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四章 悉听尊裁
夜晚月色清朗,流云四卷一镜当空,临夏阁周围有水的地方,水光上下荡漾淡淡金黄色的波纹,更觉得湖水分外清澈。
沐凝雪等人特意设宴请来闷闷不乐的钟可姑,以诗社为名赏月作诗,为她解解烦闷,也表达大家的支持,所以徐家女人俱都出席,一个不少。
起先还请来了二老爷夫妇,徐庆堂向来是不终席的,徐灏深知便宜父亲心善且格外柔软,别看什么都不说,但对于家族任何人都最是关心,每当姐姐妹妹嫁人时,都会非常的伤心,认为意味着曲终人散空愁暮。
可是摊上徐灏这么个儿子,家里竟然年年都热闹异常,所以徐庆堂连伤感的机会都不给。每天上完朝,坐在阁楼上看着家里的男男女女,怀里搂着孙儿,时常一坐就是一天,可谓是笑口常开。
人能出现自是意味着选择站在钟可姑这一边,也意味着钟氏的地位无可取代。
徐庆堂走了,萧氏年纪大了怕夜凉,所以也提前走了,有孩子需要照顾的也走了,有丈夫需要调教的也走了,最终剩下了三五人。
前方假山一带遍种着木芙蓉,今年秋天特暖,花开得最盛,好似蓝烟粉雾,沐凝雪心有所感,随手添了小词“调寄菩萨蛮”。
“重重步绮摇秋影,五铢衣上飘烟冷。生世惯空江,当时本是双。拒霜情宛转,芳绪何人见。梦里别东风,羞颜深浅红。”
钟可姑微微叹了一声,说道:“令我想起前人咏白莲的诗,无情有恨何人见,月白风清欲坠时,正和嫂子此词意境相似,嫂子是在替我幽怨,比从前填的柳絮词还有意思。”
沐凝雪轻声道:“听说邬家姑娘也是个知书达理之人。既然事成定局,莫不如坚强以待,五弟非是负心人,大抵一时鬼迷心窍。”
钟可姑看着依然清丽绝俗的嫂子,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苦笑着点点头。
岸边,徐海犹豫不决的望着独坐凉亭中的三哥,最终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隔着老远,徐灏摆手示意他不要开口,朝着对面的空座指了指。石桌上摆放着两只酒杯。
“干杯。”徐灏说道。
徐海喏喏的低着头道:“我错了,可是我。”
“什么都不要说。”徐灏语气轻柔,尝了一口酒,似乎自言自语,“若早前听从父母之言,娶了表姐,那么当我遇到凝雪时,大概会和你现在的表现一模一样,想给自觉真正喜欢的人以正妻地位。所以我不会责备你,男儿有担当比什么都强。”
徐海立时精神一振,随即叹道:“可我对不起妻子。”
徐灏笑道:“此事我已经纠结好多年了,我何尝对得起你嫂子呢?多想也是无益。来喝酒!”
与此同时,邬斯文洗完澡穿了件干净长衫,因即将远赴朝鲜,最近他着实下了苦功。连日来闭门谢客,今日读了殷盘迁都章,头昏脑涨的。
邬太太说道:“你过来。我有话说。”
“太座有何吩咐?”邬斯文忙走了过去。
邬太太说道:“女儿也不小了,你老留她在家中做什么?”
邬斯文皱着眉头道:“我留心择婿久矣,总不见个用心读书之人。”
“我寻到一个好的。”
“是哪家?”
邬太太得意的道:“就是徐家的五公子徐海。”
邬斯文失笑道:“奶奶故来取笑。”
邬太太不乐意的道:“哪个王八羔子才和你取笑呢?张口之乎者也,有意思么?”
邬斯文说道:“徐海是钟指挥女婿,已娶过多年,怎么说起这般没人样的话呢?真是昏愦不堪。”
“你才昏愦不堪。”邬太太掰着手指头,“人家好爵位,好家业,又有好妈,好叔叔好婶子,好哥哥好嫂嫂,好奴仆、好骡马、好房子。一个人能占了十几个好,货真价实的王侯之家,你不把女儿嫁给他,还想嫁哪个?”
女儿是邬斯文的逆鳞,宠爱的了不得,此刻也顾不得拽文了,怒道:“放屁!徐海现有正室,我女儿给他做妾?我邬家的女儿,可是与人做妾的么?”
“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邬太太眉开眼笑的,“人家也是明媒正娶,哪个说做妾?”
“蠢材!”邬斯文一脸不屑,“人家哄你呢,我的女儿岂是受人家谎的么?”
邬太太说道:“我虽没有十月怀胎,三年乳哺,可也是一手养大,你出过什么力?你这老怪物坐享其成,你做过什么?”
“你,你。”邬斯文顿时张口结舌。
邬太太忍不住嘲笑道:“你也就在她娘身上费过点力气,也不过是片刻。”
是个男人也忍受不了这方面被女人瞧不起,邬斯文气得手足冰凉,指着妻子说道:“上帝好生,把你也在覆载之中。”
邬太太叫道:“休拿文章骂我,你骂,我也骂。”
邬斯文昂然道:“你这样天昏地暗的杀材,理该把你投彼豺虎,豺虎不食,投彼有畀,有畀不受,投彼有吴。”
“好你个不识好歹的老奴才,不识抬举的老奴才,千年万世的老王八。”邬太太大怒,拍着桌子骂道,又随手将茶杯摔碎了,又将一只汤碗扔在了地上。
心惊肉跳的邬斯文马上老实了,气冲冲的倒在床上,因气闷使劲拍着胸口,嘴上喃喃道:“安得尚方斩马剑,断却泼妇一人头!”
“你给我起来。”邬太太跑过来用手揪着方士巾乱摇,“老怪,你就算装死,我也得把女儿嫁给徐海。”
“吾宁死不降!”邬斯文一副慷慨就义状。
邬太太气呼呼的伸起手,“老娘让你不投降。”啪!狠狠来了一巴掌,打得邬斯文眼前金星乱冒,刚想起身逃跑,不想邬太太一头撞了过来,正中腰眼。
“哎呀!”邬斯文惨叫一声,忍痛从地上的火盆里捞起一把灰,向着妻子脸上撒去。
瞅着妻子使劲揉眼睛。邬斯文得意之极,可也迎来了彻底暴走的母老虎,拎起棒槌不管不顾的疯狂抽打他。
幸好邬夜春及时赶来,救下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父亲,将人给扶起来坐在床上。邬斯文气的哆嗦,“此妇七出之条,今已有六。”气喘吁吁的摇着头,“吾断不能姑息养奸。”
邬夜春早已习惯了,心疼的给父亲揉着伤口,邬太太大吼道:“你还敢拿文章骂我?”
邬斯文摇着头道:“斯人也。而有斯凶也。出之必矣,出之必矣!”
邬太太骂道:“你少对着女儿吊矣球矣的胡嚼。”
“对牛弹琴!”邬斯文气的无话可说,一跃而起冲了出去,邬夜春无奈又去宽慰母亲。
邬斯文负气到了书房,想了好半响,可怜他一辈子也没制服过妻子,想不出来好计策,索性取出一本诗经,低着头狠读。
此后也不出来了。吃喝拉撒睡都在屋里解决,闹得书童丫头捂着鼻子进进出出,闷在书房里以示抗议,邬太太也懒得理他。
第三天舒二娘登门来听回信。说道:“我家太太请太太安,日前题的喜事,不知可应允?”
邬太太说道:“说起来教你笑话,我为了此事与那老怪物大闹了一场。如今还躲在书房不出来呢,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舒二娘笑盈盈的道:“这事总得要太太做主,邬老爷的性子我们素来也都知道一二。不怕得罪太太说。他老人家过于忠厚,而且委实太迂腐了些,太太则是惊天动地的大才。依奴家之见,咱们这边下定礼,筹备择日完婚,那边让邬老爷随便闹去,愿意找谁就找谁帮手,就算跑去告官,哪怕告上御前,徐家也支持太太您是一家之主,大不了让圣上赐婚,看邬老爷高不高兴?”
邬太太大喜道:“有你徐家帮衬,我怕他?只是你说钟指挥家也同意了,真的两家都是正室么?这可开不得玩笑。”
舒二娘笑道:“太太真是多心,我们哪有胆量敢将诗礼人家的姑娘骗了去做偏房,侍妾?”
邬太太痛快的道:“行,等我把老怪物打发走,择日下定完婚吧。”当晚邬斯文被扫地出门,气的去投奔兄弟杨稷了。
如此徐海只剩下老丈人这一道关口,准备了几桌酒席,将自己的亲朋请来四五十人,席间请大家伙帮着说情,谁不乐意给徐家效力?竟没有一个人对此事本身发表意见,好似天经地义一样,欣然领命。
到了钟家,众亲友先从老太君七十高龄,还未见重孙儿,令爱出阁已经三四年了,只生下了女儿,然后说到了要娶金陵邬家的令爱做继室。
钟指挥一蹦三尺高,原来他爹是有名的老秀才,他生性喜欢练武,但也读过书考上了秀才,当年因钟家素有贤名,所以徐家信了媒人之言,而钟可姑也确实无可挑剔,令人满意。
钟指挥借着徐家的门第,又跑去考了武举,顺顺利利的做了个指挥,相当于县里的人武部大队长,属于维护地方治安的性质。
“有徐家这样的么?我不服。”钟指挥怒道,指着大家伙,“诸位俱都是养女之家,可有一位做过这样不近情理的事儿没有?小女出阁不满五年,又生了闺女,岂能加‘从不生育’四字?人家还有二三十年不生儿子的,那该问个什么罪过?
儿孙迟早有命,莫说徐家老太君见过重孙儿,她便一百二十岁不见我女婿的重孙,也只能怨自家的命!你们今日要说小婿娶妾,虽不像话可也至少像个人话。”
边说边挽起了袖子,露出手臂上结实的肌肉,“怎么现在放着小女,竟说起要娶继室的话来?姥姥的,此后别说娶什么继室,敢说娶妾一个字,他徐家是有钱有势,但徐海的命却没有十个八个。”
使劲连拍着胸脯,钟指挥仰天大喊道:“我何家穷是穷,但有骨气,凭着一腔热血,我和他徐海拼了!”
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兼且也说的正大光明,如果是正常人都得心生羞愧,奈何周围这些说客哪个是被吓大的?彼此顾盼对对眼神,心照不宣。
此时钟指挥挺着胸膛,双眼紧闭,斜靠着椅子,比大将军的架子还大。
众亲友纷纷叹气,说道:“是我们来的孟浪了,咱们走吧,可别再讨没趣了。”
有人接口道:“别呀!我们都来了,得把话说清楚了,也好回复徐家。”
对着闭着眼睛骄傲状的钟指挥,说道:“我们有一句不知进退的话儿,尊目紧闭不开,不知容说啊不容说啊?”
钟指挥缓缓将手向天上一举,冷哼道:“只管吩咐。”
那人说道:“我们临行前令婿说了,钟家近年来手素些,若此事肯高抬贵手,情愿送银三千八百两,为日用小菜之费。反正就是这句话,你愿不愿意,悉听尊裁!”(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五章 红颜最耐秋
三千八百两银子,按照明初的物价,徐灏的结论是二百万软妹币,用宝钞来支付,一百万。用一百万仅仅买个钟家同意,在洪熙朝土豪稀少的年代,可以相当于就是拿钱砸死人的节奏,虽然庸俗却也极具杀伤力。
明初秀才每月有一两银子的伙食费,六百软妹币左右,放在今天不干活也不会饿死,但也发达不了,所以啥都不干的穷秀才一抓一大把。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怒气勃发的钟指挥听见银子二字,满满的怒气值顷刻间下降了一半有多。
担心仅剩的怒气也被白花花的东西驱走,急忙张开眼怒道:“诸位会错意了,且莫说三千八,便是一万六,看我钟某人收他的不收?”
嘴上说得硬气,奈何声音却弱了下去,其他人纷纷叹息,一个嫁了几年的闺女还能再卖这么些银子,真是值钱啊!
有人说道:“你到底收不收?尊驾若一分不受,咱们服你是真爷们,此话毋庸再提,我们现在就走。若因数目多寡之间,有用到我们的调停处,尚求明示。”
钟指挥挺拔的胸部一而再的瘪了下去,人在银子下不得不低头,说道:“小弟忝入仕途,绝非以小女搏银钱之人。但亲家就不能直接来说,何必劳重众亲友来兴师动众?弟心实是不甘。”
大家伙一听明白了,敢情还想官钱两得?但可能劳动徐三爷大驾光临么?这钟指挥的胃口委实太大了。
众人说道:“徐家有不是,我等来的也有不是。现在话已经挑明了,不知尊驾还肯曲全我等薄面,体谅令婿苦心否?”
钟指挥说道:“小弟自是全众位玉成美意,只是三千八之数,在寻常之家或许惊人,在徐家就未免轻己轻人了吧?”
大多人皱了眉头,三千八百两银子。完全证明徐家的诚意了,徐家一年俸禄才多少?“五千,如何?”
钟指挥伸出三个指头,说道:“非此数不敢从命。”
众人纷纷叫道:“你疯了?三万金能买三十个绝色侍妾,而且还名正言顺。好,就算娶妻之事作罢,难道钟指挥真敢不准令婿娶妾么?就是徐海他自己也不敢纳妾么?
三万金之说,我等不敢替徐家慷此大慨,就此告别吧,徐家愿意自己来面谈。”
这下子轮到他们怒了。三万金怎么不去抢?还是真当徐家是泥捏的?这已经不是狮子大开口了,而是给脸不要脸。
所有人一齐站起来就要走,钟指挥赶紧满脸堆笑,拦住说道:“且请稍坐片刻,小弟还有一言未结。”
吩咐下人看茶,钟指挥说道:“君子周急不济富,众位何必以徐家之有余窘小弟之不足?家里确实没钱,此中高厚,还望哥哥们垂怜。”
大家伙面面相觑。心说尼玛一个指挥腆着脸说穷?总算明白为何徐海非要再娶一妻了,此等人家出身的女儿,委实太小家子气。
混迹在人群里的徐溶,慢悠悠的说道:“三千八之数。本是我们替你争取来的,后来说到五千,那是大家斗胆担承。现在钟指挥既然以贫富有无立论,咱们若不替你周全。大概你心里要骂我们趋炎附势。行,再加上二百,共作五千二百两。此外即使一分一厘,亦不敢做主了。”
钟指挥故意为难频频叹息,叹道:“罢了。就依着众位吩咐吧。”
大家伙暗道五千二百两?擦!原来生闺女这么值钱,不过所谓并肩正室也确实是滑天下之大稽,拿钱堵上钟家的不满也是难免。
徐溶笑道:“既承慨允,必须立一执照,好回复徐府。”
钟指挥指着自己的鼻子,“小弟不是不通世务的,我现在就写。”于是取过纸币,亲自写道:
立凭据人,原任指挥副使何仁。因某年月日,将亲生女出嫁与英国公府长房次子海为妻。
今经四载,艰于生育。徐亲家欲娶金陵邬家之女与婿海为继室,浼亲友某等向仁道达。仁念徐亲家老太君年近衰老,婿海病弱,安可因己女致令徐长门承祧乏人?已面同诸亲友言明许婿海与邬氏完姻。
邬氏过门后,与仁女即同姐妹,不得以先到后到,分别大校此系仁情愿乐在,并无丝毫勉强。将来若有反悔,举约到官,恐口无凭,立此存照。
下写同事人某某某等。
大家看了见写的凭据甚是切实,称赞钟指挥是文武双全的明白爽快汉子,徐溶提出要请出钟太太出来,当面说好了。
钟指挥贪图银子,也料到女儿在徐家不会受到委屈,连忙进去请人。好半响,方见钟指挥的娘子王氏出来,向众人微微一福,众人俱都还揖,将适才的商议并立的凭据,仔细说了一番。
王氏没说别的,只说了句:“若娶了新的欺压我女儿,我只和众位说话。”说完眼泪和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滚而落。
众人忙说道:“徐家是最知礼的,就是令婿也非无良之辈,嫂子尽管放心。”
这边徐灏收到了消息,尽管那晚安慰了弟弟,可心里不可能没有不满,无非在此种事上,他不想表态罢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自污是最好的自保手段,家族荒唐事多了,自己的声望会受到损失,徐灏不是愁声望不高,而是愁声望太高了。
钟可姑是个文青妹子,成亲后喜欢收集文雅之物,参加各种诗会什么的,伤春秋悲动辄无缘无故发个小脾气,不愿打理柴米油盐酱醋茶,远远躲着。可谓有林黛玉之皮,没有林黛玉之神。
长房大事小情都由王玄清一个人打理。而徐海忙于应酬所有外事,夫妻俩几乎没什么共同语言,兼且人只是中人之姿,久而久之徐海开始厌恶妻子只知花钱悠闲自在,不帮着家里做事的大小姐做派。
徐家真正的大小姐多了,哪个不操心家事?不管事也行,那就娶个既美貌又愿意管家的回家,一举两得。
徐家婚嫁的消息。早传遍了整个金陵,到了娶亲那日,很多人都来送礼,徐海继续邀请亲友四十人,替他酬谢往来贺客,在内院东边的院子收拾了喜房。
花园里,青霜看着钟可姑,要说她也曾想过风风光光的嫁给徐灏做二房,现在无疑打消了念头,实在太令姐姐难堪了。也多少懂得为何姐夫不给雨诗名分,晴雯她们依然做通房丫头的做法。
套用姐夫的话说,这世界本来就没有公平,没有公平又何谈不公平?
青霜提议道:“今儿咱们起个芙蓉词社吧。”
沐凝雪说道:“要起社,人要多些才有趣,红叶绿竹刚回去,大姐二姐来不来也说不定,只冯姑娘准来的,未免人数太少了。”
沐青霜说道:“咱们分头请去。就有不来的,随后补作亦可,反正还有迎春。”
沐凝雪见妹妹执意,打发人飞马去请。一面预备好酒菜肴。沐青霜又说道:“还有社主和监场誊录没请呢。”
沐凝雪忙又派人去千寿堂请人,原来王玄清袁氏等正妻都躲在那里,不愿去应付前来贺喜的亲友,倒是一些小妾兴致勃勃的赶去帮忙。
不一会儿。王玄清和袁氏过来,笑道:“你们这几个人就要起社嘛?”
沐凝雪笑道:“人少了,你们也都凑上。”
袁氏说道:“那可是白说。我几时填过词?”
沐青霜说道:“姐夫一会儿要来做社主,不愁人都不来。”
果然随着徐灏过来,陆续徐妙锦、徐青莲、徐翠桃、徐翠云、徐翠柳,徐绿哥等都来了,反而冯姑娘今日回了娘家。
彼此说着话的时候,徐灏瞅了眼强作欢笑的钟可姑,预测接下来的变局。
沐青霜和徐翠柳将各色小调写了,搓成了纸丸,大家拈阄,各人自去构思。所有人的注意力自然都在钟可姑身上,见她取了张花笺,把词写了出来,见是西江月调,说道:“你怎么单挑这个调儿?看着好像容易,可不容易出色。”
钟可姑笑了笑,全神贯注的写道:天上碧城何许,人间锦水多情。萧娘镜里斗娉娉,怜取临印妆影。故苑仙姿销减,空江秋怨分明。昨宵风露梦瑶京,烟外愁鸿啼醒。
徐妙锦品评道:“词是绝妙,比之你素常所做高了不止一筹,可见心有所悟。只是太凄艳了,尤其结拍两句,真叫人回肠荡气。”
沐凝雪说道:“平调能填到如此,却也亏她。”
徐翠柳自己拈的是浣溪沙,想了半天,矜持不肯下笔。萧雨诗催道:“香快烧完了。”
徐翠柳草草写完:一镜盈盈舞彩鸾,江妃含笑倚新妆,佩环消息暗思量。稳称锦云笼翠被,暗催玉露解罗裳,丰容莫道不禁霜。
众女看了都说:“到底是翠柳,作得如此细风光。”迎春忽然说道:“下半阙更好。翠被,罗裳两名又流利,又不落俗套。”
沐青霜说道:“末句更好呢,妙在的确是芙蓉,别的秋花便合不上。”
徐灏和大家全都惊讶的看着迎春,似乎对诗词的造诣一日千里,徐灏说道:“你也写,我给你抓阄。”
拿开一看,是个唐多令,就见迎春冥思苦想,功夫不负有心人,一笔一划的书写,头两句是:芳佩为谁留,红颜最耐秋。”
沐青霜先拍手道:“红颜最耐秋,这五个字真有意味。”
接下来是:仗西风洗尽清愁,一镜千妆争媚抚,遮不住木兰舟。徐灏看到这儿不禁震惊的一塌糊涂,写诗仅仅一年就能到此等程度?果然这世上有天才。
其她人也莫不赞美,徐妙锦说道:“好是好,但犯了新手的通病,太说尽了,往下该怎么转呢?”
下阕是:冷面也娇柔,韶华任水流,便东君肯嫁还羞。三十六湾春不到,何处去弄珠游。
徐灏仰天哈哈大笑,搂着娇羞不已的迎春,笑道:“这就是吾家有女初长成了。”
徐翠柳惊讶的道:“你看她下阕的意思愈转愈深,难得的是还见身份。”
徐翠云和徐绿哥等都不善于诗词,说道:“这词一气贯注,还有新意,只怕要推她第一了。”
青霜只顾看别人所作,见那香只剩下一星,这才慌了,连忙趴在桌案上,将自己填的写出来。
原来她拈的是琴调相思引,话说随着众女或年纪渐长或已为人母,诗词之道自是渐渐淡了,兴起时偶尔为之,平日里没人孜孜不倦的专研。
唯独徐翠柳和沐青霜不愿嫁人,终日寄情于诗词山水,本身又极有天赋,公认是如今诗社里最有才的二位,而徐妙锦和沐青霜大多做个监舍。
如果不出意外,兴许第一名就在青霜和新晋迎春二女之间,所有人都围着来看。
镜里分明第一春,占来秋色也收入,晚妆才试,骄尽绮罗尘。锦渚再逢休怨别,粉烟微瘦肯含颦,挂桡来处,无意斗罗裙。(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六章 委屈
徐海非要娶漂亮的邬夜春,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受到大哥徐汶的刺激,当日领他去见识家养的戏子,其中一个女旦芳名叫做娇娇的,模样俏丽异常,天生的娇媚风流比徐翠柳还要更胜一筹。
而且生旦净末丑俱会,扮谁像谁技艺高超,唱腔板眼吞吐清楚,声音像从牙缝中一字字逼出来似的。音韵悠扬,令票友们闻之魂消心醉,推崇备至,更难能可贵的,年纪只有二十岁。
这位娇娇本来不是徐汶买来的,而是附近一家姓白的财主养的,徐汶慕名去他家听堂戏,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千方百计也要把人弄回去。
堪称京城超级明星的娇娇,白财主如何肯放人?有亲友提醒道:“戏旦固然可爱,可自家性命更可爱。那位是英国公家的长孙,你一个白衣财主有什么依仗?说不准惹恼了他,罗织罪名轻则让你倾家荡产,重则要你死无葬身之地,到了那时连妻妾都保不住,白白给人拿去侮辱。这岂不是为惜一指,连胳膊都不顾了?”
白财主觉得深为有理,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嘛,为了个美人得罪了贵人不值得,忍痛割爱把人送了过去。
徐汶遂了心愿,出手很大方,送去三十六两身价银,想白财主当初为了买娇娇花费何止五百两?并且费了几年的心力才教成名角,能稀罕这几两银子?还不够打脸呢,干脆推辞不接受,言明就是白送的。
自从徐汶得到了千娇百媚会唱戏的娇娇,如获至宝,把准备娶老婆的院子给她住,担心家里的丫头媳妇瞧不起,另外买来四个丫头服侍,什么正妻小妾也不娶了。
徐汶随着开始迷上了音律。成了一名发烧友,特意买了个有才的书童,日夜教他如何填词作诗。
早年徐汶读过书,诗词造诣也还可以,又自小习武身材挺拔,论潇洒英俊徐家兄弟中无出其右。可是他有一个弱点,俗话说相由心生,面相有些偏于阴柔,或许很多妹子喜欢所谓的邪-魅,但恰好朱巧巧不喜欢。她更喜欢徐灏那样的。
娇娇也不是很喜欢,何况徐汶历经坎坷始终不得志,灰心失望之余渐渐没了年轻时的锐气,常年沉溺于酒色玩乐,二十九岁开始身材发了福,如今体重是徐灏的将近两倍,面相也再不复昔日之英俊倜傥了。
娇娇喜欢的是书童阮飞,今年十八岁,第一彼此年龄相仿佛。第二都是艺人,更有共同语言,第三阮飞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个头轻盈修长,浑身骨头没有四两重,就像戏台上的风流书生一样。
大概娇娇看惯了此等扮相,所以格外喜欢。只因人在矮檐下,她不得不对徐汶强颜欢笑,私下里真心爱的是阮飞。
徐汶被蒙在鼓里。喝酒时对徐海吹嘘娇娇多么多么的善解人意,多么多么的有趣味,自小练功身轻如燕,柔若无骨,各种高难度的花招不费吹灰之力,能把男人美死云云。
徐海不由得羡慕万分,想他的媳妇钟可姑,论长相也还可以,可却是一点风韵也没有的木头人,行房时跟弄死人一样,躺在下面一动不动,连叫一声都羞于启齿。
徐汶很喜欢阮飞,自然也没有放过他的后-庭,因阮飞会说话善于奉承,便认了干儿子,此后阮飞出入内宅无所顾忌,也是徐汶没有妻妾,只有一个娇娇和一群戏子,进进出出也无所谓了。
阮飞自从见了娇娇之后,一心一意魂牵梦绕的念着她,但那是他干爹的,不敢轻易动手动脚,无人时,忍不住放出一句俏皮话勾引,正好娇娇更爱他。
男人要偷女人非常辛苦,得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女人要偷男人却易如反掌,只要眼角微微留情,话语间稍微带个春意,只有下半身的牲口就会不顾一切了。
不提徐汶稀里糊涂的又戴了绿帽子,他跑来参加徐海的婚礼,见弟弟和新人拜了天地,又拜见了母亲王氏。等揭开了盖头,心说老五他娘的怎么这么有福气?娶了贤惠的老婆不算,又娶了富豪家的闺女,还是个别有一番雅致的美人,幸好我有娇娇。
第二天心满意足的徐海美滋滋的扶着新娘子出来,先去了介寿堂给萧氏刘氏端茶,老太君没敢告诉,还是见不得光的身份。
回来后,王氏命人叫钟可姑出来,叫了三四次,人也不来,
王玄清见状说道:“弟妹在你之前,你该以姐姐待她,她既不来,你去她那边走走为是。”
徐海也说道:“去吧。”
如此邬夜春随着丫鬟引导,来到隔壁院子的正房前。却说钟可姑能不生气?几次哭得死去活来,又听说父亲吃了五千两银子,竟立了凭据,险些被活活气死。
连日来幸好有嫂子们陪着她,昨日又去了园子,没有在宾客面前颜面扫地,今日将房门紧闭,一个人也不见。
此刻因太太发了话,无奈,只得打开了门,猛听到门外女人们喧笑,家中大小媳妇丫头簇拥着一个如花似玉的新人。瞬间,钟可姑有一种被打入冷宫的百感交集。
舒二娘说道:“这坐着的就是这边的大奶奶。”
邬夜春几步上前,朝着钟可姑深深道了万福,见她坐着冷着张脸,丝毫不动,小姐脾气发作停止了动作。
好半响,钟可姑压抑不住怒气,说道:“你就是新来的么?来了要知高识低,不可没大没小,你要说和我平起平坐的胡话,那你就是不知贵贱的人了。你去吧。”
几句话说的邬夜春满面通红,奈何自己是个新妇,不好出言挑衅,遂抱恨咽进了肚子里头,急忙转身出来了。
规规矩矩的站在王氏面前,邬夜春一副没事人似的。王氏问道:“见完礼了?”
舒二娘有心奉承她,便将钟可姑说的话描述出来,王玄清皱着眉神色不悦,暗道怎么能当面搬弄是非呢?
王氏却对王玄清说道:“怎么能这样做?一点大家礼仪都不懂,怪不得不让丈夫敬重。”随即和颜悦色的对邬夜春说道:“是我不该打发你去,你别计较,以后不必理她。”
王玄清微微摇头无话可说,这门荒唐的婚事最幸福的是徐海,而最得意的无疑是太太,凭此一举打入了贵妇圈子。邬家和杨家交好,而杨家往来之人不是内阁大臣就是六部尚书,凭此王氏终于可以在弟妹面前扬眉吐气了。
邬夜春回到自己房内,见到徐海不禁委屈的落下泪来,当真是荷花带雨我见犹怜,慌得徐海急问缘由,邬夜春不愿说,还是舒二娘说了一遍。
徐海听了罕见大怒,一阵风的跑到钟可姑房门前,大喝道:“开门。”
丫头慌忙跑来开了,他闯进去指着妻子骂道:“你为何如此不识好歹?你责备人要知高识低,没大没小,口口声声要晓得贵贱。那我问你,你的贵在哪里?你要真值半文钱,你老子也不会给我写凭据了!我警告你,你今后在新奶奶面前虚心下气,我还当你是上边人看待,你若不识趣,那我不妨再给你爹一千两银子,立一张卖女的文约。
哼!到时她坐着,你可就没站着的地方了。”
钟可姑万万没想到仅仅一天,丈夫竟然就如此无情,万念俱灰的低下头,不敢言语。
忽然王氏在外面说道:“外面还有许多贺喜的客人呢,两三个戏班子叫上戏。你素常没教训出好老婆,整日里诗啊词啊,花那么多钱买了些中看不中用的字画,什么事都袖手不管。瞧瞧凝雪和青莲她们,谁不是把家业打理的井井有条,有闲暇才会吟诗作对。
你也是的,偏要在这几天做爷们?早干什么去了?还不快出去应付客人。”
徐海恨恨的转身跑了,王氏不屑的也转身走了,只剩下何氏放声大哭,亏了王玄清过来宽慰。
二房这边,及时听到风声的萧雨诗紧急交代了芷晴和晴雯,二女风风火火的跑到了书房,意思是要让徐灏出头。
徐灏则慢条斯理的翻看东西,头也不抬的道:“太太有说错么?”
一句话,马上令她俩哑火,徐灏又说道:“你们是让我去顶撞太太,然后揍老五一顿,把新人撵回家去,然后立弟妹做太太么?”
芷晴忙说道:“自然不是,可好歹替五奶奶说说话吧?怎能任由她受欺负?”
徐灏嗤笑道:“人家夫妻间的事,你管得着么?苍蝇不叮没缝的蛋,这事如果弟妹没有一丝过错,你看徐海他敢?麝月你说。”
二女扭过头去,一边的麝月吞吞吐吐的道:“去年一年,五奶奶买东西的钱报销三千八百两银子,其中一半是买了娘家铺子里的货物。”
徐灏冷笑道:“我记得每个月的月例银子不过二十两吧?加上其她人不过百两。好嘛!一个月光购置东西的钱就超过了三百两,果然是国公府的奶奶,挥金如土。麝月你家奶奶花了多少?其她人呢?”
麝月说道:“少奶奶一年总共支出一千六百两银子,其中一千两是周济或打赏亲朋之用。二奶奶四奶奶都差不多,所有花销不超过一千五百两,其中包含了给贴身丫鬟的月钱,奶娘养娘的月钱,小姐少爷的日常开销等等。而六奶奶花钱狠,但大多是花娘家的钱。”
“嗯!”徐灏没有再开口了。
至此芷晴和晴雯全都无话可说,一时间大感没趣,耸耸肩转身去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七章 倒霉
邬斯文得知女儿出嫁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酒肉三兄弟临别前聚会时,杨稷和唐富贵都盛赞嫁得好,对他俩来说世间伦理道德本来就是用来践踏的,权势富贵才是真理。
气闷的邬斯文去找朋友,他有个多年知己名叫温习,乃是金陵很有名的老秀才,秀才中的大学霸,常年在家以教书度日。
温习待人接物和邬斯文一模一样,天赋却要灵透些,还知道爱钱,周围邻居都厌恶他,惟有邬斯文自小和他臭味相投,交往多年。
温习有个外号叫做温大全,一生只专研一部“朱子大全”,每天都要苦读一个时辰。
所以每逢院试,他做出来的文章和讲书几乎差不多,简直就是一部圣人语录,即使考不上一等二等,可也没人敢把他放在四五等之后,凭此稳稳做了一辈子的秀才。
邬斯文到了书房,已经是点灯时分,一进门,见温习正端坐在垫子上,眼睛是闭着的,给一些**岁的弟子讲解正心诚意。
有学生说道:“邬先生来了。”
温习这才睁开眼来,笑道:“子来几日矣?”
“才来。”邬斯文等他站起来,两个人彼此端端正正的深施一礼,然后一丝不苟的双双跪坐,即所谓的周礼。
邬斯文叹道:“弟德凉薄,刑于化歉,致令牡鸡司晨,将小女偷嫁于本城国公府之排五徐海,先生知否?”
温习说道:“吾闻其语矣,未见其人也。”
邬斯文最担心不是旁的,是他在士林中的名声,如此有违礼法之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了,谁让他自诩为名士呢!可惜不敢和徐家掰大腿,也不敢和妻子较真。是以心里忐忑的问道:“我辈斯文中公论若何?”
温习微微一笑,说道:“虽无媒妁之言,既系尊夫人主裁,亦算是父母之命,况徐家风评甚佳,徐灏者诚盖世英雄也,泉林无有指责。惜徐灏有弑君之嫌,弟有卖女求贵之举。”
邬斯文深叹道:“此事大关名教,吾力总不能肆徐灏于市朝,亦必与之偕亡。”
温习厉声道:“暴虎凭河。死而不悔者,吾不与也。不观齐景公之言乎?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是绝物也。兄之家势远不及齐,而欲与强吴相埒,吾见其弃甲曳兵走也必矣。”
邬斯文忙问道:“然则奈何?”
温习说道:“成事不说,遂事不谏。若徐灏交以道,接以礼,斯受之而已矣。”
“谨受教!”邬斯文自觉茅塞顿开。心情轻松的别了温习返回家中。
邬太太笑容满面的把丈夫推入内宅,准备了一桌上好酒席,给丈夫接风,席间把女儿嫁到徐家的好处。说的天花乱坠,邬斯文却一言不发。
邬太太赔了不是,又起身拜了两拜,得了面子的邬斯文这才笑了笑。
吃过饭。邬太太商议回门的日期,邬斯文说道:“聘女儿由你,回女儿也由你。至于女婿。我连面也不和他相见。”
“你又来了。”邬太太笑道:“当年我回门,你嫌我家铜臭,你那番脸不是脸的无礼样子岂止一次?我爹说你什么了?每次不是更加的恭敬待你。”
邬斯文想了想往事,也笑了,遂不再介怀。次日,邬太太一早取来宪书,要丈夫选择日子。邬斯文定在下月初二日,家里有的是钱,修缮房屋缝制新衣,买办各色食物。
十二月初二,邬夜春打扮的珠围翠绕,一身富贵,跟随了四房家人媳妇,四个丫鬟,坐着轿子来拜见爹妈。徐海也鲜衣肥马,被家人们簇拥着而来。
在外宅等了好半天,邬斯文才缓缓出来相见,神色间就好似先生见了徒弟一样,脸上毫无一丝笑容。
徐海老大不自在,他应酬惯了外事,人也变得圆滑机灵,最讨厌的就是腐儒了,油盐不进而且最固执,纯粹茅坑里的石头。
唯唯诺诺的好一会儿,随后去见丈母娘,邬太太满口叫着姑爷,带他极为亲热,徐海露出了笑容。
中午分为内外两桌,外桌是邬斯文和族中兄弟作陪,别的话啥也不说,来回盘问徐海的学问,那意思是没有秀才身份,哪怕是权贵子弟也不配做人。
这时候邬斯文突然乐了,原来他真正的学问不咋地,但是在女婿面前相当于高不可攀的名儒,以往谁都不愿搭理他,远远就跑开,对着下人讲文又没意义,女婿半个书生不敢躲开,心中大叫“妙,妙,妙啊!”饭后拉着徐海开始讲解孟子。
从此早上中午晚间,不停的讲论文章,张口之乎者也,闭口圣人之言,把徐海给恶心透了。
仅仅在邬家住了两天,徐海死活要媳妇回家,邬太太哪里肯依?强留了两天。
临行前,晕头晕脑的徐海接过老丈人苦心做出的文字八十篇,要送给他做密本,希望能考中秀才。
如果是刚刚穿越来的徐灏得到了这东西,绝对会视为至宝,简直就是一本秀才秘籍,各种文字上的诀窍和大篇幅的心得体验,以及如何对付主考官和猜题大全等等,若要能融会贯通的话,在认真的学上三年四书五经,考中秀才的几率大约能在百分之四十左右。
其实不是邬斯文的结晶,而是整个江南士林的心血,也是邬家有钱,要不然邬斯文怎么能考上秀才呢。
所以在邬斯文看来绝对是天大的人情,非女婿,外人想要一篇休想,可在无意科举的徐海看来,还不如个响屁。
过了几天,大太太王氏办堂会邀请亲友,徐海也将老丈人请来。谁知邬斯文只看了两折戏,拉着女婿论起文来。
他的意思是要在众宾客面前,借女婿卖弄自己也是个大学问人,赶巧徐灏倒霉的去了,毕竟邬斯文算是他的门下。
这下可惨了,邬斯文将徐灏赞不绝口,口口声声文曲星再世,能和解缙杨士奇比肩的名士。闹得徐灏哭笑不得。问题是他和邬斯文没少在一块儿喝酒,二人似乎熟悉的不得了,结果大家伙都看傻了,徐灏脸色通红,恨不得买块豆腐撞死。
邬斯文对女婿说道:“徐先生的学问比我还大,你须虚心请教,则会受益良多。”
时间久了,大家伙也看出他是个书呆子,纷纷暗笑徐三爷真是能人所不能,连酸儒也能凑到一起去。
邬夜春在屏风后急得要死。就见父亲拼命的和徐家主心骨讨论文章,而三哥渐渐露出不耐之色,唯恐太太生气,命人过去请了三次四。
可是邬斯文嘴上答应,屁股纹丝不动,皆因他见所有人都不停的看他,越发的得意起来。
徐灏没办法只好请他去书房,卖弄才学的邬斯文哪里肯走?众目睽睽之下,徐灏也不好避开。生平第一次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心中苦笑不已,看来自己对婚事袖手旁观,连老天都看不过眼了。
打定主意舍命陪君子。徐灏激起了性子,干脆耐心听着邬斯文布道,就见邬斯文一个个滔滔不绝,徐灏端正坐着侧耳聆听。亲朋好友都暗暗佩服,不怪徐老三能成大气候,光这份耐心就堪称能人所不能。
不时有受不了明朝唐僧的客人跑了。一直讲到了二更天,宾客们早在两个时辰前就做了鸟兽散。
身居高位这些多年,徐灏的养气功夫不是说笑的,竟硬生生的坐了一整天,还是邬斯文说的头晕眼花,起身说道:“天色晚了,弟要告辞。”
徐灏犹自问道:“不讲了?”
心中快活之极的邬斯文笑道:“改日再和先生论文,不见不散。”
“我他娘的真该死。”徐灏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暗骂叫你嘴欠!
当下二人分手,徐海早已溜得无影无踪了,徐灏从内宅穿门过户回去,邬斯文出了大门,这才想起女儿请他说话,转身回到徐家门前。
夜已经三更天了,街上寂静无声,听到敲门声的长房下人一个个都睡熟中,听见了也当没听见,邬斯文还在外面敲打不停。
大约足足敲了半个时辰,邬斯文气得大叫开门,只有一个老家人慢悠悠的出来,隔着大门说道:“邬先生,这都什么时辰了?这时候谁去内宅也不会开门,您有事明天再来吧。”
到了第二天,家里人说笑此事,不久传到了邬夜春耳朵里,心中又羞又气,马上对徐海告状。徐海二话不说,将当晚看门的下人每人打了二十大板,此后,长房这边没一个不厌烦邬斯文的。
时至年关,事情渐渐多了起来,偏偏亲朋好友家的婚丧嫁娶骤然增多,家里每天又来了许多外客,还未等到年三十,徐家人已经累得人困马乏。
徐灏因徐海正在二度蜜月,老七徐湖在外头诸事缠身,徐江在衙门里一堆差事,老四徐淞聪明的躲在军营不敢回家,不得已亲自挨家去应酬,总不能叫父亲和三叔出门吧!
这天回来的早,门外一长串的大车满载着东西,上百位护车的庄稼汉齐声请安,皆是打各地徐家庄子赶来送年礼的。
徐灏停住脚步,对着众人说道:“远道而来,今晚好生歇歇,大鱼大肉伺候,好酒管够。我知道你们心急回家陪亲人过年,就不留了。对了,遭灾的村子来人了没?”
大管家徐贵说道:“没有,受了灾的庄子已经减免了租子,下面人倒是想进京送来一份心意,被派下去的管事严词拒绝了。”
“做得好!”徐灏满意的对着庄头和其他人抱拳,苦笑道:“我真想陪大家伙喝几杯酒,好生的唠唠嗑,可是一连多日出门应酬,脑袋到现在还疼,今年就算了。有事交代给大管家或李冬沐云他们,到时我会亲自过问,保证过了年就回复大家。”
说完在上百号人的问安声中,徐灏转身径自进去了。
一进内宅,竹兰迎过来把自己的手炉塞到徐灏怀里,替他解开了斗篷,从匆忙跑出来的叶嫂子手中接过另一件斗篷,披上了。
知道徐灏这两天因喝酒宿醉感到很不舒服,叶嫂子说道:“老太君和太太吩咐过了,三爷回来就直接休息吧,不用去请安了。”
徐灏说道:“去千寿堂一样能休息,你们最近也累了,别管我。”
可不是么,每个人身上一大摊子事,今年舒二娘又主动要求去长房做管家,别看她弄权弄钱,下人们都不满意,可精明强干又有着丰富经验,竹兰和月兰捆在一块也不如人家。
人一走,马上就体会到了不容易,一天到晚脚不沾地。幸亏二房这边是个团队,从沐凝雪到萧雨诗,芷晴晴雯麝月加上鸾儿等大丫鬟,分工合作惯了,就是这样连着把四喜等管事给累病了好几个,告假在家躺着。
甚至沐凝雪也哀叹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月兰毕竟得操心老太君那边,离不得她,而竹兰心细如发但天性不愿得罪人,晴雯心直口快不能服众,麝月温温柔柔根本不是管事的材料,唯有芷晴各方面都不亚于舒二娘,但她的身份摆在那,不能做管家。
面对大家伙的诉苦,舒二娘的暗中嘲笑,很多人等着看好戏,徐灏心说离了屠夫还不能吃肉了?
很快想起了一个人来,自己的首席贴身大丫鬟秋香!(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八章 冲突
邬夜春嫁到徐家月余,每天在王氏面前百般承顺,放着屋里的丫头不用,亲自递茶送水,捶背凑趣,缝制衣服下厨做小菜,十分殷勤。
王氏对她很满意,无日不在亲友面前说她贤孝。徐海扔下了发妻夜夜在她房中**,不知何时流传出了闲话,家里人皆笑话钟可姑房事上头是个木头人,没有人不趋炎附势。
兼且来自二房的银钱也断了,除了月例银子一概不管,从大手大脚到得筹算着银钱过日子,钟可姑非常的不习惯。
她要用些吃食,或买些东西,下面不是这个说没有,就是那个推说没工夫。即使有人去采买,买回来也没有昔日之好,并且要立刻给钱,耽搁一日也不行。
形单影只的钟可姑终日长吁短叹,以泪洗面。这一天,丫鬟待月做了一根蜡棍送来,“奶奶,你日夜烦愁何时是了?不如拿这个解解闷吧。”
钟可姑怒气冲冲的夺过来扔在了地上,怒道:“恶心,快拿出去扔了。”
待月撇撇嘴,见她不要干脆拾起来留为自用,说道:“这一寸眉尖怎经得千层颦皱?成日这样煎熬,岂不苦坏了身子?何不去那边花园走走,推解一气之闷?”
钟可姑一想也是,让待月在家留意风吹草动,披了一件貂鼠斗篷,她独自一个人去了花园。
冬天万物萧索,树枝光秃秃的,小树林里厚厚的落叶,正合了钟可姑时下寂寥心境,叹息着朝着内书房走去,寻思着找徐灏诉诉苦。
进了书房明窗净几,前院门是拴着的,她无意中走的角门,院子里的青松依然茂盛。经过厢房时往里面一瞧,惊讶的捂着嘴。
但见矮榻上铺了一层锦被,徐灏光溜溜的躺在上面,似乎人已经熟睡了。沐青霜娇滴滴好似个玉天仙,把男人当成了坐具,笑吟吟的提起了裙子,露出嫩汪汪软秋秋的雪白俏臀,骑在男人身上一迎一落。
“霜丫头好不知耻?”脸红的钟可姑暗暗咋舌,倒是清楚青霜对姐夫的情意,徐家人人都晓得。这副熟练的动作,显然二人之间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细细品味青霜别具一格的放浪娇媚,钟可姑有些明白了,敢情房事也可以这么火辣?难道丈夫指责自己是个木头人呢。
此事对她来说没什么,毕竟成亲多年了,也不算撞见了天大的秘密,以三哥的身份地位,娶妻子的妹妹做侧室易如反掌,也不会有人指责什么。当然私会偷情违背礼法。但对一位权贵来说算得了什么?又不是士林中人。
好半响,钟可姑喃喃自语道:“不怪他骂我无趣,可青霜胆子也大太了,大白天在男人眼前一丝不挂。上下起合乳波翻飞的,多难为情?”
叹了口气,钟可姑转身悄悄离去,回到房中心绪不稳。便要洗手做针黹,吩咐小丫头玉兰去取水。内宅常用的茶房共有两处,今日管大茶房的嫂子告假回家。女人们只知道用水,水没了,却没人添水。
玉兰见四把大水壶都放在灶台上,摇了摇是空壶,不禁骂了两句。又去了小茶房,水壶也是空着的,气的她只好自己从水缸舀水烧。
等水壶响了起来,不料邬夜春因徐海要出门,早上春风一度下身感觉黏糊糊的,要洗一洗,丫鬟落红提了铜盆过来。
玉兰正等着水彻底烧开,落红径自走了进来,用缠着手帕的右手提起水壶就要往盆里倒。
急得玉兰赶紧抓住壶粱,大嚷道:“我家奶奶等着要洗手,我好不容易烧了半日的水,你倒是图现成,走开,自己烧去。”
落红说道:“我家奶奶也急的要洗,你先让我,你再烧一壶吧。”
玉兰说道:“为什么让你?等我走了,你再烧也不迟。”
落红提议道:“那咱们分用吧?”
问题是钟可姑受到慢待,身边的人谁能好过了?人人一肚子闷气,玉兰冷笑道:“我为什么和你分用?凭什么?”
奈何落红是邬家陪嫁来的丫头,自小在内宅说一不二惯了,说道:“那水你就霸住了不成?”
不由分说,落红提起水壶就要倒,玉兰死活不让,口里乱骂起来,骂的落红有些恼了,将水壶往她怀里一推,“我让你。”
本意是想吓唬吓唬对方,送出去的水壶及时往回那么一抽,却忘了沸水被反作用力洒了些出去,正好壶嘴对着玉兰,几滴水烫在了头脸上。
“啊!”玉兰捂着脸大哭大叫,落红急忙把水壶放回原位,上前扶着她。这时大丫鬟待月过来催水,见玉兰似乎被烫伤了,吃了一惊。
落红急道:“她急着舀水,不知怎么水溅了出来,把自己伤了。”
玉兰捂着脸大哭道:“明明是她抢我的水,我不愿意,就用水烧我的脸,她说谎。”
待月听了一句话也没说,走进来将玉兰斜拖到了钟氏房里。
钟可姑见玉兰的衣裳湿了一片,头脸上起了白泡,触目惊心,忙问道:“怎么了?”
待月便将落红欺负人,因玉兰不愿意二人发生了口角,故意用沸水伤人恨恨的说了一遍。
钟可姑顿时新仇旧恨一齐发作,带着人直奔茶房,指着落红骂道:“好个黑心肠的,险些烫瞎了月兰的眼睛,你伺候了个淫妇,主仆都是黑心的恶人。欺负了玉兰,就是欺负了我。”
落红回嘴道:“是大奶奶家的玉兰自己烫了脸,与我有什么相干?骂我罢了,怎么连我家奶奶也骂?”
钟可姑大怒道:“我就骂了那淫妇,你敢怎样?你们去打她,教会她上下有别。”
可是徐家家规森严,向来对打人之事处罚严厉,哪怕憋着一肚子气,丫头们也不敢动手。气的钟可姑干脆自己上去,揪住了落红的头发,用手在她脸上乱拍。
落红是个粗使丫头有力气。反手一推险些将钟可姑推倒在地,口中叫道:“放尊重些,一个奶奶动手,也不怕人笑话。”
钟可姑气的浑身发抖,还要上前扑打,这时赶来了许多媳妇,把她给劝解开,落红偷空儿一溜烟的跑了。
见到了邬夜春,一五一十的哭诉,私自添了些骂人的话。邬夜春不由得也气恼了,带着人也直奔茶房院内。
钟可姑正要回去,见邬夜春带着七八个丫鬟婆子进来,冷笑道:“狐狸去了,叫老虎来了,我正要寻你评理呢。”
邬夜春说道:“你的丫头不小心,烧了脸,与我的丫头何干?你打了我的丫头也罢了,平白骂我做什么?”
钟可姑怒道:“你身边的贱人仗势欺人。和你没有关系?今日指使丫头拿滚水伤人,来日你叫她拿刀杀人,岂不更痛快?”
邬夜春说道:“大嫂,汉子不亲近你。怨得谁来?你何必苦苦为难于我,难道把我变成个汉子,然后去爱你不成?”
“你!”钟可姑大怒道:“你竟敢叫我大嫂?好个小妇养的。”
“说我是小妇?”邬夜春面带嘲讽,“那我也是鸣锣打鼓。八抬大轿,整个金陵文武官员送礼拜贺娶进来的。你先时倒也是个大妇,却被你老子写了文约。立了凭据。哎呦,五千二百两银子呢,卖成了个真小妇,敢和我较论大小?”
钟可姑又羞又气,骂道:“狐狸精,没皮没脸的给人家做二房,不知廉耻。”
邬夜春笑道:“狐狸精我也不回避,但我是自己汉子的狐狸精,不像你,呵呵!”
“不像我什么?”钟可姑手臂哆嗦。
邬夜春冷笑道:“你有你那老子娘卖了你,够一生消受了,要我是你,早就一根绳子上吊得了,哪还有脸活着。”
“好好。”钟可姑被刺激的失去了理智,朝着邬夜春冲了过去,“我不活了,也要先断送了你,咱们要死一起死。”
没等冲到近前,就被丫鬟婆子七手八脚的给拦住了,钟可姑拼命挥舞着双手,大喊道:“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奴才,放开我。”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时,王氏被王玄清扶着赶来,脸色气得铁青,骂道:“你们做什么?谦让廉耻都不顾,以为徐家没有家法么?谁敢坏我门风,一纸休书打发你两个离门离户,还不快回去。”
二人见婆婆变了面色,悻悻的各自含怒回房。王氏对着侄女说道:“气死我了,本以为一个是书香门第出身,一个是豪富官宦家的小姐,没想到竟和泼妇一样,等传扬出去,我的老脸都没了。”
王玄清为之苦笑,有心说谁让您同意地位平等了?不然就是一方受气也不敢动起手来,“您也别生气了,夫妻间还得吵吵闹闹呢,何况是同嫁一夫的,别气坏了身子。”
“哼!”王氏怒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她岂能不知争风吃醋在所难免?早有了思想准备,两个媳妇而已,根本不当回事。
回到房中,就见邬夜春一脸惭愧的过来磕头赔罪,诉说是大姐先打先骂,自己年轻气盛,忍不住和她理论,不想言语不周以至于大姐失去了理智。
王氏冷哼道:“辩论什么?此等事你就不该出来,不出来也没这番吵闹了,对着下人成了什么样子?传扬出去连我也要被笑坏了。”
邬夜春低着头道:“我们不懂事连累母亲,万般不是都出在年轻,娘您好歹宽过这一次,下次大姐骂死我也再不敢回嘴了。”
说着又跪了下去,王氏不由得笑了,拉起她说道:“我的儿,你凭着良心说,娘待你比待她如何?”
邬夜春感动的道:“承娘亲恩典,待我比她强上数倍。”
“知道就好。”王氏又说道:“我对你好,你丈夫也对你好,我虽然没看见,但这家里上上下下还有谁去理会她?我一个做父母的,原不敢管你们的房事,但你自从过门来四十余天,你丈夫从未进了她的门。人非草木,你教她心里如何过得去?
论起来,此事过错还是在你身上,身为媳妇不该调停么?一味霸占丈夫很好听么?”
邬夜春顿时羞红了脸,喏喏的道:“娘教训的极是,可我也劝过几次,他总不肯听。”
王氏无语摇头,体谅她刚成亲痴缠丈夫也是有的,说道:“你丈夫回来若知道了,必定为了你又和可姑作对。此事我交给你了,你男人若有一句片言,你就不要来见我。”
邬夜春低声道:“只怕外边有人告诉他,可不关我事。”
王氏不悦的道:“这是开后门的话了,你们少年人不知轻重,我只怕激起意外。万一可姑有个三长两短,你当你能活得了么?”
邬夜春震惊的道:“为何我活不了?娘,您可要说清楚。”
王氏叹道:“你嫁来了多日,以前也不是不知道我家还有个魔王,那魔王一旦发起狂性来,哪怕老太君也压制不住他,更遑论我了。若是可姑因你而死,我可担保不了他不拿你算账,甚至不容你辩解,一刀就要你的小命,我还敢担保海儿到时连个屁都不敢放。”
“啊!”邬夜春张大了嘴,满脸的不可置信。
等她满腹心事的走了,王玄清扑哧一笑道:“娘,这下可把她给镇住了,我服了您老。”
王氏笑了笑,随即苦笑道:“你真当老三做不出来么?别忘了他可亲手杀过舅妈。”(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九章 新宅
随着秋香临危受命,家里的事很快重新走上正轨。这些年,秋香独自打理过魏家村的田产,没有出过一丝差错,丈夫做了武官后,又管过多年的家事,很少出现纰漏,兼且年轻精力旺盛,本身有是最爱较真的性格,当年在徐灏身边就曾立下了无数规矩,很多沿袭至今。
他丈夫担任了国公府的武官,夫妻俩各司其责互相之间没什么关联,没有威胁到大管家徐贵的地位。
对此事家里人免不了议论纷纷,三少爷一句话便让自己的心腹做了内宅大管家,神马老太君太太少奶奶统统不管用,所谓派系在徐家就是一句笑话,整个二房下人几乎都是徐灏的人,皆是一路随着他走过来的。
世间事皆是有利就有弊,以为秋香来了就会万事从此高枕无忧,绝对是痴人做梦。家族就和朝廷一模一样,永远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
中午,秋香特意去了书房,对徐灏讲诉钟可姑和邬夜春争斗之事。即将三十岁的秋香没吃过苦,风姿绰约的美少妇,就是孩子生多了体态变的丰满了些,大概肚子上都有救生圈了,徐灏无不恶意的猜想。
若是秋香知道了,非得先一巴掌抽下去,然后挂印辞去不可。
听完徐灏笑道;“这算什么事?我自己身边太多了,你问问凝雪,晴雯她们的丫头不也是时常为了小事斗嘴争吵?女人嘛,我如今也算是看透了。”
“呦。”秋香撇了撇嘴,“说一套做一套,等这一批都过了中年,看你不再收用一群新的小蹄子。”
徐灏对秋香自然可以畅所欲言,说道:“不可能了,除却巫山不是云,我虽然不是千人斩。可也经历过了各式美人。这女人还是谈情说爱有意思,如此才能品味女人的真谛,问题我没那个心情和精力了,至于**都是那么一回事,哪怕给我三宫六院三千佳丽,又有什么意义?虽千万人吾往矣!”
“说得好听。”秋香取笑道:“胡说六道,真是信口开河。不过小妾多了确实不好,你若要图新鲜,小丫头见哪个合了心意,用用也无妨;若想寻个刺激。月兰竹兰哪怕是我,睡上一觉也不算事儿。”
徐灏哈哈一笑,到底是自己的心腹,果然心向着自己,不禁笑道:“我怎么以前没发觉你有做佞臣的潜质呢?竹兰倒是可以,但你和月兰真不行,有些禁忌不能破。”
秋香说道:“我就是打个比方,知道你嫌弃我人老珠黄了。”
“没有,绝对没有。”徐灏赶忙摇头。
这时候有人来找秋香。秋香笑了笑转身去了。徐灏来了丝兴致,起身信步走到稻香居,妻子不在家,到了芷晴房中。见她放着帐子正在浓睡,向丫头说道:“你看着门。”
掀开帐子一看,芷晴光着上身,两枚乳峰白嫩。下穿红纱小衣。徐灏自己脱光替她脱裤子,芷晴醒来说道:“累了一上午,这才睡的甜甜。你就来混我。”
徐灏笑道:“混完了你再睡。”
芷晴娇笑着任男人脱去小衣,二人翻云覆雨起来,香萱来找芷晴有事,丫头忙拦住道:“少爷不要人进去,屋里有事呢。”
香萱笑道:“痴丫头,你姨娘做什么事会躲起我来了?”说着推门而入,丫头也不敢拉住她。
走过来拉起纱帐,见俊男美女正在激烈的时候,非常养眼又刺激,香萱笑嘻嘻的道:“好啊!白天也不闲着。”
芷晴被弄的即将渐入佳境,不妨有人掀开了帐子,一瞬间进入了三秒腾云驾雾的极美境界,全身痉挛体内升起一团烈火。
反倒是香萱唬了一跳,问道:“身子丢了?怎么这个模样。”
徐灏没理会她,继续让芷晴飘飘欲仙,动作了数百下这才科普道:“每个女人丢了时的反应都是不同的,因人而异。就像你和香菱,你如同死了一样的一动不动,她却弓起身子忘形的大喊大叫,你确实是冤枉了她,当时是不由自主。”
“哦!”香萱对着不好意思的芷晴做了个鬼脸。
她看到男人没有发泄,有想拿自己继续鞭挞的意思,忙摇手道:“我是来说事的,新宅快修好了,太太想陪老太君去看看,一家人都等着你们呢。”
芷晴整个人如同煮熟的虾子,肌肤泛起了红晕,说道:“哎呀,求求你快起来,我这红着脸怎么见人?”
徐灏笑道:“那就不见人呗!我和香萱过去就行。”
等他和香萱急冲冲的出来,全家人已经准备出行了,老太君坐着八人绿轿,萧氏也是一顶暖轿,其余人都坐了马车。
徐灏骑马在轿子前引路,一行人进了皇城朝着距离紫禁城不远的新宅而去。
到了地方,远望连绵群山,近处一弯湖泊,一条街上皆是靖难之役的新贵府邸。徐家的宅邸位于张家和朱家之侧,但不在一起紧挨着,而是单独的一块地基,四周本是御苑和湖泊。
附近不是藩王府就是公主府,也就是驸马府,不是勋爵就是皇亲,而帝王赐予的大臣宅邸位于紫禁城的另一侧,街上行人稀少,几乎没有游人的存在。
当年朱元璋立国之时,特意挑选景色最好也是最繁华的秦淮河,用来安置徐达和李善长等功臣。如今随着立国已久,阶级日益稳固,皇亲国戚自然都想住在紫禁城附近。
就是大臣们也是这么想,一来安静安全上班方便,二来也彰显身份地位,好比徐家和秦淮河近在咫尺,临近又是顺天府又是寺庙道观的,酒楼茶肆无数,百姓民居错落,环境过于杂乱。
论景致和风水,紫禁城无疑首屈一指,按照时下算是中世纪的话,毫无疑问是世界上最大的宫殿,占地面积超过一百万平方米。
紫禁城位于元代集庆城郊外的东北一带,即后世南京市中心东部,那时朱元璋还未登基称帝,称为吴王新宫,宫殿很简单,东西南北各七百多米,四道宫门两座大殿。
洪武元年朱元璋当了皇帝,以应天府为南京,开封为北京,于次年要在老家凤阳兴建中都城。由此人力物力都被浪费在中都城池和宫殿的兴建上。那时期财力人力皆有限,南京宫殿的扩建便停止了,此后数年间只对已有宫殿进行必要的修缮。
一直到了洪武八年,为了定都哪里而煞费苦心的朱元璋,决定放弃营建中都的计划,也初步放弃了西安、开封、北平等地,各有各的优缺点和考量,南京紫禁城由此诞生了。
古代盖房子最注意的是风水,故此以紫金山的富贵山为靠山,填平了内廷所在的燕雀湖,背山面水等各种细节十分的讲究。但日后仍然出现了地基下沉的问题,宫内容易形成内涝,排水不易,同时宫城距离外城过近,战时不易防守。
总的来说,皇宫确实有很多问题,尤其是木质结构的建筑不宜久存。历史上经过雷击火烧和兵荒马乱,到了明末,年久失修的南京故宫已经荒废不成了模样。
徐家位于燕雀湖边上,和紫禁城近在咫尺。历史上的燕雀湖久负盛名,与玄武湖并列金陵两大湖泊,以钟山为界,玄武湖在钟山以西,称为后湖;燕雀湖在南面,称为前湖。
燕雀湖还被称为白荡湖,在南朝时又称为太子湖,湖边芦苇丛生,常年栖息着各色水鸟,清澈美丽的湖水和苍秀挺拔的钟山相互映衬,一派生机勃勃的雄姿秀景。
时下燕雀湖的面积自然缩小了很多,但也比后世来的大些,环境十分幽静,景色依然不凡,很符合徐灏将家族安置于此的打算。
而紫金山即钟山,自古被誉为江南四大名山,有金陵毓秀的美誉,一等一的江南名胜古迹荟萃之地。主峰海拔448.9米,周围约三十公里,三峰相连如同一条横卧巨龙,山、水、成池浑然一体,雄伟壮丽,气势磅礴,古有“钟山龙蟠,石城虎踞”的名言。
自大明定都金陵,紫禁城建于紫金山下之后,历经千年而郁郁葱葱的青山,完成了六朝古都的壮举,是为中华人文第一山。
朱元璋和马皇后合葬的明孝陵位于紫金山南麓独龙阜玩珠峰下,此乃朱元璋生前亲自选定。
一下轿子,徐家人皆对这里的环境赞不绝口,尤其是常年身处于内宅的女人更有吸引力,迁居于此后大可随意出来走动走动,不怕被不相干的外人撞见了。
徐灏对新宅子没有过多关注,样式风格就是经典的江南园林,主宅中线是明朝大开大合的层层巍峨殿宇。外宅两座正殿是预备留给万一徐家有闺女嫁到皇宫,或迎接天使而用,属于国公身份的官样建筑,大多时候就是个摆设。
内宅的设计大量参考了徐达和李善长两座府邸,取其精华又做了许多别出心裁的修改,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宅子的面积小很多,亭台楼阁少了很多,但保留了大量空地。
众人簇拥着老太君走到内宅新的千寿堂,花厅里靠着墙放着紫檀螺钿长几,正中摆的是古铜绣绿太师鼎。左边是一个均窑大花囊,满插着各色花卉;右边是龙泉冰纹大果盘,满供着透黄玲珑佛手。
靠窗一排紫檀螺钿椅子,当中是青绿山水大理石的圆桌,照样配的凳子。墙上有些名人字画,有宋代赵伯驹的仙山楼阁,苏汉臣的工笔美人,更见精致。(未完待续。。)
第六百五十章 金发碧眼
请老太君上炕歪着歇息,月兰取过眼镜盒,放在炕几上,众人随意坐下。刚刚回京的朱巧巧和沐凝雪等媳妇站着,她往四下里看了一番,说道:“这里比家里老太太的屋子还讲究。”
老太君笑道:“你看着好,今晚就陪我住在这儿吧。”
朱巧巧笑道:“这新居得要有那福气才压得住,我倒想住了,也得配呀!”转而对沐凝雪说道:“你一向不大布置屋子的,真亏你布置的件件合适。”
“嫂子不在家,我也只好勉为其难了。”沐凝雪轻笑。
伺候老太君睡了,徐灏随着女眷往花园而来,想皇宫有御花园,像样点的人家也有小花园,一来可以陶冶情操,二来就为了给自家女人营造消闲的去处,不然岂不是和坐监狱一样。
穷人家的女人可以出门,有钱人家的女人只得闷在宅里,从这方面看来,古代还是很公平的,锦衣玉食得付出一定的代价。
进了园门,走过几处坐落,前面是个未提名的建筑群。堂外太湖石最多,山石玲珑曲折,面面都就好似一幅画。
迎面是一座假山,山脚下栽种了两颗大金桂,高高低低的山石都摆着各种盆菊,暖棚出产,红白黄紫无色不备。另有绿牡丹黑麒麟几种,外间不易见的,冬天更是罕见。
随便观赏了下,朱巧巧说道:“这园子比家里小点儿,我倒爱它的处处精致。”
王玄清说道:“这皆是名家手里盖的,自然不同凡响。”
当徐灏四处观望之时,晴雯匆匆过来,附耳说了几句话。徐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和女人们道别,走出来翻身上马直奔城外。
距离萧家村不远的一处庄园,里面的建筑是中西合璧的四层楼。好似一个中世纪古堡,周围岗哨森严,几乎没几个人知道此处是什么地方。
女主人百花可以说是大明立国以来独一无二的女伯爵,凭借靖难功勋和出色的情报工作,被朱高炽授予了很西方化的爵位,不是世袭也不是正式册封,而是为了方便工作需要。
允许当她回到欧洲时,头衔将自动晋升为来自东方的女大公,有一系列证明身份的文书金印以及官服。
如今的欧洲正处于黑暗愚昧的中世纪,黎明曙光即将到来的黑暗前期。徐灏还没想到怎么和西方打交道,不想因为汉族的一家独大从而改变历史,毕竟西方除了给全世界带来无穷无尽的掠夺和杀戮外,也一并带来了文明。
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狭隘的民族主义要不得,徐灏来自的现代方方面面皆受益于西方文明,要恢复的是精神文化和礼义廉耻,至于物质生活还是算了吧。
恰恰是在明朝,一切都发生了逆转。中国从世界之巅一步步跌落下来。
无论如何,现今的明朝正处于最巅峰的封建王朝统治时期,指望它能自动演变到近代文明,徐灏认为不是很现实。
抛开这些国家层面的思考。今次百花从威尼斯带回来了一些客人。
楼上的客厅中,玛格丽用十分惊奇的目光,打量着屋子里的华丽装潢,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抚摸挂在窗台上的金色流苏,比皮肤还要细腻的瓷器和比天鹅绒还要柔软丝滑的绸缎,不时发出天真无邪的感叹。
从小时候起。玛格丽已经偷偷的照了无数遍镜子,她知道自己是一个金发碧眼的漂亮女孩子,怀着对富饶强盛的东方帝国的憧憬,毅然追随百花女伯爵不远万里来到中国。
相比故乡水城威尼斯,一个借助港口贸易成为地中海最强大和最富有的海上共和国,辽阔富庶的东方帝国给玛格丽带来了深深震撼,这里完全是另一个世界,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一个大的不可思议的世界。
与她同来的还有近百位工匠和学者,据百花女伯爵说,她的主人很欣赏威尼斯的建筑风格,大明帝国的建筑是美轮美奂的木制结构,巧夺天工,精致非凡但不耐长时间的保存,是以主人想借鉴下威尼斯的砖石建造工艺,要建造出教堂风格的大皇家图书馆等设施。
徐灏确实是这么打算的,虽说中国不缺少能工巧匠,但西方教堂确实给人无与伦比的庄严肃穆,很神圣的感脚,反正交流是相互的,用了这么多年中国发明的白纸火药等,也该轮到中国借鉴些东西了。
玛格丽和来自荷兰的少女吉安娜是百花献给他的礼物,没有选择传统意大利的黑发,刻意挑选了灿烂夺目的金发美女,五官非常精致,是从大约一千名适龄少女中精心挑选出来,代价仅仅是一箱子茶叶和丝绸。
百花没有回来,命副手带着几艘船回国,恰值奥斯曼国还未强大的时期,道路还算比较畅通。
徐灏欣然接受了‘礼物’,当他顺着楼梯走上三楼,玛格丽的本意只是想看看卷起的门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手一松,门帘落了下来,无意中的小动作吓得她心口砰砰直跳。
当她伸出手想试着把门帘卷上去的时候,忽然出现的徐灏一把抓住了她的纤手。
惊慌失措的玛格丽连忙想把自己的手缩回来,可是徐灏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他把她的手拉到嘴边轻轻一吻,顺势把人给搂到自己的怀里。
玛格丽惊呆了,就见一位东方的年轻英俊贵族搂着自己,漫无目的做着徒劳的挣扎。徐灏热烈的亲吻,弄得她透不过气来,只能把脑袋拼命的往后仰,以至于整个身体都躺在了男人的膝盖上。
徐灏突然把下巴往下移动,隔着衣服吻起她正感到发胀的胸部,玛格丽觉得自己有一种就要晕过去的感觉。她很想大声说不行,想让他不要这么做,然而突如其来的东方男士深深打入了她的芳心。
聪明的玛格丽知道他大概就是女主人口中的主人,一位拥有着无法想象权势的超级贵族,是和可以和教皇相匹敌的男人,所以她的手反而紧紧拉住了徐灏的长发。用力把他的脑袋往自己的胸脯上按。
徐灏好笑的抬起头来,放开了喘着气的西方女孩,果然比起东方女子更加开放和热情,对房事有着异乎寻常的热爱。
玛格丽显得很失望,主人竟然没有被自己的美貌所倾倒,没有不顾一切的马上占有自己,要知道她还是一位纯洁的处女,在威尼斯纯洁处女意味着至少是位小贵族家庭出身。
很快吉安娜慌慌张张的跑过来,用落魄法兰西的宫廷礼仪弯下了腰,雪白的胸口露出一大片。因为语言还不通,两位女孩子只能毕恭毕敬的跟随男主人的脚步。
徐灏看了眼吉安娜,对百花的眼光非常满意,果然在中国呆久了,很清楚汉人喜欢五官精致的美女,而非乍看上前很好看,但脸上长着雀斑,经不起仔细端量的女人,更不喜欢带有体味的。也不喜欢身材过于丰满。
走进西方风格的书房,徐灏拿起百花送回来的各种情报,几乎都只能当做小说读一读,没有太多价值。
顺手拿起一杯葡萄酒。丝毫不讲究所谓的礼仪,直接倒进了嘴里。年轻的女仆走过来斟满,似乎注意到了主人眼神里的异样,她流露出来的恐慌。一种处女的惊恐。
徐灏对此很感兴趣,中世纪的西方贵族对贞节也非常重视,女人一样害怕失去贞操。这一次他慢吞吞的喝着酒。吉安娜小心翼翼的上前服侍,她的手在颤抖,差一点碰翻了砚台。
当她转过身来的时候,徐灏果断伸出了手,在她饱满结实的胸部上抓了一把。就见这位来自荷兰的女孩像被弓箭射中了一样,身子猛然绷直,轻轻地喊了声“上帝”,放下酒瓶就往外跑。
京城四海茶馆,李芳来到之时,发现门口只有西门谨一个人在那恭候,心里顿时有些不痛快。
西门谨祖上是李善长家的下人,李家败了之后,西门家想方设法的自立门户,经营了个店铺,做起了小生意。
传到西门谨的手上,生意仅仅能维持下去,娶了个小寡妇,嗜好喝酒,因见多识广能说会道,在金陵算是个小有名号的人物。
西门谨对李大少仍然有七分尊敬,一来乃是旧日的小主人,二来李家虽然早已不复存在,但李芳依然是皇亲国戚。
“少爷,您先坐下喝茶。”西门谨殷勤的招呼李芳坐下,让老板李裕上茶。
选在四海茶馆不是没有原因,李裕祖上同样是李家下人,不同的是李裕父亲当年是管事,趁机聚敛了不少钱,买了数百亩地,一心想让儿子读圣贤书考出个名堂。
最终李裕没啥出息,倒是他爹五十多岁了考中了秀才,此后十年没中举人,眼见前途茫茫,一赌气卖了房子田地赶在建文朝花钱求人举荐做了官,结果倒霉的死在了任上。
李裕继承了家业,不剩几个钱了,回京开起了茶馆为生。
“都什么时辰了?”李芳无心喝茶,对西门谨抱怨道:“这帮狗杂种,到现在还不来。”
“少爷,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先喝茶。”西门谨挥手让伤了腿的李裕添水,李芳看见他一瘸一拐的拎着把茶壶过来,摇了摇头。
“今天谁要是敢不来,就不是他娘生的。哎,你把那鸟拿开。”李芳喝了一口茶,吐出黏在嘴唇上的茶叶末子,瞪着西门谨挂在墙上的鸟笼子,“我看着你那鸟笼子就来气,养鸟你弄个大点的笼子好不好?你看看你的鸟,大得连在里头转身都快转不过来了。”
西门谨知道这是借题发挥呢,慢条斯理的笑道:“这笼子呢,是小了些,这鸟呢,又大了些,也没办法,没钱只好委屈着鸟了。当年国公爷在世的时候,我家那鸟笼子有多大?养只鸡都绰绰有余。”
茶馆里没什么人,李裕不相信的笑了,西门谨说道:“你别笑,你这一笑,少爷又以为我是在蒙他了。
李芳头枕着墙壁,把脚抬到了桌子上,“我家没什么人养鸟,可隔壁占着我家祖宅的徐家女人喜欢养鸟,各种八哥金丝雀啥的。”
说着话,李芳一回头,看见李裕的媳妇在柜台后端端正正的坐着,媳妇已经过门好几年了,到现在还没有生过孩子,非常的水灵。
李芳是色中饿鬼,每次看到她都感觉说不出的顺眼,喜欢她那白皮肤,喜欢那双羞怯好像不敢看人,然而又不时流露出一种不安分的一双眼眸。看着她的时候,媳妇无意中也转过头来,撞见李芳呆呆的盯着自己,连忙把目光移到别处。
“李二狗,我跟你说过,茶馆不许再让夷人进来喝茶。”李芳突然一拍桌子,板着脸看着李裕,“你再敢做夷人的生意,老子就砸了你的茶馆。”
李裕吓了一跳,刚想说什么,外面走进来一个红光满面的和尚,笑问道:“大少爷要砸茶馆,这是怎么啦?”
大大咧咧的走过来坐下,和尚习惯性的往四下扫了一眼,“不行,这茶馆不能砸,砸了茶馆,我们跑哪去喝茶?”(未完待续。。)
第六百五十一章 谣言
李裕听到和尚的话,精神一振,说道:“和尚说得对,茶馆排开八仙桌,招待四方客,国子监的夷人要来喝茶,我难道还能撵他们走不成?”
李芳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会,他最讨厌朝鲜人,每次来点了一壶茶,能坐上一整天,拼命的添水再添水,那茶都喝得寡淡无味了,倒是数次其他客人看不过眼,主动给他们要了一壶新茶。
朝鲜人虽然小气好歹规规矩矩有礼貌,倭国人走到哪都拎着把倭刀,看上去彬彬有礼,下一刻就敢拔刀砍人,成天聚集在大报恩寺附近,堵着游人强卖漆器或兵器,为此顺天府抓了几次,可倭人依然如故。
总之金陵作为时下的国际大都市,外国人确实很多,百姓对此也见怪不怪了。
和尚叫法海,当年是他爹的书童,所以辈分比他大,加上出家当了和尚,喜欢倚老卖老。
这时候,胡老二和张氏二熊一同走进茶馆。张氏二熊是郊外六里庄的菜农,兄弟俩都好习武,老大叫张德雄,老二叫张义雄,胡老二则是李芳的表哥。
李善长当年的家仆多达三四百人,大半皆是军旅出身,这么多年开枝散叶,因受到李家的连累,过得普遍不如意,都指望李芳能够继承爵位,大家好跟着从重新过上好日子。
李芳借机从中联络,纠集了不下百人,仗此在城内到处打架争斗,年轻时也是道上响当当的人物,后来年纪大了没心思混了,就没管过手下人,自己跑去当官了。
如今重新召集旧部,这几位只是作为一路人马的带头人。
在爵位一事上,朝廷并不着急追还,因为涉及到了家族太多。如果单单恢复李家国公爵位,势必会引起其他功勋后人的埋怨,从而加重国库负担。
朱高炽拖着不表态,徐灏从来没有发表过意见,也不可能随便发表意见,倒是李芳因为徐家霸占着府邸,一直以为是徐灏长期从中作梗的缘故。
随着徐灏主动要退还府邸,李芳又误以为他没了官职胆怯了,本来趁机得到祖宅就完事,但是李芳太垂涎徐灏身边的女人。甚至色令智昏不惜杀人。
如果徐灏意外身死,那么其长子徐烨就会继承爵位,类似萧雨诗等人没有名分,大抵都得被打发出来改嫁他人,毕竟没有生下子嗣,其中李芳最想得到的是萧雨滢堂姐妹和香萱香菱这一对姐妹花。
当然此事或许不是那么简单,反正李芳天生的汉族狂热者,对其他民族和外国人非常仇视,这在明初非常普遍。
再来就是出于愚昧了。很多汉人对色目人等抱有一种恐惧感,认为是佛经里的魔鬼,而恰巧百花送来了一批白人工匠,其中夹杂着一两个传教士。竟在乡下开设教堂大肆传教。
马虎也火烧火燎的赶到了,他是一名杀猪的屠夫,长得人高马大油光满面,一脸的杀气。进来就嚷道:“杀夷人我老马绝不含糊,还有什么好说的,大家放开胆子豁出去。想来官府也不会为难咱们。难道白莲教灭得夷人的教就灭不得么?”
李芳心中暗喜,他连徐灏的行踪都掌握清楚了,打着铲除邪教的口号,希望能趁机杀死他。
晚上,胡老二回到家,他住在徐府同一条街上,对着媳妇牛氏大发脾气,先是喊肚子饿了,怎么还未做好饭?紧接着又嫌新烧的泡饭太烫了。
“你想饿死了老子,再嫁人是不是?”胡老二一把抓住牛氏的头发,当胸就是一拳,“老子打死你这个娼妇,告诉你,你不要心里还想着西门谨那老东西,到日子,我不把他那干坏事的玩意割下来炖汤吃,我老二是你养的。”
牛氏吃疼不敢吭声,自从她和西门谨的事败露之后,已经挨了丈夫无数次的揍。
胡老二本就是个不讲理的主,在附近的市井中厮混,除了道上大名鼎鼎的李大少,排在第二位的老大就属他了。
牛氏和西门谨沾着些远亲,有一次胡老二输光了钱,去找西门谨借。当时西门谨说道:“我和你媳妇是亲戚,要是你媳妇来求我,外甥女找舅舅借钱,我或许还能答应。”
胡老二当即回家叫媳妇借钱去,牛氏说道:“你是当家的,借钱此种事,自然应该你出面,怎么好让我一个妇道人家出门?”
胡老二火光道:“休来废话,叫你去你就去,亲戚里道的来往正常,不去老子小心揍你。”
于是牛氏只好红着脸去借钱,连续借了几次,西门谨放长线钓大鱼,见时机成熟,便把牛氏哄到书房里,堂而皇之侮辱了她。
牛氏只能委曲求全不敢声张,再说她也恨丈夫动辄打她,胡老二见媳妇去西门家越来越勤,不禁起了疑心,稍微一咋呼,怕他要死的牛氏全都招了,气的胡老二拎着把大刀要和西门谨拼命。
不想西门谨家的两个下人太厉害,没几下就把胡老二打翻在地,胡老二从地上爬起来,牙咬切齿的叫道:“西门谨,你日了我媳妇,我不日了你媳妇,就不是人。”
西门谨当场就把自己的寡妇老婆叫出来,把她拉到胡老二面前,冷笑道:“我媳妇就在这儿,你媳妇我已经日了,你想日我媳妇,活生生站在这里,你亮出家伙来,我成全你们。”
胡老二缩了,丢人现眼的跑回家,自此以后引为奇耻大辱,后来李芳摆了一桌酒,二人被迫当面和解。
第二天牛氏趁着丈夫不在家,偷偷跑去了西门家,说昨晚胡老二口口声声要借机杀了你报仇。
西门谨捻着一小撮山羊胡子,笑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就是想趁乱纠集几个人砍我么,我不信邪,就让他们试试看。”
牛氏苦着脸说道:“这一次恐怕是真的,他说的有鼻子有眼。”
西门谨鼻子里哼了一声,“你那匹夫之勇的男人哪次不是说得有鼻子有眼?”
“这一次不一样,怕不是李芳也要帮他。”牛氏说道。
西门谨心里不由得一怔。如果李芳帮着胡老二,那事情恐怕就严重了,皱眉问道:“你敢肯定,李芳和你男人要背后里阴我?”
牛氏红着脸说道:“要不是有李芳,我干嘛要来告诉表舅你呢?”
西门谨沉吟着点点头,仍然有些不相信的问道:“你男人真要想杀我,难道你不愿意?”
牛氏的脸色更红了,急得张嘴结舌不知怎么解释才好,西门谨忽然明白了,笑嘻嘻的伸出手。在牛氏的胸部捏了一把,“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一来舍不得我,二来他们要杀人放火,一旦官府追究,连累你和孩子也得倒霉。”
说完脸色一沉,冷笑道:“亏了我最是奉承李芳,竟然想杀我?你狼心狗肺,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庄子里。徐灏目瞪口呆的看着一百多个白人和十来个汉人百姓,往改建成的教堂里做礼拜,顿时升起引狼入室的荒唐感。
他忘了现在的欧洲人几乎全民信教,不信教的都被烧死了。这令他有些警惕,看样子得和那些绿教学者一样,安置在海岛上才比较安生。
沐云说道:“夷人传教在附近引起了些非议,有人说他们是来自海外的魔鬼。假称是传教,实则只是为了拐骗男女幼童,吸食精髓。对妇女则不管妻妾老少,一概奸-淫。”
徐灏惊讶了,这不就是清末时期百姓对待洋人的反应么?果然历史有着惊人的相似性。
其实他远远低估了谣言的传播速度,突然出现了一群比色目人还要吓人的洋鬼子,整个金陵附近全都轰动了,各种吓人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
蒋涛带着几个兄弟把守在教堂门口,自从他爹蒋老师死后,他安分守己了一段日子,后来老太君可怜他,让徐灏给安排做了士兵,现在已经是个小头目了。
一个弟兄说道:“日他奶奶的,咱们凭什么给夷人看门?”
另一个兄弟笑道:“看门也就算了,回家还要遭他娘的骂,说什么助纣为虐。”
蒋涛打了个哈欠,昨晚他在冯寡妇家里快活了一晚上,赌钱手气也特别好,赢了钱让冯寡妇的女儿陪着睡觉,母女俩的滋味不同一般。可惜公务在身,大清早就得来站岗放哨,也是一肚子的不痛快。
“夷人算个屁,他们有火枪么?”蒋涛拍了拍自己的枪,“有法术算啥,我一枪就能打死俩。”
六里庄,薛贵蹲在墙根下,听大家伙讲诉夷人的恐怖,据说从福建泉州登陆已经吃了不少孩子,侮辱了无数妇女,当地官府敢怒不敢言。他跟着瞪大了眼睛跟着吃惊,跟着感叹,跟着激动和愤怒,但他有口吃,从来听人说话的时候多,插嘴的时候少。
听完回家想讨好讲给媳妇听,磕磕巴巴又说不清楚,薛氏精明能干家里全仗着她一个人里里外外,丈夫身材矮小没什么力气,又是结巴,全是薛氏和外人打交道。
薛氏听得心烦,说道:“夷人是魔鬼和你有什么干系?就你那胆量,遇到事自己先尿了裤子。”
“我什么时候,时候,尿、尿裤子了?”薛贵不服气了。
“你有胆子的话,张家兄弟说初十庙会去杀魔鬼,烧教堂,你也去啊!”薛氏不屑一顾的冷眼看他,“别把头缩在乌龟壳里,你要能抢到一根银针回来,我就服你。”
原来这一次李芳是用了心筹划,散布谣言说夷人有点石成金的本事,用汉人的血和石头搅在一起,经过上帝魔鬼的法术,就能变成白花花的银子出来。
薛贵不知媳妇是在挖苦自己,问道:“抢,抢银针做什么?”
薛氏冷笑道:“谢天谢地,有一根针,我也就心满意足了。自从嫁给你,不指望你能发财,只盼着拿出点男人的样子,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块石头抱着走,可男人总归要像个男人,别以为你生了两个儿子,就是大男人了。”
薛贵对妻子有内疚,眼看村里人人都在舞枪弄棍,蠢蠢欲动,就准备去那城堡里大闹一场,他知道这还了得?就算是夷人,也分明是要明火执仗的抢劫,此种事弄不好就要砍头,怎么大家都疯了一样?
当下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媳妇听,薛氏好一顿冷嘲热讽,薛贵不服气的道:“青天白日,当官府和兵士是,是摆设嘛?”
薛氏讥笑道:“你不就是怕死吗?怕死那就不要去啊,免得树上掉下片叶子,打烂了你的狗头。”
薛贵被噎的无话可说,晚上睡觉时薛氏恨铁不成钢,又是好一顿的数落,薛贵在家窝囊惯了,躲在角落里不敢啃声,越如此薛氏越是火冒三丈,话也越说越多,越说越不堪。
最后薛贵忍无可忍,怒道:“家有贤妻,可以免灾,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逼着自己的男人曲杀人放火。”
情急之下一口气说完,没有一处结巴。一看丈夫罕见动了怒,薛氏竟不吭声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五十二章 火烧徐江
话说徐江成天担心妻子跑出去骑马打猎,有失体统。晚上在金珠房里,金珠问道:“你答应她出门了?”
徐江说道:“她纯粹是故意难为我,一个做官的人叫老婆出去招摇,我还做不做官了?没答应。”
金珠说道:“她自小要做的事没人拦得住,你可小心些,让着些,哄着些,不然真要出去谁能劝住?”
不想徐江只记住第一句小心些,每天锁上大门日防夜防,富氏起先还不一定非要出门,哪知连回徐家和娘家都不行了,这下顿时恼了。
当天穿了一身戎装,背着弓箭骑着一匹小母马,风一样的冲出来,唬的徐江赶忙躲开。
一声令下,丫鬟小厮用斧头劈开了门户,富氏带着人扬长而去,不久轰动了整个衙门。
连续三天,富氏早出晚归天天在城外打猎,大冬天的上哪找猎物?害的家人跟着灌了一肚子西北风,苦不堪言又一无所获。
不久传到了上司耳朵里,认为徐江有失稳重,连妻子都看不住,意思是要给个差评,徐江慌了。
这天是上司吴推官的寿日,徐江恐他计较,特意回家拿了些好东西,八大十二小的套礼之外,十五两重的三只爵杯,十六两重的一柄银如意,二十四两重的一把银壶,加在一起也有三百两银子。
这还不算,徐江又私自拿着徐灏的手贴求了杨士奇画了幅画,请宋国做了前引后颂,装了两个大箱子送去。
问题是这都不是徐家的,而是富氏的嫁妆。吴推官一见之下大惊,这哪敢收受?不过也认为徐江出手大方懂得孝敬上司,很是高兴,带着箱子亲自送回门来。
穿着吉服的徐江正等着进去贺寿呢,见上司来了慌忙迎上前去。又把人迎进院子里。
屋里及时收到消息的富氏大怒,不经她允许就偷走了大量东西,太过无法无天,叫道:“徐江你进来。”
“长官稍等。”徐江歉意的说完,一溜烟的跑进屋里,“奶奶有何事吩咐?”
富氏二话不说拎起擀面杖挥了过去,徐江哎呀叫唤,立足未稳倒向了一边,正好碰在了熨斗上。
古代熨斗是铁制的,用时把炉子里的炭火放在炭盆里。然后熨斗放在上面加热。今日他要穿吉服,富氏心血来潮要替他熨衣服,那熨斗和火炭一起摆在了架子上,
碰到了熨斗是小事,架子倒了炭火倾倒下来,一半掉在了圆领衣服里。就见徐江好似滚落在地狱中一样,嗷的一声惨叫传出,声震四邻,慌忙要把衣服脱了。
偏偏衣服上的角带情急之下解不开。圆领的结扣也解脱不掉,还是富氏忙帮着他剥去了衣服,整个脊梁有蒲扇大的一块肉烧得快要熟了,满满的水泡。
富氏吓呆了。院子里的吴推官被惊动,也顾不上内外,急忙跑进来叫道:“快拿盐来!”
金珠慌慌张张的拿了来,吴推官一边安稳不停哀嚎的徐江。一边用水泡了盐,用鸡毛把盐水扫在伤口上。
吴推官误以为富氏故意用火要烧害丈夫,气的高声骂道:“世间哪有此等恶妇!天雷不诛。官法不到,留这样的恶畜在世!徐江你也过于无用,如此畜类就和狼虎蛇蝎一样,见了就该杀死,先下手为强!省的被她活活害死。”
富氏本来心有愧疚,此时躲在里间,闻言顿时火冒三丈,骂道:“你凭什么咒我?我家的事,用得着你替人家管老婆?好,他不敢杀我,你替他杀了我吧。”
吴推官怒道:“我就杀你,怎么地吧?也算除了世间大害,是我的阴鸷!你别以为我在扯淡,古人中这样的例子很多!苏东坡打陈慥的老婆,苏芳洲打高相公的老婆,这都是我们侠义男子干的好事,杀了你何妨?我想徐江应该改名字叫徐季常,陈季常有名的怕老婆,要学就学苏东坡。今日我就是苏东坡,惯打柳氏不良恶妇,你敢出来到我跟前吗?”
要不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骂着骂着吴推官骂出文章来了,义正言辞滔滔不绝,好似一代路见不平的大侠客。
冷不丁被恼羞成怒的富氏满满一盆连尿带屎,黄呼呼臭熏熏劈头盖脸的浇了个“不亦乐乎”。
富氏不是嫌茅房臭嘛,正好今日马桶没人去倒,顺手就给泼了出去。
“啊!”
就听徐家再一次传出惊天动地的惨叫,闹得邻居们纷纷冲过来,还以为出人命了呢,下人也往内宅跑,大家伙心急火燎的一进院门,好嘛!纷纷捂着鼻子往后退去。
当时吴推官还在指手画脚,叫道:“你不敢出来,我敢到你跟前,你敢怎么了我?”
“怎么了,我请你吃屎!”
刹那间,很多人亲眼瞧见了吴大人被泼了一脸的屎尿,恶臭四溢,金珠等丫头尖叫着乱作一团。
吴推官到底是久经阵仗,惨叫后迅速闭上了嘴,临危不乱,闭着眼睛想抬手抹下脸,怕污了自己的手,可要不用手去抹它,那屎尿便会顺着头脸从上而下,流进嘴里。
徐江趴在一边的长凳上,一边哼哼直叫疼,看了上司的惨样不由得幸灾乐祸,嘻嘻的笑。
金珠气急败坏的喝道:“你糊涂啊!吴大人为你抱不平,惹得这副田地,你还有心思笑?”
赶忙叫来家人请‘一身正气’的吴大人到外面清洗,吩咐媳妇们轮着烧水,命小厮们端水伺候,邻居们捂着嘴忍着笑四散而去。
一个时辰后,吴推官穿戴整齐的出来,兀自对家人们说道:“好利害的奶奶!我家里也算是夫人为政的所在,却没有这等的狠辣婆娘!以往我想妇人至恶也不过如高夫人、柳氏罢了,所以我动了不平之气,寻思替你家相公张目,谁知竟是这等的霸道,失算啊失算!”
他竟然不怎么生气,只是赞叹不已,整个书呆子脾气发作。进屋看望了下被烧得要死不活的徐江,替他禀告顺天府尹,说是偶然间中了火毒,不能穿衣服,要在家里好好养病。
不提徐家人轮番过来探望,徐灏亲自过来见是个误会,狠狠瞪了眼心虚如同羔羊一般老实的弟妹,训斥了几句,嘱咐一番走了。
却不料最近工部行文要修整城墙,顺天府责任很大,所有官员被指派各处,分工监管,金陵的城墙大了,是以人手不足,这时候徐江又养病在家,上司们心里都不太高兴。
委派了课税官吏代替徐江,这天工部侍郎带着官员巡视城墙,其他官员修的非常坚固,看样子都能提前完工,唯独课税官吏管不了兵,也管不了民,工部下面的匠人也不怕他。
别人每天修高一丈,这边最高不过六尺;别人用的水泥涂料什么的每天八十公斤,这边一百二十公斤还不够用,结果侍郎当场狠狠训斥了顺天府一顿。
府尹康旺一肚子火气,狠狠打了官吏十板子,顺便迁怒于徐江头上,问道:“到底因什么不谨慎小心,以致被了汤火?闻说他是出于惧内,他媳妇到底怎么打的?打得这样重,竟要养病两个月?”
吴推官说道:“姓富,听人说好像是富户部的闺女。”
“胡扯。”康旺压根不信,“富户部一辈子的老实人,几代书香门第,他家的女儿岂能如此跋扈?大抵正妻没来,那位是徐江私下养的外室,冒充了正室。竟忘改姓氏,可见那姓是可以随时改的,不多时改了姓徐,岂不成了徐国公的女儿?徐公子的姐妹,再改了姓诸葛,认了诸葛武侯的后代?”
官吏们哄堂大笑,吴推官笑呵呵的道:“大人又来说笑话了。”
康旺笑道:“不是徐公子的姐妹,如何使得好棒槌?一棍打的徐江跪地求饶?不是诸葛亮的后代,怎么学会了火攻,烧了徐经历片衣不挂?”
其他官员追问道:“到底是怎么个情形?”
吴推官说道:“当时他要来我家拜寿,送了贵重礼物,我见不妥还了回去,正在院子里叙话,他媳妇叫他进房,谁知当头一棒,徐江失手推倒了架子,火炭灌入了衣服里。
我见他一时间衣带脱不下来,跑进去施救,那肉烧的比藤甲军可怜多了,用盐水救治。当时我出于义愤骂了几句,竟被那泼妇浇了一脸的屎尿,唉!”
康旺说道:“天下竟有如此恶妇,你与他是近邻,难道没有些忌惮?敢于如此放肆。”
吴推官苦笑道:“晚生妻子也不忌惮他,他那妻子自然也就不忌惮晚生了。”
康旺说道:“等他伤好了出来,命他整顿夫纲,不要这等萎靡。若还不奋起的话,开坏他的考语,叫他回家去。这官评就由吴大人开吧。”
吴推官笑道:“还是堂翁自己开吧,晚生不好开坏他的考语,万一他反唇相讥,说晚生被夫人教训的事,蓬头污面光着身子,在外面半日不敢家去,岂不是麻烦了?反正我不揭他的短,他也不会说我。”
官员们顿时死死咬着舌头不敢笑,敢情这事是发生在康旺自己身上,因白天和小妾房事,被妻子给狠狠教训了一顿,除了他自己,顺天府上上下下没有不知道的。
康旺还当大家伙不知情呢,见吴推官和自己处境一样,笑道:“亏了你敢说出来,也罢了,这事暂且作罢。”(未完待续。。)
第六百五十三章 有模有样
清早薛贵的媳妇薛氏梳光了头,换了一身鲜亮的衣服,挽了个篮子,带了一大一小两个儿子,也不和薛贵打声招呼,直直往村里的晒谷场走去。
六里庄是由好几个村子组成,薛贵跟在后面也要去,薛氏白了他一眼,“人家都在练武,你不怕去了以后,掉了你的狗头?”
薛贵知道妻子这是气话,由着她说去,屁颠颠的跟在老婆后面上了路。从薛家到庄上得需要小半个时辰,薛氏的娘家就在那。
刚到村口,便能看到张家二熊耀武扬威的,领着一群青壮后生在村口空地上练武艺。薛氏自小和张家兄弟一起长大,与老大张德雄更是非同一般的要好,顿时亲热地打起了招呼。
杨家哥俩神气十足,活像几十年前带着百姓杀富济贫的起义首领,薛氏过分亲热的出现在他们兄弟面前,老二张义雄没觉得什么,老大张德雄却有些不自然,脸上的表情僵硬了好一会儿,这才和薛贵点了点头。
薛贵人称阿贵,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薛氏乳名巧云,似乎什么也没察觉,仍然很兴奋地和老大张德雄搭话。
薛贵扭过头去,看着练武的上百男人,原以为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没想到声势会闹得这么大,很像那么一回事。
张德雄笑着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大妹夫难道就这么赤手空拳的打夷人?烧教堂?”
“你们,你们真的要烧房子?”薛贵一口吃,周围人一片哈哈大笑。
“有他娘什么好笑的?”老二张义雄恶狠狠的呵斥,他知道阿贵为人厚道老实,不许别人讥笑他,“想笑,杀了魔鬼再笑也来得及。”
薛氏羡慕的道:“你们村上参加的人真多,不像我们村。乱哄哄的,也没个领头之人。”
“没有领头,就叫阿贵领头好了。”张义雄随口说道,他注意到巧云脸上不屑的神情,笑着又说道:“阿贵你就出回头,好让巧云看看,你也是条响当当的汉子。我跟你说,你什么也不用怕,今次我们人多势众,连县里袁举人的公子都要和我们一块干。”
老大张德雄也说道:“对。大妹夫,你就领回头。”
薛贵脸红了,吃惊的道:“举,举人老爷的公子,也,也和你们在一起?”
当他侧过头去看老婆的反应,却发现她正向张德雄眉眼传情乱送秋波,而张德雄碍于在众人面前,不敢做得太过分。没什么表情。倒是薛氏一副敢作敢当的豪放模样,眼眸脉脉传情,直勾勾的盯着张德雄,早就把自己的男人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打翻了醋坛子的薛贵心中气恼。一肚子的窝囊,又不敢当场发作,板着脸很不高兴。这时老二张义雄从别人手上夺过一把磨得雪亮的大刀递给他,“阿贵。有了这玩意,你还怕什么?不过小心些,别叫官府逮到了。”
薛贵赌气接过那把大砍刀。抓在手上舞了几下,竟然觉得重量十分顺手,不禁又耍了几下,他祖上在宋朝当过将军,据说是追随岳爷爷的抗金将领,家里流传下来三招两式。
小时候薛贵跟父亲学过一阵子,挥舞着大刀倒也似模似样,对面的后生们眼睛一亮,纷纷叫好。
薛氏疑惑的回过头,看丈夫舞着大刀蛮像回事,眼睛也亮了,眉开眼笑娇媚的道:“你看你那神气的样子!德性。”
京城徐府,钟可姑和邬夜春大闹一场后,担心丈夫对自己发脾气,不想徐海被邬夜春劝了一番,反过来给她赔了不是,一连留宿两晚,先前满肚子的怨恨也因此消减了很多。
痛定思痛的钟可姑决定帮着二嫂打理家事,她本不是糊涂人,心思非常细腻,对王玄清来上无疑是个好帮手,而邬夜春一味的巴结太太,冤家不碰头,倒也令人宽心。
一大早,徐溶过来说事,族中大部分事皆有长房这边打理,或是到魏国公府找族长徐增寿请示。
徐海也溜达过来,见媳妇今日穿了一件月白长衫,未施脂粉不戴首饰,显得格外娇俏,低声笑道:“你今儿个更俏皮了,别引出我的火来。”
钟可姑说道:“你别胡说了,嫂子在这儿呢。”
徐海笑嘻嘻的道:“要不咱俩回屋去?横竖有徐溶在那里顶着。”
“找你的二房吧。”钟可姑嘟起嘴,转身走到王玄清身边。
徐海呵呵一笑,听徐溶说道:“徐汾的妹子眼看就要出阁了,二嫂怎么说?”
王玄清说道:“纹妹妹以前常住在这边,似乎该比别人加厚。以往外亲喜事都只送四色添箱礼和二十两银子,也有折银的,我有些犹豫。”
徐汾以算命为生,长房这边都很信他,来往较为频繁,妹子徐纹时常在长房这边长住,王玄清很喜欢她,所以有此一说。
钟可姑说道:“这是很该的,嫂子只管加上,谁能说什么?”
王玄清说道:“破例的事我不敢自拿注意,还是大家商量的好。还有一件,我娘家四舅老爷做生日,有帖子来了,我仿佛听说小舅爷从前借四舅爷的生日,在外头撒纲,这回怕又是他捣鬼,人又不在京城,你们哥俩知道的事比我多点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溶说道:“这我知道,真是舅老爷的生日,你家小舅爷早就撕破脸了,如今远远打发别地住了。”
“既然真正的生日,咱们还照常送礼。该派谁走一趟,请示太太吧。”王玄清边说边留意弟妹的腰肢,这时徐海走了,仔细上下打量,问道:“你这件衣服怎么腰身做得这么紧?要放些出来才合适。”
钟可姑说道:“这件是旧衣,不值得再改了。”
徐溶笑眯眯的道:“别处都还好,单是腰身粗了,许是有了喜信儿吧?”
“没有的事。”钟可姑顿时脸上发红,转过身去。
王玄清恍然道:“大喜!太太正苦苦盼着抱孙子,你得注意保重身体。”
钟可姑苦笑道:“我就是丫头的命,兴许只是发了福,生儿子如今也轮不到我了。”
“不许说丧气话。”王玄清扶着她坐下。“这不是玩笑话,要早知道就不请你来了。”
吩咐丫鬟扶着她回去休息,王玄清不敢马上告知太太,万一不是岂不连累了弟妹,寻思着找香玉过去把把脉。
眼瞅着大年三十,天气一天冷似一天,沐凝雪从议事厅下来,想起萧雨诗的秋爽斋地炕坏了,前天吩咐管事们修理,不知修好了没有。便亲自至秋爽斋一看究竟。
萧雨诗迎了出来,同到屋里闲话。沐凝雪见窗台上放着花瓶,还插着几枝白菊,说道:“你这里的菊花开得长久。”
萧雨诗说道:“这是后开的,屋里不冷不热,正和花儿合适。”
沐凝雪感受着屋子里的冷暖,说道:“这屋里地炕多久没生火了?怎么不大缓和。”
“去年在翠柳的梅园过冬,就忘了生火。”王玄清解释道。
一边的巧春正和鸾儿靠着玻璃窗向外观望,一起说道:“外头下雪珠了。”
所有人走过去俯窗一看。果然天空中阴云密布,稀稀落落的下起了小雪。沐凝雪笑道:“青霜苦苦盼着雪呢,寒梅诗社约好了冬天遇雪天起社。”
萧雨诗说道:“这还是今年的头场雪,只怕下不多大。”
一会儿外面的雪花渐密。梧桐树下山石间隐隐落了些积雪,白色覆盖不住青色,看上去斑驳不匀,遥遥看见王玄清带着丫鬟婆子迎着雪花缓缓走来。萧雨诗忙拿了伞出去接人。
迎春一个人回院子取雪衣,沐凝雪随着走到檐下,大家一起并肩站着赏雪。很快天上的雪花更大。一片片如搓棉舞絮,洋洋洒洒的飘落而下,只是落在地上半已融化。
很快迎春取了一件紫陀罗呢的外套来,乃是来自印度,上面绘制了无数金色梵文,花纹是一千只栩栩如生的孔雀,据说是大德高僧开了光的。
萧雨诗也披了件大红猩猩的斗篷,各自带上观音兜,丫鬟们打着清油伞,三人往山上的梅园而来。
一路上只见重林叠嶂,缭白萦青,池子中的枯廖寒芦难得迎来雪团,更压的奇斜有致,过了蜂腰桥,只见一位穿着白狐斗篷的丽人迎面行来。
王玄清说道:“什么人居然和咱们同趣呢?”
渐行渐近,丽人见了沐凝雪,开口道:“姐,你往哪里去?”
原来是沐青霜,雪天雪一样的美人,明眸皓齿绝色天成,沐凝雪笑道:“你这丫头,刚下雪你就赶来了。”
“我哪有赏雪。是娘有两句话,叫我来和你说,刚好在这里遇见了。”沐青霜说完和王玄清萧雨诗见礼。
沐凝雪说道:“咱们有话,到梅园再说。”
一行人进了梅园,徐翠柳正在门外看雪,笑道:“我正想着,这么好的雪怎没人踏雪寻梅,可巧你们就来了。”
萧雨诗问道:“这里红梅开了没?”
徐翠柳指着梅树说道:“你看那树上的骨朵,这几天就要开了。”
“梅花没开,咱们围炉清话也好。姑姑呢?”沐凝雪脱去外套,拉着妹妹的手。
徐翠柳说道:“在屋里呢,我拉她出来瞧瞧,她走到廊上打了一寒噤,缩回去了。这雪地里也是冷,快进屋里暖和暖和。”
进了屋,姐妹俩走到一边,沐青霜悄悄说道:“西北有叛乱,小弟要请缨平叛,娘不肯放他,娘儿俩正在争执呢,叫我过来对你说,拿个主意。”
沐凝雪说道:“无妨,西北有大姐夫坐镇,二哥也会带兵去围剿,昂儿立功心切,拦是拦不住的,再说他身为武将,岂能躲在京城?”
“就怕有个不测。”沐青霜苦恼道。
沐凝雪又何尝不担心?好在平叛危险并不大,想了想说道:“那就带上你姐夫的亲卫队,有十个人是万中无一的神枪手,那火枪也是千里出一,你姐夫称为狙击步枪,上阵也好擒贼先擒王。”
“好。”沐青霜便要披上斗篷。
沐凝雪忙道:“人都来了,赏赏雪再去,天还早呢。”
“娘等着我回信呢。”沐青霜说着和其她人告辞,冒着大雪匆匆离去。
“巧春你过来。”沐凝雪有心叫丈夫来散散心,顺便告知,“你去请少爷过来,说我有事相商,去吧。”
“哎!”巧春答应一声,打着伞去了。
书房里,徐灏正低头摆弄沙盘,他早已收到百姓蠢蠢欲动的消息,正在苦思对策。因西门谨前来投靠,他得知了是李芳在幕后鼓动百姓,但他更想揪出来奸细,自己的行踪连自己都不可预测,怎么就有人及时传给了李芳?
他还不知道李芳心存歹念,竟妄想置他于死地。虽说早一步把白人弄走自然就没事了,但将来总归会遇上,这些以讹传讹的谣言必须破除,不然就和遇到倭寇似的,没等交手就集体逃亡。
麝月放巧春进来,徐灏抬起头笑道:“怎么溜来了,不是和你奶奶在一起么?”
巧春指着沙盘说道:“兰春她们和少爷表小姐也在玩呢,各种箭楼小兵大炮瞧着怪有意思的,这个赏了我吧。”
徐灏手一挥,“拿去。不过你就没看出这里面的商机么?你们五个也不小了,可以合伙开个玩具商社,我给你们出钱出人,你们自己动手设计玩具,虽说不知道能不能赚钱,但挺有意义的。”
“我记住了。”巧春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奶奶请你过去,我差点都忘了。”
徐灏也是随口一说,看见麝月和灵玉两个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会心一笑,知道麝月最近一直在为妹妹的将来苦恼,既要替她挑选个夫婿,又担心将来的生活,京城各式商铺太多了,有的是亲朋好友依托徐家做生意,所以再想有样学样已然不太可行,必须别出心裁。
在雪中散步是非常舒心的一件事,当然前提是有钱又有闲,不然一如园子里的家人,一边清扫道路一边埋怨。
一进屋,就听徐翠柳说道:“三哥到了。二嫂,刚才我们商量如何赏雪,雨诗说卢雪亭那里在低处,看得不远,今天要换了眼界,从这儿一直往上的碧天观能看到整个园景,就怕路滑不好走。”
王玄清说道:“那山路也很平的,你能去我就能去,说的我好像老太太似的,必得用竹轿子抬去么?”
懒洋洋的徐妙锦说道:“要去得多加点衣服,还要预备茶炉茶具,笔墨纸张也必不可少,那里都没有现成的。”
徐灏笑道:“我可没作诗的雅兴,我去张罗烤架和肉菜,咱们在上面烧烤,省的嫂子们往上送食盒来回辛苦。”(未完待续。。)
第六百五十四章 俯临万象
碧天观几度更名,供奉的道姑来来去去,近两年则成了无人之处。
一行人从梅园出来,顺着小路迂回往上而行,到了山腰八角亭,一带山径都铺着三尺方砖,两旁衬着雨花台采集来的五色石子,形成各种各样的花样图案。
虽然积雪半融,路上却不甚滑,要是在北方尤其是辽东,这个季节路面就要结成薄冰了。每走一段阶梯道路一折,呈之字形,直到峰脊,便是一座道观。
进了敞厅,大家随意散坐,丫头们支起茶炉,一时茶煨熟了,又温了一壶珠兰酿,各人喝了几口。徐灏也忙着起炭,把一片片新鲜的鹿肉铺上,不多时肉香四溢。
凭高下望,只见寒树重重,夹着许多亭台楼阁。雪花依然落下,树梢瓦面一片白茫茫的,宛似瑶树琪花,琼楼玉宇。
众人指指点点,那一条黑曲曲的是落燕闸,泛着银光的是临夏阁的池水,一块块黑汪汪的是稻香居的菜地,黄橙橙的是金禧阁的瓦,绿沉沉的是竹园的竹子,红稀稀的是梅园的梅花,在雪光云影中如梦似幻。
沐凝雪欣然道:“这真是个奇景,向来没领略过。”
王玄清说道:“亏柳丫头怎么想到的,往日嫌太高了,很少上来。”
徐翠柳轻轻一笑,“这也是空中楼阁,红日一出,万象俱空,只争一时幻眼罢了。”
迎春只顾着凭栏眺望,奶奶们说的话一个字也没有听见,忽然大笑道:“我得了一句,哪位奶奶接下去。”朗声吟道:“拍手栏杆俯大荒。”
沐凝雪失笑道:“你们瞧瞧这诗疯子,今儿又发疯魔了。”
徐妙锦说道:“她这诗句很好,不仅涵盖一切,而且颇有仙气。想七言联句咱们还没做过,今儿何妨试试呢?”
“那我先勉为其难吧。”沐凝雪思索片刻。说道:“人间真有白云乡,四周萝翠凝沉影。”
“这么快就写景未免太早,好在是混拈的,还不要紧。”徐翠柳望着山下,心有所感,“一镜梨云看斗妆,树拥蒙茸遮密橖。”
王玄清说道:“好一个一镜梨云看斗妆!梨云不是湖哥儿心爱的丫头么?幸亏不在这儿,不然还以为有心打趣她呢。”
“心爱丫头?”徐灏很惊讶,那岂不是通房了?
王玄清忙解释道:“没有肌肤之亲的那种,当湖儿像你怎地?”
“咳咳!”徐灏老脸一红。偷偷伸手在嫂子的臀部上使劲拧了一下,闹得王玄清身子轻轻一颤,目眩神迷中。
好在大家都在观望雪景,没人发觉,沐凝雪说道:“上句很好,那下句可不切雪景。”
“既是长排,哪能句句写雪呢?我也只好泛写雪景了。”徐妙锦说道,随即吟道:“径穿革确到虚堂,重檐迭迭楼台合。”
“这句不好对。”沐凝雪想了一会儿。“积雳蒙蒙竹柏长,山骨初妍如削玉。”
王玄清回过神来,又惊又喜的瞪了作恶者一眼,忙赞道:“第二句更好。确是传神之笔。”
这时徐灏指着下面说道:“咱们从梅园上来,梅花未开,从这里看下去,倒是一片红的。”
萧雨诗笑道:“我正愁对不上呢。你倒帮了我了。梅魂微醒已含香。”
尚未念出下句,迎春抢着接道:“湿云连水寒鸥没。”萧雨诗只得接着道:“冻液衔林暗鹤藏。”迎春又抢着道:“琼馆风使事雾慢。”
萧雨诗笑道:“这丫头有些红玉的本事,我可没有那捷才。认输了。”
如此彼此连着诗句,最后沐凝雪以一句“瑶宫天女舞霓裳,俯临万象归虚旷。”做了结尾。
冷风渐起,雪也停了,徐灏招呼大家进屋里,把烤好的肉菜端进去分享。萧雨诗看翠柳今日披一件秋香色的桂杏连元湖绉大斗篷,上边绣着大撇梅花,斗篷卸去,身上外边穿一件翠绿围金剪绒回纹的宽边元狐袄,毛茸茸的纯白滚边,娇俏可爱。
徐灏也注意到今日翠柳的打扮不同以往,看着她又脱掉了元狐袄,交给小丫头折叠放好。里面穿的是茶青宁绸品缎月华边的窄袖宽边狐皮小紧,垂着一条赤银纱绣鸳鸯汗巾,下身一条玫瑰花的银绸小羊皮裤,品月缎子三套宽镶边,边上洒金回纹茉莉花儿金月华边三道。
头上围着白绒抹额,钉着一周八个珠盘圆梅字,两鬓一珠凤翘,两三支金玉簪,耳上一对珠嵌八宝金环,并无坠子,手上一对金镯,一对珠镯,几个嵌绿金戒指。
徐翠柳是瓜子脸,素来洁白,很少涂抹朱粉,眼稍极长瞳子黑如点漆,身体纤瘦苗条,今日则精心打扮过了,穿着露出浑圆修长双腿的紧裤,整个人丰神奕奕,婀娜柔媚中,带着一种清锐刚劲之气,脱下外套愈显得流丽风华,妖媚无匹。
有些失神的徐灏收回目光,心里直念叨有花堪折直须折,再不采花都要谢了!
徐翠柳没察觉到自己被觊觎上了,说道:“我有自己煮的肥野鸡脯请你们,马上就热好了。”
因明年就要搬家,人人都流露出不舍之意,说实话徐灏也有些不舍,也能让李芳永远闭口,可毕竟是故去的李善长居住过的地方。
当然女人对新家也非常渴望,什么都是新的,自己的院子都是她们自己亲自设计,意义更不同。比如翠柳依然选在最高处的山角嘴上,朝东南设计了一排中西合璧的阁楼,上下十六间,还有三四间雅舍,前后左右皆是梅树。
楼下石壁**丈,一派树木老干参天,山腰里有一个泉穴,工匠设法把铁管接着贯注楼中,除非大旱之年,水管枯竭,不然永远是涓流不息的,取名“闹红榭”。
姑姑徐妙锦应邀过去长住,在山下修了院子,采用唐代的建筑风格,不过借鉴了徐灏的提议,三面都是大玻璃窗,连到地上,采光非常好也非常通透。东西南三面环植千余株桃花,皆是蟠桃和水蜜桃钟,也有百余株白桃和夹竹桃。
庭心很大,当中种着两株大碧桃,一株闹杏,一株李花,紫荆花四株,门前望去地方宽郎,心境皆开,顾名思义取名曰“桃花坞”。
萧雨诗则要和香玉住在一起,她二人一同学医,据说取名“漱药斋”,并特意作了一副对联:半床梦冷松阴翠,一桁烟笼药味香。
门前是十余株松柏,朝南三门院落,两侧抄手游廊,四五间厢房,当中一片药圃,栽种着如当归、芍药、枸杞之类。后面一带花障,断隔两边,有大小花园,一色玻璃短窗,门前一带栏杆等。
徐灏和沐凝雪的院子位于花园正中间的位置,他对住哪里都无所谓,所有设计和装修皆是出自妻子一人之手。
渐渐天色已晚,徐灏扶着妻子和众人下山,在梅园各自作别四散。
与此同时,冯文君坐在房里,香玉微微摇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徐湖难掩失望之色,送她出去。
自从进了徐府,冯文君和在家一样只能整日里呆坐,好像今次大家伙赏雪登山,也不方便请她。在见识了徐家的富贵和了解到实情后,她自己思索道:人之娶妻,为的是屋里有主,传宗接代还在其次。我终日什么都看不见,如何料理家务呢?徐郎虽然情深什么也不说,可我自己终究过意不去。
因徐湖发誓不娶任何女人为妻,冯文君也有自己的私心,念代目和自己一起长大,知心贴意,不如给他做了妾吧。
外边徐湖不知就里,送走了香玉,丫环梨云说道:“六奶奶回来了,正在接待客人,是个男人。”
徐湖皱起眉头,六哥躺在衙门里养伤,六嫂一个人回来做什么?赶紧走了过去。
梨云撇了撇嘴,她自然希望少爷爱她,以前也待她甚好,好吃好玩的都留给她,可自从冯姑娘来了后,就和以前不一样了,一个妓女有什么了不起?
徐湖一进屋,见富氏同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说话,长得清清秀秀非常俊美。徐湖认得是嫂子的远房侄孙富靳,因为他老父亲太有名了,虽是位有名的饱学老儒,可也是一个大学霸,什么便宜都占。
往往学霸皆时运不济,运道好也不至于当学霸了,学霸们一心为了求取功名,对专营赚钱之事漠不关心,占便宜也是占学府和读书人的,结果被一领青衿困了一生,到老还是个家无积蓄的穷人。
读书人也深恨学霸,一个地方秀才的名额是有上限的,一群七八老十的老夫子长期霸占,堵住了年轻人的道路,所以视为坏人,穷死了也视为报应,说可见坏人终无结果,这从很多落魄书生的作品中可见端倪。
昨日富靳的父亲不幸病故,家无一文,本来名声就不好,他母亲又是个没脚蟹,到处求借无门。丈夫的尸体暴露,没有棺材可殓,就想起了富氏。
往日因贫富差距太大,两家不大往来,无奈叫儿子到姑姑家报丧求助。富氏对徐江和家人泼辣,对亲情则很重视,听说哥哥没了很是伤心,忙回家取了二百两银子。
“你回去对母亲说,将你父亲的大事赶着料理要紧,随后我再送些柴米于你。”
富靳千恩万谢的去了,徐湖欣慰道:“嫂子此举乃雪中送炭。”
富氏苦笑道:“什么雪中送炭,不过是亲戚上的周济罢了,现如今人人都指责我不贤呢。”
徐灏也不禁苦笑,火烧六哥都传疯了,压根想不出说辞来。(未完待续。。)
第六百五十五章 算命
徐家长房,客厅里,香玉仔细为钟可姑把了脉,蹙眉思索片刻恍然,意味深长的低头收拾药箱子,一言不发。
钟可姑见状红着脸道:“我也是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香玉边收拾,边轻声道:“奶奶听我一言,总归瞒不过去的,只能徒增烦恼。”
“我知道了。”钟可姑微微一叹。
这时候,窗外响起了略沉重的步履声,门帘掀起,待月进来说道:“廊下汾大爷来了。”
香玉马上提起箱子往外走,正和进来的徐汾插身而过。
“呦,香玉越来越漂亮了。”徐汾顺嘴恭维,又说道:“我媳妇身子不舒服,香玉你得空过去给看看。”
谁知香玉淡淡回了句没工夫,头也不回的径自走了,气的徐汾无可奈何。
钟可姑起身说道:“等闲府里谁请得动她?要看病得亲自过去,今次我还是得了嫂子们的面子,你又不是不知她是灏儿的人,年纪越大也越发的清冷了。”
“那也是徐家的下人。”徐汾忍不住发了句牢骚,神色悻悻。
钟可姑说道:“我们这没时运的屋子,今日什么风刮你来光临?”
徐汾这才笑道:“这不进来谢我妹子之事么,顺便各处走走。嫂子你忒多心,那位新奶奶的院子,我可一次没去过。”
待月放了椅子,徐汾堂而皇之的坐下,钟可姑问道:“怎么连日不见你来了?”
徐氏叹道:“我长女嫁出去,妹子嫁出去,嫁了我个家产尽绝。本月是女儿公公六十整寿,偏手上没钱,活活的愁死人。”
钟可姑说道:“如今我手里也不同以往了,一会儿送你五两银子,你别看不上。对了。你知道么?日前我和她大闹了一场,竟把我小丫头被可恶的落红一壶滚水,几乎烧杀,让我把她主仆骂了个狗血喷头,可她也骂了我一顿,到现在心口还疼。”
待月也说道:“那日若不是我及时过去,一整壶的滚水,不消说,非得全浇下去不可。”
“竟有此等事?”徐汾咋舌不已。
钟可姑吩咐道:“把玉兰给领过来,让大爷帮她念念咒。”
不多一会儿。徐汾看着烫伤了半边脸的丫头,说道:“哎呦,烧的这么厉害,好狠的心肠。”当下瞪着眼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在玉兰头脸上吹了一口气,手一拍说道:“好了,火毒驱走了,将养些时日就好。早知道赶紧过来,白教孩子多疼了好几天。”
“你们也不与大爷茶吃。真是的。”钟可姑也坐了下去。
丫头们全都笑而不语,徐汾嘻嘻笑道:“茶到不吃。”
钟可姑故意问道:“你要吃什么?”
徐汾舔了舔嘴唇,“有酒,给吃吃才好。”
钟可姑笑道:“你不为吃酒。怕还不肯来哩。去个人,把木瓜酒灌上一壶。”
徐汾失望的道:“嫂子赏酒吃,白烧酒最好,那木瓜酒少吃不济事。多吃耽误工夫。”
“我屋里没烧酒。”钟可姑摇头。
待月见状抿嘴一笑,说道:“那我出去要半斤来吧。”
“还是待月姑娘体贴人情。”徐汾笑着施礼。
钟可姑撇嘴道:“好啊!她是体贴人情的,我自然是不体贴人情的了。”
徐汾忙说道:“好嫂子。哪次不是您最心疼我?待月一万年也不肯发发慈悲,今儿是难得一回。”
“行了行了,你这些好话留给待月说吧。”钟可姑又问道:“去了太太房中没有?”
“去了,第一个就去请安。”徐汾左顾右盼,从点心匣子里选了个玫瑰酥。
钟可姑继续问道:“可和那淫-妇说上话了没?”
徐汾答道:“我去时,见太太忙得很,正与宅中众位大嫂姑娘们分冬衣,不得闲,二嫂又不在,我就直接过来了。”
正说着话,待月拿着一壶酒回来,笑着道:“大爷好口福,刚刚那边府上送来了几坛子好酒,我已经给你暖好了。”
徐汾笑容满面的道:“好,好,我日前看你的八字不错,将来一准做个财主娘子。”
钟可姑不禁说道:“你再给我看看八字,到几时才能交上好运?”
“去年正月,我给嫂子曾看过。”徐汾一拍大腿,很是得意,“我说后半年有仇星入度,住一百九十六天方退,怎么样,说中了吧?”
钟可姑说道:“如今她就是我的仇星,你这话,是说在未娶之前,果然应验了。”
徐汾笑道:“哪一次算命不应验?”
待月等几个丫头在地上放了一张小桌,把酒壶酒杯摆上,说道:“还有几道小菜,庄里送来的咸鸭蛋和火腿肉。”
“好。”徐汾亟不可待的喝了一杯酒。
大家看着他有吃有喝的好半天,钟可姑摇头道:“你们瞧他吃上酒,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徐汾笑道:“嫂子是甲午年己巳月壬子日癸卯时六岁行运,初运戊辰,交过戊辰,就入卯运。上五年入丁字,丁与壬合,颇交通顺。今年入卯字运,子卯相刑,主六亲不睦。又冲动日干,不但有些琐碎,且恐于嫂子身上有些不利。”
钟可姑急忙问道:“怎么个不利?”
“不过比肩不和,小人作祟罢了。”徐汾自斟自饮,“又兼白虎入度。”
钟可姑吓了一跳,“不能死了吧?”
徐汾说道:“你老人家只打过来年七八月间,将来福寿大着呢,到了七十六岁上,我就不敢许了。”
钟可姑说道:“你看我运气还得几年才好?”
徐汾抡着指头掐算道:“要好,须得交了丙寅。丙寅属火,嫂子本命又是火。这两重火透出,正是水火既济。只用等候四五年,便是吐气扬眉的时候了。”
钟可姑叹道:“看目下这光景,便是四五个月,也令人挨不过。”又问道:“你看我几时生儿子?”
徐汾又将指头抡了一会,笑说道:“嫂子恭喜!生子年头,却在交运这年。这年是丙寅运,流年又是甲辰。女取干生为子,来年必定见喜。”
喜上眉梢的钟可姑笑问道:“你看在哪一月?”
徐汾胆子也大,信口说道:“定在这年八月。八月系金水相旺之时,土能生金,金又能生水,水能生木。从这年嫂子生起,至少生一手相公。”
钟可姑笑得合不拢嘴,捂着嘴笑道:“怎么个一手?”
徐汾说道:“一手是五个。”
“哎呦!”钟可姑越发惊喜:“我也不敢妄想五个,只两个,也就有倚靠了。”
徐汾笑道:“从今年二十一岁至二十六岁,这几年嫂子要事事存心忍耐,诸处让人一步为妥。”
钟可姑点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人一生,不过倚仗着个汉子。你也成亲多年了,不怕你笑话,我把个汉子已经全让与那淫-妇,你教我还怎么让人?”
赵瞎一边吃着酒,一边又笑说道:“我不怕得罪嫂子,是一片为嫂子的心肠。自古道:墙有风,壁有耳。像嫂子这样张口淫-妇长短,这便是得罪人处。”
钟可姑气往上涌,冷道:“我得罪了那淫妇又能怎么样?”随即又笑道:“你也是一片好心,我今后也不了。我还有句话问你:我常听得人说‘夫妻反目’,何谓‘夫妻反目’?”
徐汾解释道:“夫妻不和,就是个反目。”
钟可姑问道:“可有法儿治过这反目来不能?”
“怎么不能?”徐汾心中暗喜,“只用嫂子多破费几个钱而已。”钟可姑问道:“多费钱就可以治得么?”
徐汾义正言辞的道:“这钱不是我要,里面要买办许多法物。钱少了,如何办得?”
钟可姑兴趣大增,说道:“你怎么个办法?”
徐汾道貌岸然的道:“自有妙用,管保夫妻和美。嫂子若信这话,到临期,便知我姓徐的果有回天手段;若不信,我也不勉强。”
钟可姑问道:“你要多少?”
徐汾说道:“如今不和嫂子多要,且与我十两白银,等应验了,我只要五十两。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嫂子素来又待我好。若是别家这个功劳,最大三个五十两,我还未肯依她呢。”
“成!”钟可姑毫不犹豫,“若果然能治得夫妻重新和美,我再送你两个元宝;假如不灵验,该怎么?”
徐汾说道:“我先拿十两去,若不灵验,一倍罚我十倍。待月姑娘就做个证见,做保人,再说这十两银子,也富不了我一世。我若没这本领,也不敢在主顾家说这般大话,嫂子您不妨再细访,我徐汾也不是说大话的人。”
钟可姑顿时心花怒放,笑道:“既如此,我的事就全藉重你了。”
忽然徐汾也顾不得吃酒,侧着耳朵听动静。钟可姑说道:“你只顾说话,到只怕酒也冷了。”
徐汾低声道:“不冷,不冷。”神神秘秘的又说道:“嫂子既托我做事,还得吩咐丫头们谨言,我当不起走露了风声。”
钟可姑保证道:“你休要多心,她们四个和我的闺女一样,都是我娘家随着来的,银子几时用?”
徐汾一伸手,“要做,此刻就拿来。”(未完待续。。)
第六百五十六章 举事
作为村里胆子最小的男人,薛贵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能在初十庙会那一天大出风头。
薛贵长相很普通,个头和寻常妇女一般高,有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一说话就口吃;而薛氏则是全村最泼辣的女人,自从老实巴交的薛贵娶了她,薛贵胆子变得更小了,口吃也更严重了,凡事都要看妻子的脸色行事。
薛氏别看人长得娇小玲珑,很是斯文秀气,却是天生的男人婆性格,说话动辄带着娘,眼里揉不得沙子,当着人前打嗝放屁全不脸红,出头露面毫无顾忌,家里所有事大包大揽,说一不二,小日子被她折腾的蒸蒸日上。
平时薛贵小心翼翼的做人,谁也不愿得罪,这在薛氏看来就是窝囊,老是为了此事骂他。
当日薛贵耍了大刀很威风,第一次见到妻子的赞赏,脑袋一热回村拉起了队伍,凭借祖传的刀法,很是震慑了村里人,大姑娘小媳妇都说阿贵有出息了。
薛氏终于扬眉吐气,每天给丈夫做好吃的,薛贵也更热心了,聚集了村里二十号人成为张家兄弟的手下头目。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过了除夕迎来了春节。
正月初十,又轮到蒋涛站岗放哨,教堂里的礼拜已经接近了尾声,做礼拜的人在洪泉的带领下,开始齐声唱起赞美主的歌。
尽管士兵不是第一次听见颂歌,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顺着门缝向里面窥探,那门本来是虚掩的,禁不住这么多人的挤压,猛地开打了,一帮兄弟连滚带爬地跌了进去,吓得正在做礼拜的人一大跳,纷纷回过头来看着他们。
做礼拜的汉人更多了。数字上升到了百人,男男女女皆有,几乎和白人的人数持平,这得益于金陵士绅杨希伯和神棍洪泉,其中杨希伯大力资助教堂的发展,洪泉则干脆毛遂自荐做了神父。
语言不成为障碍,有阿拉怕商人和百花的手下做翻译,交流不成任何问题。
蒋涛笑容满面的对他们摆摆手,带着兄弟们退了出去。主持仪式的代理神父洪泉,唱完了赞美诗之后。大声向教徒们念了一段中文版经文。
“上帝却捡选了世上愚拙的叫有智慧的羞愧,又捡选了世上软弱的叫强壮的羞愧。上帝也捡选了世上卑贱的、被人厌恶的,以及那无有的,为了废掉那有的。使一切有血气的,在上帝面前一个也不能自夸。但你们得在基督耶稣里,是本乎上帝,上帝又使他成为我们的智慧,公义,圣洁。救赎……”
得益于徐灏支持的白话文和学校,这段经文翻译的很有力量,也不知所云,但智慧圣洁救赎这些词汇。对于大字不识的百姓来说,要比佛道的经文更容易理解和蛊惑。
几次改建的教堂也充满了庄严的神圣感,整个礼拜过程令人耳目一新,更重要的是和白莲教性质一模一样的教众互帮互助。许多贫民过年时得到了酒肉等礼物,很容易让人找到归属感。
洪泉一边拖着腔调,一边观察着汉人教众的表情。除了杨希伯等少数几人外,大多数人其实好奇远大于虔诚,看来传教任重而道远,赚钱也得更要有耐心。
蒋涛和兄弟们也不能理解,一个汉族糟老头子,竟然堂而皇之的主持夷人的仪式。
相对于洪泉,大家伙的目光聚集在玛格丽的后脑勺上,刚刚她回过头的时候,兄弟们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绝色的妞。望着她的披肩金发,都在想若是她脱光了,会是什么样子?
祈祷结束了,洪泉把一只手捂在了胸口,慢吞吞的道:“今天到此为止,我的教友,愿主永远和我们在一起!愿我们的心常存怜悯,尽力减少四周人的痛苦,拯救一切人,从洪水之中。一切祈求,都奉献给我们为他舍身的主的圣名。阿门!”
“阿门!”教堂里久久回想着这一声音,蒋涛和弟兄们的脸色都变了,不由自主的严肃起来。
远处的城堡上,徐灏举着手中的望远镜,说道:“宗教的厉害之处就在这里,对人的心灵冲击太大了,能让人不由自主的去信奉,尤其是在笃信轮回的时代。”
朱巧巧懒洋洋的道:“无非一些小民而已,朝廷一句话不就禁止了?还是你不相信轮回?”
“呃!我也信。”徐灏不禁苦笑起来,能不信吗?又说道:“哪有那么简单就禁止,宗教永远屡禁不绝,制约永远比简单粗暴的取缔要有效。”
朱巧巧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能让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日子过得好,则即使信教也不会去造反,反之不信教也会揭竿而起。”
徐灏失笑道:“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明白,可是没有那么简单,我说了你也不会理解。”
朱巧巧轻笑道:“那你就任由他们被杀死?无非信了外国的教而已。”
徐灏冷哼道:“有些人该死,信教我可以理解,但主动投靠异族我绝不会放过,此种人往小了说出卖祖宗灵魂,往大了说拿自己同胞的性命换取金钱权势。还有这几个外国神父,不经我允许私自传教,死有余辜,此外对那些试图攻击没有敌意之人的泼皮无赖,必须要受到教训。”
朱巧巧微微摇头,她实在不能理解男人对此事异乎寻常的重视和杀机,似乎传教触犯了他的底线,一如他对待女真人的狠辣无情。
四海茶馆里乱哄哄的,各路人马的首领在这里齐聚,骂骂咧咧打打闹闹吵个不停。李芳和几个领头之人还在商量,一些随着而来的百姓不耐烦的大呼小叫,说有什么好商量的,直接抄了教堂不就行了。
威尼斯人很有钱,带来了一些贵重金属,加上手艺不凡,短短时间内挣了不少钱,然后把钱都奉献给了上帝,所以在东方的教堂依然是那么的高大上。
百姓也许不懂什么大道理。但自古钱财动人心,经过李芳等人的蛊惑,好似教堂和夷人是用金子做的一样。
袁举人的公子袁芳一身文士长衫,在平民百姓中间显得特别扎眼,大声说道:“教堂不能烧,夷人毕竟没有触犯王法,烧毁民居等同于造反,何况县里已经派兵把守了,从事得从长计议。”
西门谨建议道:“不妨拿教民出出气,让他们背祖忘宗。连蛮夷也去投靠。”
张德雄不乐意的道:“事到临头,不烧教堂不杀夷人,光打打教民有什么意思?折腾了这些天,怎么能软下来?是不是男人了!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咱们可是替天行道。”
张义雄也说道:“管他有理无理,先烧了他娘的教堂再说,没经过官府批准,那就是蛊惑人心的邪教。少爷,我们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
这时候的李芳有些犹豫了,他没想到轻易就聚集了这么多人,大出他的预料之外。如果是少数几个人出于义愤烧了教堂。顺手宰了几个夷人,官府事后也会以有情可原轻罚轻放,这是汉人天下。
可这么多人一起杀人放火,就有些杀官造反的嫌疑了。依着他向来说一不二的脾气,在道上一言九鼎的做派,就和张氏兄弟说的一样。不烧教堂不杀夷人还有什么鸟的意思?
不过现在他是众人的首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由着性子胡来,再说这些家伙都是些穷苦之人,中间不乏鸡鸣狗盗之徒,如何驾驭一帮乌合之众,他不得不听西门谨的谏言,要慎重再慎重。
万一闹大了,就好似拉屎很痛快,但屁股总是要擦的,虽说他起先希望趁乱杀死徐灏,也只是想一想罢了,没有天赐良机无疑是自寻灭门之祸。
开弓没有回头箭,李芳知道如果不带领大家出手的话,那他的威望就会瞬间扫地。
袁芳笑道:“你们忘了去年捣毁白莲教分坛的事嘛?当时咱们也杀了十几个教众,事后无非是拖到了公堂上,打了几板子,屁事没有。”
忽然有人喊道:“连个塞外蛮夷都不敢杀,李大少是玩假的。”
“谁说我是玩假的?”李芳大怒,“我堂堂正正的皇亲国戚,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你问问在场的诸位,我何时当过孬种?杀倭寇的时候,每一次我不是奋勇当先?”
大家见他动了气,也就不在说什么了。就在这时,茶馆外两个村子的人马不分青红皂白的对骂起来,一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敢情彼此为了争夺水源有旧怨。
一群首领慌忙跑出去大声喝止,站在薛氏旁边的薛贵今天忽然勇气无限,大喊道:“喂!你们几个人还在商量什么?磨磨唧唧的像个娘们。”
李芳厉声喝道:“闭上你的臭嘴。”这一声暴喝很是威严,闹哄哄的人群立刻没了声音。
在大多乡下人的眼中,颇有英名的李芳今天是第一次亲眼目睹,都觉得他果然是龙子凤孙气度不凡,如果没有李芳的带头,怕是一半人都不敢参与。
西门谨严肃的道:“家不可一日无主,今日这事,大家都得听我家少爷的。”
骑虎难下的李芳也顾不得深思熟虑,将就着说道:“我李芳不是一个玩嘴的,啥也不说了,只希望待会儿动起手来,大家别给我含糊就行。”
“含糊个鸟,谁是孬种媳妇就跟着别人跑。”
“李公子你指到哪,我们就跟你打到哪。”
下面的人热烈的响应着,这一瞬间,李芳好似打了鸡血一样,情绪受到了感染,满嘴皆是充满煽动性的话,具体说了什么,事后他硬是一句也想不起来了。
肩负着双面间谍重任的西门谨生怕被李芳一声令下,这些人热血上涌一鼓作气的杀到了教堂,那位可言明不许多伤人命的,混乱中谁敢保证不牵连无辜?哪怕是这些愚蠢不明真相的泥腿子。
“诸位英雄好汉,请大家再恭候片刻,我们还有一些要紧之事要商量,此外,还有一路首领没到,就算咱们动手,也得等人聚齐了。”
拱了拱手,西门谨不由分说把李芳重新拖进了茶馆,压低了嗓子说道:“少爷,越是这关口,你越要冷静。”
几位领头的跟着一起进来,西门谨拿腔拿调的叫李裕赶快送上茶来,都到了这节骨眼上了,谁还有心思喝茶?
不知谁嘟哝了一句,“李裕老婆最近去了新开的教堂。”
原来随着洪泉做了神父,原来的神父跑到金陵城内开起了教堂,很多妇女好奇之余跑去听讲,主要是为了一睹罗刹鬼的真容。
胡老二叫道:“你搞什么鬼?老子早就等不及了,我要亲手宰了杨希伯那条老狗,竟敢资助夷人。”
西门谨心中冷笑,你是想宰了我吧?咱们走着瞧。其他人都觉得这时候喝茶莫名其妙,李裕的媳妇拎了把铜壶过来,替他们一一满了茶。
媳妇忍不住用眼梢偷偷看了李芳一眼,谁知今日李芳的眼神不同以往,有些让她不寒而栗的东西,吓得赶紧转身走了。
走着走着,媳妇突然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心虚,偷偷又看了李芳一眼,只见他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仿佛中了邪一样。
就在这时,有人冲了进来,激动万分的喊道:“哎呀,李大少你们还在这干什么?那边已经有人领着,和他娘的官兵打起来了。”
这世界永远不缺乏冒失鬼,李芳自然不敢在城内动手,派人一打听,才知道法海和尚吃错了药,竟带着一群和尚拿着棍棒跑去冲击教堂,结果和顺天府的衙役动了手。
结果不问可知,没几下就被赶来的兵马司官兵前后包抄,就地抓捕,没出现人命,只是伤了几个人。
西门谨啼笑皆非的道:“我说遇到事跑得比兔子还快的秃驴怎么变了,忘了教堂开在了寺庙门口,抢了他的香火。”
大家伙都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李芳当机立断的道:“城里不能久待,咱们马上出城。”(未完待续。。)
第六百五十七章 混战
士绅杨希伯家中有田有钱,杨家有个传统,即主动投靠有潜力的势力,当年他爹人称杨百万,元末时每当各路义军打到金陵,马上带着粮食军饷去犒劳,凭此保住祖传的产业。
杨家也有施舍佛道的传统,有影响力的方外人会反过来护佑杨家。倒是最近新任县太监不太买杨家的面子,执意要接百姓的诉状,这令没少干坏事的杨希伯发愁,赶巧夷人的到来,敏锐发现官府对其非常礼遇,据说背后站着英国公府,加上接触了教义后,对基督教升起了强烈兴趣。
摆平了官府,这两天他预先知道不会太平,早一步就关照了下人,明日一概不许出门。他想过把家眷送到城堡去,那里有一营士兵负责守卫。
不过杨希伯认为只要教堂和夷人没事,那教民就不该有事,若胆小的把家眷送过去,反而会被下人和邻居耻笑,关上门难道外人还敢硬闯进来?
李芳率领数百人浩浩荡荡往杨家而来,杨家位于小镇中心地带,距离半里地就是城堡,下人们站在门口台阶上瞧热闹。
这时候,走过来几个村里的妇人,有一个下人忍不住出言调笑,妇人们停住脚步,双方你一言我一语的,渐渐从调笑发展到了相互谩骂。
杨希伯在里面听到外面的声音响成一片,连忙出来,见是一帮子乡下人,喝住了下人后,转而训斥外面看热闹的人。
其中有早一步到来的薛贵,彼此都认识,大声叫道:“姓杨的,你别神气,今日自然会有人好好的收拾你。”
“那好,我就等着。”杨希伯心中一惊,但也不肯就此服软。“当我怕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东西。”
薛氏尖叫道:“照一照我们还是我们,不像你,早让夷人给换了黑心,还有你老婆女儿,都要夷人给睡了。
话音一落,杨家家仆在地方横行惯了,当即就要冲过去揍人,往前冲了几步,被杨希伯给喊住了。
忽然间。李芳的大队人马杀到,数百人的队伍声势惊人。薛氏拼命叫道:“夷人杀人了,夷人杀人了。”
杨家下人见来者不善,有些慌张了,纷纷往大门退去,杨希伯也赶紧退到门里,大声命令关上大门。
张氏二熊快步跑过来,一边使劲捶打大门,一边喊道:“姓杨的。你这条老狗,有种就把门打开。”
大门非常厚实,怎么敲打也没什么反应,外面的人隔着大门叫骂了一阵。捡起地上的泥块石头,用力往墙里面扔去。
里面的杨家下人不甘示弱,也拣了石子往外面扔,其中一块石子不偏不倚的落在了胡老二的额头上。气得他嗷嗷乱叫,“我日你姥姥,老子今天不收拾了你们。我就是你们养的。”
此刻远处观战的李芳见县衙来了人,对西门谨吩咐道:“不要让他们乱来,我去应付下官府。”
说完迎着差人过去,谁知差役似乎得了上面的吩咐,笑嘻嘻的表示不会管。这边西门谨深知胡老二的性子,最是受不得刺激的莽夫,眼珠乱转。
果然胡老二指挥手下攀上院墙,打算跳进院子里把门打开。一个身手灵活的汉子自告奋勇,由几个人托着扛着,大家一用力,把他给举了上去。
汉子轻轻松松的骑坐在墙头上,扭头对着欢呼的战友们潇洒挥了挥手,然后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外面的人就听一连串的狗叫声,紧接着是哎呦妈呀的惨叫,不用猜一准是被狗咬了。又过了片刻,便听见里面传出拳打脚踢的声音,毫无疑问,是杨家那些恶仆在殴打自己兄弟。
暴怒的胡老二急得连连跺脚,一挥手让三十号手下一起翻墙进去救人,仗着人多力量大,十几个人纷纷攀了上去。
薛贵想在妻子面前挣表现,这一次无论如何得勇敢一些,反正是打群架而已。但见他身先士卒一马当先,一上墙头,忽然迎面劈来了一道黑影,他头一低,一根长长的竹竿重重打在了他肩膀上,还没来得及喊叫,已经被打翻下去。
紧随其后其他兄弟也被一一重重摔在了地上,有一个面门被敲,躺在地上捂着脸疼得一个劲的哼哼。
先前第一位跳进去的好汉,吃不住如狼似虎的下人们拳打脚踢,开始一声比一声惨的拼命喊大爷饶命。
谁也没想到初战失利,数百人顿时安静下来面面相觑,很多人有些不知所措了。胡老二不信邪,让几个人架着他往上举,一咬牙也上了墙头。
长竹竿朝着他舞了过来,又一根飞了过来,再一根杀了过来,结果胡老二躲了一次没躲开第二次,一连挨了好几下重击。他想的挺好,咬牙坚持硬顶着跳下去开练,谁知人刚刚凌空跃起,就被几根竹竿打在了四肢上,更可气的是另一根粗粗的木质狼牙棒迎面而来,正顶住了他的下巴。
大家伙就见胡老二在空中被击落,瞬间倒飞了回来,幸亏下面人多,想躲没躲开,砸在了人肉垫子上。
这下子胡老二彻底被激怒了,呸的一声吐出口血水和两颗牙齿,暴跳如雷的就要带人撞门,西门谨嘲笑道:“老胡你太没用了,那是用血肉之躯能撞开的嘛?去抬一根大木桩啊。”
此时此刻,他俨然像一位军师一样,转而对着张氏二熊说道:“继续上围墙,最好能进去几个,进不去也吸引注意力。”
张德雄二话不说,把刀子咬在嘴里,踩在手下的肩膀上纵身一跃,薛氏神色迷醉的望着他,薛贵见状头脑一热,也跟着再次冲锋。
里面的人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竹竿疯了似的打过来,张德雄撑了一会儿,不慎跌了下来,其他人也前仆后继,这个被打下来,那个又接着上。
混战持续中,逐渐双方都打红了眼,一边是志在必进,就盼着冲进去就算不大开杀戒,也要把杨家所有东西通通抢光。另一边清楚万一被泥腿子们闯进来,谁也讨不了好去,甚至老婆姑娘要被趁机侮辱,所以拼死较量互不相让。
城堡上,徐灏望着这边的情势,感觉这么下去就要一发不可收拾了,起初他有意纵容好让李芳带人杀光杨希伯全家,以示警戒。现在想想二三百年后才会出现的事儿,貌似这时候有个屁用?女人是无辜的。
沐云说道:“杨希伯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年没少购买田地,前后开了十几个当铺,借此欺压村民,被他玩弄的媳妇不知多少,所以此次村民一听说是要对付他,是以人人踊跃。”
“原来如此。”徐灏吐了一口浊气,“自作孽不可活,民怨得有个发泄口,这次就委屈杨家了。”
这时候胡老二找到了一根又粗又长的大木桩子,在许多人的鼓劲下,正一次比一次更有力地撞击大门,大门发出一次次沉闷回声,眼看就要吃不消了。
胡老二比任何人都兴奋,敢情他媳妇不仅仅是被西门谨侮辱过,早年同样是为了借钱,杨希伯一连睡了媳妇三天,此后也断断续续的不清不楚,所以他才索性搬了家。
一想到报仇的日子总算到了,兴奋的上窜下跳来回奔跑。
群众的智慧是无限的,很快有人想到用绳索套住竹竿,一试之下非常有效,因为不断有人爬到墙头,里面之人用竹竿沿着围墙扫来扫去,外面人看准了把绳套一扔,很大几率套个正着,然后用劲摇晃绳索缠住长竹竿,死力的往外拽。
就算拽不出来,竹竿也失去了作用,里面的人没办法,只好再换一根,但杨家能有多少存货?由此外面的人们士气大振,更加踊跃的往墙上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冲锋。
有武艺在身的张氏二熊终于抓住机会,双双躲过打过来的竹竿,跳了下去,一落地两把大刀风一样的挥舞,这是要人命的架势,杨家下人们顿时乱了阵脚。
一愣神的工夫,接二连三又有人跳了下来,胡老二举起手中的菜刀,吼道:“老子砍死你们。”
杨家下人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往后就跑,有一人慌忙中跌了一跤,胡老二追上去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刀,下人杀猪似的惨叫起来。
能跑的都跑了,不能跑的跪下大喊大爷饶命,大门停止了撞击,张氏兄弟跑过去下了沉重的门闩,大门轰然大开,百姓们像爆发的洪水一样,汹涌澎湃地冲了进来。
当暴民一路杀进来的时候,杨希伯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今日会是他的末日,想年轻时也是打遍附近没敌手的好汉,家里又有钱,从来没有人敢欺负他。
久而久之杨希伯越发的趾高气扬,随意设计坑害百姓,逼着卖儿卖女。
这几个月杨家成了金陵第一家教民,他和那位名字绕口的夷人神父来往密切,连县太爷有时也奈何不了他。
站在阁楼上,杨希伯茫然听着呐喊声越来越近,突然看清了领着头的张氏二熊和胡老二,张家兄弟不是很熟悉,然而对于老二,他却再熟悉不过了。
两家做过几年的邻居,胡老二老婆那肥大的两片白白的屁股,不算饱满的胸脯,房事时欲迎还拒的媚态,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他感到今天的事麻烦了。
胡老二站在空荡荡的天井上,手里拎着带着血的菜刀,大吼道:“杨老狗,你给爷爷出来!”(未完待续。。)
第六百五十八章 洗劫
原本空荡荡的院子挤满了人,杨希伯瞧见作为领袖的李芳站在磨盘上,振臂高呼,却不知在高呼什么。
李芳是在扯着嗓子大喊不要多杀人命,不要随意奸-淫无辜妇女,那是要掉脑袋的。可喊着喊着发觉人们似乎已经快要失去理智了,知道坏了,匆匆对着西门谨吩咐道:“你盯着大家伙,别闹得不可开交,我有急事要走一趟。”
西门谨瞅着主帅说完急匆匆的临阵逃脱,估计是要去官府报备,好把自己摘出去,扫了眼大吼大叫的胡老二,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转身慢悠悠的也走了。
这里是通往内宅的必经之路,犹如宝库的大门已然打开了,人们乱哄哄的声音噪杂,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前进。
人群中有两个一老一小的女人,显然是看到了站在小楼窗口前的杨希伯,她俩没有惊慌失措的大叫,反而把头赶紧低了下去,好像怕被认出来似的。
杨希伯知道这两个女人一定和自己发生过关系,但什么时候发生的,他脑子里一片混乱,想不起来了。倒是知道因自己的好色得罪了不少人,知道自己睡过太多别人的老婆,今天得罪过的那些人一定不会放过他。
迟迟不到的官兵令人绝望,杨希伯万念俱灰,县太爷一定打算作壁上观,谁让自己不给他面子呢。
他不知道县里总共不到几十人,县太爷急得跳脚却没有办法,临近的军营没有动静,无论如何督促衙役们上前,也没人敢,只好派人四处求助。
衙役哪敢对抗越来越多的近千暴民,只好挨家挨户动员百姓出逃,要把事态控制在杨家宅子里。
谁知镇上很多百姓打起了趁火打劫的念头。也是杨家太遭人痛恨了,无人援助不说反而一股脑的汹涌杀来。
人们终于发现了楼上的杨希伯,顷刻间,所有武器和握紧的拳头,一个个的举了起来,随后是震耳欲聋的愤怒咆哮。
此时此刻退缩逃跑已经晚了,杨希伯年轻时代的英雄气概突然在他身上复活,没有想办法逃命,而是毅然一步步的下了楼,挺着个肥肚子。面无表情的站在发了狂的人群面前。
好似一座雕像似的纹丝不动,很有气势,若是以前肯定会震慑住乡下人。砰!脸上重重挨了一下,肚子又被狠狠踹了一脚,胡老二趁机往他下身打去,杨希伯再也没办法保持气度了,捂着胯部整个人弯下了腰。
不记得什么时候被打翻在地,身不由己的满地打滚,被无数只愤怒的泥脚在身上踩来踩去。有一段时间失去了知觉。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飘浮起来,像一只鸟在空中滑翔。
等恢复神智的时候,人群已经散开,睁开眼睛的杨希伯发现自己的嘴啃着泥。鼻血被泥灰给止住了,喉咙里又苦又涩。努力翻身坐了起来,眼睛一阵发黑,差一点又要晕过去。
幸好他躺的地方。距离李芳先前站着的石磨不远,咬着牙一点点的爬了过去,靠在上面大口喘着气。
愤怒的人们已经蜕变成了贪婪的人们。没人记得他的存在,都在忙着干自己的事,忙得不亦乐乎。
杨希伯心说怎么还不来杀我报仇?干脆给个痛快,想了好一会儿,才算明白过来,悲愤欲绝的咬牙切齿,这分明是光天化日要彻底洗劫他的家啊!
人们兴高采烈的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打他身边川流不息的走过,有个妇人不慎在前方摔倒了,一大包抢来的财物,好似一锅好汤满满洒了一地。一个男人跑过来跪在地上,二人手忙脚乱的把东西重新包裹好,杨希伯认得那包裹布是自己睡觉的床单。
甚至隔壁邻居家的年轻媳妇,也趁乱混进来打劫,脖子上挂着几串珍珠项链,抱着一床大红花被,兴高采烈的往外跑。
她一眼看见杨希伯那双冒着火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她,顿时脸红了,赶紧用袖子捂住自己的脸,连奔带跳的逃之夭夭。
有些无赖为了争夺金银细软而彼此动了手,双双倒在地上来回翻滚,害的满载而归的洗劫者们,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躲来躲去,才能顺利抵达出口。
抢劫的百姓似乎无穷无尽,走了一批很快又来了新的一批,像一群工蚁搬家一样,扛着各式各样的东西。
城堡上的徐灏看着很熟悉的画面,想起古人有句名言:“宁为盛世狗,不为乱世人”,就是时下的真实写照。
当一个国家和社会失去了次序,哪怕是个**透顶的朝代,也要比看似最激昂的乱世好上数倍,起码人能卑微的活下去。
人活着就有希望,而人死了什么希望都没了,不要以为鼓吹各种理想之人会带头冲锋,他们永远是让无知的群众去送死,失败了逃回主子的脚下匍匐,胜利则分享着权利蛋糕,成为新一批的权贵。
而一个国家则由强大走向灭亡,最好的结局是改朝换代,但要是周围有虎视眈眈的列强呢?能任由一个中央帝国再次崛起?所以整个国家四分五裂不可避免,陷入军阀割据之中,一如时下的利比亚伊拉克之流。
当然谁都希望自己的权利得到尊重,能体体面面的活着,当越来越失望之时,或许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就是毁灭,但起码多想一想,国家毁灭时你能否保护住自己的亲人朋友,能否在混乱中生存下去,能否习惯什么都没有的日子。
我们可以改变,可我们不能傻乎乎的替他人改变,到头来毁了我们自己和后代,乃至整个民族和国家。
不知过去了多久,杨希伯已经顾不上心疼财物了,支撑着快散了架的身体,脚步蹒跚的走向内宅。
唯一的儿子成了一具冰冷尸体,神色惊恐的倒在过道上,喜气洋洋的人们沉浸在过年的喜庆气氛里,翻箱倒柜的搜寻值钱东西。
杨希伯的老婆和几个年老的小妾,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呼天抢地的为洗劫者伴奏。
儿媳妇吓得面如菜色,东张西望的不知如何才好,胡老二挥舞着手中的菜刀,到处乱砍乱砸,没发现西门谨在哪。当他一眼发现了扶着墙不住颤抖的杨希伯,恶狠狠的走过来。
杨希伯颤抖的更厉害了,好似一片风中的叶子摇摆不定,“老二,你,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胡老二一脚踢翻了他,举起菜刀,“我大哥是怎么死的?我媳妇怎么被你侮辱了,你都忘了吧?”
躺在地上的杨希伯眼神散乱,马上想起当年逼死老实懦弱的胡老大,妻子半夜上了吊,又想起了趁机强了胡老二媳妇的一幕幕往事。
胡老二一脸仇恨,手中的菜刀作势就要砍下去,杨希伯的老婆小妾惊恐的尖叫,这令胡老二举刀的手慢慢放下,将菜刀架在仇人的脖子上,狞笑道:“老狗,你也知道会有今日?我一刀劈死你,比宰只鸡还容易呢。”
“老二,老二,大家也是多年老邻居,你饶了我们吧?他一大把年纪,也活不长了。”杨希伯的老婆连滚带爬的跌倒在老二面前。
胡老二先是一脚踹开了妇人,手上一用力,杨希伯的脖子开始流血了。
杨希伯死到临头不肯服软,冷笑道:“人是我逼死的,你女人是我日的,你杀啊,杀了我,你媳妇也是个破鞋。”
胡老二立即暴跳如雷,狠狠给了他两脚,正要挥刀杀人又觉得不解恨,对着为数不多的百姓叫道:“你们都听见了,姓杨的老狗说他日了我老婆,不错,我老婆不要脸被你日了,那诸位今日给我做个见证,他女儿不在这儿,我就拿他的儿媳妇出气,把帐给算清了。”
说完向着六神无主的儿媳妇猛扑过去,儿媳妇吓得撒腿就跑,被老二一把揪住了头发,恶狠狠的道:“你老实点,老子本想日了老狗十二岁的闺女,你他娘的不是黄花闺女,我不稀罕,但现在也顾不得了,让你公爹开开眼。”
杨希伯想过去救儿媳妇,但他没有了一丝力气,骨头已经散了架,而且一些男人兴致勃勃的瞪大了眼睛,打算看场好戏,有人顺便盯着杨家人,要不是老婆和小妾皆人老珠黄了,他年纪越大越喜欢别人家的老婆,应该一个也躲不过这一劫。
胡老二把菜刀往地上一插,用力撕开儿媳妇的裙子,又连拉带拽的脱下长裤,露出白花花的一双大腿。
胡老二气喘吁吁的松了自己的腰带,把又黑又长的棉裤往下一抓,落到了他的脚背上。
“狗杂种,你不得好死!”杨希伯急得吐血,被人一脚踩下去,脸颊沾在了土地上,动弹不得。
他小女儿莺莺躲在阁楼的天棚上,惊恐欲绝的望着下面,她的嫁妆已经被洗劫一空,嫂子**着两条大腿,尽可能的卷起来。
这将是儿媳妇一生中最难忘的一场噩梦,丈夫当着眼前被杀死,自己要当着很多人面前被强-暴。
随着一股浓烈的口腔臭气扑面而来,当胡老二把冰冷冷的菜刀贴着她柔嫩的大腿之间,她脑海间顿时空空荡荡了,十分顺从的变成了一个八字形。
这时候,徐灏突然出现在了不远处,面无表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