焱沉下脸来,对沐云说道:“你去找沈员外。”说完转身走了。

    “呸!什么东西。”管家不信邪,连续抽打了几下,就见书童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叫道:“别打了别打了,老爷恼了。”

    此时沈员外的手都是哆嗦的,万万想不到家里住进来了钦差,还是跟着堂堂郡主来的,看来是打算微服私访了。

    狠狠骂了顿不长眼睛的管家,把人给轰走。沈员外苦思这两日得没得罪了贵人?貌似以为是寻常的贵族子弟,自己还曾瞧不起来着。

    陆素怀低着头进来,犹豫着该怎么对公公解释要出门,不想沈员外起身,亲切问道:“媳妇所来何事?”

    陆素怀弱弱的道:“孩儿想,想随表姐去一趟泰安州。”

    如果是以往绝无可能,她也是抱着万一的希望,谁知公公二话不说的道:“去吧,好生散散心。对了多带些盘缠和人手,咱家不能怠慢了客人。”

    咦?陆素怀惊讶万分,心说公公今天吃错药了嘛?家里买斤肉还得寻思在寻思呢,怎么今儿个这么大方?

    不管如何公公是答应了,欢喜不已的陆素怀带着满头雾水转身去了。

    清晨,徐灏打客房出来,径自走向内宅,下人见是老爷特意嘱咐过的贵客,问都不问就放人进去。

    一进去就遇上打拳的沈员外,装模作样的说道:“昨日看了贤侄的文章,那文法最利偏锋,老夫非常欣赏!你看现今发科的虽多侥幸,然有一等老手,尽行变通。文章虽不切题,只要奇怪有理,大言炎炎,独矜才气,看文章的人得了此文,不肯不看,且不敢不看。总之引典用字命意炼句,均要生辣,不可人云亦云,切记切记!”

    “是是。”徐灏心中好笑,面上唯唯诺诺,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朱巧巧也是住在内宅接待至亲用的雅舍,紧靠着高墙,所以徐灏不担心会引起误会,一进屋就闻到一味甜香。

    权美人在窗下低着头,缝补徐灏的绶带,见人来了把针线停下,说道:“感觉天气还很冷,挂在脖子上凉凉的,恐怕一时受了寒。我翻出了一条火鼠的皮料,把它在四周缝密,就能免受寒气了。

    徐灏见她穿着绸缎窄袖紧身袄,半新不旧的藕荷色比肩,越觉的姿致不凡,风流旖旎。

    走上前去伸手轻轻按摩着柔嫩光滑的颈部,权美人遂轻笑道:“正好这会子脖子酸酸的。”

    不料手掌一滑,滑入了衣襟里,权美人立时身子轻轻一颤,目光如醉。(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二章 驴友会

    徐灏没带任何丫鬟,但不代表身边没有女人,此刻蛋疼的坐在屋里,眼睁睁瞅着一屋子的妹子给他收拾行李。

    朱巧巧似乎忘了她可是半个辽东之主,每天日理万机的,拿着单子念道:“元号箱是最重要的,拿到我身边来;二号箱是见客的衣服,三号箱是短衫衣裤鞋袜,还有两件紧身绒袄,丝绒棉裤也在里头。赫!天都热了,带这些做什么?真是的。

    四号箱有短枪和书籍,里面有火药小心些,五号箱是外衣和斗篷,六号箱装的盔甲器具;七号是鞋子靴帽,八号是脸盆灯架等杂物,九号装着五百两金子?我说车辙怎么那么沉。”

    徐灏脸红红的,不好意思的苦笑,所有人一边整理一边嬉笑,朱巧巧抬起头来,也是似笑非笑,“我说三爷,合着这是进京赶考呢?”

    “嘿嘿。”徐灏灿灿而笑,都不敢看一边笑的前仰后合的陆素怀,“都一样,都一样,不都是出远门么。”

    朱巧巧无奈摇头,继续念道:“随身钥匙夫君要亲自收好,勿要留心些,取了东西便锁上,不可大意。我剥的莲桂肉同人参膏,放在四号箱的几个瓶子里,瓶子上标了名字,早晚叫嫂子炖一点点吃。燕窝一匣亦在一处,早上随意吃些,小子们懒惯了,不撵着说他们就不做。就是衣服冷暖也要自己留心,宁可暖和些,须知在外边不比在自己家里。”

    屋里哄堂大笑,如果现在地上有个缝隙,徐灏恨不得一头钻进去,媳妇啊媳妇,你当我乃幼稚园的小朋友么?

    陆素怀笑道:“真是羡慕你们夫妻俩,话虽啰嗦简单,但这份情意却浓浓的。”

    其实何止这些,外面还有整整两大车呢。徐灏也没法子,家里关心他的人太多,心真的是暖暖的。

    这时候姑子赶来接她们,说道:“会友们都准备好了,统一的纱帽、眼罩子和蓝丝绸汗巾,路上毕竟安全要紧。牲口也报了数儿,帐也算清了,就差您几位了,钱不着急,回来算也是一样。”

    朱巧巧看着一个劲的打量徐灏的姑子。问道:“怎么这会里不用男人作会首,倒叫你两个女人来做?应酬外事多不方便。”

    道婆笑道:“俺这会里没有汉子,都是女人,差不多够八十位呢。”

    朱巧巧又问道:“那会里的女人也有像样的人家么?”

    道婆说道:“瞧奶奶说的,要是上不得台面的,她敢往俺会里凑合么?李尚书宅里娘们四五位,北街王巡抚家的奶奶,罗指挥家的奶奶,东街上的洪奶奶、汪奶奶、耿家奶奶。大街上的乡宦张奶奶。南街上县太爷家的汪奶奶,后街刘财主家的奶奶娘们,都是县里响当当的乡宦人家,普通大户她插的上么?”

    连徐灏都不禁刮目相看。这岂不是古代版的私人会所或高级驴友会?其实京城也有类似的俱乐部,不过几乎都是达官太太或妇女自己组织的,毕竟人都有交际的需求,好友之间的圈子时常聚会玩乐。会收取些钱作为经费。

    百姓也有各种各样的组织,诗会麻将社乃至著名的洗衣大联盟,为何?在河边洗衣服得占据最好的地方吧?与人对骂得有帮手吧?传播个谣言八卦得有散布的渠道吧?

    还有比如漕运盐帮丐帮等各种行会。武馆或学社,著名的东林党人不就是从书院开始的么。

    陆素怀问道:“咱这里到泰安州有多少路?”

    道婆说道:“人说有六百八十多里路,不过这路好走,清一色新修的柏油马路,顶的上别的路五百里。沿路皆是大县镇,大庙大寺有的是,眼下的景致没的说,满路上的往来香客,香车宝马仕女才子,看不尽的热闹,只恨路不长呢。”

    等待往马车上搬箱子的工夫,朱巧巧闲着无聊又问道:“山上有景致么?”

    道婆好笑的道:“好奶奶,你看天下有两个泰山么?那可是帝王封禅的所在。要没有好处,为什么那云南贵州川湖两广的男人妇女都从几千几万里来烧香?而且泰山奶奶掌管天下人的生死福禄。

    诸位奶奶姑娘可一定要记住了,要虔诚上山,则泰山奶奶会观察凡人,要是不虔诚,这一趟也就白走了;若要心诚,泰山奶奶会给你增福赦罪,好不灵验呢。山上景致太多了,像那朝阳洞、三天门、黄花屿、舍身台、晒经石、无字碑、秦松汉柏,金简玉书,通往神仙住的天桥,多了。时常有仙人在天上飞来飞去,凡人缘法浅,看不到罢了。”

    连喜兴致勃勃的问道:“那些会里去的道友,坐的是轿还是骑着马?得需多少路费?路上有借宿的人家没有?”

    道婆指着十几辆马车,解释道:“这烧香,一来为了积福,二来也是逍遥自在的看看景色,若坐轿坐车,实在是俗人所为。是以都骑着骡马,会里雇的长驴,来回不过三两银子,要是骑自己的牲口,银子以后返还。

    起初入会是十两银子的本儿,这整三年了,支生本利够三十两了,雇驴住店提前报名,十两银子花不尽,还剩下二十两吃吃喝喝买人事之用。”

    徐灏听得目瞪口呆,暗道果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都要怀疑道婆也是穿越者了。

    连喜又问道:“不是会里的人也能搭着去不?”

    “这得看什么人了。”道婆眼看一时半会儿的搬不完,暗暗乍舌沈家的富贵,耐心解释道:“要是和咱们相厚的人,叫她照着三十两银子的本利交钱,俺会对道友们说一声,要带着她去。若是不相干之人,平白的不答应。”

    徐灏这时笑道:“我也得跟着奶奶们去烧柱香,保护我来生和这辈子一样幸运,不知肯叫我去不?”

    道婆笑道:“您这身份俺巴不得呢。像相公这么俊俏一表人才,咱路上搭伙说说笑笑的玩不好么?再说遇到个难缠事,有爷们在场也是主心骨。”

    徐灏心中暗笑,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要是强人怎么办?到时八十个有钱家的女眷,这一票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当然不安全也没人敢出远门。可见时下的治安非常好。这几年朝廷轻摇赋税,与民休养生息,没有修建北京城,没有大规模的劳役和战争,各地迁来的人口有一半分去了辽东,加上靖难之役的蹂躏,山东依然地多人少。

    很幸运的山东也没有发生灾难,风调雨顺,朝廷在整个北方积极疏通河道,兴修水利。鼓励百姓经商或出海打渔,陆续减免天下的田税,尽管一样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存在,但明朝始终保持着蒸蒸日上的气势。

    百姓但凡能吃饱饭,谁会去犯罪?山东自古出响马,这方面徐灏一直很警惕,几次提醒六部,在各地建设粮仓和制定救灾赈灾等措施。此外他还有意成立专业的警察系统和预备役,无论如何要开始解决二百万军户的难题了。加强各地的执法力度,总之希望百姓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朱巧巧问道:“各家都有男人跟着么?可别都是些女眷。”

    道婆说道:“怎么没有?有丈夫跟着的,有儿子,有女婿侄儿的。管家家人,随各人方便。可使的是各人自己的盘缠,会里不管。”

    徐灏笑道:“就该如此。”

    可以想象此事的难度,类似电视剧里一身绫罗绸缎的大家小姐满街乱走的场景。甚至是随便对个人就开口说话,徐灏几乎没看见过,只有在特殊的时间特殊的地点。女人们才会扎堆的出门。

    女人能出门是一定得了,逛街根本不犯法,大明律没有这方面的限制,约束是所谓自古以来约定成俗的家规礼法。

    首先出门得低调,穿的尽量普通一些,能不露出脸就不要露脸,当然不是美女不在此列,你喜欢招摇人家未必愿意欣赏不是。

    再来必须有下人或男性亲属跟着,单独出行也可以,只要有胆量,最忌讳的是别跟不是本家的男人同行,说不清楚。

    大概也是道婆的驴友会经营得当,信誉好没发生苟且或危险之事,因此各家都默许了。可她们头上戴着青色纱帽和遮挡阳光风沙用的眼罩子,为了方便辨认不走丢,肩膀上得捆着蓝色丝绸,太过显眼。

    如此一二百的男女混杂浩浩荡荡的沿着街跑,家家都对此意见很大,认为太不像话了,好在也能理解如此做的苦衷,人丢了咋整?

    一般要出门都是自家两口子一起走,又方便也没闲话,问题是道婆手段高明,好似旅行团一样人多有意思,团员平均年龄在三十五岁以上,四五十岁当家的太太很多,所以出门的难度自然会大幅降低。

    以陆素怀这个年纪和外人一起出门几乎想都别想,这一次无疑是沾了徐灏的光,她本来想让丈夫沈襄陪着,可人家说我戴着顶方巾,跟着你沿街丢人现眼?说完甩袖而去。

    愁得陆素怀为此犹豫了好几天,最终还是因有徐灏陪着,下定了决心,不然肯定要打退堂鼓。

    与此同时,沈襄的妹妹沈氏对沈家老二沈复的娘子薛氏,说道:“大嫂要往泰山烧香,你妯娌不该置桌酒与她饯行么?”

    薛氏说道:“真的?几时起身?没见她说起过呀。”

    沈氏说道:“你当你是大嫂?凡事得禀告你知道!说了两天了,你也不理会,当你不知道呢。”

    沈家老二的角色类似于徐海,读书不成安心料理外事,而沈襄则是远近闻名的举人,因靖难之役,本身山东人就和燕军有仇,加上不承认朱高炽的合法性,拒绝赴京赶考。

    薛氏赶忙进房对丈夫说了此事,要马上过去饯行。

    沈复皱眉道:“大哥也真是的,少妇上什么顶?你们没见过坐着的山轿,往上走还好,往下可是得倒坐着,女人的脸正对着轿夫的脸,一路又仰着头,双脚差不多就在轿夫的肩膀上。

    很多当地的轿夫极为可恶,故意趁着轿子一颠一颠的时候,往裙子里偷窥。就算眼下不是夏天,读书人家的女眷也不成体统呀!我劝你去打消了大嫂的念头。”

    薛氏觉得有道理,便和沈氏结伴一起去劝,谁知当看到朱巧巧和徐灏的阵势,马上临阵倒戈了。

    反过来叫沈复陪着去,气的沈复拉来大哥沈襄,说道:“你不拦着大嫂已经是不应该了,怎么连我媳妇都哄进去了呢?谁知道那两个老歪婆的社里,是不是男盗女娼呢?”

    在门外偷听的薛氏大怒,怎么出个门你当老娘为了偷汉子么?猛虎一样的冲了进来,唬的沈复撒腿就跑,被妻子堵在茅房里大骂,又是道歉又是哀求。

    沈襄也不敢得罪剽悍的弟妹,一早就溜了。原来当年薛氏的父亲对沈家有大恩,兼且薛氏又不是不讲理之人,只是一旦激起了怒火太可怕,反正沈家兄弟二人都怕她。

    沈家门风严紧,所以沈氏就不敢放肆,尽管非常羡慕两位嫂子,却不敢回家去说。(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三章 孝夫

    沈员外父子二人趴在梯子上,望着朱巧巧并未入乡随俗,去张罗鞍子上的褥套、褡裢、缝补衮肚、买驴笼头、装酱斗等事,打扮的花枝招展然后招摇过市,而是所有女人全部上马车,帘布一放下遮挡的严严实实,不由得深深松了口气。

    以徐家的身份,自然无需担心人身安全和发生见不得人之事,说实话陆素怀模样远不及朱巧巧,更别提传说级的权美人了。

    正好时下天气不热,坐在车上才是享受,兼且徐家的马车皆是带绷簧装置的四轮车,车轮横轴都经过了特殊设计,舒适程度首屈一指。

    每辆车由两匹马牵拉,速度不快不慢,之所以没用更多的马儿,是因为会逾越了礼制。陆素怀对此百感交集,祖父陆仲亨就因为坐了四匹马的车被朱元璋猜忌,最终牵连身死。

    倒是薛氏喜欢骑驴,穿了一件白丝绸小褂,水红绫缎的小夹袄,天蓝色的绫机小绸衫,白秋罗素裙,白洒线秋罗膝裤,大红缎面的女式千层底薄底快靴。

    背着蓝丝绸汗巾的香包,眼罩子悬在胸前,头上戴了顶甲马纸做的女帽,又轻便又耐用又美观好看。薛氏不用家里的牲口,必须要骑着社里雇的走长途的驴。这就是所谓的从众心理了,人家有什么就必须用什么。

    最可怜的是沈复,叫小厮上前牵着驴子走了一会儿,薛氏扬手就是一鞭子,唬的小厮赶忙跑开了,命令丈夫替她牵着的,打算惩罚步行十里地再说。

    车队缓缓出来到了集合地点的关圣庙,徐灏一瞧好家伙,将近三百头驴的大阵仗,太吸引眼球了。

    旅行团的男男女女也看着姗姗而来的十辆马车非常吃惊。就好似自驾游时,一群福特车队的车主遇到了奔驰车队,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如此在两位道婆的率领下,旅行团开始朝着目的地泰山进发,人人精神抖擞

    街上两边的百姓争相观望队伍里好看的女人,大多人一致贪看薛氏的风流,把个沈襄闹得十分害羞,只是怕妻子如虎,说不出的苦恼,牵着驴尽可能的在队伍中间走。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走了不到二里路,沈襄就看见了四五个熟人迎面过来,连忙把袖子遮住脸,谁知好友都看得分明,站在路旁嘻嘻哈哈的等着他走到跟前。

    “沈二哥,你把袖子拿了吧,看着路牵好你媳妇的驴子。”

    “你这样走看不清道路,小心一跤抢了脸。哈哈!”

    “嫂子,你今天真好看。”

    薛氏见这些家伙说她。轻轻拿起鞭子朝着几个人指了几指,然后一大群婆娘骑着驴子冲了出来,把几个人撵的鸡飞狗跳。

    最后方骑着马的徐灏瞧得津津有味,到底是山东女人。就是不一般,后世的东北娘们大多就是山东人后裔,继承了山东人的直爽泼辣。

    接着又走了不到五里路,整个队伍乱了套。有的妇人在驴上哄着哭泣的孩子,有的妇人头上的发髻颠簸散了,苦着脸要停下来梳头;有的鞍子偏了。整个人坠下驴来,哎呦哎呦的叫唤跑了的驴。

    还有一些妇人说肚子疼,要找个空地方便;也有的因来了月事,在行李中翻找布夹;有人吵着要给儿子喂奶,叫掌鞭来牵着缰绳;有人腿脚都麻木了下不来,叫男人帮着从蹬里抽出脚去。

    更有甚者,有的掉了首饰,叫人沿着来路去寻找,有的忘了带梳匣,叫下人回家去取,要喝水吃饭,要休息洗手,反正喧嚣的乱成了一团。

    马车磨磨蹭蹭的走了半天,朱巧巧忍不住掀起帘子,说道:“这得多久才能到?干脆先走得了。”

    徐灏笑道:“不急!此种事她们不是经历一次两次,稍安勿躁。”

    有位四十岁左右,穿着丝绸夹袄紫花布氅衣的妇人过来问道:“这车上的嫂子是谁家的?”

    徐灏下马解释道:“是沈家的亲戚,打南方而来。”

    “怪不得呢。”妇人上下打量着徐灏,神色带着欣赏,问道:“那你是?”

    徐灏说道:“我是车上奶奶的弟弟,我姓徐。”

    妇人笑道:“徐相公,可成亲了?”

    徐灏失笑道:“早成亲了,孩儿都好几个了呢。”

    妇人似乎有些失望,又问了些不痛不痒的问题,这时候道婆连说带劝的整理好了队伍,妇女们嘴上牢骚归牢骚,但还是吃力的纷纷爬上驴背,再一次踏上征程。

    这边徐灏已经做好了走不远的准备,无非是随着队伍随遇而安,反正去泰山也是纯旅游,无需急着赶路。

    不想他小瞧了这时代妇女的韧性,仅仅头一日竟然尽力走了一百里路,道婆指挥着众人夜宿一个村子,村里各家早已收拾好了房间。

    徐灏选择了不远处的驿站歇宿,带着家人忙碌一番,设置好了明哨暗哨,丝毫不敢懈怠。

    交代驿站去回族家里买了两头牛,当晚杀猪宰羊,每人一碗酒,四个山东大烧饼,一盘子熟肉和一碗杂碎汤,当然不能少了味道独特的大葱蘸酱。

    浓郁的牛肉汤的香气,引来了道婆过来解馋,徐灏总觉得天底下没有免费午餐,辛辛苦苦组织人去烧香,图的什么?

    陆续又过来了不少人,徐灏也不吝啬,吩咐送上肉汤和大饼以及老酒,乐得驿站上上下下笑得合不拢嘴,一晚上赚得钱抵得上一个月了。

    大快朵颐之时,忽然有位老妇人因上了年纪,辛苦了一天不觉困了,失手将孩子掉在了地上,把额头的油皮跌破了些,孩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夫妻俩慌忙跑过来抱起孩子,媳妇叫道:“我的儿呀,心疼死娘了。我就知道那老不死的没安好心,看把你摔成什么样了?就算和我们大人有仇,拿孩子作践算什么意思?教里的神灵看着你呢。”

    一边嘴对着嘴替孩子压惊,一边嘴里不住的咒骂,而那丈夫怒气冲冲的上前打了老妇人两拳。跳着脚指着鼻子大骂。

    徐灏暴怒,二话不说起身过去就是一拳,男人下意识的往一边躲闪。徐灏欺身而上又是一拳,打在对方的肚子上,并且顺手拎起凳子咣当一下,重重打在男人的脸上,顿时拍了个满脸花。

    “哎呀!”男人惨叫一声。

    徐灏没停手,抬脚照着捂着脸的男人狠踢,下手又快又狠,吓倒了附近的人们。

    “别打我男人。”

    妇人把孩子交给老妇人。抢上来要挠徐灏,徐灏手中的凳子反手一挥,啪!妇人不可置信的摸了下脑袋,鲜血直流,两眼一翻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打完了人,徐灏拍了拍手扬长而去,把烂摊子扔给了亲卫负责,他的暴戾早已震慑了所有人。

    李冬不解恨的给了躺在地上的男女两脚,吩咐道:“绑在柱子上。往死了抽。”

    这时候其他人如梦方醒,纷纷过来苦劝,亲卫冷着脸过来一桶冷水浇下。

    李冬指着缓缓苏醒过来的男人骂道:“你这人该死,一个母亲。是你做儿子能打能骂的么?”

    男人遭到了一顿毒打,两口子再也不敢撒泼放肆了,说道:“就算是我母亲,她就该摔了我的孩子么?”

    李冬冷笑道:“你养的儿子。你知道心疼。而你是她养的,怎么不知心疼?想想你妻子十月怀胎,三年乳哺的恩。将心比心你能忘了?”

    此时有邻居说道:“可不是么,你从小没了父亲,都是你娘养活大了你,替你娶妻生子,你不去孝敬母亲,倒打骂于她,不怕天雷劈死你这忤逆子么?”

    男人嗤笑道:“老天爷也管不着我家闲事。至于说十月怀胎是恩,有什么恩处?你们道她是好意怀我的么?那是她两口子图快活,朝死里弄,误打误撞把我弄在了肚子里,她不怀着还能怎么样?又不是私孩子,肯用药打掉么?说她三年乳哺,生了我面上有光彩,又能解闷,不给我吃奶,难道饿死我不成?

    况且奶是她身上出的,费了一个钱么?不给我吃还涨疼呢。”

    人们听了这番匪夷所思的辩解,全都无话可说,实在是超出了正常人的理解范畴。

    李冬无语的道:“这位嫂子说你从小没了父亲,不是你娘养活你么?”

    男人说道:“她知道个屁。我十岁上老爹才死,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我爹的,她哪有本事挣钱养活我呢?十三四岁我就卖菜挣钱养家,就算她养了我两三年,我如今也养了她十几年,还扯不直么?”

    忽然男人吓得一哆嗦,缩了缩脖子,原来是徐灏去而复来,说道:“古人云禽兽不知有父,犹知有母。人生天地间,不知母者,禽兽不如,指的就是你了。”

    两口子遇到比他们还横的,纵使满腹不满也不敢表露出来,天晓得这狂暴之人会不会又动手?而且看他的服饰气派,打了也是白打。

    其实徐灏的怒气已经发泄的差不多了,此等忤逆子也不是没见过,不管讲什么大道理或用武力恐吓统统没用,他根本听不进去。

    李冬兀自说道:“你妻子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她替你娶的么?”

    道婆领着受了伤的女人走到一边,包扎伤口,男人瞅着徐灏似乎没有动手的意思,胆气为之一壮,他自认为站着理,既然武力不如人那就靠嘴来出口气吧。

    “大爷这话真稀奇。”男人呲牙咧嘴的站起来,满脸是血,“她把我生下来,不该替我娶老婆?当她是好意替我娶的,不过是指望我养儿子替她传代。我儿子是个宝贝一样的东西,她不小心抱着,把头跌破了,是你你不生气?拿饭养狗也能替我看看家,这样老没用的,白吃饭算什么?”

    众人大哗,神色皆非常愤怒,养儿防老积谷防饥,谁不是这么过来的?莫非这两口子就不怕将来儿子有样学样?

    老太太忍不住哭着喊道:“我虽老了,什么也做不了,可不拘到哪里替人家烧锅扫地,也挣得一碗饭吃,再不然沿街乞讨,也不指望你养活。你不要我,我走就是了,何苦一日打打骂骂的?”

    男人怒道:“你要走赶紧走,当我还会留你么?”

    他媳妇扯着嗓子叫道:“你叫她往那里走?知道的是她坏,不知道的还当是我做媳妇的挑拨你容不下她呢。再说她别的做不了,留在家里伺候使唤也罢了,你把人撵走了,那些粗笨活计,我是不会做的。”

    男人说道:“你放心,世上有累死人的活么?等她去了,家里所有事我全包了,你只管坐着受用。”

    徐灏反而笑道:“不能孝顺母亲,却能孝顺妻子,你真是个孝夫也,而这世上你这样的孝夫还不少。罢了,这样的禽兽我不和你一般见识,我只问你一句,你母亲当真不要了?”

    大概是受到了众人鄙夷的刺激,男人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不带三心二意,说不要了就不要了。”

    老太太绝望的瘫倒在地,捂着脸痛哭,徐灏蹲下去说道;“老妈妈,你不要哭了。我家大业大,自家人有几百,你到我家来,什么事也不用您做,吃穿无需发愁。等您老了我买棺材发送,这样不孝的奴才,你稀罕他干什么?”

    老太太哭着叹气,被徐灏扶起来还要去取她的破衣旧被之类,看者无不心酸。

    艳光四射的朱巧巧走过来,拉着老太太的手,笑道:“什么咱也不要了,家里都有。”(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四章 天网恢恢

    朱巧巧领着老太太进了屋,请老人家坐在炕上,道婆等妇人随着进来瞧热闹,就见一个个好似天仙的丫头立在屋里,其穿戴打扮估计连李尚书家的奶奶见了也得脸红。

    众人也很眼热,瞅着无需主人家吩咐,丫头们便自动取出来上好的绸缎,问了尺寸开始缝制从内而外的衣服被褥之类,嫂子们川流不息的送上自家做的精致食物。

    正好山东水师送来打南方火速运抵的一筐大龙虾,好多人一辈子也没见过此等美味,不提老太太的反应,连带着妇人们也跟着大饱口福。

    想老太太受了一生的苦楚,老了还要受到儿媳的欺凌,忽然之间遇到了贵人,终日好吃好喝穿着绫罗高闲自在,心里万分感激,早晚对着天空叩首,保佑恩人一家子福寿绵长,子孙繁衍。

    连续赶来几天路,老太太闲不住了,便帮这个浆洗浆洗衣物,帮那个摘菜洗洗涮涮,乐在其中。

    徐家敬老的传统行之有年了,众家人媳妇见她愿意活动,没一个不怜惜她的遭遇,不时这个陪着说说话,那个给她做件衣裳鞋脚,送来水果点心。每天哄得老太太惟有说说笑笑,真是半点忧愁烦恼都没有了。

    驴友们见了无不羡慕感叹,虽说此事在豪富人家不算什么,养个闲人而已。可行善积德永远是中国人的传统美德,做善事不分大小不分身份,人人心里自有一杆秤,老太太能有此福报,心里都替她高兴,连带着也祝愿徐家好人好报。

    至于那儿子媳妇,对此视而不见,丈夫果然殷勤的伺候妻子,晚上妻子懒得动弹。连净桶都是丈夫去倒,真可谓老娘养了他一场,也不曾被这样服侍一日。

    晚上夫妻二人知道被大家厌恶,跑到茅坑附近坐着闲话,妻子抱着孩子玩耍,说道:“老不死的享福了好几天,没有咱们能这样?也不知道拿些好吃好穿的过来。哼!我眼睛都清静了,像拔了肉中刺一样。”

    丈夫说道:“我巴不得她死,她偏不死,就像我眼里生了个疮。如今人不在了,真是拔去眼中钉了。”

    妻子说道:“只怕那有钱人家留她住厌烦了,又送了回来,怎么办?”

    丈夫冷笑道:“还想回来?她要来家,我不说别的,只说她年纪虽大,到底是个妇道人家,在人家住了这么久,鬼知道养汉没养汉。能留下玷辱家门么?她到时自然站不住,少不得走人。”

    妻子笑道:“你好有算计。希望不送回来,反而在人家立住了脚,咱俩到时去磕头认错。如此岂不是攀上了好人家?瞧瞧徐家的气派,哎哟!据说那可是京城一等一的国公家呢。”

    俗话说隔窗有耳,正巧被过来撒尿的徐家人听见了,禀告徐灏后。徐灏说了句泰山奶奶很灵验,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咱们等着老天爷出手好了。

    四天后抵达泰安州境内。这一晚住在一间大客栈里,能同时容纳数百位客人,类似的客栈一条街上还有四五家,南来北往的香客游人以及商旅无数,非常热闹。

    自从路引制度被取消后,百姓出游寻亲访友的热情便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

    徐家也住了进来,包下了三座院子,徐灏这时才发觉两个道婆在院子里供上圣母的大驾,一群妇女跪在地上,齐声高叫:“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阿弥陀佛!”

    徐灏疑惑起来,泰山奶奶指的是汉人之祖黄帝的女儿玉女,即天仙玉女,也有传说乃华山玉女,也有传说是泰山神的女儿。

    但不管怎么说,泰山奶奶是中国本土神话体系里的碧霞元君,是道教中的重要女神,是中国历史上影响最大的女神之一。

    一个道家圣人,怎么就成了佛教人物呢?不能不让他联想到严禁的白莲教,所谓圣母是否就是传说中的无生老母?看过回明小说的不能不知道,永乐年间在山东爆发的唐赛儿和白莲教起义。

    按照年代推算,如今唐赛儿大概已经是小女孩了。徐灏不打算和这位传奇女子来一次不得不说的故事,但未来十年山东一定会遭遇连年天灾,这也是他之所以答应朱巧巧走一趟泰山的初衷,就为了实地考察下本地。

    白莲教能在山东盛行,是受到战乱和剥削之苦的百姓广泛信奉,从中寻找精神寄托和教众互相帮助。看似不错,但白莲教动辄鼓动穷苦百姓杀官造反,如果是明朝中后期也罢了,这可是太祖皇帝留下的明初啊,清官最多的年代。

    站在统治者的立场,白莲教自然是徐灏的眼中钉,必须提前铲除。

    有意思的是白莲教规不吃葱姜蒜等味道辛辣的作料,戒杀生不饮酒,让山东人不吃大葱不可想象,徐灏观察道婆喝酒吃肉皆不忌讳,大概是基本教义被改的面目全非了,也算是入乡随俗。

    眼前的妇人们宣读了佛号,店小二送来水洗脸,摆上用菜籽油炸的毛耳朵等点心,煮的红枣等茶果。

    道婆一番讨价还价后,讲定饭钱每人二分银子,大油饼加豆腐汤,大米饭泡浓汤的汤水饭,各种咸菜,管饱。

    薛氏这些天始终和驴友们在一起,道婆因她是新入会的好主顾,晚上故意和她睡在一起,而沈襄则是和徐家男人一起歇宿,男女都是分开睡。

    夜里七八个妇女躺在大通炕上,聊起了怎么吃斋念佛,怎么拜斗看经,说修行之人在阳间,任凭你做了什么罪孽,牛头马面也不敢拿,阎王正眼也不敢看,投胎时可以随意挑选富贵的人家。

    薛氏问道:“说阴间有什么神鹰的,任凭什么强魂恶鬼,再没有拿不去的。”

    道婆说道:“狗!什么神鹰,要是入了俺们教里,休说什么神鹰,就是神虎神龙也不敢来。修行好了,你想活个千岁只管长生,若活的不耐烦了,投到阎王那里,翻看生死簿托生个新鲜。”

    薛氏显得意动了,说道:“你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道婆微笑道:“俺也不瞒奶奶。凡来入教的,先上二十两银子,把这二十两支生着利钱,用来修桥补路,养老济贫;遇到三十诸天的生辰,八大金刚四位菩萨的圣诞,诸神巡察的日期,用来建醮念经,夜聚晓散。

    就这些了,再没别的功课。又不忌荤酒,也不戒房事,就和俗人一般。”

    薛氏问道:“那教里的师尊是谁?”

    道婆指着另一个,说道:“就我和张师父,俺们二人,我是师正,她是师副。”

    薛氏说道:“我很喜欢和大家相处,兼且又能修炼做做善事,我也想入教,不知可允许我入么?”

    师正姓侯,说道:“你年纪小小,正好及时修行,那有了年纪的人,日子无多,修行也不中用了,不过是免些罪业罢了,年纪越小越好。”

    张道婆说道:“你家公公难说话,你丈夫和大哥更是一向毁僧谤佛。泰山奶奶托梦给我,说你能来烧香,会福泽全家人呢。”

    薛氏说道:“那我五更天起来梳了头,求刘嫂子做个明府,我拜二位为师。等回家后,马上送上二十两银子。”

    与此同时,徐灏在街上四处溜达,遇到了一个自称打昆仑山修行多年的道士,神叨叨的沿街卖药,自夸善能壮阳固本,有养龟妙术。

    徐灏一时来了兴趣,说道:“你讲给我听听。”

    道士见他气派不凡,知道是位有钱的公子哥,拉着徐灏到了他家里。

    “公子,贫道除了治病颇有奇效的仙方之外,还有几种不传的异方。”道士神神秘秘的笑道。

    徐灏二话不说直接掏出了一锭金子,“有什么说什么,我也是为了能纵横欢场,夜御十女而不倒。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外传。其实我也不是本地人,而是打京城来烧香的。”

    道士笑道:“果然爷们是同道中人,爽快!”说完拿出了几瓶药,解释道:“我这药名为自投罗网,不拘饭菜中或茶里,暗暗给妇人吃下,热痒难当,非房事而不可解,不然抓烂了也是无益。”

    徐灏对此保持怀疑,不过也不能说不可能,露出欢喜神色。

    道士见状微微一笑,又得意的道:“这一瓶更加厉害,名为美人解衣。将药末放在净桶里,妇人去小解时,热尿一冲,药气一蒸不但奇痒无比,且能让浮肿的肉翻出来,非男人的火气断不能自愈。”

    徐灏笑着点头,问道:“妙极!那养龟之术呢?”

    道士意味深长的笑道:“这就非一朝一夕之功了,得朝夕教导辅以药物治疗不可,可惜公子不能久留。”

    活该道士倒霉,类似他这卖春方的人,小户小家买不起也用不着,请他的自然都是些乡宦富豪,拥有妻妾成群的人家。而他还有一种迷药,能让人吃下去昏昏沉沉,四肢动不了,加上另外两种药物,凭此奸过许多良家妇女。

    当年徐汶的家眷就是被类似之药害过,事后审讯时都有过详细记录,当徐灏听到那名为自投罗网的药名,马上动了杀机。

    徐灏心说果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甚至光看面相就知道士是谁,当年齐王朱榑身边的神秘道人,道号叠峰。(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五章 认亲

    养龟之术,在后世有很多类似的广告,附在一些不三不四的网站上面,有没有效反正徐灏不知道。

    冤有头债有主,在承诺了叠峰道士以每月百两银子供奉的价格,进京请君入瓮后,徐灏问了下治疗原理。

    道士心中暗喜,这下不但得了财,运气好的话还能尝到其家里妻妾丫鬟的滋味,茫然不知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也是报应不爽。

    随着道士娓娓道来,原来不过需两位有些力气的少女,常常按摩丹田涌泉二穴,子午卯酉四时,两处用力呵气什么的,所谓使壮阴之气上下齐攻,引阳气归于肾经,则百日之后不但坚举,且大胜往昔,徐灏一听纯粹是扯淡。

    那些辅佐的药物无非是参苓、肉桂、肉苁蓉、淫羊藿、虎-鞭、鹿茸之类,看看这些药物,没有一点壮阳的效果才是见了鬼呢。

    派人把妖道交给徐汶,徐灏不放心又命人去知会张鸾吹,必要时可以直接下手处死,他担心徐汶不思报仇反而打算物尽其用,拿去祸害别人家。

    第二天五更时,徐灏受到沈襄的邀请前来观礼,就见薛氏已经梳理完毕,把两位道婆让到上首坐着,她在下面四双八拜,然后与教众叙了师兄师弟,师姐师妹,表面上一派亲亲热热。

    沈襄光知道叫他早起来看热闹,呆呆的看着,不知是什么缘故。

    薛氏说道:“我已经拜了二位师父做了徒弟,我的师父就是你的师父,你也过来与二位师父磕个头,徐兄弟你也来。”

    徐灏一听眯起了眼,神色不善,张道婆忙说道:“不是教中之人,可不敢受礼,算了吧。”

    接下来薛氏因认了同门。渐渐和驴友们熟识了,整日里厮混在一起,很少过来乘坐马车。

    时间久了,这才打听到什么尚书家里的奶奶,敢情都是李家的佃户庄客,也没有什么汪奶奶孟奶奶,不是人家出来的**就是嫁出去的丫头,唯独薛氏是这里面的正经娘子。

    这个发现令徐灏为之错愕,想想也是正常,有钱人家不会自己去泰山烧香?如果是老娘和媳妇跑出去参加什么自助驴友会。可能嘛?还好陆素怀一直呆在车里,没有坑了沈家,至于薛氏,唉!不提也罢。

    行了一日,经过满山镇时,街上挨户都是卖油炸果子的人家,每当有香客经过,卖家一窝蜂似的围过来,拉着缰绳往铺里让吃果子。好似金陵卖毡条等物的陕西人一样,也或是在南洋遇到的小商小贩,往死里拖人叫卖。

    徐家的车队一如既往的走在最后,就见前方瞬间涌过来上百人。乱哄哄的往家里抢人,都说什么:“新出锅滚热的果子,纯香油炸的,又香又脆。请到里边用一个。从这到泰山脚下还有大半天,别饿着身子。”

    道婆微笑道:“多谢了,俺们刚刚吃了饭起身。还要赶早到店里报名雇轿子呢。”

    徐灏对此熟视无睹,每次坐火车或旅游景点时不遇上几次?倒是薛氏和陆素怀初次到泰山烧香,不知店家们都是强拉着客人进去吃,吃完了按照数儿给钱,瞅着各店里的人都围着两位师父,只当人人都认得她们。

    挤出来后,薛氏问道:“这些开店的都与二位师父相识么?”

    侯道婆顺口胡诌道:“这些人家都是俺两个的徒弟,大家争着请我们进去,可小本买卖怎好让他们破费?”

    一路上的风光也不必多说,有山有水有人烟,正值万物生发的春天,无处不是生机盎然。

    当年靖难之役主要是沿着德州到济南靠着运河这一带打仗,位于中心地带的泰安州等地波及不大,没有发生朱棣因久攻不克济南城,事后把气撒在山东人身上的惨剧。

    下午终于走到了泰安州的教场,巍峨的东岳泰山耸立眼前,许多店家带着伙计在等候香客。

    其中有个姓宋的和道婆熟识,远远看见领了许多驴友到来,欢天喜地的飞跑过来笑道:“我们等了几日了,也不见来,路上可遇到雨了没?您老人家身子安呀。”

    引着大家伙到院子里洗脸吃茶,热情洋溢的询问谁要报名,好安排雇上山的轿子,道婆又组织教众号佛宣经,要先到天齐庙游玩参拜,回来吃了晚饭就睡觉,然后一起登泰山。

    后面徐家人呵斥开一干闲杂人等,徐灏想起了当年上山时借宿的当地人,要过去投宿,好好的歇一晚。

    薛氏一扭一扭的走出来说道:“快进来啊,怎么又要分开?”

    陆素怀让丫头请她上车,正色说道:“原是托你摸清里面的虚实,你怎么反倒热心起来了?既然都到了地方,往下随我们一起,不和她们搅在一块了。”

    薛氏说道:“师父是有道高人,人也热心,教友皆是好人,我自然要和她们在一起。嫂子你别管我,有我男人陪着呢。”

    陆素怀听了又气又笑,虽说弟妹甘心与那些妇人为伍,没有鄙薄之心是好事,可她毕竟是有身份的,时常混迹一处那还了得?

    徐灏也有些惊奇,本来是薛氏自告奋勇深入内部,怎么这才几天,就被人家给洗脑了?

    既然如此大家也不劝了,他丈夫沈襄在身边不妨事,如此两边分开。

    三十里的平坦大道,马车加快了速度,到了城门已经是上灯时分,李冬带着人先走一步,此时等在城外。

    “少爷,王员外前年已然病故了。”李冬低声说道。

    徐灏微微点头,想起当年和凝雪投宿王家,王员外殷勤款待多日的盛情,心里很是难过。

    遗孀王夫人派了很多家人来迎接,进了王家,朱巧巧和陆素怀去了长房感谢,王夫人摆下宴席款待。

    徐灏在外宅询问管家详细情形,管家说道:“徐少爷,大前年我家老爷因中风一病不起,前年初春病逝。大少爷在四川做官。遣人来接太太过去奉养。这不住了一年多,太太思念故乡也惦记着家产,在四川也住不惯,上个月刚刚坐船回来。也是巧了,您若早来些时日,家里不剩几个人。”

    徐灏说道:“你带我去坟地拜一拜,已尽故友之情。”

    如此徐灏买了些冥纸火烛,骑马去了城外王家坟地,亲自上了三炷香,回来后有管事媳妇请他进去相见。

    进了内宅。自家媳妇丫头们捧着铜盆痰盂之类站在回廊里,鸦雀无声,朱巧巧素来规矩大,何况还是在外面。

    管事嫂子见徐灏不走回廊,而是从甬道上过来,赶忙迎上前来,拥着他进了屋里。

    见了王夫人,说了会儿话,这时管家进来说道:“外头有个本家的爷们要见太太。有个贴儿。”

    王夫人看那帖子上写着,侄孙英百拜,奇道:“这又是哪一支爆出来的?快去将族谱拿来查查,是哪支哪派。若没有再瞧瞧远族总单上有他的名字没有。”

    徐灏坐在朱巧巧身边,背后站着权美人,看着王家人分着细查族单宗谱,并无其人。

    管家又进来说道:“那个本家的侄孙。他说是个秀才,父亲那一代就在外游学,他回乡不久。没赶上年前的祭祀,所以未入族谱。说一定要见见太太,瞧着他很有些讨嫌,谁有工夫陪他坐着?”

    王夫人说道:“好生问问是哪一支派,我再见他,穷亲穷族家家都有,休要得罪了人家。”

    等管家出去了,王夫人对徐灏苦笑道:“素日我向来不管闲事,什么事皆是亡夫料理,如今儿女俱都不在身边,连个贴心人都没有。”

    朝廷规定官员不得回原籍做官,所以徐灏也没办法安排她儿子回来,不过倒是可以调往邻近省份,距离不远,如此一家人也能时常团聚了。

    徐灏说道:“王兄久在四川,也该进京历练几年。如此太太坐船几日即能抵达金陵,想回来也方便。”

    王夫人大喜,说道:“当日亡夫就说徐公子非是池中之物,果然不出数年即名动天下,我家也算得遇贵人了。”

    徐灏说道:“不敢当,王家家风我一向钦佩,尤其是故世的王员外,古道热肠为人忠厚,不想当年一别即天人永隔,令人伤感。今日能为王家尽一份力,我心里也欣慰些。”

    话刚说完,管家回来说道:“那人气大着呢,小人才开口问了一两句,他就大嚷大叫起来,说我不姓王,到你家来干什么?合着有钱有势,就该欺负我们穷本家嘛?还说要将小人送到族里打板子,我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只得来请太太示下。”

    王太太皱起眉来,神色有些为难,说道:“这该如何是好?儿子儿媳不在身边,我又是没主意的。”

    朱巧巧走过去说道:“这有何难?凭王家和徐家通家之谊,此事就交给我好了。来时看见议事的崇本堂,叫灏儿焱儿陪着咱们娘们一起去见他,当面问问他的宗派,若是真的也就罢了,无非是来打打秋风,给几两银子也就打发了;若是假冒,非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王夫人喜上眉梢,能有徐家的奶奶代为出头自然再好不过了,而徐灏也很欣慰,这些年王家从未找上门来求过任何事,如此正派的人家,求都求不来呢。

    朱巧巧和王夫人出来,两家的丫鬟媳妇一大群人也跟着出来,到了崇本堂,叫人去请那本家进来。不一会儿,徐焱和七八个家人带着秀才大摇阔步而来。

    徐灏见他约有三十多岁,瘦面短须,耸着肩驼着背,带着一顶旧方巾,穿一件深蓝色棉布旧道袍。就凭这副天生的仪表,如果没有过人才华,大概一辈子只能止步于秀才了。

    王夫人刚要迎出去,朱巧巧拉了她一下,微微摇头,接着淡淡的道:“进来相见。”

    那王英听见了,反而没了先前的倨傲,几步走进厅内,见年纪大的王夫人站在左边,右边站着一位艳丽无比的少妇,后面站着一大群粉白黛绿,花容月貌的美人;尤其是站在一位年轻人身边的天仙绝色,简直令王英连呼吸都停止了。

    一股软玉温香钻心刺骨,王英身不由己的耳热心跳,手足无措的站着,竟然不敢仰视,低着头说道:“二叔祖母请台坐,容侄孙王英拜见。”

    王夫人温和笑道:“常礼即可。”

    王英不由分说,朝着她跪下,恭恭敬敬拜了八拜,站起来又朝着朱巧巧磕了三个头,叫着姑奶奶安。然后又挨个对着丫头媳妇们叫道:“姑姑,婶婶请上,侄儿王英拜见。

    徐灏好笑的看着他逢人就跪,王夫人笑的捂着嘴不好意思出声,伸手朝着大家伙指点,意思是快把人拉起来呀!

    大家伙还以为叫她们躲出去呢,一齐忍着笑退出厅门,朱巧巧笑吟吟的瞅着王英。

    徐家的女人见他朝着自己跪了下去,一个个抿着嘴儿笑着,都远远的散开。却不知王英自小到大也没见识过大户人家的排场,心里念叨这么一大堆的姑姑婶婶不知到底有多少位,干脆往死了磕头吧,咱礼多人不怪。

    徐灏看他这样子,感觉应该是王家族人,不然先前的底气从何而来?眼下的殷勤也不是做作,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王英犹自到处作了几个揖,这才正色对王夫人说道:“侄孙媳妇同曾孙女都叫请二叔祖母,姑奶奶并姑姑婶婶们好,一半天再过来磕头。”

    王夫人含笑叫他坐下,丫头送上茶。朱巧巧盯着王英问道:“相公是哪一支派?”

    王英躬身答道:“我曾祖名叫王诚,生前很有名望,无人不知道。生两子,都是文字辈的,长名王文魁,次名王文宾。这文宾未娶而夭,惟先祖文魁公生下先父,名叫王菲。

    当初先祖文魁公在日,蒙你家祖公相待最好,一天也离不了先祖,其中弟兄们最相好的,就是这里的政二叔祖。那时候文魁公大了二叔祖二岁,哥们好的比嫡亲手足还要什么些。你家祖公谢世,所有一切丧事都是先祖文魁公一人经理,谁知族里有些谤言,长叔祖颇有冷落之意,先祖竟绝迹不去,非二叔祖再三相劝是不能挽回,这才承二叔祖之情,将先祖邀来托以重任,内外一切事务皆是先祖一人经理。

    隔了多年,先祖病故,家父求学外地,从此以后音讯不通,继而先父母相继作古,更为疏远,侄孙又常常云游各地,新近回来,知道二叔祖母业已返回。

    因身有小恙,不能就过来请安,又没能赶上祀祖,心里抱恨,今日特来请安、请罪!”(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六章 五岳之首

    先入为主的情况下,徐灏没有去过多思索王英说辞里的逻辑性合不合理,这一点粗枝大叶的男人本身就对复杂的亲戚关系很头疼,下意识的不愿过多寻思。

    而女性则大多喜欢斤斤计较于家长里短,当王英阐述往事的时候,一个个全神贯注,边听边计较里面的人物关系。

    朱巧巧心里狐疑,但非王家人不得要领,叫人把族谱拿来细看。

    王夫人则默默算了算祖先的过世时间,一针见血的道:“听起令祖在寒家理事一节,似是而非。想祖公丧葬之时,令祖比先夫长二岁,不过四岁童子?所以料理丧葬任其一切之说,或许是你家错记了,非是我家。

    况且令曾祖之名,寒家宗族谱上未曾经目,今承不弃,五百年前总是一家,以后不妨往来。只是寒门菲薄,有污清望。”

    朱巧巧明白过来,冷笑道:“好一个胆大妄为之徒,当王家没有族谱怎地?你和你爹没有记载,难道你祖宗也没有么?”

    王夫人忙说道:“算了,不要计较了。”毕竟是客人,朱巧巧也不好发作什么。

    王英见被人当面拆穿,面不改色的道:“侄孙告辞,改日再来请安。”

    徐灏见状挠挠头,心说我家有没有类似的情况?应该也没有,连那么穷的老朱家都能把族谱搞清楚,何况是比他家富裕的徐家。

    王英人走了,朱巧巧笑道:“便宜了你们,混充姑姑婶婶。”

    王夫人也笑道:“这样的冒失鬼,也不问个青红皂白,乱磕了好些头。我见他已经跪了下去,也只好让他去磕了。”

    陆素怀说道:“他是瞧着大家体面,就是姑姑婶子了,若真个瞧见姑姑婶子。他还不知该称呼个什么。”

    王家管事说道:“他要说谎,偏又没有打听明白,真是个加二的冒失鬼。”

    王夫人笑道:“也不怪他,小家小户谁有心思和财力整理族谱?岂不知稍微讲究些的人家,族谱上花的钱最多,即使远在各地的支派,每年也要来往比较确认,添丁进宗乃头等大事,这上头能出错?何况他竟说是本地族人。”

    “早些安歇吧,都累了。”徐灏站起身来。因要赶往辽东,所以明天一早也得登山。

    比起徐家人的好吃好睡,一路上轻松自在,薛氏出生在大户人家,嫁的也是大户人家,睡得早起得晚,出入有暖轿安车;这些日子她贪图新鲜体验,非要跟一群习惯了吃苦的妇女在一起,每晚要听到后半夜的传道。一大早就得起床准备吃饭上路,路上坐着能把人颠散架的驴子,吃的是越来越差的伙食。

    一到泰山脚下,道婆便拉着队伍到天齐庙游玩。就和后世导游宰客的性质一模一样,非要买指定的火烛香纸之类。

    烧香拜完佛,匆匆一圈走马观花,什么都没有细看。又被道婆领回店里吃晚饭,三更天又催促大家起床,梳洗完毕统一念经号佛。然后大众一齐吃早饭。

    薛氏睡眼惺忪的跟着爬起来,饱饱吃了一肚子生硬的大米干饭,半生不熟的咸面馍馍,不干不净的素菜咸菜,坐着没地方踏脚的山轿,往山上走没多一会儿,摇来晃去的头晕眼花,泛起了恶心,吐了一地。

    道婆还对众人说道:“看没看见,这是年纪小的心不虔诚,被泰山奶奶拿着了。”

    有人说道:“当日见她降丈夫,叫汉子替她牵着驴跑,我就说她不贤良。果不其然,惹得奶奶计较了。不然咱们这些人为何就她自己不舒服?”

    张道婆说道:“她令泰山奶奶不高兴,说不得咱大家替她告个饶。”

    又有人说道:“属她身上穿的齐整,一定是个好人家的奶奶。”

    熟悉薛氏的人解释道:“这是明水沈家媳妇,沈秀才的娘子,那旁边跟着的不就是沈家二爷么。”

    薛氏脸色焦黄,叫轿夫停下来坐在地上,歇了一会而恶心渐渐止住了些,干脆说道:“我也不坐轿子了,自己往上走吧。”

    如此夫妻俩累得精疲力竭,越走越后脚跟不上前脚,彼此搀扶着咬牙往上走,这时候纵使风景再好也没心情看了。

    好在一路上香客都有灯火,所以沿路如同白昼一般,好不容易爬到了顶上。管香税的是本县县丞,统计香客名单,排成排逐个点名进去。

    圣母殿的殿门是锁着的,因里面有施舍的金银娃娃之类,等闲不让老百姓进去。想要瞻仰下娘娘的金面,得脚下垫着东西,从殿门格子眼里往里面观看。

    薛氏很失望,只得踩着丈夫的肩膀,站得高倒也能看得清楚,也往殿里舍了些银子。

    这边徐家人出发的晚,但准备工作做的充分,雇了一批最好的轿夫,清一色官员使用的山轿,每顶轿子四名轿夫轮着抬。

    徐灏选择步行上山,因走过一次有经验,体力也好,不算太吃力。

    泰山玉皇顶海拔1545米,气势雄伟磅礴,自古有“五岳之首”,“天下第一山”的美誉。

    从古至今,中国人就崇拜泰山,素有泰山安,四海皆安的说法。在汉族传统文化中,泰山一直五岳独尊。自秦始皇封禅泰山之后,历朝历代的帝王不断在泰山封禅和祭祀,所以泰山留下了众多庙宇神像,各种石刻碑文,一代代的文人雅士更对泰山仰慕备至,纷纷前来游历,也留下了无数的诗作记文。

    泰山风景以壮丽著称,重叠的山势,厚重的形体,苍松巨石的烘托,云烟深处的变化,每每在雄浑中兼有明丽、静穆中透着神奇。

    一路而来,即使身处于石阶中,无法一窥全貌,徐家女人也不禁欣赏的如痴如醉,这和江南烟雨的精致完全不同,人人都忍不住说一句,果然这就是泰山!

    到了香火兴盛的正阳门,迎面一副对联。万民朝拜碧霞宫,四海皈依神圣帝。

    等到了岱岳庙,就见空地上人头躜动非常的热闹,徐灏吩咐李冬去打点,亲卫在头前开路。

    坐在石头上的薛氏累得昏昏欲睡,也没精力上前打招呼,眼瞅着县丞打开了殿门,嫂子她们在游人羡慕的目光下,进了殿内瞻拜圣像,庙祝道士宣念文书,然后在两廊烧了纸钱。

    沈襄说道:“你瞧你折腾的模样,受的罪,跟着大嫂和徐家人多好?”

    薛氏嗤笑道:“你懂什么!”

    其实娘娘金殿还得往邻近山峰登上四十九盘的山路,位于在半空中的云烟深处,大约四五十里路。

    道婆自然不愿走了,所谓来泰山烧香只是趁机敛财的借口,一路上把三十两会费花的一干二净,每人最少额外掏了十两八两,抽完回扣,等回去后自然还得再缴纳一笔会费。

    这么多人,走一趟能赚到将近二千两银子。警告一句,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贪小便宜吃大亏。

    朱红牌匾的娘娘金殿,金书“碧霞宫”三字,庙宇不大胜在灵秀。

    徐灏回头望去,飘渺的云层尽在脚下,给人成仙得道般的感觉,仿佛能俯视世间万物,沧海桑田。

    阳光照到东面翠壁上形成一种金灿灿的颜色,松树林里一片浓翠,光线从树缝里漏下,宛如翡翠屏风上挂着的一条条金线。

    徐灏欣赏着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古松,最少也有千年以上,盘郁夭矫,各具奇态。有一棵古松分为两扇,一扇横铺到深涧里,那一扇斜撑向上,直遮了半个山坡,松下横卧几块山石。

    此景令人升起难得浮生一日闲的心态,徐灏和手下在山石间坐定,一面玩赏,一面随意闲谈。

    当徐家人继续攀登的时候,驴友们可以自由行动,在各处游玩一会儿,然后一起下山。薛氏依旧不敢上轿,夫妇俩彼此扶着腿软软的下来。

    走着走着,忽然一声惨叫传来,众人心里一惊,就听后方有人喊道:“不好了,那对不孝顺的两口子摔下悬崖了。”

    张道婆回头叫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人解释道:“孩子顽皮钻过铁索跑到松树上捉松鼠,因害怕回不来了,夫妻俩没法子,一起爬过去接他,结果踩着的山石整个脱落了,两口子掉了下去,倒是孩子还抱着树干哭呢。”

    “阿弥陀佛。”侯道婆趁机一脸庄严,“这就是不孝顺的下场了,肯定是引起泰山奶奶的怒火。”

    而正好此刻好似印证她的话一样,晴天里打了一个霹雳,如此所有人都深以为然。

    好不容易有胆大的汉子腰上系着绳索,努力把孩子抱了回来,瞅瞅深不见底的下面,两口子没有活理。

    众人胆战心惊的匆匆下山,店里预备了些食盒小酒给他们饯行,不一会儿风卷残云,吃了个干干净净,道婆忙着去县衙报备死了人命。

    棚子里搭起了戏台,没有食欲的薛氏无精打采的看着戏。

    第二天道婆拉着她们去了六七里远的嵩里山,在一处有十殿阎罗,画着十八层地狱的庙里继续受教育。

    当晚各路香客在各地道婆的指引下齐聚嵩里山,举行盛大的祈福法会,结果外面被三千官兵团团围住,半个山东的白莲骨干被一网打尽。(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七章 文盲城主

    日渐繁华的大连城,街道布局一反左右对称,坚固的城墙内,官舍军营和民居商市依托地形而建,彼此错落有致,清一色的砖瓦结构。中原不多见的高楼大厦在这里随处可见,依稀有了近代城市的雏形。

    都督府,徐灏邀请全城士农工商的代表齐聚一堂,听取各方意见。

    担任朱巧巧客卿的周鹏婉拒了让他出仕的好意,这些年把所有心血放在经营辽东上面。

    参谋长顾庶说道:“凡国将不国,皆是朝有佞臣,边多强敌,文官废弃实学而习虚浮,武将疏忽谋略而贪怡乐。”

    徐灏点头道:“说下去。”

    “是。”顾庶今年三十岁,早年秀才出身,从辽东军校毕业后,因成绩优异留校担任教官,去年被徐灏升为参谋长。

    顾庶说道:“大多官员无非建议朝廷文德端淳,武备整睱,然后筹议其他。然我认为其失在上不在下,上面如果能重振朝纲,下面岂能不承其流?近些年听闻关内文士轻经史而重诗书,馆阁以吟咏为高,艺林以丹青为雅;吟咏则趋向清谈,丹青则流入纤巧,均与治道相背弛,无济于国用。

    较一切荒工废农之务,为不觉其祸最烈,尤须先禁之。嗣后取士,必以经义穷其韫,以博洽办其学,以事理老其能,而月露风云、抛掠短浅之士,始无所安措。似此则非穷经才干之士不得进,凡诡诞巧佞之徒概黜退矣。何愁文德不端淳乎!其武备整暇,非坐谈片刻所能定。”

    徐灏皱起眉来,什么时候这喜欢拽文的风气能消失呢?看了眼排排坐恭恭敬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代表们,所谓开明风气就是一个笑话,经营辽东必须令出一门,乾纲独断。

    随手接过来参谋部煞费苦心写出来的武略,大概还指望着自己转送京城,因此把胸襟放在整个天下的角度。

    整个大纲有五条,首曰修内。次曰理外,三曰出征,四曰临敌。五曰还军。

    “都下去吧。”徐灏挥手命代表们滚蛋,“任贤,一人之智力有限,天下之事务无穷。非择贤而任之。身虽极惫,心虽极瘁,漏误益多。任贤者,非徒云任之而已,必信之专,而毋掣其肘;责其大而不苛其细,收其成而不求其速。且贤士之进退,不独敌人之所窥。而动止实关国祚之存亡。一贤任,则诸正士进。而不肖者远矣。移风易俗,服敌安民,孰有过于此者哉!”

    徐灏叹了口气,对着顾庶等一干紧张起来的年轻参谋们,说道:“写的不错,可有必要计较用词么?看得我眼睛都花了!说了多少次用白话文,我不在辽东你们就故态复萌。

    再说何谓贤?不是你说我说大家都说就是贤,必须有严格的制度去制约,这方面太复杂,希望你们能摸索出一个制度来。”

    徐灏也没办法,上辈子没做过官,这辈子也算是没做过官,甚至连治理一个县城的经验都没有,碰到此种理论上的问题一点辙也没有。

    第二条是重农,这是徐灏最为重视的地方,不过一看之下也不过如此。

    重农之道在于黜技巧之民,绝娱玩之物,使天下非耕不得食,非织不得衣,则游食之民,无益之工,莫不尽归农桑。西山东海之旷土,莫不辟垦。则人人皆有恒产桓心,虽遇水旱饥谨,不为大害;即奸豪窃据,煽惑居民,必无舍生产之乐而蹈万死之途以应之者。安民弭乱之道,莫不由此。

    徐灏没说话,中国人永远都摆脱不了对土地恒产的挚爱,而哪怕是工业化完成了,农业也是一个国家的核心命脉,简单一句话,没有粮食吃,什么都是空中楼阁。所以参谋部和太祖皇帝的理念一脉相承,他没有去反驳,固然有所偏颇,但粮食耕地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第三条是慎刑,尤其是最后一句的若一动重桎梏,轻罪重刑,使不幸而犯微过者,畏刑甚于畏法,以致初而逃匿,继而拒捕,大而啸聚负偶,费粮劳兵,滋酿大患,可不慎乎!

    徐灏对此深以为然,明朝连年都有起义,不就是刑罚太重的缘故?缴纳不起税赋不跑等什么?

    指着第四条的薄赋,徐灏满意的道:“写的好,穷奢极欲,虽尽天下之财犹不足。抑私养民,稍捐耳目之好而有余。百姓足,君孰与不足?富在百姓,虽有凶荒,不烦赈济,可免流离结聚,所省极多。可以送到朝中诸公的手里了,也让他们品评一下。”

    顾庶等人顿时露出笑容,有年轻人悄悄抬手相互对掌,一番心血没有白费。

    “薄赋养民,诫保国消乱之正道也。说得好,说得好。”徐灏琢磨再三,学学满清也不错,提笔在上面加了四个大字,“永不加赋!”

    第五条是敦礼,这个不消多说,文明道德建设是必不可少的。第六条是养士,也不消多说,徐灏一个愿望就是提高全民识字率,让所有的孩子能都念书,这是一个现代国家走向强盛的基础。

    顾庶眼睁睁看着公子把第六条彻底划掉,问道:“这是为何?”

    徐灏解释道:“你们写的不错,但太狭隘了,你们每个人都反对过去门阀制度,推崇人人都能读书的科举制,可你们扪心自问,如今的科举制是否就是放大版的九品中正制呢?读书还是少数人的权利。

    这所谓养士无非就是指的你们这些人,你们私以为只有和你们一样的人,才是士,也只有你们才配济世安邦,我可有说错?你们已经违背了圣贤所说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宗旨,人为把汉人分成了三六九等,希望你们能把士扩展到整个民族,让所有人都有读书识字的权利,最起码让所有孩子能够读上书。”

    接下来的辩才,无论才之大小,智之广微,皆须兼收并蓄而审辨之云云,乱七八糟的根本看不懂。

    徐灏对此不置一词,第八条除异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凡民之性,常难定而易乱,奸民之念,每喜异以标新,趋向不一,致治为难。故凡异言异教煽惑愚民者,必急去之。惟以礼义为教,纲常为尊,使农安于田,女安于机,士安于学,工商安于业,各安其事而不迁。为上者尤不可信重异端,惟古圣先贤劳瘁忧民之事常时宣布,使民心肺通达不雍。即有倡乱说于民间者,吾知闻之,必掩耳而走,袒臂而驱矣。心一力齐,何使而弗得哉!

    总的来说这八条修内令人失望,脱不了古代人的条条框框,但还算是可以接受。

    而接下来的理外就令他非常恼火了,第一条谨边备不去说他,第二条的复屯田不切实际,眼下屯田制正在一点一点的糜烂,难道视而不见么?

    徐灏冷道:“置兵于农,国无养兵之费课,士卒兔饥谨之忧,寇虽大至,自各顾其家业,必死争而坚持,其所利益,不亦溥耶。

    这竟是出自你等之言?是啊,你们现在家家户户不愁吃穿,身在边地和内陆交通方便,可考虑过各地同僚么?”

    第三天禁军需还像那么回事,不让火药铁器等流入外国,可惜历朝历代都这么行事,也没见有什么作用。

    第四条徐灏被气笑了,“凡土地虽有山原泽岛四方之殊,以乾坤之大父母视之。万国万姓皆吾之同胞云云。”

    他叹了口气,指望这帮家伙去搞政治就是扯淡,真以为一个个站在庙堂之上,指点江山了?

    倒是涉及到他们的本职工作,总算没让徐灏失望,练士卒等都说的颇有章法,尤其是最后两条。

    七曰隐谍。兵家之利,惟谍最广,用谍最难。虽升平之世,亦不可废。谍为国之耳目,国而无谍,犹人之无耳目,岂能免倾危颠蹶乎!惟广择忠志之士以使之,不但多方以隐之,使敌不觉,且使此谍不知彼亦为吾谍也。

    凡谍得事件,审之于理,度之于势,断之于心,验之于素,而谍事之虚实真赝,莫不尽识。用之久,则敌之声息皆知,某也忠,某也诈,某也可以移主,某也可以贿交,察其动静,而知其心臆,揣其言论,而知其叛服,非谍其何由得哉?

    八曰攻心。制敌之道,攻心为上。心者,所以取智谋,主决断也。心既受攻,则智谋乱而疑惑生,杂而不可用矣。攻心之术,惟夺其魂,破其恃而已。其所依以取计谍者,吾去之;其所任以为心腹之忠智者,吾间之;其所赖以为军资者,吾耗之;其所依以为唇齿者,吾解之。凡其所恃,吾皆先机而阴败之,虽有奇才之士,亦不能为之谋矣。

    看到这儿,徐灏已经没有任何耐心了,太累!把文章往桌子上一扔,“都改成白话文,什么时候学校里的学生也能看懂,什么时候交给我。”

    顾庶无辜的眨眨眼,说道:“这个,其实连私塾的小学生皆能看懂。”

    “滚!”徐灏怒了,狠狠一拍桌子,“我文盲行不行?今后你们吟诗作赋我不管,官府行文一律半文半白,必须要让老百姓看懂,违者光屁股站在雪地里一个时辰。老子就不信了,治不了你们这些臭毛病。”(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八章 弟子

    三月中旬的大黑山景色秀美,山脚下的小村子,村里的石墙角冒出来一枝枝连翘,绽放出灿烂的金黄色花朵。

    村庄附近向阳的山坡上杜鹃花盛开一片,惹来了成群结队的蜜蜂。湿润的季风翻过山脊,越过山谷,大黑山山腰上的杜鹃花还只是刚刚绽放出花芽,这里凋零的树枝在北边来的强风中颤抖不已。

    山外和山里好似两个世界,大黑山是辽南第一山,主峰海拔高达6631米,面积大约二十三万平方公里。

    为了绘制军用地图,陆续在这里发现了隋唐时期遗留下来的卑沙城遗址,以及至今保留完整的唐王宫道院,因距离山顶仅有一百五十米,所以历经千年而不倒,避免了刀兵战乱。

    附近还有李世民东征高句丽时建造的石鼓寺遗址,为了满足百姓需求,徐灏最近拨款进行修缮重修。

    在大黑山西北麓,还有一座建自唐代的响水观,十米高的硬山式三楹出夏殿堂,青砖灰瓦,雕梁画栋。殿内供奉着后土、女娲、观音等神仙。

    院内有池塘和五棵合抱粗的古树,清水绿荫,满院生凉,正殿右侧有一个四十米深的天然洞穴,称为瑶琴洞。洞内有清泉一泓流出,潺潺作响,泉水自南而北从嵌在寺外上的龙口中泻下,激荡至蹲伏于水塘中的碧蟾口内,哗哗作响,飞传整个山谷,故名“响水观”。

    古迹的发现,使得徐灏对隋唐时期产生发自肺腑的尊敬,也坚定了他要不惜一切手段,务必要铲除一切阻碍的觉悟。

    山谷里,徐灏一身采药人的打扮和先入门的高峰行走在山间,后面跟着学徒许继,山里又让他感受到了天气的寒冷。

    高峰时常夸耀自己在女医门下已经三年了,看到许继和徐灏把杜鹃的干枝折下来仔细端详。唠唠叨叨的说,若想要看到高山地带的花开出蓓蕾,最早也要等到下旬左右,然后他好像把这座山当成仇人似的,用力吐了口唾沫。

    徐灏把自己当成了学徒,神色很认真,而许继也是头一次来采集药草,身上穿着新婚妻子折叠整齐熨过的棉衣,背上背着用常春藤编的采药网兜儿,手中拿着钩子似的的锄头。

    而有着两年采药经验的高峰。穿着令人眼花缭乱,衣服上的补丁花花绿绿,已经非常破旧了,光补缀就有数十处,有些地方贴着皮补丁,手里的药锄比许继的要长半尺,腰上还挂着两把长短不同的锄头,左右两侧的腰间分别挂着两具大小不同的竹筒。

    小竹筒是用来放山蜈蚣的,大竹筒从他有时一个人落后独饮的模样看。里面装着的是酒。

    徐灏很欣赏香玉制定的门规,男性门徒要经历类似艰苦的采药生涯,长达四五年乃至十几年的学医过程,以磨练自己的意志和增长丰富的行医阅历。而女性门徒也有各种的锻炼,每当各地发生瘟疫时,大批男女弟子第一时间会从各地赶去救助。

    民间组织的生存壮大很容易遭到官府的猜忌,所以女医们的总坛设置在辽东。

    三人身上都带有短枪。用来与深山里的野兽搏斗,或对付一些远道而来的异族劫匪,不过这种情形少之又少。经过持续不断的围剿。整个辽东已经很安全了。

    山里的各族山民非常淳朴,千百年来彼此守望互助,只要是附近的百姓,随时都可以请求援助。

    这次上山的还有十几个人,不是每个人都配有昂贵的火枪,大多还是古老的短弓长枪,不时用枪柄敲打树桩或岩石,告诉分散的同伴自己所处的位置。

    一路上徐灏饶有兴趣的听着高峰的讲解,桔梗是最常见的药材,可以化痰给肺病患者服用,采集时间从晚秋到来年春天,挖出来后清洗干净晒干,晒干的方式分日晒和阴干两种。

    虎杖对孩子尿床和女人月事不调有特效,木桶只有在晚冬与初春采集才有药效,可以用来治疗眼疾。俗名叫做万病草的石楠整年都能采到叶子,是最容易寻到的药材之一。

    这时高峰走过来眨眨眼,笑道:“一瓢石楠叶加半瓢水用温火熬成五小碗,混入两碗蜂蜜后再熬成三小碗,连续三个晚上喂给女人吃,第四晚开始,女人就会缠着要做房事,是催-淫的妙药。”高峰说着就咯咯地笑了起来。

    他们都不知道徐灏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最新入门的弟子,因徐灏的小白脸形象,似乎门内的师姐对他全都另眼相看,这让高峰等大弟子非常的不舒服。

    所以高峰以前辈的姿态,粗略告诉药材的模样、色彩以及采集方法,说的太过粗略简单。

    二人都是初出茅庐的菜鸟,睁大眼睛四处寻找,也找不出什么药材,又得紧紧跟着高峰的身影,担心走丢了迷路。

    许继非常认真,每当发现药草都会一丝不苟的挖土,跪在地上满身泥污,而徐灏则不免有些三心二意,时不时的凝望远处的青山,思索着其他事情。

    过了好半天,徐灏发觉自己怎么也找不到草药,正好高峰在山坡上坐着喝酒,跑过去从兜网里拿出来每一样药材的样本,然后交给许继好作为参照之用。

    高峰不动声色的看着,眼中闪过一丝讥笑,使得许继暗下狠心,就算在山里迷路,也一定要采到高峰一半多的药材不可。

    如此直到太阳快下山时,他网兜里也只有少得可怜的草药,而徐灏更可怜,四五根桔梗而已。

    许继有些灰心,等徐灏过来拿出包里的饭团递了过去,这是病房负责病人饮食的师姐给的,现在早就冷了。

    徐灏担心引发山火,打消了生火的念头,随便咬了一口就着山泉灌进了肚子里。

    突然头顶上传来棍子敲打岩石的声音,徐灏手中的短枪迅速指了过去,而许继则抬起头来,原来是高峰,正站在上边俯视着二人。倒持着猎枪,笑嘻嘻的道:“把你们的采药兜子给我看一下。”

    许继说道:“没什么东西。”

    高峰问道:“什么也没有吗?”

    徐灏见状把自己的兜子举起来,说道:“我什么都没采到,许师兄只有几根桔梗。”

    天黑了也看不清楚,高峰不屑的道:“这些东西都扔了吧。”

    “为什么?”

    “你们带这些回去,师父能看得上么?”高峰摇着头,“别以为采的药师父都会接受,进药库前,得先经过大师兄的鉴别才能交给师父,而师父一向冷酷无情。只要不是他需要的药材,全部都会扔掉,完全不在乎我们这些拼命找药材之人的辛苦。你俩这点东西,大师兄根本不会给师父过目,只会白白的挨骂。”

    噌的一下,他从一丈高的岩石上跳了下来,此乃爬山练出来的功夫。高峰得意一笑,“师兄们都在酒肆那儿等着我们,出来采药虽然是各自行动。但回去时得一起走。”

    太阳一下山,徐灏明显感觉到了寒冷,他之所以选择做一名弟子,就是要暂别锦衣玉食的生活。不想山里的气温急剧下降。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这时远处一群獐子不紧不慢地爬上山坡,要越过杂草茂盛的山脊。

    忽然高峰从自己的药兜里,抓起满满的两把草药放进许继的网兜里。又给徐灏了两把。

    许继深深鞠了一躬,说道:“谢谢高师兄的心意,可不会对你造成麻烦吧?”

    “没事。”高峰笑了笑。

    等三人和满载而归的师兄们汇合。说说笑笑的到达女医门柳泰师父家,已经是薄暮时分了,村里家家户户屋顶上的炊烟像浓雾般蔓延着。

    医生在辽东自然是备受尊敬的职业之一,每个乡镇都开设了医院,尽管只有一两位医生坐诊,可对凝聚民心起到了无可估量的作用。

    徐灏这一批学徒几乎都是本地人,父母不是猎户就是军户,人人都渴望着学会医术当一名医生,地位相当于一名秀才。

    柳家在村里称之为府,徐灏和许继拎着兜子站在院子里,大家伙都把他俩第一天的收获当成话题,连里面的弟子都纷纷出来观看采药网兜,其中包括四五个师姐,先是彼此面面相觑,然后吃吃的笑了起来。

    貌似是嘲弄的笑声?徐灏心里嘀咕起来,许继则耐着性子忍受着师兄们的挪揄,等待正在吃晚饭的大师兄柳国道。

    忽然走过来两只灯笼,是柳国道和师娘吴氏带着丫头出来,先照向师兄们采集的草药,一个个顺利通过了。

    徐灏第一次看见师娘,一位面相很慈祥的中年妇人,穿着一件绸缎面子的棉袄,青色的长衫。柳国道是吴氏的长子,今年刚刚二十岁,从三岁起跟随父亲学医,资历和医术独步众弟子,听说来年将进京参加太医院的考试。

    等检查高峰的草药也通过了,吴氏说了句“辛苦了”,许继赶忙把自己的兜子打开,柳国道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一看,问道:“这些是谁采回来的?”

    许继很有把握的答道:“是弟子采来的。”

    柳国道又看看徐灏兜里的草药,徐灏硬着头皮说道:“是我采的。“

    不想柳国道把采药全都一把把拿出来扔在地上,责备道:“你们两个傻瓜,这些只是长得像药草。”

    围观的人们哄堂大笑,笑得最大声的竟然是高峰,许继这时恍然大悟,狠狠瞪着对方。

    徐灏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捉弄新人太正常不过了,正所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师兄们捂着肚子狂笑,有人笑道:“我还以为你们颇有眼力呢,原来是一对睁眼瞎。”

    徐灏依然很淡定,这些刁难对他来说没有一点杀伤力,但许继却忍受不了,脸色顿时涨的通红,对着高峰愤怒的握紧拳头,一副随时要爆发的模样。

    正在这时,大家突然止住了笑声,就见师父柳泰静静地站在门口。

    面对突然出现的柳泰,高峰抢先说道:“弟子禀告,他们两个新入门的弟子根本不听我的话,只知道在山披上乱挥锄头。”

    “你无需解释,你们作弄师弟的伎俩,我不看也知道。”柳泰俯身捡起了地上散落的桔梗,惊讶的看了一眼,把它递给了儿子柳国道,“如果找不到也就罢了,只要找到了药草,即使只有一根也要尽力去挖。”

    徐灏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其他弟子们则非常惊讶,明显不是师父的作风。

    柳国道提出异议:“采的药太小了,不配当做配药的材料。”

    “第一次上山自然不能保证找到用来配药的好药草,我要说的是,就算找到了一根桔梗,也要像看到山参似的,尽心尽力小心翼翼的挖出来,让丝线般细的小根都不受伤。”柳泰说完,把视线转向许继,“不错,这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这下轮到徐灏惊讶了,本以为或许柳泰师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故意来奉承自己,谁知是因为这个,果然能成为师匠之人不简单,而自己则太有些想当然了,把所有人都往官场上去套。

    许继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柳泰笑道:“你对药草的执着如果能坚持下去,我保证你会有前途。”

    许继和徐灏都感到了一丝温暖,从柳泰师父的眼神和口吻,他对一根小小的桔梗都怀有敬畏之心,感受到医道的正直和强烈冲击。

    柳泰走了几步,回过身来,对儿子轻声道:“就让这个孩子负责药库吧。”

    所有弟子再一次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连许继自己也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师父竟然让才入门的新手负责药库!

    师兄们皆涨红了脸,柳国道大声说道:“他连草药的名字都不知道,是今天才初次上山的新丁呀。”

    柳泰背着手说道:“石头放得再久也不会变成玉,入门久又有什么用?只要不是笨蛋,药草名字学习几天就能熟悉了。”

    二师兄李铁急切的问道:“弟子一直帮师兄负责药库,现在是不是能升到病房做事呢?”说着说着,一副苦大仇深的可怜相,“弟子在师父膝下已经四年了,一直拼死拼活的做事。为了取到给病人煎药用的泉水,不管刮风下雪,总是一大清早背着水囊走二十里的山路,走得脚底都起泡了。

    白天上大黑山采药草,山谷里没有一处不留下我锄头的痕迹,去年开始负责药库出入管理,每天晚上还要切药材,整个手掌都长了茧子。弟子最大的心愿是进入病房,帮师父拿着蜡烛和病历薄,能在近处仔细学习您给病人看病。”(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九章 科学

    柳泰师父是位沉默寡言之人,一辈子的心血都用在了行医上面,加入女医门就好似入了行会,尽到自己的义务后,可以通过门内得到各地的珍贵药材和医学上的经验。

    香玉多次强调,敝帚自珍只会令中医走向衰亡,哪怕拥有最完善的中医理论知识和先人所著的医书。

    加入女医门的好处很多,最显而易见的是再不必为了生计忧虑,以前在辽东想养活这么多的弟子根本无法想象,也没有必要。

    徐灏一直认为郎中只想靠医术养家糊口不算错,但总是想仅仅当成一门手艺和工作的话,祖传的医术也就算废了。每位医生起码应该有把本流派发扬光大的理想追求,是以通过香玉大力扶持门内的名医,让他们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想教徒弟教徒弟,想孜孜不倦的专研医术,提供优渥的生活保障。

    柳泰师父就愿意多多教授弟子,是有感于辽东医生的稀缺,而培养一名医生需要的时间太久了,一百名弟子的成才几率不到百分之十,是以今晚很罕见的用这么长时间和弟子们说话。

    高峰也不想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说道:“小人也已经在师父门下三年了,如果二师兄能升到病房做事,我也希望能帮着打理药库。”

    其他弟子也开始跃跃欲试,柳泰说道:“你们入门多少年,不是我要知道的,如果你们觉得大清早上山取泉水很委屈,那我要对你们说清楚,大夫配出的药要想有效果,其秘诀的一半在于精心。”

    许继睁大了眼睛,竖起耳朵听着,不想漏过一个字。

    徐灏则微微点头,世间事只怕认真二字,另一半秘诀则是恒心。不是说成功在于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加上百分之一的天赋么,就算不具备天赋无法成为一代名医,但常年坚持不断的努力一定能成为合格的医生,赤脚医生也能治病不是。

    柳泰继续说道:“我想跟你们说,牢牢记住精心二字!如果不能领悟辛苦做事的意义,只当成是在做苦工,则不是作为医者的态度。尽管你们称大黑山没有不被你们用锄头刨过的地方,但别说去了一百次,就算去一万次,也从未看到你们当中有谁这样精心把草药挖出来的。”

    接过儿子手中许继挖出的几根细细桔梗。递到弟子们的面前,“尔等只知道强调在门下多久,却不明白为师叫你们干活的真正意义,其错在我也在你们。那今晚就教教关于水的知识,水是什么?”

    高峰颇为不满的道:“水不就是用来洗脸洗脚,口渴时喝的东西嘛!”

    柳泰问道:“水也要看什么样的水,对大夫来说,需要分辨使用的水就有三十三种,你知道其中的几种?”

    许继等弟子们忙屏息倾听。徐灏则观察每个人的反应。中国有句俗语,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不用心的人就算天天被师父耳提面命,其成就永远有限。

    至于水。虽然他不知道何谓三十三种,大抵和茶经一样,是古人对水质以自己的道理总结出来,说穿了就是水中富含什么物质。不同的水产生的味道确实不一样。即使再清澈见底的水源,也得仔细检查并过滤烧开才能饮用的道理。

    徐灏没有开口,没必要说出来卖弄。

    柳泰对回答不出来的高峰说道:“细分水是因为水主要有两种。一种对人有害,一种对人有益。医者一定要懂水的性质,才能知道自己配出来的药有什么样的疗效,知道了吗?”

    柳国道马上神色得意,卖弄的道:“最上等的水是从最远的地脉发源而来,因为在靠近肮脏的江水或人烟密集的地方挖的井,一定会有各种污水渗入,水的气和味道就变了。使用那种水沏茶或者酿酒味道都不是很好,何况要用来配药,更不用说了。”

    弟子们皆露出恍然神色,柳国道更加得意了。

    柳泰微微皱眉,询问儿子:“你能说的更详细一些么?不久你就要去京城参加取才,这是必出的考题,今晚你也应该专心倾听才对。”

    柳国道笑嘻嘻的道:“小时候爹就教过我,门内也有关于水的详细记载,我很久以前就背下来了。”

    弟子们纷纷说道:“大师兄,你能详细说说么,我们都想学习。”

    许继也问道:“三十三种水是由大夫亲自辨别味道么?它们各有各的名称吗?”

    徐灏也想见识见识辽东关于水的阐述,柳泰曾去过朝鲜和倭国游历多年,拜访过许多名医,这对他的影响很大,在这方面,辽东肯定远比不上每年皆要派留学生到中国求学的朝鲜。

    加上近几年阅读了门内大量这方面的文章,以及女医门对于西医的专研,博采众长,或许会有些新颖观点。

    如果是以前,柳国道不愿讲给他人听,今晚当着父亲的面前,说道:“第一等水是井华水,它性平、味甜、无毒,是开辟清晨的天一真精化成露水凝结在水面上的,煎补阴药时,精心的大夫一定要用这种水。

    第二等是寒天水,这种水夏天冰冷冬天温暖,一定要在第一声鸡鸣之前取得,你们从山里打来的就是这种水,长期服用可治疗反胃。

    第三等是菊花水,这种水又叫做菊英水,可治疗中风和麻痹。第四等是腊雪水,可以治疗脏病;其次是春雨水,也就是正月的雨水,可以补养阳气衰弱的人,不过在清明和谷雨时,水的味道会变,必须小心辨认,还有。”

    徐灏越听越皱眉,一听便知此乃结合了中医和朝鲜方面的结论,有的很对有的则舍本求末,看似高深莫测实则一点道理也没有。

    弟子们渐渐垂头丧气了,理论知识比起大师兄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许继的心砰砰直跳,师父在他的眼里,如同高山一样的伟岸。

    晚上,家室都迁过来的弟子回家休息,比如成亲不久的许继,徐灏这样的则睡在外宅,不时能听到隔壁院子里病人传来的呻吟声。

    住的方面徐灏走了后门,花了一两银子得以住了单间,盘膝坐在回廊上烹煮了一壶清茶,看着天上的圆月发呆。

    许继捧着瓷碗走过来,说道:“我娘特地杀了一只鸡,我给你送来一碗鸡汤。”

    “谢谢。”

    许继全家是打朝鲜迁徙回来的,在辽东类似的汉人很多很多,也一并带来的朝鲜诸多习俗。比如朝鲜在男尊女卑方面远超中国,吃饭是不允许男女同在一个房间里,当然百姓家也可以不讲究习俗。

    其实只学到了儒家的皮毛,汉人讲究的是招待客人时,自然要男女分开而坐,大户人家哥哥嫂嫂弟弟弟妹也不方便混席,自然分开坐比较好,而非严苛到顿顿饭都必须分开,不敢想象如果妹子棒粉穿越到古代朝鲜那该怎么办呀?

    送走了许继,徐灏把鸡汤吃了,味道很不错,添加了蘑菇等蔬菜滋味非常甘美。

    忽然发现柳泰师父独自走了进来,徐灏很惊讶,他虽然自称入门却没有行过拜师礼,不算是柳泰的弟子。

    “柳师父好。”徐灏迎上前去。

    柳泰深深望着他,说道:“我知道你并非是来诚心学医的,观你面相气度绝非常人,柳某无意打听,此来专为求教。”

    徐灏笑了笑,指着回廊说道:“柳师父请坐,有话慢慢说。”

    当下二人对面而坐,柳泰拿起茶盏品了一口,不似许继牛嚼牡丹,更加认定对方来者不善,因为这茶在辽东等闲见不到。

    徐灏笑道:“不瞒柳师父,我和贵门渊源极深,这一次是出来散散心,不日即将离去,不会给柳家带来任何麻烦。”

    柳泰说道:“女医门在辽东根基极深,有官府的庇护,老夫不担心亲人的安全,也无意探究公子来此原委。只想问一问,今晚公子似乎对犬子之言颇有微词,请教一二。”

    徐灏没想到竟为此而来,不禁失笑,沉吟道:“确实不敢苟同,柳师父若想一探究竟也容易,去大连城走一趟,那里有一些仪器,能观察到显微镜下的水。虽然精度还有待提高,但已经可以初步看到水里的微生物了。”

    “微生物?”柳泰来了兴致。

    徐灏想了想说道:“如今辽东学校开设了专门的化学科目,水是由氢和氧两种元素组成。柳师父今日所说水分为两种,一种有益,一种有害,而在化学方面,水可以分为软水和硬水,惭愧,我也只知道这些。

    至于微生物也是一门科学,可以说一半的传染疾病是由微生物引起,和水一样,微生物种类繁多,有的对人有益,有的对人有害,女医门现今有四十多位医生在作研究,对此我也说不太清楚。”

    柳泰说道:“老夫也听闻近两年门内在精研什么青霉素,不知公子可知道其详?”

    徐灏说道:“我知道一二。青霉素是一种能够杀死有害病菌的微生物,如果能够研究出来,会对百姓产生无可估量的好处,比如治疗无解的肺结核。可惜受限于现有条件的制约,一直无法在实验室里取得突破。

    不过根据大量翻阅古籍,以及裁缝源自唐宋时期会把长出绿毛的糨糊涂抹在被划伤的伤口以促进愈合,据此实验确实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但离成功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希望今后能研制出真正的青霉素,惠及百姓。”(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章 医学

    和各行各业一样,学医是非常辛苦的。因为在西医还未诞生之前,中医领先并独步世界千余年,医术的复杂会让大多数人望而却步。

    早在周朝,医和巫就已经开始分离,这标志着真正医学的产生。

    医生起初就专门指的是从医的学生,唐高祖李源在长安创办了历史上第一所医科大学,医学!

    而最早的医院起始于周代,第一部医学著作是轩辕黄帝的“祝由科”,即黄帝内经和黄帝外经的来源。其中黄帝内经第一个提出了“不治已病治未病”这一防病养生的预防医学观点。

    黄帝内经被称为“医家之宗”,它是中医基础理论的基石,另一部是“难经”。

    病历薄是建立于春秋战国时期,“死终则各书其所以,而入于医师”,规定在死者的病历上要写明死因,然后送交存档,以便于总结医疗经验,提高医疗水平,这也是世界上最早的病历制度。

    扁鹊发明了中医独特的辨证论治,总结出四诊即望闻问切和六不治原则。

    秦代建立了世界上最早的法医鉴定和现场勘查报告,建立了第一个传染病医院,并制定了最早的传染病隔离制度。

    西汉时期对中医的阴阳五行理论日趋完善,东汉医圣张仲景是第一个临窗医学大师,华佗以精通外科手术和麻醉术名闻天下。

    南北朝时期问世了最早的两本儿科专著,即王末钞的“小儿用药本草”和徐叔响的“疗少小百病杂方”。

    南朝创建了第一所医学院,隋朝完善了医学教育结构,命名为太医署。北宋时期对医学分科已经非常完备了,并且统一了针灸穴位,出版了“图经”,宋慈写出了最早的法医学著作“洗冤集录”。

    此外关于中医的历史太多了,可以说。汉族之所以是所有古代文明中唯一的幸存者,中医起到了巨大作用,作为后人应该记得感恩。

    柳家药库要常年保持通风阴凉,初步采集到的药材被悬挂在吊板下,多达数百种大大小小绑成一串一串,有的药材则须放在纸袋里,摇摇晃晃的吊着。

    成品会送到药房收藏,药库和仓库连在一起,仓库里装有一层层的隔板,到处摆满了各种器具。发酵腐烂的药材所散发出来的味道,那种恶臭会让人感觉置身于茅厕。

    闲来无事的徐灏随着许继开始辨认草药,这令他涨了不少知识,也更加体会到香玉的不容易,难怪自从走出徐家后,一年会有大半年的时间呆在各地医院里。

    比如中药里的胡麻不是他认知里的亚麻,而是芝麻,白油麻即白芝麻,雁脂是指大雁的脂肪。海马则是可以吃的青蛙,桃核仁是桃子的果核,苦采就是苦菜,柴胡是野芹。麦门冬是越冬的根子,忍冬则是越冬的藤蔓。

    枸杞子的根皮叫做地骨皮,还有大山是大蒜,小山为种子小的小蒜。野山自然就是山蒜了。

    学习中医非常枯燥,徐灏不像许继有学习先贤尝百草的精神,每种药材都得咀嚼其味道。也没有把药库当成了家。没几日,许继身上深深浸透了洗也洗不掉的药草味儿。

    自从那一晚的交谈后,无可避免的对柳泰产生了强烈冲击,不过想改变一位传统中医根深蒂固的认知并不容易。

    柳泰没有去大连城求知,老人家很清楚,以他的年纪更应该踏踏实实的教授已知的传统学问,治疗当地的病人,徐灏也越来越尊敬他。

    这一天,柳泰突然请徐灏给弟子们授课,这令许继等人都显得非常震惊。

    徐灏没有推辞,直接站在讲台上说道:“医学每个人都离不开,是在实际生活中应用的学问,往往世人并没有把医学看成是一种‘学’,而是当成了一种‘术’。医术并不像其他学问一样,单单用耳朵即能听懂,而是一种必须亲眼去看,亲手去练、经年累月学习的实践性学问。”

    弟子们都露出不过如此的神色,这是刚入门时就学过的,只是上面那位的措词很不同罢了。

    唯有柳泰和许继听得非常认真,因为他们俩是最了解徐灏时不时的语出惊人。

    徐灏又说道:“关于医术有柳师父教导。我要说的是,你们要铭记在心的是不管世人对医者如何评价,大夫的职责就是拯救生命,是非常高贵的职业。而拯救生命看似再怎么高贵,如果大夫不能了解生命的珍贵,不具备谦虚的人格,也是没有用的。”

    房间里渐渐安静下来,徐灏心说干脆就来一次知音体吧,继续说道:“一名大夫必须学习最少1592种药材的名称和作用,要学习五味对人体的影响,要掌握望闻问切,要懂得喜、怒、忧、思、悲、惊、恐等七情的虚实,要了解人体复杂的经脉穴道以及其他方方面面,但是一个不知道最重要东西之人,那他不能算是一名真正的大夫。”

    柳国道不屑的道:“是什么?懂得这些已经是非比寻常的才能了,甚至已经窥探到了长生不老的道和术的境界,还要知道什么呢?”

    不等徐灏回答,柳国道追问的更加尖锐,“你说的这些,请问在哪一本书上记载了?”

    徐灏回答道:“没有写在任何医书上,如果没有它,就算你读遍古今所以医书,通晓各种医术,也称不上是真正的大夫,那就是‘爱’。”

    这次不等柳国道提出质疑,徐灏继续说道:“爱就是对病人持有的怜悯和同情之心。”

    高峰不以为然的道:“如果大夫不能坚持威严,如同徐兄所说亲切地对待病人,他们会趁机压低药价。”

    徐灏说道:“医生是饿不死的职业,哪怕是个乞丐,也会给大夫一勺饭。”

    柳国道放肆的笑道:“那请问大夫靠什么生活?不是让我们不收钱,做一个乞丐医生吧?”

    徐灏说道:“这世上有八种医生,我一一道来,看看诸位是哪一种。

    第一种是心医,能够让病人心情平静,病人甚至看到大夫的眼神,心里也会感觉到一片宁静,唯有对病人持有真正的怜悯之心,才可能具备此种品德。”

    柳泰师父很有同感的点点头,侧耳倾听;许继则认认真真的记录下来,柳夫人露出深思的神色,女弟子们窃窃私语,男弟子则大多露出茫然的表情。

    “第二种是庸医,这种大夫判断病情时不够尽心尽力,只是根据病人描述的病情来配药,即使对症下药也是庸,因为他没有柳师父所反复说过的精心。

    第三种是废医,这种大夫不会根据病人的病情轻重进行判断,只会盲目下药,不考虑病情的规律,不顾及病人的体力和五脏六腑的虚实,只针对喊痛的部位开出方子,等着病人自己康复。”

    “第四种是昏医,病人危急,医生也跟着慌慌张张,一味琢磨该卖给什么样的昂贵药材。”

    “第五种是狂医,完全不去了解病人的实际病情,随便给人开猛药,置人于死地也不在乎。而第六种则是钱医,只知道给有钱人治病,如果是穷人则闭门不管。

    第七种是骗医,专门找没病的人装作看病,骗人说自己的药能够包治百病。”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有女弟子说道:“这种大夫天底下多得是,最后一种是什么样的大夫呢?”

    徐灏说道:“最后一种是杀医,这种大夫完全不懂春夏秋冬季节变化的道理,也不知道生老病死的道理,更严重的是他们看到病痛的人,丝毫也不感到痛苦和怜悯,只会对别人下的处方说长道短,是一种只顾提高自己名声,不管他人死活的大夫。”

    说完徐灏问道:“请问,值得效仿的大夫是哪一种?”

    柳国道叫道:“自然是第一种心医了。”

    “对!”徐灏点头道:“虽然自称大夫的人很多,可病人真正期盼的医生只有一种,就是心医。”

    房间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在思索,徐灏深有感触的道:“在时下的中国,医生的地位不高是事实,可也是衣食不愁倍受尊敬的行业。古往今来,无数医门先贤把毕生精力都倾注在了医学上,从来没有争取过地位名誉和金钱,唯一的理想即是治病救人。

    每一位医生都会遇到死亡,医学不是万能的,人的死亡也是必然的,医生要具备的品德是尽力而为,要对得起生命。作为医生也会犯错,但经常犯错的后果是可怕的,不可挽回的。

    女医门每一位弟子入行的时候,都会对着先贤宣言,希望你们能牢记那些话。”

    我郑重保证自己要奉献一切为人类服务的决心。

    我将要给我的师长应有的崇敬及感激;

    我将要凭我的良心和尊严从事医业;

    病人的健康为我的首要顾念;

    我将要尊重所寄托予我的秘密;

    我将要尽我的力量维护医业的荣誉和高尚的传统;

    所有人应视为我的同胞;

    我将不容许有任何因素介入我的职责和病人之间;

    我对人类的生命,自受胎之时起,即始终寄予最高的尊敬;

    即使在威胁之下,我将不运用我的医学知识违反人道。

    我郑重地,自主地并且以我的人格宣誓以上的诺言。

    ——摘自百度,小钗也对时下的医生有感而发,不具备医德的医生不配受人尊敬!(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一章 医院

    马车缓缓离开大黑山柳家村,柳泰和弟子们在不停的摇手,坐在车里的徐灏把玩着一块木牌,心里祝福弟子们能够学业有成。

    木牌由杂木制成,非常简陋,上面盖着沉重的铁官印,这是迫使许继全家人返回故土的原因,因为此乃贱民的身份烙印。

    徐灏一直对明朝严格的路引制度颇有微词,阻碍了人的流动,想春秋战国时期是人才流动最频繁的年代,那也是文化最璀璨的时期。

    而明朝路引制其实是借鉴了元朝的户籍制,手上的木牌则是朝鲜的户牌,也是仿效元朝而实行,目的完全一样,是为了最准确的掌握全国的户口数和军丁人数,同时也用来识别百姓的职业与阶级,防止老百姓任意流动,所以一味埋怨老朱同志是不正确的。

    朝鲜规定凡十六岁以上男子都必须随身携带户牌,这和明朝百姓出门必须携带路引一样,木牌长三寸七分,宽一寸三分,厚二分。若是官员,户牌的表面会记载着官职、姓名和居住地等。

    若是庶民,除了本人的基本情况,背面还记录了长相,有没有胡须等详细信息;若是官府或私人的奴隶,要记载主人的姓名年纪身高等等。伪造户牌会被处以极刑。

    不随身携带户牌或冒用他人户牌,依照“制书有为律”处以死刑;借用或出借户牌依照“漏籍律”,处以杖刑一百及三年徒刑。直到当事人死亡,交还户牌为止,任何人都无法摆脱这个象征身份高低的东西。

    许继祖父本是拥有黄杨木制作的户牌,那是四品官员以上的士族官员象征,一夜之间,许家万劫不复,贬为了杂木等级的贱民。

    几个时辰后。马车缓缓驶入重兵把守的大连城,徐灏轻声道:“去医院。”

    医院是高达四层楼高的红砖水泥建筑,外面有一人多高的院墙,楼房没有过多的传统装饰,辽东没有这个资本也没那个必要,一切以简单实际为前提。

    香玉坐在一楼的诊室里,排队的百姓对徐灏的插队大声指责,而已经坐在前面的病人,对后边的抱怨声置若罔闻。

    李冬皱眉说道:“我家少爷不是来治病的。”

    病人们顿时不埋怨了,徐灏颇感新奇的看着身穿白大褂的香玉。嘴上带着口罩,头上戴着白帽子,露出一双美眸。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户照射进来,墙壁用石灰粉刷成白颜色,整个室内非常明亮,不过在徐灏看来采光还是不行,即使是白天,屋里也必须点燃蜡烛。

    这时候的香玉有一种柳泰师父身上的威严,年纪再大的病人在她面前也不敢大声说话。身边站着几个年轻人,男女皆有,大概是助手和实习医生。

    一名弟子递过来放手巾的盘子,香玉用柔软的丝绸手巾包住右手。仔细观察病人的眼部和脸色,副手拿着厚厚的病历簿,一只手紧紧抓着毛笔,有实习医生为她举着砚台。

    屋里的摆设和现代医院不一样。采用的是低矮暖炕,病人可以躺在上面休息。

    徐灏见香玉用包着手巾的手翻开病人的眼睑,心说可以开一个专门提供各种手套的家庭作坊了。马上把点子告诉了徐焱,让他记在本子上。

    助手以没有任何情绪的语气问道:“住哪?叫什么?”

    病人有气无力的道:“我是住在城外李家村的陈二石。”

    这时香玉说道:“是黄疸,肝脏坏了,腹部尽是积水。”

    病人问道:“肝坏了,会怎么样呢?”

    香玉说道:“十有**活不成了,伸出舌头给我看看。”

    病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倒是对面前年纪轻轻的女性医师的诊断深信不疑。徐灏见状有些感慨,据说香玉来辽东后不知遭受了多少责难,硬是通过精湛的医术赢得了人们的尊敬和信任。

    病人的舌头已经变成了黄色,上面还有白苔,典型的黄疸症状。

    “娶媳妇了么?”

    “还没有。”

    “那就算你早死了,也不会有什么大罪过。”

    听到这段对话,徐灏不禁莞尔一笑,果然女生的观点和男人不同。

    轮到了下一个病人,香玉察觉到自己的男人来了,眨了眨眼没有说话,她要保持身为医生的庄重。

    “你哪不舒服?”可惜语气却不自觉的柔软了三分,非常动听。

    病人举起腿部,说道:“在田地里堆肥时,不慎脚腕扭了,肿成了这个样子。”

    香玉丝毫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顾忌,伸手抓住病人的脚腕,年轻男子发出痛苦的叫声。她看了看松开了手,吩咐道:“用针扎在肾腧穴和左侧的八要。”

    徐灏想起了香玉练习针灸时唱的八要穴歌,负责针灸的医生一边打开针盒,一边惊讶的道:“他只是脚扭伤了,为何扎针?”

    香玉说道:“脚扭伤只要用冷湿毛巾包住,或擦一些跌打药酒,几天就能自愈。但他的肾不好,以致动不动就会摔倒。”

    “师父,您是说肾有病吗?”病人张嘴问道。

    香玉看着他,严肃的道:“你的肾两块合起来比别人的一块儿还小,你这已经是第三次来看病了,记得上一次做过检查。”

    “对!”病人有些不好意思。

    “给他配药,八味丸。”

    实习医生扶起病人去一边询问姓名及住址,然后写下处方。与此同时,香玉已经换了新的手巾重新包住手,坐在了下个病人的身旁。

    脚扭伤的病人又问道:“师父,请告诉我的病,会不会死?”

    香玉摇头道:“放心吧,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你很难生下孩子,就算娶了媳妇,怕她也会跑掉。”

    过来人都会意摇头,而病人本来满怀希望的看着她,听到这话。垂下头发出了压抑的哭声。

    徐灏很想把叠峰妖道介绍给他认识,身边的徐焱佩服的五体投地,悄声道:“真厉害,好似能看穿人体呢。”

    忽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包括看过病的人,正等着看病的人,全部屏息注视着香玉的每一个动作。

    就见香玉号完脉,一语不发的站了起来。病人是位头戴方巾的老者,看样子是辽东罕见的举人之流,这样的人在这里的身份非同小可。

    老人脸色有种不健康的蓝色。缓缓问道:“为何一句话也不说?”

    香玉转过身来看着他,眼眸给人的感觉是毫无同情的冷酷,“跟一具尸体没有什么区别了。”

    瞬间陪着老人而来的亲属下人全都站起身来,怒视着香玉。徐灏眉毛一扬,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香玉蹙眉道:“已经无药可救了,不要耽误其他病人的时间,回去准备留给子孙的遗言吧!下一个。”

    老人气得全身颤抖,指着她大骂道:“你这个贱人!竟然说老夫是具尸体?还不赶快给我治病,好好替我把脉。”

    香玉冷道:“我只是治病的大夫。不是救命的神仙!你是有学问之人,应该知道医家的六不治。”

    “你,你这个浪得虚名的贱人!”老人气得七窍生烟,“你不就是仗着徐家的势力么?想在我面前摆架子?还不赶快给我治病。混账!”

    亲属和下人纷纷破口大骂,徐灏上前一把揪住老人的脖子,缓缓用力,“再敢出言不逊。我现在就送你上路。来人!把他们拖出去,当众十大板予以惩戒。”

    李冬等亲卫早已抽出刀剑,虎视眈眈。唬的那些人连连后退。老人嘴唇哆哆嗦嗦的问道:“你,你是谁。”

    “金陵徐灏!”徐灏对他呲牙一笑,松开了手。

    “咳咳!”老人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香玉心中一惊刚要上前,被徐灏抬手拦了下来,“敢死在这里,我让你全家都不得好死。”

    老人赶忙双手死死捂着嘴,被家人给扶了出去。香玉无奈的道:“你也太霸道了,病人心情不好,家属骂骂人乃是常事,我都已经习惯了。”

    徐灏笑道:“有些人不能惯着,明明责任在自己一方,却非要打骂医生出气,一介举人在我眼里猪狗不如。”

    要不说祖先真聪明,早在春秋战国时就明白了医患纠纷的道理,骄横不愿讲理的人,凡事认为自己是对别人是错,不能给这样的人治病。

    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只看重金钱权利的人不能治;什么话都不听,固执已见的人也不能治;气血错乱,五脏功能严重衰竭之人,以古代的医疗水平治不了,病入膏肓之人也是如此,一来治疗也是白搭,二来也省去了病人死去后的纠纷。

    现代很多不讲道德,动辄发脾气欺负医生护士的人固然可恶,可很多医生明知人都不行了,却给开出价格昂贵的药物,说实话被打也是活该,最后一种是信巫而不信医的人不能治。

    满屋子的人目光充满敬畏,徐灏皱眉从诊室里走出来,没有理会在外面啪啪啪挨打之人,上了二楼挨个病房看去,不时有身穿白大褂的护士打身边经过。

    说实话徐灏对刚才的一幕很不满意,也令他对医院的安全问题产生了疑虑,问题是加强安全守卫很简单,可长此以往会不会造成某些医生不可一世呢?把医院当成了敛财工具,尽情欺压病人。

    可女人的安全又太令人担心,尤其是抛头露面的未成亲女孩,在一些男人眼里就是唾手可得的东西,这方面不能急于求成,社会风俗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扭转的。

    “把医院分开成男女两个,女子医院安排守卫。”

    当下徐灏吩咐赶来的周鹏和顾庶,边走边看着躺在病房里的患者及其亲属,住院是免费的,因为没有什么滴流吃药等治疗手段,现阶段除了中医还是中医,无非可以省去来回奔波之苦。

    但不管怎么说,大连已经成为一座与众不同的城市,这里有新式学堂,有各种工厂作坊,有崭新的医院,有刚刚成立的银行,有邮局有法庭等各种近现代才会出现的东西。

    这里二十年之内没有田税,这里也没有人头税,这里每个孩子都可以念书,这里没有世代继承的户籍,这里没有根深蒂固的男尊女卑,每个人都拥有改变自身命运的机会。

    但也不是没有隐忧,逐渐发展壮大的城市会不会引来关内的敌视?答案似乎是肯定的,眼前的一切是否会在将来毁于一旦,很大的可能性。

    徐灏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避免,难道要在辽东自立为王?他决定加快速度在整个辽东复制眼前的一切,以此来影响关内,再没有严重分离倾向的地方势力,顶多朝廷会改变目前的委任状态,直接选派官员来治理。

    银行医院等新生事物不会给统治阶级造成什么麻烦,学校也可以打着有教无类的圣人口号,毕竟没有去冲击科举制度。

    最大的难题只有一点,人口和粮食的制约。

    徐灏站在楼顶上眺望着目光尽头的海鸟,一边希望发现郑和的船队从天而降,一边在思索着君主立宪的可能性。(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二章 杀杀杀

    后世黑龙江一带,明军建立的卫所里,卫去病小心翼翼的站在上风处,聆听手下的报告。

    与此同时,辽东所有女真卫所和村镇人家皆收到了徐灏赠送的‘礼物’,染上了天花病毒的漂亮地毯以及数万条上等丝巾。

    四月一日,朝鲜境内数个村镇遭到女真人的抢掠,死伤数百人,引发了朝鲜军民的血腥报复。

    四月十八日,钦差徐大人为女真首领阿哈出以及猛哥帖木儿接风洗尘时,遭到了对赏赐心怀不满的女真野人八百人攻击,老迈的阿哈出当场战死,猛哥帖木儿保护徐大人逃亡时,不幸身中数箭力竭而亡,徐大人重伤失踪。

    附近的大连卫五千将士闻讯后狂怒,为了替徐大人复仇,血洗参加祈福法会的五千名女真人,因过于愤怒失去了理智,导致男女老幼被全部杀死。

    辽东郡主朱巧巧对兄弟的失踪悲痛欲绝,悍然发布人头悬赏令,命令辽东全境汉人军民对异族展开无差别杀戮,每颗人头重赏土地五百亩,白银一百两,丝绸二十匹,缴获的女人世代为奴。

    十万辽东汉人军队随即在各地点燃战火,时值春末夏初,所到之处城池、村镇、房屋、牲畜、农田等尽皆摧毁,不留一个活口,甚至不惜纵火焚林。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种族战争,没有转圜,没有停止,没有仁慈,没有正义,宁可血战百年也要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大连都督府,头发花白的徐达精神奕奕,脸上有不健康的红光,一连串的下达命令。

    他背后是一副巨型辽东山川地理图。每个村庄的位置全部标明,其中用红色标记的地方,已经被军队占据。

    因为徐灏的坦诚,徐达已经得知满清入关后制造出的种种惨剧,扬州三日嘉定三屠,五千万以上汉人死亡的惊天数字,使得徐达再无一丝怜悯,务必要彻底铲除后患。

    其实征服一个民族还有很多种手段,但自感余日无多的徐达和厌倦政治的徐灏,都采取了最直接最血腥或许也是最稳妥最不好的激进策略。

    顾庶匆匆进来禀报道:“沐皙都督已经亲率水师战舰二千五百艘抵达海参崴。兵力五万,登岸后由向导带领一路绞杀,势如破竹。不过这使得朝鲜上上下下非常紧张,老大人,如此兴师动众有必要么?”

    徐达淡淡的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不要忘了靖康之耻。”

    徐灏之所以一直不参与辽东的军事筹划,正是因有比他还要适合的统帅在,再没有比徐达更好的人选了。

    而此事早在五年之前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总共有三个人参与其中。徐灏、徐达、姚广孝。

    如今辽东汉人的人口比列达到了总人口的一半还多,十万正规军加上五十余万拥有刀枪的汉人,足以歼灭总人口不到二百万的女真人,何况威胁最大的建州女真以及海西女真。在这时代反而是最弱小的存在。

    征服辽东后,眼下如火如荼的征服脚步不会停止,将鼓励军民自发往北为了获取财富和领土前进,最终的目的是要复制俄罗斯和殖民美洲的足迹。不管最终成或败,无愧于民族就好。

    长白山脚下,村庄陷入了熊熊烈火之中。近三分之一的男女老幼因天花病毒的肆掠早已没有了力气。

    看着手下把一具具尸体扔进火堆,徐灏脸上甚至露出一丝残忍的快感,他想起了努尔哈赤屠杀辽东汉人的过程。

    根据洪武年间的人口统计,辽东都司共设25卫2州,25卫是传统的汉人聚居区,2州是少数民族的领地。明朝统计人口一般不统计少数民族,因为只有汉人才会负担赋税。

    辽东基本等同于后世辽宁省,女真等民族的发源地不在辽东,自古辽东就是汉人生存的地方,乃九州之一的幽州。

    洪武三十年统计的人口数字,仅金州卫就达到了45620人,时至今日总人口超过了一百万,这还不算驻屯的军户及其家属。

    到了近代,东北已经近乎没有汉人了,如果能繁衍到现代,保守数字是两千万左右,而辽宁省的总人口才四千六百万。

    所谓闯关东皆是河北和山东人,所以单单辽东一地,满清屠杀了一百多万辽东汉人,近两百万成为了奴隶和汉八旗。

    满清攻占辽阳后,八站军民不愿剃头,一起走进了鸭绿江,此等残忍杀戮不胜枚举。

    这笔血债有谁记住过?辽东汉人被屠戮一块,进关后的济南之屠、曹州之屠、沙镇之屠、归德之屠、赵州之屠、保定之屠、三河之屠、昌平之屠、大同之屠、太谷之屠,江阴八十一日,常熟屠杀等等等等。

    还有千不存一的四川,所以徐灏对自己的行为没有丝毫悔意,也不认为自己是对的,这就是个弱肉强食的冷酷世界。

    三个月后,湖南芙蓉县地界,风尘仆仆的沈襄打听到了姐夫叶仁家的所在,来到县东文庙附近,黑漆漆的大门,两个家人在坐着说话。

    沈襄上前说道:“烦二位通禀一声,就说是叶师爷的至亲,从北方来相访。”

    家人问道:“先生贵姓?”

    沈襄说道:“你不必问我名姓,你按我的话说就行了。”

    家人不肯,非要问清楚姓名才肯进去禀报,正在这时,叶仁的老家人朱清从里面走出来,一眼看见了沈襄,大惊道:“舅爷从何处来?”

    沈襄使了个眼色,朱清马上会意,将他和另一位年轻人领到了客房里,自己急忙忙的去了内宅,对叶仁夫妇说了。

    原来沈襄一向不满靖难,屡次抨击朝廷,朝廷要拿他进京问罪,结果他跑了,如今到处都在缉拿他。

    沈家大姐听到兄弟来了,又惊又喜。她丈夫叶仁胆量极小,吓得面色如土,口里说不出话来。

    沈大姐说道:“你不用狐疑,我兄弟是你至亲,你不收留他,等他出去被人拿住了,也会连累到你头上,不怕不成个叛党!到了那时,人不成人鬼不成鬼的。”

    叶仁吓得无话可说,问朱清道:“可有人看到了舅爷没有?”

    朱清回道:“只有两个下人在外边问舅爷姓名。舅爷不肯说,还是小人认出了他,领了进来,现在人在书房。”

    叶仁说道:“那今后有人问起,就说是我的堂兄弟,你把人请进来吧。”

    不一会儿,沈襄进来了,看见姐姐早已哭的雨泪千行,先拜见姐夫叶仁。然后给姐姐磕头。

    沈大姐一把拉住他大哭起来,慌得叶仁嚷道:“哭不得,你这一哭被有心人听到,那就麻烦了。”

    沈襄忙安慰道:“姐姐莫哭。我虽然不满朝政,可朝廷还是清明的,只下文捉拿我一人,没有牵连到父亲和全家人身上。我无非是来求得一碗饭吃,你弟妹已经进京求皇帝赦免我了。”

    叶仁一听喜不自胜,顿时放下心来。瞅着跟着进来的俊逸青年问道:“你是谁?”

    沈襄介绍道:“他是我远房堂兄弟沈灏,我们俩都被官府缉拿。”

    沈大姐有些疑惑,似乎从未见过这位面生的族弟,不过她十四岁就远嫁湖南,也记不清楚了。

    叶家是本地有名的书香世家,一连三代却没有中过一位举人,所以家境一般般,叶仁自从父母病死后,给县太爷做了师爷。

    当下叶仁命人收拾饭菜,走到外面将两个看门的,新买的一个小厮,厨房做饭挑水的几个下人都叫来,说道:“适才是我的从堂兄弟,并不是亲戚,你们都记住了。”

    返回屋里,叮嘱沈襄暂且改姓为叶,要叫他大哥,叫沈大姐嫂子。

    沈灏有些好笑,自己岂不是快成了三姓家奴?算了,叶灏就叶灏吧。

    两个兄弟初来乍到,沈大姐不免要买些肉给他们吃,而叶仁最是俭省,一年四季只有祭祖时方能见到肉。哪怕不是初一十五,买块豆腐也要生气。

    一连住了五天,见他们吃了不下五斤半肉,白菜豆腐等搭进去了十几斤,嘴上不好说什么,心里实在是受不得了,整日里皱着眉头,好似家里死了人似的。

    他不好琢磨沈襄,对更能吃的沈灏意见很大,说话时听说他教过学生,欣喜道:“日前周大财主托我留心一位学问渊博的先生,教读他儿子周琏,把沈灏这家伙引荐过去,万一东窗事发,周家有钱有势帮着打理,那我不也没事了?”

    如此在书房找到了看书的沈灏,问道:“你说教过书,可教得是大学生还是小学生?”

    化名沈灏的徐灏说道:“大小学生都教过。”他倒也没有撒谎,去视察学校,时常白话了一节课,也算是讲课不是?

    叶仁又问道:“那你的八股是好的了?”

    徐灏说道:“能胡乱做几句,只是不通顺。”

    叶仁说道:“我此刻出一道题目,你作一篇给我看看。”

    一边的沈襄见状说道:“那我来做吧,堂弟他别的学问胜我十倍,可八股远不如我。”

    叶仁更欢喜了,最好把你们俩都送走才好呢,摇头晃脑的念了一句“浩浩其天”。

    沈襄可是真正的大才子,此等题做过不止一次两次了,当即拿起笔来。徐灏则瞅着叶仁的表情,猜测他要干嘛。

    不过一顿饭的时间,沈襄写完了递给姐夫过目,想叶仁也是中过乡试第十八名的人,是本地有数的名士,一向自视甚高。见妹夫下笔敏捷,暗道这小子就算有才气,可写的这么快,不知又在信口雌黄什么东西。

    等一看开篇的破承起讲,马上叫好不绝,再看到后面已经不住的点头晃脑了,大为赞扬,笑道:“我见过岳丈的文字,昌明博大,理路是正的,竟不及你多矣。可惜你如今身在患难之中,不然高中解元是一定的了。”

    徐灏很惊讶,难道他不知道沈襄的大名?原来沈大姐清楚丈夫气量小,不愿用弟弟来刺激他,是以叶仁不知虚实。

    为何抓沈襄,一来成天到晚的骂朱高炽和朝中大臣,忍无可忍了;再来是爱惜他的才华,解缙曾说如果沈襄肯参加科举,三甲没有任何问题。

    只可说沈襄倒霉,这一次包括沈员外和陆素怀在内,大家合伙演了一出戏,由徐灏亲自挂帅,准备逼得沈襄参加科举好救家人。

    当然徐灏不会这么无聊,他此行来湖南,顺便为了对付谷王朱橞。

    因为在辽东大肆杀戮,朝中大臣最近对他的意见很大,要把他远远调离辽东。(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三章 长随

    书房里,徐灏百无聊赖的坐在一边,手里端着一碗凉茶。一会儿想起在辽东发生的事情,一会儿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忽然沈大姐闻讯而来,见丈夫担心是沈襄以前做过的题目,又随口念出了一道题,不悦的道:“做了一篇,好就罢了,怎么没完没了?”

    叶仁摆手道:“你不要管。”

    沈大姐走到徐灏身边坐下,随口问道:“晚上住的还好么?”

    徐灏笑道:“挺好的,吃的也好,大姐你放心吧。”

    “那就好!”沈大姐估计也默认了是族弟的事实,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起来。

    调查谷王自然用不着徐灏亲自出马,所以空闲时间一大把,正愁在叶家实在是太无聊了,大概也猜出了叶仁的用意,无非要帮他们找个安身立命的差事。

    这边沈襄做题毫不费力,轻轻松松的又做完了,叶仁拿过来越看越喜欢,喜欢的手舞足蹈,对妻子说道:“令弟大事成矣。”

    沈大姐问道:“什么大事可成?”

    叶仁便将周财主所托详细说出来,笑道:“不过是教教他儿子,以往都是我帮着教几天,每年就送来了四五十两银子,还有衣服鞋帽之类。我把你弟弟推荐过去,他也就不用我了,为了自家亲戚,我也不计较。”

    沈大姐觉得这主意不错,自食其力总比寄人篱下强,说道:“好是好,就怕人家已经请了人,失去了机会。”

    叶仁说道:“今日他儿子的文章还是我看的呢,哪里请了人。就算请人,也得先请教我看个好歹。”

    沈襄说道:“这位周员外如此信任姐夫,想来他也是大有学问之人了。”

    “他有什么学问?”叶仁大笑,“附庸风雅罢了。他儿子也不过完篇而已,每次做文字,有时明白有时糊涂。人生的倒是非常英俊,若能认真读书,不愁不是科甲中人,只要有好先生教他。”

    沈大姐不乐意了,说道:“既然父子二人学问都一般,那你为何两三番的考我兄弟?”

    叶仁胡子一翘,说道“你懂什么!他父子虽然不通,但他家中往来的门客却有通的。一旦你弟弟UU小说欠妥。被人家辩驳出来,将他辞了,岂不是连我的面子也完了?”

    沈大姐说道:“那事不宜迟,你赶紧去张罗此事吧。”

    “成,我现在就走一趟。”叶仁站起就走了。

    屋里剩下三人,沈大姐歉意的道:“如果你哥哥去做先生,怕是要委屈你做个长随了。”

    徐灏笑道:“可以,做书童也没问题。”

    沈襄撇嘴道:“长随都便宜了他,做我的奴才最好。”

    他一想到被通缉即牙痒痒。被抓被杀咱认了,可你一个能影响到帝王和朝廷之人,袖手旁观也就罢了,竟然死乞白赖的跟着我亡命天涯。天底下还有这样的荒唐事嘛?

    徐灏的解释是我不重伤失踪了嘛?总得给天下和外国各族一个借口,不然出兵总归名不正言不顺。

    剿灭女真这件事往大了说也不算严重,想当年安南不一样被侵略?每年造反不杀个千八百人。

    而且历史上明朝对辽东实行的先安抚再分化,进而看其坐大也没少用兵打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是徐灏杜撰出来的,不然努尔哈赤也不会说什么七大恨了。

    总之在明朝搞民族主义很正常,蒙古人的前车之鉴才过去几年?只要不影响到关内就行。消息也被严格封锁了。死亡数字会以春秋笔法一笔带过,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沈襄的事沈大姐也被蒙在鼓里,心悬着就怕事不成,这几天没少被丈夫埋怨。

    到了晚上,叶仁喝得半醉回来了,一进门,向着沈襄举手叫道:“恭喜了。”

    沈大姐打房里跑出来,问道:“成了么?”

    叶仁醉醺醺的说道:“我一到他家,周员外便留我吃饭,真是非常丰盛的酒席。席间,我把你弟弟赞扬的世间少有,此事能不成么?已经订好后天上馆,学金每年一百六十两,额外送两季衣服。今日就直接给了五十两,作添补零用之费。”

    徐灏心说这周家真大方,比李太有钱也讲究多了。

    叶仁献宝似的掏出银子放在桌上,说道:“你们俩到他家,有吃有穿有住,这银子也没地方花,不如都给你穷姐夫买点米吃吃,怎么样?”

    沈襄感激的道:“我原是苟延岁月人,只要不饥不寒,有安身处足矣!这修金都给姐夫留下吧。”

    叶仁一听欢喜的心花朵朵开,马上吩咐朱清:“这两日加六两肉给舅爷吃,若还剩下没吃光的肉,那就添买四两亦可。”

    又对着沈襄和徐灏嘱咐道:“你们俩别忘了是我的堂兄弟,姓叶,一定要牢记心里。”

    徐灏心说我的肉呢?你这家伙太抠门了,咬牙说道:“我骑来的驴子也没用了,情愿送给姐夫。”

    叶仁越发开心,大方的叫朱清再去买六两肉,徐灏心里苦笑,一头驴换一斤肉,这个买卖亏惨了。

    谁知第二天,叶仁跑来说道:“你驴子送给我,就是我的了。那驴实在能吃,抵得上三头驴的草料,吃的我心中发慌!我也用不着它,赶紧卖了得几两银子,贴补贴补家用也好。”

    徐灏笑了,沈大姐难堪的道:“亏你是个读书人,怎爱钱爱到这个地步?对了,虽说周家不缺钱,什么都有,可我两个兄弟一文钱不带,连替换的衣服被褥也没有,我担心被小看了,那银子你拿出来。”

    叶仁嚷道:“乱说!谁家寒士还讲究什么衣服被褥?人越穷越受敬重。”

    为此夫妻俩吵了半天,最终到底是沈大姐做了主,吩咐朱清买来几匹布,请来家两个裁缝,每人给做了两套衣服,几乎把个叶仁给心疼死。

    到了后日,周家先下了三份请帖,周员外亲自来拜请叶仁送沈襄入学馆,徐灏作为跟班全程陪同,见周家的礼仪非常隆重,家里也非常富丽,对自己的房间深表满意。

    然后周员外领着儿子周琏设酒宴款待,一家上下都称呼沈襄为叶先生。可惜徐灏没资格上席,只能眼巴巴的瞅着叶仁大快朵颐。

    芙蓉县虽是个小县城,风气并不看重富贵人家,尊敬的是科甲人家,文化氛围极为浓郁。

    周员外名叫周通,家趁万贯有良田千亩,在城里开了许多店铺,乃是县里的首富。可是每当家乡人背后说到他,都挪揄他是铜臭员外,当然见了他本人,奉承的和读书人一样。

    久而久之,周通异常恼恨铜臭二字,见儿子周琏生得聪慧俊雅,遂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儿子考中进士,光宗耀祖一解心头之恨,哪怕一年出一千两银子请先生,他也愿意。

    就怕请来的先生教不好,早先千挑万选请来了位进士,只教了一年多,非常的有才华,没等周通得意呢,人家进京中了进士,做了翰林。

    如今请来了个秀才,他心里有些信不过,唯恐学问浅薄教坏了儿子,因此起了个文会,每个月要会文六次,求朋友们引来县里的读书人。

    徐灏懒得理会这些事,每天吃饱喝足就出去溜达,整体不见踪影,一回来就呼呼大睡。沈襄不乐意了,非逼着他进来陪读。

    这一天是头一次会文的日子,地点选在了城外的道观,沈襄在屋里穿戴整齐,说道:“叶灏你进来。”

    徐灏瞅了眼院子里的书童,叫道:“小的来也!”

    沈襄说道:“这会文是为了考察我学问,不可等闲视之,你也得打起精神来。”

    徐灏说道:“关我鸟事!”

    沈襄怒道:“你看你出口成脏,岂不是连累我没有家教?”

    徐灏气笑了,说道:“行行,我出口成章还不行么?我说你出来这么久了,不想家中亲人么?不思念娇妻孩子?”

    沈襄冷笑道:“别妄想我折腰,我就算死也不会低头。”

    “你低不低头关我屁事,懒得理你!”徐灏一转身走了。

    出门得有坐骑,不然就要依靠双腿了,徐灏马上直奔马厩,周家的马没有几匹,驴倒是不少。

    正挨个选驴的时候,风风火火冲过来一匹母马,上面坐着周家的大小姐周芳,直奔着徐灏而来。

    马速很快,他赶紧往后退了几步,抬手迅速抓住了缰绳,使劲用力一拽,结果马是停下来了,却把大小姐给甩了出去。

    啪!女孩子大头朝下倒挂在木棚上面,长长的秀发搭了下来,惊恐欲绝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驴脑袋,尖叫道:“救命啊!”

    天气炎热,裙子也滑了下来,露出一双白白嫩嫩的大长腿,在阳光下显得极为刺眼!徐灏知道坏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趁着下人们纷纷救人的时候,先若无其事的走到门口,然后撒丫子就往外跑。

    被救下来的周芳气的满脸通红,愤怒的道:“那个人呢?他是谁?”

    有小厮叫道:“是学馆先生的家人,叫做叶灏的。”

    周芳怒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非得亲手抓住他不可。”(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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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明穿日子介绍:
徐灏生活在大明朝建国之初,这是一个令贪官苦不堪言,功勋富豪朝不保夕的时代。
各个位面皆有穿越前辈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平凡的徐灏准备过平凡的生活。
因为平凡中自有乐趣,自有真谛。平凡的明穿日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平凡的明穿日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平凡的明穿日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