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琉球
环绕着珊瑚礁的浮岛遍布葱葱郁郁的棕榈树和槟榔树,清澈见底的海底碧蓝如洗,洁白的细沙踩上去松软舒服,此地景色优美的恍若天堂一样。
岛上完全好似福建建筑风格的村落里,家家户户斗栱房檐,门前有石狮子,房上有风狮子,一架唐式风格的牌楼金碧辉煌,朱狮画栋非常耀目,而宽敞明亮的学堂里,孩童们在大声朗诵着诗经,一群百姓正在兴建金黄屋顶的孔子庙。
对面的妈祖庙香雾缭绕,来自广东福建等地的商人临行前都要前来上一柱香,祈求妈祖保佑平安。
礼部主事毛杰身穿寻常纱衣,独自一个人来到村子里,早在十年前他奉旨来过此地,后来每隔一年就来一趟,见证了村子从无到有,从荒凉到繁华的整个过程,是以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
洪武二十五年,太祖皇帝为方便贡使来往,赐琉球闽中舟工三十六姓。毛杰至今还记得第一次渡海而来时,受到三王隆重接待的热闹场面。
当时三十六姓里包含了各种拥有一技之长的人才,为琉球带来了先进文明,使得几乎一夜之间,琉球就从落后的奴隶时代发展到了封建时代,因此这些汉人成为备受当地百姓尊敬的特殊族群,享有贵族阶级的一切礼遇,大多人被委以重任,其中堪称海上世家的沈家,世代书香门第的向家等七大姓,先后被授予了高官厚禄。
向家的宅院里。今年十四岁的向莺好奇打量着书房里的俊逸青年,她不知为何父亲会把自己的书房让给这位陌生的年轻人,并且对他十分尊敬。
身边同样十四岁的尹家大小姐尹环也显得很是好奇,问道:“他到底是谁?”
“不知,大概是打故乡来的官宦公子吧。”向莺猜测道。
尹环叹道:“四岁迁来,家乡的山山水水都已经模糊了,也不知何时才能有幸返回故土。”
“有什么好想的。”一身武士服饰的武家少爷武英神色间不以为然,目光爱慕的看着亭亭玉立的尹环,“在家乡不过是寻常百姓,而在琉球则是人人敬仰的华族。等来年莺儿和我妹子嫁给世子。环儿你嫁给我,那咱们三家就通成了王亲国戚,今后有三十六姓齐心辅佐世子,早晚必能一统琉球。在这里做贵族不好过在大明做平民百姓?”
向莺闻言微微蹙眉。对比中原的繁华红尘。琉球尽管景色绝美可也太过落后荒凉了,总人口还比不上故乡福建一个府县,这对期盼幸福生活的少女来说有何乐趣可言?而且和大多数的当地人语言也不通。风俗习惯也不大一样,若不是汉人都住在一起,真不知日子该怎么打发。
尤其各个岛上的土著就和野人似的,至今还过着吹毛饮血的生活,最主要的琉球并不安生,没受到大明册封之前,三国之间厮杀不休,册封之后也时常为了争夺水源等交战,各个岛上也是杀来杀去,时常又遭到倭寇、朝鲜海盗和汉人海盗以及台湾部族渔民的侵袭,这也是为何琉球急于归顺大明的原因之一,必须要求得最强大的靠山来保护自己。
尹环也不悦的道:“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几年前世子与汪应祖合谋攻打南山王,难道死的无辜之人还不够多吗?”
武英赶紧说道:“别说了,此乃男人间的事,你等女流之辈莫要过问。”
尹环撇了撇嘴,对着向莺说道:“看他的气度是位读书人,不如过去请教下学问可好?”
没等向莺开口,武英不高兴的道:“男女授受不亲,不要去。”
向莺沉下了脸,说道:“这里是我家,那位公子是我家的贵客,请教客人学问又有何妨?”
武英说道:“谁知道他是什么人?或许是被官府通缉的贼人也说不准,或是朝鲜来的流放罪民,要不就是一身铜臭味的私商,总之正经人家的公子谁会跑到海外来呢?”
“也是。”向莺也不由得同意武英的见解,自小到大什么人都见过,除了朝廷派遣来的官员外,就没见过真真正正的读书人。
她知道父亲和海上的商贾多有交道,这几年有点势力的家族都在积极发展船队,想要依靠琉球得天独厚的朝贡地位和地理条件,与朝鲜倭国暹罗等国开展贸易,其丰厚利润委实令人叹为观止,远非种地做官的所得可以相比。
而且琉球海船可以打着大明旗号,这在整个海洋都可以畅通无阻,各方势力都想得到产自大明的货物,是以只要向地方强人缴纳些财物,大多数海盗都不敢抢劫,当然船队一般都是四五艘船以上的规模,并不惧怕一般的小股海贼。
尹环兴致勃勃的道:“去问一问不就知道了?反正他是个汉人,打听些中土的趣闻也好。”
此时武英忽然瞧见来了几个朋友,迎了上去。这边尹环已经走到书房里,未语先笑道:“奴家见过公子。”
那青年转过身来,含笑道:“徐某见过小姐。”
“公子可是打中原而来?”尹环神色期待,拉着有些不好意思的向莺,“我们想打听下故乡最近的风土人情,不知公子可否告知?”
向莺鼓起勇气也问道:“敢问公子是哪里人?”
青年还未说话,赶过来的武英兴奋的叫道:“不外是你我一样的闽人罢了,有什么好打听的。李钰和伍云打京师回来了,咱们问问他俩京城的所见所闻,岂不更好。”
向莺和尹环同时眼眸一亮,尹环笑着向青年解释道:“李钰可是我们这儿的大才子,等来年要进国子监读书呢。伍云大兄是我们这一辈的大哥哥,被南山王聘为了紫金大夫。”
青年笑着看了过去,就见迎面走来两位气质不错的青年,文质彬彬肤色白皙的应该是大才子李钰,而肤色黝黑身材高大的大概就是伍云了。
双方相互见了礼,伍云有些警惕的瞅了眼青年,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来到琉球。”
青年想了想说道:“徐某乃是辽东人,前来贩卖些货物。”
此话一出,顿时令对他寄予厚望的向莺和尹环大为失望,武英嗤笑道:“竟是化外之地的辽人。看来徐兄一定是武艺不俗了。想辽东兵荒马乱,没点自保之力只能任人鱼肉。”
青年笑道:“如今不同往日,各族臣服,辽东还是很安全的。”
“有机会再和徐兄请教。”兴致缺缺的武英转而对伍云问道:“大哥快讲讲金陵见闻。对了见没见到圣上?”
“圣上哪里是我辈能见的?”伍云笑着摇头。自得的道:“倒是拜见了礼部侍郎等多位大臣。见识了闻名已久的秦淮河和贡院乌衣巷,总之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当下一干年轻人津津有味的听伍云讲诉京城见闻,尹环问道:“现今金陵谁人的名气最大?”
伍云说道:“自然是靖难功臣徐灏徐大人。二十几岁即辅佐圣上登基为帝,可谓是功勋第一人,年纪轻轻便已经名满天下,想我等在这琉球也算一时俊彦,可比起人家来真是差得远了。”
尹环似乎对青年很有好感,因他穿的是文士衫,笑问道:“你也姓徐,考没考中秀才?”
青年说道:“考中过童生。”
尹环笑道:“那也不简单了,能在辽东考上童生,可见是有才之人。”
武英冷哼道:“区区童生而已,李钰来年还是监生呢,我要求求世子,一定也能被举荐去国子监,那可相当于举人了。”
尹环没理睬大言不惭的武英,笑吟吟的瞅着青年的俊逸面容,不知在想些什么。伍云皱眉问道:“既然徐兄是读书人,为何要不远万里来到琉球?哦,近日来了朝廷舰队,你定是随着出来增长见闻的?”
“不错。”青年说道:“静极思动,就跟着来了。”
向莺对着一直拎着扇子笑而不语的李钰说道:“别闷葫芦似的,你也说说旅途见闻。”
李钰文质彬彬的说道:“此去京师获益良多,一时哪里说得清楚?今日天气晴朗,何不照着现在的光景对诗呢?”
武英赶紧说道:“我虽不能吟诗,却能命题,就以这里的景色联句好了。”
向莺问道:“七言还是五言?”
尹环径自道:“我正好有五言起句,便五言吧。”当下一群年轻人你一句我一句,坐在书房里吟诗作对,青年则注视着远处默默想着心事,没有加入其中。
武英有意试探,要青年接下一句,青年摇头道:“才疏学浅,做不出来。”
“原来也不过尔尔。”武英神色挪揄,对着大感失望的尹环笑道:“什么读书人,连个最简单的联句都不行。”
尹环失望的道:“你这人也太自谦了吧,朋友间联句而已,何必藏着掖着呢。”
李钰站起身来,不高兴的道:“冒充士林中人,某不屑和此种人同坐一室。”
伍云有些怀疑的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如果是商贾之流却穿着丝绸已是逾礼了,按律应该治罪。”
向莺忙说道:“他是父亲请来的贵客,算了算了,咱们去别处吟诗好了。”
正在这时候,毛杰和向家家主向南山匆匆走来,几位年轻人赶紧站了起来,伍云当先恭敬的道:“见过毛主事。”
“嗯。”大步走来的毛杰随意点头,停下脚步朝着青年一丝不苟的深施一礼,神色十分尊敬的轻声道:“下官见过公子。”
“啊!”向莺和尹环立时惊讶万分,还没等回过神来,向南山沉声道:“你们都出去,今后没有公子同意,谁都不许进书房打搅。”
伍云心中震惊,一边走一边暗道他到底是何方神圣?连堂堂户部主事见了他都规规矩矩,要知道今次毛大人乃是代表着圣上的钦差,怎么就一副老鼠见了猫一样?
不提这些年轻人议论纷纷的猜测青年身份,人人好奇。书房里,毛杰说道:“禀报公子,今次下官奉旨前来册封已故山南王从弟为王,公子是否要见一见?下官这就命人准备公爵仪仗,请山南王前来拜见。”
“不必了。”徐灏冷冷的道:“你礼部听风就是雨,不经查实就听信一家之言,可知汪应祖乃是篡位之臣?”
毛杰小心翼翼的道:“此乃琉球国的内事,汪应祖既然遣使朝贡,对我大明恭顺,按照惯例可以封王。”
徐灏冷笑道:“没那么容易,先帝曾亲自劝慰琉球三王和平共处,这才几年?中山王世子竟敢勾结汪应祖一起攻打南山王,逼迫南山王远遁朝鲜,包藏祸心篡夺王位,隐瞒真相还敢进京请求册封,真乃颠倒黑白的小人也,我大明身为宗主国焉能坐视而不管?往后又怎能取信于天下?”
向南山心里打鼓,不知这位神秘的公子要做什么?而毛杰也愕然道:“那公子的意思是?”(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一章 疆域
向莺和尹环目瞪口呆的看着身穿笔挺军服的徐灏,武英和伍云面面相觑,李钰呆若木鸡,都万万没想到名震天下的徐灏竟是眼前之人。
三十艘大明战舰开至港口,惊呆了琉球人,南山王汪应祖和中山王尚思绍带着官员匆匆赶来拜见。
徐灏面沉似水的说道:“尚巴志勾结汪应祖暗害南山王,捆起来押赴京城听候圣上处置。”
尚思绍瞅了眼手持火枪威风凛凛的三千大明军士,哪还敢拒绝?诚惶诚恐的道:“小国寡民,任凭上国将军处置。”
而汪应祖和尚巴志则大惊失色,刚要反抗就被军士按倒在地,连同一干官员随从女眷等统统被捆绑送到了船里。
三十六姓居住的浮岛和南山国大里近在咫尺,拥有最好的天然良港,乃是琉球唯一的对外港口,徐灏按照方位推测这里大概就是后世的那霸。
礼部主事毛杰按照徐灏的嘱咐,当着琉球百姓的面前,宣读世子尚巴志和汪应祖的罪状,对此百姓心里有数,既然天朝上国明察秋毫,派将军带兵前来兴师问罪,无话可说。
因前南山王远在朝鲜,毛杰宣布南山国暂时归属中山王管理,而尚思绍资质纯厚,体恤百姓,向来最得百姓拥戴,是以都为之心悦诚服。
毛杰又朗声道:“多有人揭发北山王武宁为人残暴,致使国内民不聊生,今日当抓捕武宁。清净地方。”
当地人先是愣了下,随即欢呼雷动,原来北山王武宁确实是为祸当地久矣,不但对国民残酷无情,又时常派兵攻打中山国和南山国,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名声很坏。
天朝官员振臂一呼,大批军民追随三千明军前往北山国,等到了国都历数武宁罪状,马上有大臣带头反戈。打开城门迎接。
如此徐灏不费吹灰之力即统一了三国。当然他没安好心,前南山王已经被人间蒸发,将来也会在合适的机会取尚氏而代之,然后琉球得隶属于台湾管辖。如今朝廷已经设置了台湾府。迁徙广东福建等地的流民来台定居。沐皙的福建水师提督衙门将迁至后世基隆,遥控琉球。
接着以五千琉球兵为主,分别诏安周围岛屿上的大小酋长。赐予绸缎等物,比之历史上世子尚巴志统一琉球要早了二十多年。
九月,徐灏告别琉球军民启程前往台湾,停留数月,穿越海峡去了泉州福州等地,于来年三月返回京城。
徐家花园,受邀前来做客的向莺和尹环闲来无事,划着小舟在池子里游玩,经过一座小桥时,接了徐翠柳上了船。
忽然听见香菱等人也划着小船采摘莲藕,香萱清唱道:“采菱莫采莲,一语君知否;莲叶覆鸳鸯,莲子苦即口。”
这段日子以来,向莺尹环算是领教了徐家女人的才华,自愧不如,此刻想起当日在徐灏面前公然吟诗联句,不由得脸色大红。
徐翠柳笑着接口道:“采莲莫采菱,采得莲花臭;菱角刺侬心,菱腻污侬手。”
忽然躲在一丛木芙蓉里的徐江抚掌笑道:“你们倒是高雅的很,一唱一和。”
徐翠柳吓了一跳,蹙眉道:“促狭东西,看便看了,鬼鬼祟祟,藏在这里做什么?”
徐江嬉笑道:“我看你们很有趣,不忍惊动。”
徐翠柳说道:“我们要上来了,你在岸上把这条绳一头拿住,扔过来,替我们拉纤吧。”
徐江倒也听话,取来绳索拿住一头,一头掷了过去。尹环接着系在了舫口短竿上,笑道:“你拉着我们走一个来回,横竖桥下也走得过的。”
徐江瞅着尹环娇俏可爱,便拽着绳子沿堤一路走过去,路上的丫头婆子见了都笑,等传到了贾姨娘耳朵里,暗骂一声儿子不争气。
香菱在对面的船上不禁笑道:“这位拉纤夫子,倒也体面。”
徐翠柳对着岸上的晴雯香玉说道:“你们索性都下来。”如此五个人挤在了一船,剥采下的新菱吃,却苦了徐江累得半死,最后索性丢下绳子跑了。
而此刻徐灏怒气冲天的对着吏部户部一干官员,厉声训斥道:“苏州吴江一带遭遇大水,民田尽莫,农民车水救田,腹中饥饿力尽仰天痛哭,壮者争食糠杂菱荬荇藻,老幼入城行乞不得,多投于河。尔等对此反应缓慢,此乃渎职,停扣半年俸禄赔偿死者家属。当地主要官员不拘是谁,一律就地革职永不录用,革除举人身份,全家迁徙台湾为民,让夏元吉接管当地政务,赈济灾民。”
户部左侍郎吉柏琴汗流浃背的道:“已经派人前往松府,对遭灾百姓给米则例,每大口米一斗,六岁至十四岁六升,五岁以下不与。每户有大口十口以上者只与一石。其不属全灾内有缺食者定借米则例:一口借米一斗,二口至五口借米二斗,六口至八口借米三斗,九口至十口以上者借米四斗。候秋收后抵斗还官。”
徐灏怒道:“加倍给予米粮,孕妇婴儿等要提供热食熟肉,缺食人家免费发放粮食!我不管你们如何处置,总之死了一个百姓,就拿你户部一位官员的性命相抵。”
出了乱成一团的户部衙门,徐灏径自骑马进了午门,到了乾清宫,朱高炽正对着吏部尚书蹇义说道:“今次吴江大水,当地官员令朕心寒,以往每年派御史分巡各地考察官员,可据奏报,御史往往每到一地坐在公馆里,召诸生及庶人衙役询问官员操守,据以为信,如此考察焉能得到实情?更有御史参加宴会索要礼物,凭数人之言以定贤与不贤?荒唐可笑!自今御史及按察司考察有司官员。皆令各地具实绩奏报,吏部要严行考察,不得仅凭口头询问。”
蹇义说道:“遵旨,臣认为应交代御史私服入境,田野辟、百姓安、礼让兴、风俗厚、境无资贼,吏无奸欺,即守令为贤。否则,即守令无所可取,且询言之弊非一端,人有好恶不同。则毁誉亦异。应该改之。”
徐灏给朱高炽使了个眼色,朱高炽说道:“朕昨观吏部所录中外官数比旧额增加数倍,官冗则坐食者众,食众则力本者困。生息之道。在于节俭。古人说官不必备。惟在其人。蹇大人可有良策?”
蹇义略微沉吟一会儿。说道:“在京各官,额外添设的送部别用,在外令所辖衙门严行考核。今年所取二田、三甲进士。量留七十人,分隶诸司观政。各王府教授、伴读有缺,于第三甲进士中选用,其余全部遣归进学。”
朱高炽高兴的道:“善策,就依爱卿所言。”
等蹇义告退,朱高炽板着脸道:“你小子坐船游玩一圈,又打又杀又抢,听说还得了一群如花似玉的朝鲜倭国美女,一个都不给我送来,却要老子替你擦屁股?简直混账。那倭国足利义满遣使哭诉,说你杀了人家数万人,闹得我只得封了他国主冠服、龟钮金章及锦缎等物,特准其出售兵器等违禁之物,允许通商。”
徐灏笑道:“美人有是有,可是太后和嫂子都不让你频繁近女色,所以我爱莫能助了。至于足利义满,等他什么时候约束了倭寇,什么时候在允许商船停靠,不服则继续派舰队去以牙还牙。
这一次我拿下了瀛洲,建立了对琉球国的主权,报了历年被倭寇烧杀的血仇,该赏而不是该罚。”
朱高炽摇头道:“再赏就得赏无可赏了,你小子在外面呼风唤雨还不够威风?说起来那足利义满竟然是幕府将军,把持朝政,而倭国实行的武人分封制,可怜真正的国主不过是个傀儡,我真想命你带兵去攻打倭国,正本清源,扶立其国主。”
徐灏说道:“那国主自称天皇,早在唐朝之前血脉就基本未曾断绝过,传承至今,而中国换了多少朝代?人家当个傀儡那也当的有滋有味,自称天照大神的直系后人呢,在臣民心里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所以任凭幕府换来换去,也没人敢取而代之,除非想方设法的联姻皇室,所以我的陛下你还是省省心吧,好生治理天下,给你儿子留下一个大好江山才是正理。”
朱高炽思索起来,好半响叹道:“唉!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羡慕起倭国了,不过当傀儡的滋味不好受,生杀予夺操之人手,不学也罢。”
徐灏洒然道:“无事就不要来烦我,害的我今天跑去训斥官员,又得被当成多管闲事的权臣,弹劾我一心要当狗屁的幕府将军。”
朱高炽失笑道:“昨日御史弹劾甘肃总兵官左都督宋晟擅窃威权,被我驳了回去,修书晓谕宋将军,不令他惊惧,用人不疑老子还是明白的,你小子虽然喜欢随意发号施令,可是行事光明正大一心为国,我岂能不晓得?”
徐灏有些感慨的道:“你知我就行了,也不枉此次辛苦一趟。”
朱高炽笑道:“对了,我有意立瞻基为皇太子,你可有意担任太子太傅?”
“不干!”徐灏马上大摇其头。
朱高炽无奈的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你担心也不无道理,权势太过并非是好事,就休息个一年半载再说。嗯,此次要一并册封高熙为汉王,高燧为赵王,你说封国安排在哪里合适?”
徐灏直言道:“他俩向来都有做皇帝的心思,不可不防,这封国得好生思量下,让解缙等大臣去商议吧。”
没过几天,洪熙皇帝立世子朱瞻基为皇太子,两位弟弟升为亲王,昭告天下,置东宫官属,荣国公张玉兼太子太师,成国公朱能兼太子太傅,吏部尚书蹇义兼詹事,工部右侍郎赵毅兼少詹事,兵部右侍郎墨麟兼少詹事。
经过一年来的招抚,朝廷设置辽东大都督府,陆续在翰难河、黑龙江流域的南北地区以及松花江、乌苏里江、格林河、恒滚河等流域先后设置一百三十个卫所,除了委任当地建州女真、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为官员外,派遣辽东武官进驻各地对境内实施管辖。
西起鄂嫩河,东至库页岛,北达乌第河,南至济州岛等地域,境内各族全都望风归附大明,完成了明帝国对东北地区的暂时统一。
尽管徐灏对疆域没什么太大野心,但西伯利亚乃至南北美洲和澳大利亚等等此时尽是无主之地,不取之未免太过暴殄天物了。
是以先后派出若干探险队伍,远赴南北绘制地图,建立界碑登记造册,为日后移民做准备。(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二章 母亲
每隔一些时日,徐妙锦都要来寻徐翠柳讲禅诵经,今日萧雨诗得了空闲,相约一起来到花园地势最高的霜雪斋里,隐隐听到楼上传来翠柳的声音,好似在那里训人。
顺着楼梯走至楼上,只见徐翠柳正言厉色的坐着,她亲生母亲梁姨娘垂首坐在窗边,满面通红,见了徐妙锦进来,便起身要走。
徐翠柳板着脸道:“莫走,我还有话说。”说完招呼二人进内房坐着,吩咐丫鬟端茶。
徐翠柳又开口道:“不是我这做女儿的埋怨你,可是也太不像话了。人家的母亲管女儿,要女儿好,你却把女儿只当成了摇钱树,整日里烂赌,欠了债就来讨要银子。想我一心修行,比不得其她姐妹们手里有产业,若不是三哥三嫂替我张罗外面银钱上的事儿,每个月有个百十两的抽头,光凭月例钱连日常开销都不够。我问你,箱子里的东西,到底去了哪里?”
徐妙锦注意到梁姨娘手里攥着一叠子当票,只是低着头不言语。萧雨诗出来问道:“为何埋怨姨娘?”
徐翠柳冷笑道:“你去问她!”
梁姨娘抹着眼泪说道:“去年把衣服都当在铺子里,要问她拿几两银子,赎些出来罢了,谁知一来数落了我半天。你们又不是不清楚,现今长房那边太太手头拮据,没什么赏赐,丁是丁卯是卯的,每个月五两银子的月钱,哪里够花?不来求姑娘还能求谁去?”
徐翠柳气道:“一个月给你三四十两银子还不够使?还是那句话。我不是摇钱树。”
萧雨诗说道:“先别生气,到底需要多少银子?”梁姨娘说道:“只要五十两。”
“这算什么?”萧雨诗无语摇头,“马上就给你取来,何至于为了这点银子母女俩置气?”
忽然徐翠柳喝道:“不许,你银子倒是多得很,那借给我还债好了,上个月替她还了一千两赌债,外头老李家的五百两银子尚没有还呢。”
萧雨诗愕然道:“姨娘你失心疯了?耍个钱就欠了人家一千五百两?”
梁姨娘急了,哭道:“人家肯借我,你倒不许。枉自我白生了你一场。”
徐翠柳怒极。冷笑道:“我不许?这些赌债都是谁还的?上回你和王管家借了一百两,徐淞你也借了二十两,徐海都被你借怕了,远远见到你的人。吓得扭头就跑。前后借了他不下二三百两银子吧?你怎么不去找三哥借。任是千两万两都有呢。”
徐灏的脾气谁人不知?高兴起来什么都好,不高兴了管你是不是长辈都讨不了好去,梁姨娘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去招惹他?
眼看姨娘低着头哭,徐妙锦看不下去了,说道:“算了算了,她毕竟是你的娘。”
“是娘?”徐翠柳惨笑道:“依我说比不上陌路人,陌路人还有些照应,她只有算计你的,早年我不受老祖宗太太待见,她当我是丧门星,视而不见不说,一文钱都不给。好,我不计较!后来三哥怜我搬了过来,这才过上了体面日子,她便一反常态来哄我,见了好东西就拿,有点银子就要,不给就偷,这么多年我算看透了,不收拾我死了那一天,她总不愿。”
梁姨娘不管不顾的放声大哭,徐翠柳无语哽咽,屋子里乱成了一团,萧雨诗给丫鬟使了个眼色,把人给拉了出去,暗中递给了姨娘六十两银子。
这边秀儿低声道:“姑娘首饰匣子里有七对金镯子,那天出去看三奶奶母子,妈妈来了,等姑娘回来她就去了,晚上我检点首饰,见少了三对金镯子,四个戒指,立时急了去那边找妈妈质问,她说借我用用怎地?你们姑娘是我生的,我花闺女的钱天经地义。”
徐妙锦叹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似你们姨娘这种花钱大手大脚,还是第一次遇见,也是翠柳最要强不过,这么久了宁肯憋在心里也不对我们提及,委屈她了。”
秀儿苦笑道:“其实姑娘不嫁人倒是有一半缘由是为了姨娘,出了徐家门,姨娘可怎么办呀?现在有了钱姑娘可以自己做主,等嫁了人那就是夫家的财产,私下里接济姨娘总归可一不可再,时日久了谁能容得下?”
萧雨诗摇头道:“一个贾姨娘一个梁姨娘,真真是咱家的一对活祖宗,其她姨娘大多本本分分的过日子,唯独她俩没事也得闹出事来。”
徐妙锦手头向来没太多积蓄,百八十两容易,再多就爱莫能助了,而萧雨诗身无牵挂,这些年着实积攒了不少银子,既然翠柳还欠了五百两外债,当下吩咐下人还了回去,收下字据。
徐翠柳看都不看字据一眼,恢复心情,说道:“我也不说谢了,钱财身外之物,我也不怨恨她,只求死了那一天无牵无挂就好。”
到了晚上,徐翠柳独自来到内书房,直接对埋首书案的徐灏低声道:“哥,你给我些银子。”
“想买好东西了?”徐灏抬起头来,起身笑着搂着妹妹的肩头,“昨日正好送来了三千两私房钱,你都拿去,等过两天我再给你三千两,不够尽管开口。”
徐翠柳立时感动的眼眶红了,泪水好似断了线的珍珠,一头扑倒在徐灏怀里。
徐灏问都不问为何缺钱,抱着妹妹感觉似乎受到了什么委屈,怒气渐渐上扬,正要说话,就见麝月急冲冲的进来,说道:“绿竹小姐遣人来报,入画毙了。”
说起来入画是和晴雯麝月一起进的徐家,先是跟了徐红叶后来指给了绿竹,为人老实不喜说话,做事细心仔细,从不和人结怨,人人都很敬重于她,竟没想到陪嫁给了沐毅这才一年,即得了急病香消玉殒。
徐翠柳震惊之余,一五一十的把母亲的事说给徐灏听,徐灏听了无奈叹气,那毕竟是翠柳的生身之母,他不便去管。
徐灏想了想说道:“过几日嫂子会回来给祖母过寿,你也得狠下心来,长此以往就算家有金山银山也禁不住姨娘如此折腾,必须得让嫂子给她一个教训。”
徐翠柳重重松了口气,她就怕激怒了兄长故一直不敢告诉,其手段有时实在是太狠,而交给心思慎密处事八面玲珑的大嫂最好不过了,以往花些小钱也就罢了,最近赌债越来越多,委实已经不堪重负。
次日由月兰竹兰牵头,约齐了家里所有的大丫鬟们,一共十三人,后来又添了香玉等姐妹十几个人,扎些白布彩系上白布腰带,在园子里的花神祠一起叩头祭拜,沐凝雪等人也赶来上香凭吊。
等入画的棺木送回京城下葬,又一起去坟上烧纸祭祀,凑了些钱叫来看坟人,说几株松柏冬青种得不好,须改种了,石拜台也得改得宽大些,凡此种种也不必细述。
这一天烧了四七,乘坐轿子返回徐家,因老太君的寿期已近,坐船回来的朱巧巧请来妯娌们商议,很快各定执事,把所有事情都分派下去。
沐凝雪的生日和老太君仅仅差了一天,自是笑言沾了老太太光,这几年都是一起过的。
不提寿日这一天的热闹,洪熙皇帝赐了十二尊纯金罗汉,老太君不敢受领,供了一天又给送回宫里;皇太后派宦官送来金丝寿屏八幅,皇后送了金麻姑一尊,其余送礼的就更不用提了。
二十二日暖寿,二十三日正寿,徐家宾客盈门听戏看曲热热闹闹的整整两天。绛雪斋到东西园门各扎着数十架花树高障,中间摆上五色菊花,芙蓉牡丹等花卉,整个院子周围也是大片大片的花围障围绕。
徐灏设计了个寿星花台,送给妻子一对粒粒圆光嵌翠珍珠蝴蝶,几支金刚钻的嵌宝金簪,翡翠珍珠过桥压发,珍珠围络,翠玉钻石耳环。
沐凝雪戴上这些首饰,身上穿着件石青织绒全金龙凤团花袄,七色梵文月华带,绛红苏绸洒银小百寿散管裤,也是七色月华边,裙边三寸多宽的珠网络,外罩一条全金时花西湖十景贡缎百褶大红裙。
“这可怎么见人呀?”喜好素色的沐凝雪忍不住对丈夫娇慎。
徐灏笑呵呵的道:“这就和成亲一样,大红大绿尽管俗不可耐可也必不可少,大不了忍忍也就过去了。”
沐凝雪没法,只好足穿绣凤缎面小弓鞋,鞋尖一粒三分重的东珠流光溢彩。打扮完毕,出来于花神祠前的兰花台接受全家人的贺寿。
这番盛景只瞧得向莺和尹环心神皆醉,尤其是盛装打扮的沐凝雪国色天香,心说这才是书里描绘的倾城倾国之貌。
徐家全族人都从各地赶了回来,徐妙锦的字帖、徐青莲的诗、徐翠云的丝弦、徐翠柳的画、徐红叶的剑、徐绿竹的古琴,徐绿哥的琵琶,此外徐家丫鬟们个个皆有傲人才艺,酒席上传花击鼓,吟诗作赋,斗嘴嬉闹的热闹场面数不胜数。
往后每当二女回忆起年轻时经历过的极盛场面,无不为之赞叹,倒是很多人都注意到徐灏当时并不在其中。
正所谓事实往往盛极而衰,有感于此,徐灏为了家族默默未雨绸缪,独自呆在外书房做出计划,搬到上海或杭州乃是远离京城是是非非的第一步。(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三章 外室
清晨,徐灏看了眼离得自己远远的凝雪,想天冷时每晚都八爪鱼似的搂着自己入睡,美其名曰肉炉;而到了夏天时,则一脸嫌弃的睡在另一头。
幸好这时代没有空调,说实话男女之间腻得太紧密,睡觉时并不是什么很舒服的事,哪怕身边是个大美人,而幻想一宿宿抱在一起亲密无间的少年少女们,定是没经历过长时间的夫妻生活。
睡觉自然是各睡各的比较舒服,但醒了面对如花似玉的媳妇,徐灏坏笑着上前压着凝雪,做起了早上运动。
云歇雨收后,一脸满足的沐凝雪娇喘着要继续休息一会儿。徐灏起床穿衣,轻轻走到外间,醒了的麝月递过来一杯漱口茶,眼眸都能滴出水来,显然听见了动静。
“晚上你随我去雨诗房里。”徐灏笑了笑,麝月顿时欢天喜地的吩咐香菱准备热水。
麝月忽然想起什么,说道:“昨晚三姑娘让人来说,姑爷有日子没回家了,想请你派人去锦衣卫问一下,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公务。”
徐灏说道:“这还用找我?直接叫个人去问一声不就得了。”
麝月说道:“看那意思,估摸是想求你抬举下姑爷的官职,却又不好意思明说。”
徐灏仰头咕噜咕噜的漱口,吐在了旁边的痰盂里,“当初关了铺子寻了门路进锦衣卫,我都不知情。再说家里做官的多了,这口子不能开。其实人家看在我的面子上,该升官时谁又会拦着?”
麝月笑道:“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就算受了委屈,满朝都是自己人,任是谁见了会袖手不理?”
天将晌午,绿哥央求三姐帮穿一个珍珠头垫,她亲手缝了一件紫红色的比甲算做回礼,差了下人刘旺的媳妇送去。
两家斜对着门,刘旺媳妇挎着包裹进了院子,见下人在厨房外支起了炉灶。平地铁锅上正烙青韭羊肉合子。弄得前后院喷鼻的诱人香味,馋得刘旺媳妇咕咕的咽吐沫,心说这时候来了,翻看一阵子衣服说一会儿话。等吃食端上来后。定会留自己吃一口。
不料管家童妈妈将穿完的珠垫用白纸包好。交付给她手里,看都不看衣服一眼,就要打发她回去。
刘旺媳妇故意问道:“奶奶不说什么?奴家且回去?”
童妈妈说道:“本想留你吃饭。只怕你家奶奶在家里等得急,你且去吧,改日再留你。”
顿时把个刘旺媳妇馋得干咽了一顿吐沫,心中怀恨,心说我去找你家太太,正好夫人吩咐挑唆他们两口子,把你家大爷在外干的勾当尽情泄露,看你们谁还能坐安稳,谁还能吃得下韭菜羊肉香喷喷的合饼,岂不妙哉!”
当下刘旺媳妇走出来,一溜烟的进了内院,遇到坐在屋里等着吃饭的徐翠云,把自己知道的事和盘托出。
徐翠云听了色变,怒道:“什么?他竟敢背着我养外室?开当铺?”
恼怒之下什么都顾不得了,也是徐家如今富贵极品,使得亲人族人下人等都不可避免的变得不可一世,尽管有老太君等太太再三告诫,可哪里约束得了所有人?
却说刘智做生意赔了一大半本钱,花四郎又从了刘茂,支撑不住索性贱卖货物关了铺子,他怕被妻子指责暴打,酒把剩下的钱都用来打点熟人,也是赶巧,那熟人正愁没有门路巴结徐家办事呢,是以痛快的帮他进了锦衣卫,转过头来以帮徐家姑爷为契机,顺利走通指挥使肖伟的门路,肖伟看在徐灏的面子上,给他办了一件难事。
肖伟认为徐灏经过一个外人扶持妹夫,定是不想太过招摇了,是以也没有特别关照刘智,但平日里见了面都会主动笑着说几句话,这时日久了,锦衣卫上上下下谁人还不清楚刘智乃是何方神圣?
因此尽管刘智没升过官职,但一年来在锦衣卫里混的如鱼得水,他素来也没什么大志,升官与否都无所谓,偶然间逛青楼时喜欢上了一个粉姐,花了五百两银子把人给赎了身,娶回来做了外室。
为了满足小妾的花费,经同僚指点费了很多力气和关系在兵部巷子里开了个当铺。此后渐渐以公务繁忙为借口,刘智时常十天半月也不回家,徐翠云自以为收拾的丈夫服服帖帖,从来没有疑心过。
这边徐翠云先把时常跟着丈夫的长随小厮暴打一顿,审清楚了住址,当即坐着轿子带着家人杀奔而来。
进了内城门,一直来到锦衣卫后洪井胡同,敲开门,徐翠云不用人通报,一直往内宅走去,一边走一边抬起眼来,两边的下人全都是生人,一个都不认得。
这边三四个下人瞧见闯进来一个贵妇,一个个都大惊小怪起来,问道:“你是哪里来的?要做什么?”
徐翠云冷笑道:“倒问我是哪里来的?我要做什么?我倒要问问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在这里做什么呢?那混账王八在哪里?不出来么!好,我就把这里都给拆了。”
管事妇人叫道:“岂有此理,哪里跑来这么个风歪辣货泼口骂人?”
看着徐翠云带着人就要冲进内宅,管事妇人急了,嚷道:“哎你做什么,这里是私宅,快赶紧出去。”
正好里面的粉姐闻讯走了出来,两下里撞个正着,疑惑的瞅着面前身穿绫罗的少妇。
徐翠云瞅着她的风流模样,已经猜到是谁了,开口骂道:“贼淫-妇,不要脸的下流坯子,霸占了我的男人,今日没完。”
粉姐接口道:“你别要撒野!你到底是谁?敢在这里信口雌黄。”
此时周围赶过来一群邻居呵斥徐翠云一行人,她们都是锦衣卫的内眷下人。在这偌大的京城会怕谁?看见外面的轿子以为是打外地进京的,那就更不怕了。
粉姐这边人多势众,徐翠云身边的家人有些吃不住了,自家后台再硬也禁不住眼前亏,童妈妈赶紧悄声道:“夫人先别动怒,您身娇肉贵可不能被人碰了一根手指头去。”
徐翠云也不是傻子,平息下怒火转过身去,童妈妈见状大声道:“这位是我家夫人,也就是刘智老爷明媒正娶的英国公家三小姐。”
此言一出,周围人顿时哗然。神态马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纷纷朝着粉姐等人放声唾骂,也是粉姐等人搬过来不久,和邻居间没什么交情。
徐翠云见状心中得意,命家人上前拽着粉姐就打。如雨的拳头使劲招呼。直把个弱不禁风的美人给揍得鼻青脸肿。口眼出血,最后直接推到了门外。
管事妇人乃是粉姐的奶娘,一并被打了个臭死。只得彼此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含羞而出,一路上逢人便打听刘智的下落,问题是她俩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捂着血污的脸,口音也不是京城人氏,很是狼狈。
锦衣卫又不是外人能擅自打听的衙门,平日里犯人家属无头苍蝇似的寻找门路,谁不是说什么俺家有亲戚是锦衣卫校尉神马的?是以人人听了“敢问锦衣卫刘智在哪?”后,都极为诧异。
有那忠厚的,匆匆回一声:“不知道!”还有那锦衣卫瞪起眼来神色不善的瞅着她俩,骂道:“那里来的乡下村姑,只怕是个骚子,缉事的不该拿她们去厂卫里拷问嘛?赶紧滚。”
刘智就怕被妻子得知,几乎很少对人提及他养了外室,所以粉姐丝毫不知该怎么寻找到他,雌了一头冷灰,流着泪低着头匆匆出来,直奔兵部附近的当铺去了。
坐镇当铺的乃是刘智一起长大的童年好友王二嘴,戴着黑绉纱方巾,穿着天蓝绉纱袄子,毡鞋绫袜,坐在一张椅子上摇着扇子闭目养神。
粉姐犹如遇见了亲人,叫道:“王叔叔,大官人在不在?”
王二嘴抬起头睁开眼,险些没认出来眼前的女人是谁,总算是记得前凸后翘的身材和口音,不禁吃惊的道:“你不是弟妹嘛?这是怎么了?”
粉姐哭道:“被正头太太给堵在家里,打了一顿撵了出来。”
“哎呀呀。”王二嘴顿时打了个冷颤,跳起来道:“那可不得了啦,刘智现在打死也不敢露面。不好,咱们也赶紧走,马上就得杀来人了。”
王二嘴火烧火燎的冲出来,在街口雇了两顶软轿,让粉姐和妇人坐上,他跟着一起出了皇城,又雇了一辆马车,直接跑到了城外。
路上王二嘴解释道:“我家在他家附近,嫂子要是知道是我在当铺帮着做事,一准也不能饶了我,是以城内相熟的人家都不能去了。前些日子徐家有个丫头下葬,我帮着料理丧事,咱们这就去城外的徐家坟地一带暂且落脚,她绝对想不到咱们会去那里躲避。”
粉姐当此时也只得同意,哭哭啼啼的听王二嘴反复劝慰。如今萧家村的徐家坟地不远处,建起了一座皇姑寺,用来安置张美人等遗妃。
王二嘴认识里面的宦官,花钱租下最外侧的院子,没惊动里面的张美人。
请来郎中治了伤,吃了一顿饱饭,当晚大家各自回房收拾睡觉。粉姐听得人都睡熟了,思来想去觉得刘智如此惧怕妻子,十有**不会让她进门,指不定就把自己给转卖他人。
就算进了门,以徐翠云的狠辣性子在她眼皮底下,也得活的生不如死,刘智到时又岂能帮自己?绝对不能,因此一时想不开,拿了一根束腰的丝线鸾绦,悄悄在房梁上悬空自缢。
幸亏王二嘴想要小解,脚踏上摸着没有夜壶,出来寻茅厕,正好从窗户上看见有人悬在半空中,顿时惊得魂飞魄散。(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四章 皇姑寺
幸亏发现及时,王二嘴大喊一声连滚带爬的冲进房里,惊醒的奶妈哭喊着死命往上扶,摸粉姐身上还是滚热的,喊来几个人合力背着抱着,王二嘴匆忙寻到剪刀,上前赶紧把绳给剪了。
当夜王二嘴和奶妈寸步不离看守伺候,轮番苦苦相劝,而在鬼门关里走了个来回,粉姐想死的心也就淡了。
好生休养了两日,王二嘴渐渐放下心来,嘱咐了奶妈几句,遂出门打探消息并寻找刘智去了。
粉姐嫌屋里闷热,走出来遥望皇姑寺里的亭台楼阁,重重殿宇,对摆弄花草的年老宦官说道:“奴家想进寺里走走,可使得?”
宦官说道:“这皇姑寺是宫里太后娘娘的香火院,不是皇亲国戚大臣们家的家庙,寻常人是轻易进不去的。就是本地的老爷奶奶,也还有个节令;除了正月正旦,十五元宵,二月十九观音菩萨圣诞,三月三王母蟠桃会,四月八浴佛,十八碧霄元君生日,七月十五中元,十月十五下元,十一月冬至,腊八日施粥。唯有这几日才是放人烧香的日子,不是这节令,哪怕达官贵人有什么还愿挂袍、许幡进灯的善事,也得先问司礼监讨了小票,行给把门的大太监,才放得进去哩。话说十来岁的小厮男人,通不许跟在里面,这又不是节令,且不看罢,没的被管事太监撞到了训斥。”
越是这么说,粉姐越是勾起了好奇心。兼且她又是女人自讨没什么忌讳,当下使出院子里的伎俩,对老宦官撒娇媚眼软硬磨泡的。奈何眼前之人又不是完整男性,一辈子都和女人打交道,压根不为所动。
粉姐暗自气苦,忽然眼眸一转,说道:“老公公若不放我进去,那我拔下钗子来,照着嗓眼里头扎杀。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谁知宦官仅仅瞅了她一眼,径自转身浇花去了,闹得粉姐大感无趣。狠狠一跺脚返回房里。
且说王二嘴进城跑到锦衣卫附近的宅子前,只见双门紧闭上加铁锁,交叉贴着锦衣卫的大印封条。
王二嘴暗自乍舌,能劳动锦衣卫出面定是有徐家人出头了。不然仅凭徐翠云绝对搬不动官方出面。这下糟了。万一徐翠云记恨自己,请锦衣卫抓进去随便折腾几下,那不死也得脱成皮。
他不敢回家自投罗网,就去和刘智关系较好的同僚陆淐家打听,陆家位于外城安闲坊草帽胡同,临街过道三间向北厅房;里面中门,一座朝南住室,灶房与茅厕相对。厢房同佛堂为邻。
陆淐今年三十多岁,家有七十岁向佛和善的老母亲。性情善良的妻子及一对小儿女,为人交游广阔很是仗义,在街坊里很有威望,这几日不当值在家歇息。
刘智被拘禁在家,抽空悄悄派人来托他寻访粉姐的下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见到王二嘴问到了人下落,告诉他搬动锦衣卫长官的乃是徐家老四徐淞。
原来徐翠云求到了弟弟身上,徐淞大怒当即派人知会锦衣卫查封宅院,不过反过来劝姐姐不要为难粉姐,怎么说生米煮成了熟饭,不能不认账。
徐翠云本待不听非要派人暗中抓住粉姐卖到外地为千人骑万人睡的窑姐,徐淞就威胁说要去告诉三哥,徐翠云无奈只得暂且忍下一口恶气。
这时王二嘴苦笑道:“这该如何是好?得罪了徐家岂是说笑的,完了,别想在京城有立足之地。”
陆淐笑道:“我倒是觉得此乃好事,二嫂好歹是下了聘书,难道大嫂还敢不让她进家怎地?那岂不是犯了七出之罪?不管如何咱们辛苦一次,刘智得记着此情,则今后万一遇到了难事,也好通过他请出徐家。”
“这倒也是。”王二嘴点点头,随即大摇其头,“不瞒你说,那晚二嫂悬梁自尽,幸亏被我救了下来,我怕她再寻短见,最终里外不是人。”
陆琪吃了一惊,忙说道:“那你还不赶紧回去守着?可不能闹出人命来。”
当下陆琪送王二嘴出门,瞧见隔壁姓金的铜匠被几个人拉扯厮打,领头的是曹国公李景隆的弟弟李增枝。
陆淐赶忙上前拉着李增枝的手,说道:“李爷为什么生气?别动手,看小弟的面子上算了吧,老金定是又拖延了工期是不是?”
李增枝气道:“我家里大轿上四个铜环,放在前院,不知哪个狗东西偷了三个去。找他许了六钱银子,又与了他三分酒钱,叫他配上三个轿环。他娘的足足整三个月了,每日诳着我跑。老陆你说说,从皇城咱府里到这草帽胡同,来回好几里路,起初三五日一遭,又一两日一遭,这几日竟叫我一日一遭,大热的天车马赏钱使了多少?昨日还发神赌咒的许诺今日一准完工,敢情又哄我?躲在家里死活不出来,你说我揍不揍他?”
陆淐回头骂道:“不成人的狗玩意,可恶透顶,收了银子三个多月,不给配出来,不打你打狗么?打了几下还敢叫喊,赶紧闭嘴。”
转过头来,陆琪赔笑道:“看在小弟分上,限他三日,再要扯谎,也不用李爷动手,我打断他两条腿。”
李增枝说道:“其实晚几天早几天我也不着急,可是后日一早,我大嫂要往皇姑寺挂幡去,必须得御赐的大轿。反正他就是十倍的本金利息赔我也不行,赶紧连夜赶出来,不然,老子带你去兵马司。”
金铜匠捂着脸说道:“家里放着现成的铜,我打给你,明日晌午钉上去,后日叫夫人坐就是了。”
李增枝说道:“那你就快打,老子今日守着你,也不回家了。”
自然没几个人知道为啥李增枝要亲自关心此等寻常小事。为啥三个月明知金铜匠说话不靠谱,也傻乎乎一趟一趟的来,实在是家里有说不出的苦衷。
这边王二嘴心说巧了。曹国公家竟是要去皇姑寺,后天记着瞧瞧热闹,径自告别离去。
回到住处,粉姐正在屋里生着闷气,王二嘴本就有意哄着她,问了缘由顿时大笑道:“这有何难?包在我身上了。”
第二天进了京,远远瞧见李增枝坐在街口悠闲自在的吃茶。陆淐在铜匠铺里帮忙,拉着他到铺子外头说了出来。
陆淐想了想,对喝着茶水的李增枝问道:“李爷。我有个姑表嫂子打外地来,就想着进皇姑寺随喜观赏一番,话说她大老远进京一次不容易,我也不好拒绝。您看?”
“这有何难?”李增枝大大咧咧的放下茶盏。“禀我大嫂一声,不就是带她进去见见世面?简单。”
倒是陆淐办事向来非常细致,轻易不放过任何细节,这也是做了锦衣卫多年来的职业习惯,加上他多多少少知道些李家的琐事,有些为难的道:“她衣服不甚齐整,也没有丫鬟跟随,又生得花容月貌。不懂豪门人家里的规矩。”
“等等。”李增枝想起了被打死的丫鬟,微微变色道:“那就算了。没的误会和我有牵扯,解释不清。”
这时候王二嘴来了一句:“这嫂子其实是徐家的亲戚,也就是妻妾上头的那点破事。”
“徐家,金陵徐家?”李增枝大为惊讶,眼见王二嘴微微点头,心照不宣的笑道:“那你不早说,实话告诉你们,今次是我大嫂请了徐家三嫂礼佛,既然她们是一家人那就无妨了。”
“嗯!又不好明着说清楚身份。”李增枝沉吟片刻,笑道:“要不叫她混进人群,不要言语,若是我嫂子见了,就说是徐府之人;若是三嫂见了,只说我府上的人,那时候谁还会查考点名?大家磕头,叫她也混在里面爬下磕个头然后溜到一边去。万一有人查问,还有我在旁边帮衬。”
陆淐喜道:“太好了,多谢哥哥玉成。”
稍后王二嘴把此事告诉了粉姐,粉姐听了满心欢喜,谁人不知魏国公徐家的大名?刘智也没少吹嘘现今的英国公徐家,心说既能进寺一遂心愿,又能趁机亲近下徐家真正当家的三少奶奶,哪怕这一次仅仅是点头之交,那往后也有了由头进内宅拜访,好生巴结,谅她徐翠云也不敢把自己往死里整治了。
次日三更天的时候,粉姐早早起床用心梳洗一番,吃了早饭,换了一个金陵流行的三环髻,穿上借了陆淐娘子的簇新翠兰素纱长裙,骑着借来的马赶到了曹国公家,李增枝已命人等着她照管,安排进一众媳妇里。
粉姐就这么眼巴巴的等着,所有人除了偶尔有人咳嗽基本鸦雀无声。过了好一会儿,就见两位太太乘坐两顶御赐的八抬大轿,明黄轿顶,重福绢金边轿围,敞着轿帘。
仔细看去,两位夫人眉目如画,俱穿着大红箭袖的麒麟宫装,雪白的雕花玉带。
轿子前面有八位旗牌官带领三十名亲兵开道,后面还有三十名亲兵保护,再往后是举着大红柄金掌扇的仪仗,跟着一长串的骨花轿子,还有七八十个丫鬟媳妇并管家长随小厮等,全都骑着马相随。
李增枝恋恋不舍的收回惊艳目光,暗叹一声徐灏的无边艳福,吩咐家人扶着粉姐等媳妇上马,跟在后面。
却说皇姑寺门前朱红色的一圈雕墙,里面青松掩映宫殿,翠绿千层华屋,石狮子镇玄门,兽面金铺绣户。香烟细细,丝丝氤氲透越珠帘;花影重重,朵朵漆花飞扬画槛。
莲花座上,高擎菩萨丈六金身;贝叶堂中,藏着先帝遗留人间的娇美粉黛。等队伍将到寺门,震天震地的四声喝起,本寺主持老尼带着一群尼姑出来迎接。
虽说称呼二位夫人为太太,但李景隆的发妻李氏年纪并不大,沐凝雪就更不用说了,看上去的年龄好似少艾之间。
粉姐羡慕万分的远远望着,李夫人生得清秀端庄,头上戴一尊赤金拔丝玉观音,右边偏戴一朵指顶南洋珠翠翡叶镶嵌的宝花;而徐夫人的绝色容貌无需多言,戴一枝赤金展翅飞凤,丹凤口衔八颗明珠宝结,右插一支红宝石碎钻的绛桃。
二人身后各有四个丫鬟遮扇护送缓缓前行,丫鬟仆妇黑鸦鸦的跟着,粉姐被奶娘搀扶混在人群里,身前身后姿色漂亮的女人多了,此刻就犹如大海洒沙一样,谁会注意到她?
如此随着两家太太登楼上阁,串殿游廊,走东过西,至南抵北,使得粉姐为之心满意足,眼下满心想着寻到个合适机会,好和徐家夫人搭上话。(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五章 后患
粉姐把个皇姑寺游玩已遍,她不知张美人在寝宫里宴请沐凝雪,只当上边忙着款待二位贵人,下边也是一般的服侍。
茶果点心具陈,汤饭荤素兼备,粉姐瞅着满桌子的鸡鸭鹅肉好奇询问,得知原来是徐灏明言先帝的嫔妃居住于此,非是出家修行,是以下令寺里不忌酒肉的缘故。
话说朱棣身死后,徐灏坚持取消殉葬制,为此得到了皇太后的支持,最终朱高炽下旨从此废除殉葬,改为牛马陶俑等陪葬。
现今皇姑寺里住着一干朱棣的小老婆和临幸过的宫女,修筑高墙严禁男人进入,虽说高墙内一辈子青灯古佛很是凄惨,但总算是能够活下去。
徐灏不惜金银把寺庙修建的美轮美奂,各种排遣寂寞的设施一应俱全,而且皇姑寺定期对外开放,寺庙不禁酒肉不禁亲人探望,该做的都做了,无愧于心。
总之粉姐和奶妈两个人坐在席间,人家举箸,她俩也跟着动口,不费半文钱布施,饱看了难得一见的皇家景致,享用了丰洁甘美的羹汤,也算是粉姐一生人来的一次奇遇。
下午瞅着个机会,粉姐故意在沐凝雪面前摔了一跤,沐凝雪关切的道:“快扶她起来,受了伤没?”
芷晴上前搀扶,粉姐感激的道:“多谢嫂子。”
沐凝雪奇道:“为何管我叫嫂子?”
粉姐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期期艾艾的道:“奴家是刘智官人的外室。”
沐凝雪恍然。昨日弟妹袁氏偷偷告诉了此事,柔声道:“既然相见就是有缘,让人送你回家,今后当用心侍奉丈夫和你大姐,谨守三从四德,则没人会故意为难于你,遇到委屈时多忍一忍让一让,实在烦闷也可进内宅来寻我,牢记生活不易当以忍让为先,家宅和睦才是长久之道。”
“妹妹谨记在心。多谢嫂嫂。”粉姐心中狂喜。低眉顺眼的衷心说道。
沐凝雪深深看了她一眼,微微摇头,说实话家宅安生与否,首要条件乃夫妻二人是否相互敬爱。夫妻之间如果做不到一条心。那么一切休矣。观刘智心性懦弱没有担当。偏偏油嘴滑舌一肚子心眼,而翠云强势霸道蛮横无理,没了往日的恬静不争。夫妻俩大有渐成水火之势,现在再加上个秦淮河出身的粉姐,看似娇柔懂事实则心机深沉,可想而知这今后家里一定会是非不断,真不知是福是祸。
与此同时,徐灏在为了李景隆的事忧虑,连着几日,御史陈瑛密奏驸马梅殷蓄养亡命,刑部侍郎郑锡弹劾李景隆也畜养亡命,陈瑛又跟着弹劾李景隆在家坐受下人跪拜如君臣之礼。
尚书李至刚弹劾李增枝多立庄田,蓄童仆千人,意叵测;陈瑛和郑锡又一同弹劾耿炳文衣服、器皿上有龙凤图饰,逾越礼制,大逆不道。
该来的总算来了,徐灏对此并不感到意外,齐泰黄子澄等文臣尽管已经死了,但耿炳文梅殷李景隆却代表着建文朝的武官之首,任何帝王在位恐怕都会寝食难安。
这其中的原因很复杂,总得来说虽然朱允炆的儿子死了,但还剩下三个弟弟,也即是先太子朱标的三个儿子,其中吴王朱允熥可是常太后的嫡二子,而衡王徐王则是吕太后的嫡子,无论怎么争辩,总有朱标的嫡子在世。
朱高炽能不日夜担心嘛?万一哪一天有将领举兵拥戴他们怎么办?是以必须得开始铲除依然拥有兵权的权贵将领,使得群龙无首。其中梅殷乃当年托孤重臣,登记之后,一直对朱高炽不太礼貌,兼且朱棣在世时言辞不逊,对朱允炆忠心不二,身为国公有亲兵数百,长期在外领兵尤其是淮安等地有很多忠于他的亲信将领。
而耿炳文和李景隆在京城的势力太大了,亲属部将在朝野内外盘根错节,不除掉怕是朱高炽连觉都睡不安稳。
耿炳文三个儿子,耿璇现任前军都督府佥事,老二任后军都督府佥事,还有个任尚宝卿。
当然朱高炽不会选择大肆抄家灭族,就算朱棣在世也不敢如此鲁莽,毕竟都是开国功臣或皇族驸马,谁也担不起滥杀的骂名。
如果不是十恶不赦的谋逆之罪,其他罪状几乎无法定下死罪,问题是徐灏担心陈瑛等文人的坏心眼,一准能想出帮皇帝铲除后患的办法。
徐灏十分为难,他没有立场去阻止此事,也不敢担保没人打算拥戴几个王子复辟,妄加干涉的话,不但会和朱高炽之间产生裂痕,还会得罪和帝王利益一致的靖难功臣。
何况就算没有陈瑛和郑锡,也会有别人主动替帝王分忧,此种事阻止不了。徐灏不是什么烂好人,他不关心梅殷和耿炳文的死活,二人若是妄图继续把持权势的话,被灭也是活该;他担心的是李景隆,这里面朱高炽唯一能够毫无顾忌下手的,就是举目无亲并且和帝王有仇的李景隆了。
当年十万大军攻打北平,死了多少人?就算徐灏有时也免不了怨恨,可以说整个靖难之役,徐家人死人最多的就属北平之役,时至今日家里很多人都恨死了李景隆,靖难功臣里就更不用说了,谁家当时没死人?这也是为何李家频频联系徐家的缘故,说到底李景隆心里也不安。
大丈夫讲究恩怨分明,当时各为其主,徐灏恨归恨但不怪好友,可他也不能就此力保李景隆,离心离德的下场就是众叛亲离。
“童仆成千?真是自寻死路。”
徐灏又仔细看了一遍弹劾奏疏,清楚已经救不了李景隆了,所谓童仆即是未成年的男童,这不就等于是蓄养一大批太监嘛?没想到李增枝糊涂至此。
此事无疑给了徐灏一个警示。那就是对亲戚绝不能纵容,好在只有一个亲姐姐和亲妹妹,其余都是堂兄弟姐妹,总归是差了一层。
“来帮我穿上体面衣服。”徐灏对着屋里说道。
晴雯探头问道:“准备什么样的衣裳?要去哪?”
“进宫!”
当天下午,有中官来请徐灏进宫,处置勋贵武臣尤其是和徐灏交情莫逆的李景隆,朱高炽不可能不知会一声。
文华殿,尚书李至刚和御史陈瑛立在御前,正在和帝王商议着什么,郑锡机敏的瞧见徐灏进来了。改口说道:“祁阳教谕康孔高进京觐见陛下。返回任职,途中绕道探望其母亲。恰逢其母生病,留了下来侍奉,以至于九个月没有到任。臣请求逮捕审问康孔高。革职并处以杖刑。”
徐灏心中冷笑。既然你们觉得我是粗心眼的武人,那就粗俗到底好了,当即反驳道:“情有可原。焉能治罪?谁人没有母亲,分别几年见母亲生病,怎好离开赴任?臣认为值得同情。”
李至刚和陈瑛立即齐声道:“臣认可徐大人的建言,康孔高应无罪释放。”
朱高炽点头道:“确实是情有可原,下诏恢复其官职。”
郑锡心里暗笑,大声说道:“李景隆与耿炳文收养亡命之徒,图谋不轨,狂妄有篡位野心,请陛下降罪。”
朱高炽装着大吃一惊,转而惊疑不定的看着徐灏,徐灏冷道:“此事我得避嫌,臣告辞。”
“不行,你得留下。”朱高炽没打算得罪徐灏,再说他也从来没打算斩尽杀绝,大抵除爵革职也就完了。
徐灏凛然说道:“为人臣者当秉公办事,人在做天在看,望尔等大臣好自为之,今日秉承私心弹劾他人,那么将来必有一日,他人也会弹劾尔等。”
转过头来,徐灏对着皱眉的朱高炽说道:“梅殷位高权重,当立即解除其爵位官职,驸马身为外戚本不该拥有兵权;耿炳文年事已高,当令其子请辞官职侍奉老父亲回乡颐养天年,武定侯郭英亦然,请陛下对开国老臣全始全终。
李增枝逾越礼法,李景隆身为兄长难辞其咎,当抄没曹国公家逾越的田产奴仆,归还于民,为警示勋贵,理应褫夺其爵位。
吴王衡王徐王身份敏感,为免除后患并保存懿文太子一脉,应立即贬为庶民发往凤阳老家定居,其子孙三代之内不许读书,请陛下裁夺。”
在场之人谁都没想到徐灏直接了得的便做出表态,不由得面面相觑,三位大臣心中暗叹到底低估了徐灏的果断,竟然毫不犹豫的对一干熟识之人下手,难怪他最得陛下信任。
徐灏心中则冷笑连连,他的话绝对问心无愧,没有藏着一点私心,当然这番建议也是朱高炽最乐意听到的。
倒是这些个文人有没有私心那就天晓得了,不过不要紧,虽说人在做天在看或许是句自慰之言,但常年醉心于勾心斗角的下场,早晚会遇到四个字:“冤冤相报”。
朱高炽自是龙心大悦,以徐灏的身份地位第一个站出来,帮他分担忧虑再好不过,如此可以轻松压制一切反对之声,而且把矛头全都拉到他一个人身上,真乃两肋插刀的好兄弟。
朱高炽为此犹豫了一整年,既然徐灏明确无误的选择支持自己,当下不再犹豫,马上下旨解除了驸马梅殷的兵权,限制亲卫依仗的人数,陆续调走其心腹将领。
很快朝堂嗅出味道来,有人弹劾梅殷“骄奢度日,不慎行检”等,朱高炽借机革除梅殷的爵位,令其在家闭门思过。
老迈日渐糊涂的耿炳文十分害怕,好在坐在龙椅上的不是睚眦必报的朱棣,没有自杀而是上表认罪,朝廷经过商议念其过往功勋,并未革除爵位,很快和郭英带着全家人各自返回老家去了,要不然古时大臣自尽就是罪,意味着是畏罪自杀,会祸及儿子孙子的性命。
对于李景隆,记着仇的朱高炽直接下旨夺其爵位,关进刑部大牢,锦衣卫奉命包围了李家,把李增枝等妻儿数十名家人一起软禁家中,家产全部被没收。
大牢里,心如死灰的李景隆收到徐灏传来的消息,开始了长达十日的绝食,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一股子夹杂着臭味馊味和酒菜香味的牢房外,锦衣卫陆淐板着脸看了眼大吃二喝的前曹国公,长叹道:“李大人不惜以死明志,连滴水都不喝,唉!真乃忠良之人。”
背着双手的张辅摇摇头,成国公朱能沉声道:“虽说他罪有应得,可是念在当日打开城门的功劳,罪不至死。徐灏说得对,冤冤相报何时了?李家这一辈仅有兄弟二人,在京城没什么亲朋故旧,连场大败早已是名声扫地,没了官职根本无法兴风作浪。其父岐阳王有大功于国,乃是高皇帝义子和外甥,我等应联名上表,请陛下归还爵位和赏赐的财产。”
张辅恭敬的道:“家父说过一切惟叔叔马首是瞻。”
朱能冷哼道:“那帮子文臣不安好心,处心积虑要排斥所有武臣。徐灏说得对,压制了功臣就该轮到咱们身上了,因此保全李景隆也即是保全了咱们自己。”,(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六章 祸从天降
山东泰安府徐家宅院,徐汶和十几个结识一年多的朋友们在吃酒听戏,左拥右抱着花街美人,席间人人争相奉承于他,动辄有人开口兄弟们同生共死,闭口兄弟们义气千秋。
吃醉了酒的徐汶似乎十分感动,醉醺醺的大叫要与众家兄弟有福同享云云,然后挥手命人拿出数百锭宝钞,见者有份,顿时把个兄弟们激动的无以复加,人人一副恨不得马上为他去死的模样。
自从去年被两位叔叔打发到了山东,最初徐汶闷闷不乐的过起了无聊生活,也是他几度叛来叛去,不单令靖难功臣集体鄙夷他的人品,后因亲手枪杀了徐辉祖,得罪了整个亲族,以至于京城勋贵全都当他是瘟神。
更有甚者,朱高炽认为徐汶为人反复无常,私德不修,曾亲口说出不能让他做官的话,算是彻底绝了仕途。这也是为何徐汶肯灰溜溜的跑到山东,只因在京城已经没了容身之地。
不过自家人待他却不薄,不但三叔把自己的田庄送给了侄子,徐庆堂夫妇也送来三万两银子,徐灏送了一支运河船队,沐凝雪购置了泰安城一处宅院并修缮一新,夫妻俩为此花费的银两不下五万两。
耿氏向来不善于经营,现在她一心防着腊梅,也不叫她染指买卖。
何况徐汶大男人主义惯了,初到泰安,一出手便购置了几处铺子,招募了一些有经验的伙计。有现成的船队负责购买南北货物或代商贾运送物资,自是不愁不生意兴隆。
原本向来跟着徐汶的家人大多死的死散的散,剩下的已然为数不多。一来为了留人侍奉母亲,二来家人谁乐意离开京城定居山东?三来有感于名声不好,徐汶也不想带太多人来,是以跟着他的下人家仅仅七八口人。
就算如此,徐汶还是严禁提起金陵徐家,一心在山东自立门户。因此泰安城内的百姓只知迁来了有钱的徐家,据说其父亲做过指挥都督什么的。其余一概不知。
渐渐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没过多久,出手豪爽的徐汶身边聚集了一群所谓朋友。不亚于往日在京城的前呼后拥。这使得徐汶很快变得乐不思蜀起来,把生意交给下面人操心,他整日里呼朋唤友,打猎赌钱吃酒买笑等等无所不为。
问题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花钱大手大脚大肆露富并结识太多不知底细之人。往往不是什么好事,没有自保手段无疑会遭到歹人觊觎。
在距离泰安府不远的青州住着齐王朱榑,在先帝朱元璋一干博才多艺的儿子里面,算是少数几个不学无术的,早年在封地里坏事恶事没少做,而且为人野心勃勃,要不然也不会被朱允炆寻到借口贬为庶民。
现如今齐王上面仅有一位老实巴交的楚王朱桢在世,除此之外就属齐王最尊。这令原本就有争夺皇位野心的朱榑看到了希望。
大抵经历过靖难之役的齐王也梦想有样学样,再现四哥朱棣成就霸业的一幕。返回封地暗中准备谋反,一旦遇到了可乘之机,即可打着替建文皇帝复仇的名义举兵进京。
可是谋反的首要条件得有钱,有了钱才能打造兵器招兵买马,齐王府名下倒是有田产和矿脉,但因大战过后山东人口锐减,一年所得远比往年差了很多。
朱榑仔细研究过四哥起兵的前后经过,也学着招募死士训练刺客,礼聘一些江湖上的异人术士,不同于朱棣是为了宣传天命所归,而是让这些人施法诅咒洪熙皇帝,如果说能用法术或暗杀等手段除掉了朱高炽,那么太子年幼,齐王作为当今宗室里面辈分最高的藩王,自是到时会大有可为。
做什么都离不开钱,经营青州需要修筑一座坚固城池以自保,扩充护卫兵员,朱榑不经朝廷允许,擅自加重百姓赋税并霸占封国内的森林湖泊等,无所不用其极的大肆敛财。
但朱榑到底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为了敛财整日琢磨着对富户财主下手,正巧这几日陆续收到朝廷对老臣动手的消息,即使朱高炽屡屡下旨不准牵连旁人,朱榑又岂会把谕旨放在眼里?
在齐王的授意下,指挥柴直很快罗列出一干叛党,官场中有一点嫌怨者,无不写在名单上,然后顺着本人或亲戚故旧,吹毛求疵的彻夜审讯,据此追寻到本地的富户身上,让有钱人花钱买命。
宁王府,朱榑笑问道:“这上面有个泰安州徐公子,我似乎听说过此人的名字,他家里有做现任官的么?”
指挥柴直恭敬的道:“听说徐公子故世的父亲做过几年都督,几年前就死了,家眷迁到了泰安定居,在山东根基不深亲族不多,家里有的是钱。”
朱榑说道:“既然人家父亲都已经过世多年,该以什么借口拿人?”
柴直嘿笑道:“这个简单,就以徐公子窝藏逆贼为借口,把人弄到青州大牢再说。”
目送心腹远去,朱榑喃喃道:“怎么又是姓徐的?好像徐家没听说过有族人在山东,看来是我多虑了。”
没过几天齐王府发下拘捕叛党的火票,派出王府亲卫前去抓人,又札谕泰安府文武官员派衙役协助捉拿。
因事关叛逆,案件急同风火,当地官员不敢怠慢。这日徐汶正在家中请朋友们赏玩各色菊花,忽然管家跑来说道:“州里老爷和营里守备爷带着许多人拜访大爷来了。”
徐汶先是愣了下,赶紧一边更衣,一边吩咐预备茶水,又吩咐厨房准备宴席。他人刚走到二门口外,就见十几个文武官员昂然走入大门。
守备一眼看见了徐汶,指着他喝令道:“就是他。拿了!”
衙役们冲了上前,二话不说把徐汶的嘴给堵上,上了大锁转身蜂拥而去。可怜徐汶迷迷糊糊的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呢,这一幕把那些朋友和家人们都吓呆了。
此事立时轰动了前后左右,有的友人怕受到牵连,不管不顾的收拾东西匆忙出外避祸,有的友人则派人多方打听到底怎么回事,也有素日吃不上徐家油水的,心里暗暗畅快。
耿氏最近正日夜担心。刚刚收到娘家差点被灭族的信,耿家失了势尽管还有徐家可以指望,但徐汶怎么说都是个平民。犯了王法也得受到惩处,只吓得心胆皆碎,忙差人去州里打听。
晚上家人们赶回来禀报道:“大爷是为窝藏青州叛案里一个姓吴的人,明日就要起解去青州府听审了。”
耿氏急忙问道:“你大爷如今在哪里?”
因一干家人被统统打发去了乡下。这管事温福乃是本地人。不知道老爷太太的底细,说道:“大爷已在监中了,小的们又不敢去问,这还是州里相熟之人透的信儿。”
耿氏险些晕了过去,担心什么来什么,最怕的就是谋逆案和人命官司,搬出本家来又有何用?
腊梅也慌了神,这关口就算派人去京城怕是也来不及了。一旦徐汶当堂认罪那就一切休矣!难道徐灏还能求得陛下下旨赦免不成?
一时间耿氏急的流下泪来,腊梅傻愣愣的站着。大脑一片空白,都被突如其来的大祸给打懵了。
管家说道:“太太哭也无益,不如将大爷素日交厚的朋友,都连夜请来相商,看他们有个救法没有。”
六神无主的耿氏赶紧派人分头去请,腊梅镇定下来写信遣心腹进京。谁知这些友人得知是叛案,一个个吓得半死,一半推说害怕死活不来,一半说不在家,就算街上遇见了,也以有急事为借口闪人,总之一干家人跑到三更时分,一个人都没请来。
到了四更天,总算来了个人,乃是太太王氏的娘家侄子王如玉,和徐汶是嫡亲表兄弟。
这王如玉今年十六岁,父亲自祖父王弼自尽之后,发配辽东的路上郁郁而终,没几年母亲也撒手人寰。
建文时期王家被大赦,当时十几岁的王如玉便随着亲人投靠了姑姑,今年无所事事听闻表哥在泰安过得不错,投奔山东而来,奈何徐汶不大待见表弟,资助了些束脩让他去州学读书。
耿氏见他来故意放声大哭,腊梅也抹着眼泪,王如玉说道:“都是表哥逐日里结识了狐朋狗友,反倒疏远自家兄弟,结果闹出这样的塌天大祸出来。嫂子别急,他前脚进了大牢,我后脚便在州衙门四处打探。原来齐王府在追查谋反案子,查出表哥窝藏了叛贼吴康,命泰安官员抓捕后押解去青州。”
耿氏叫道:“你哥哥从没留过什么姓吴的在家中住,这话从何说起?”
王如玉叹道:“他日日耍钱吃酒,不在张三家,就在李四家,三山五岳什么人不认识?如今被牵连出来就是天大的祸患,此事关系甚大,当日我家的往事历历在目,我又请教了几位官员,都说谋反案弄不好是要灭族的,而受刑罚倒是小事了。”
耿氏震惊的道:“怎么可能?你不要忘了徐家的爵位。”
王如玉长叹道:“国公家被抄家灭族的莫非还少了?再说表哥和徐灏又不是亲兄弟,这一辈已经是分了家的,如果圣上执意要公事公办,怕是爱莫能助。”
“那该怎么办?”耿氏顿时有些傻眼,“难不成我们都得死在山东?”
“您先别急。”王如玉不失冷静的道:“此案其实可大可小,我现在就去衙门,先前保人透出了口风,说花费三五千两的银子,上下打点,或许能买出表哥的一条性命,最不济也能拖延一个月方才提解。我当场先给了三百两,如此进了牢里见了表哥,表哥怕嫂子惊慌,要我来禀明,说不要吝啬银子,当务之急是先救人。”
耿氏着急道:“那你赶紧去办,可是家中哪有这些现银?”
王如玉说道:“表哥也说来着,城中两处货铺里先把现银凑出来,足够安稳住衙门,我此刻就赶回去,明日还要与他们过兑银子,嫂子不要担忧。”
耿氏听了后对着腊梅一声长叹,苦笑道:“这世道真的变了,想早年谁敢这么大的胃口,那可是三五千两的真金白银。”
腊梅劝道:“留着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此种事咱们妇道人家也不好出面,就让表弟费心打点一切,等救了你哥哥出来再重谢。”
说完腊梅背对着耿氏和王如玉心照不宣的眨眨眼,敢情以腊梅的放荡成性,早就与如宝似玉的表弟有一腿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七章 败家
太阳刚刚升起,天色将明未明的时候,王如玉鬼鬼祟祟的从柴房里闪身而出,蹲在地上观察四周有没有人,鬼影一般的出了小院。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神态慵懒的腊梅扶着鬓角慢悠悠的走出来,饱满的前胸上下起伏,昨晚使出浑身解数彻底降服了王如玉,连肚兜子也赏了他,好叫男人按照自己的嘱咐办事。
单说王如玉去了铺子,掌柜说道:“幸好上一次的货物都发卖了,还未禀明老爷去南方进货,有现银万两。”
王如玉大喜,当下带着伙计将三千银两如数交付州衙里专吃这一口饭的保人胡五,由胡五贿赂官吏,此乃衙门的一贯作为,想刘智的当铺背靠六部也是走的内外勾结,不然哪里有百姓会跑到皇城里典当东西?
当天一干相关文武官吏和王府来人以及捕快衙役等,上上下下全都得了一份贿赂。
指挥柴直收到消息后心中暗笑,既然徐家比想象中的还要容易对付,干脆直接狮子大开口,两万两银子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呆在大牢里的徐汶可谓是度日如年,他就怕自家还没等来人呢,就被陷害治死,实在是谋反的罪名太严重了,哪怕皇亲国戚也受不起。
为了保住性命徐汶什么都不顾了,一口答应二万银子买命,眼下打通了官府,就让表弟将铺中伙计全都叫入监中,吩咐他们把生意全都以最快速度折价卖出去。
众伙计们见事关重大。只好各自寻找财主,乱跑了七八天寻到了几家买主。
这期间徐汶独自关在肮脏的牢房里,虱子遍地臭气熏天。真是一刻也呆不下去,屡次请人向州官请求讨保回家,官员却不敢承担。
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允许家人每天送来酒食,就是不放人出去,即使如此徐汶也不愿意被关在大牢里,每日不停的催促伙计们办事。
王如玉受了腊梅暗中指点。他年纪轻轻又不能服众,伙计们也没人听他的,几处产业除去打点用的三千两。还剩下本银七千一百两,当铺折价了四千两,两处商铺仅仅算了一千两,船队连同仓库里的货物等竟贱卖了一万两银子。
城内财主听闻徐公子倒了霉。因而贱卖产业。谁不是满心欢喜?也不管趁机占了徐家多少便宜。而众伙计今后都要靠着新东家过日子,没人良心发现替徐汶讨价还价。
不但不帮着,伙计们为了大表忠心,还齐心合力撺掇新东家和徐家立下永无反悔的文契,请保人证人等在衙门登记在案,画了花押,反正帮着做到了万无一失。
徐汶只求尽快出监,想都不想的全部答应下来。让王如玉代替办理此事,可惜了连店铺并货物共五六万有余的好生意。只贱卖两万银子了绝于人。为此泰安城中的人们无不叹恨,都骂他是败家子中的败家子。
王如玉先是一切都故作不知,完事后吵着不依不饶,不然就去告发。众伙计遂让新东家暗中送了他八百两银子完事。
王如玉揣着沉甸甸的银子,当晚又和腊梅一夕风流,腊梅食髓知味又嘱咐他遇到机会就大捞一把,反正是徐家的钱,不拿白不拿。
其中徐家的家人有能干者,看出破绽要求分赃,连同伙计一起均分了大概一千多两的好处,也是上下齐心合力才作成了事,竟没有一个人告诉耿氏,一起合伙瞒着徐汶夫妇。
急不可耐的徐汶点了两个亲信家人随王如玉把两万两银子送往青州,星夜起身,临行前着人禀报了耿氏,讨要一百两作为盘缠。
青州这边替齐王负责案子的是门客张典和罗龙文,凡是送来银子交给他二人交割,点了头就是真叛党也可以开脱,不点头再无辜也是罪犯。
前来送银子买命的人家很多,王如玉先买了个号牌,排队进来请求放人,那张典为人还算厚道,刚要应承下来,谁料罗龙文却说道:“一个都督公子,愁拿不出十万银子买命?押送青州往叛逆里审问,你表哥一定就是个叛逆,最少五万两整,少一两也不放人。”
王如玉心说如果徐家拿钱,别说十万就是百万也是小事一桩,就怕你们没胆接。一边暗自唾骂,一边天天苦苦替徐汶哀求,细说家里卖房弃产,金银细软折变一空,也止凑了两万多两。
罗龙文哪里肯信?死活不松口,还亏张典从旁相劝,方才依了两万五千两,额外还要五百两的好处,说是赏给跟随的小厮们。
王如玉打发人回去要钱,耿氏只好变卖首饰家具田产等,好不容易凑齐了六千两送去。
王如玉得了银子加上先前的两万如数交割,岂不知张罗二人禀告齐王一万两,那一万两进了指挥柴直的口袋,五千两被他二人私下瓜分,五百两分给王府相关之人。
次日,青州官员发下官文,言徐公子是个赌徒,并不知收留叛贼等事。将徐汶按照大明律的赌例,打四十大板释放回家,斥责之言一字没有,立即着行文泰安文武,奉命行事。
这官文其实是齐王府出的,罗龙文直接给王如玉看了,然后封漆盖印,让王如玉自己拿回泰安州投递官府,笑着道:“我就不差公人走一趟了,又省了徐公子几百两,这个人情送了你吧,不愁徐公子不重重酬谢,所以你得终身感念我,去吧!”
王如玉得了文票欢喜无限,谢别二人出来和两个家人说了,将剩下的一千两,他俩一人分二百两,他自己得了六百两,加上出狱的徐汶,也算是最终人人皆大欢喜。
经此一事,徐汶坐在书房里琢磨来琢磨去,竟是写信告知家族只是个误会,失去的银钱对他来说又不是亲手赚的,不心疼。
没过几天,徐汶以八千两的价格把宅子低价卖了出去,遣散所有家人理都不理友人们,带着耿氏和腊梅等人坐马车前往青州。
原来徐汶不甘心一辈子依靠家族生存,一辈子在徐灏的施舍下活着,他敏锐判断出齐王为何大肆敛财的原因,毕竟从前做过一阵子锦衣卫,收到过关于齐王的消息。
徐汶想当然的认为凭借自己的一力拥戴,也能和徐灏一样辅佐齐王争夺皇位,等大事告成的那一天,天下谁还敢小看他?
蒙蒙细雨中,徐灏和沐凝雪宛若神仙眷侣,并肩立在西湖岸边,沐凝雪仰头感受着烟雨江南的如梦似幻,使得附近的游人纷纷驻足回首。
徐灏则皱眉道:“怎么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哪里还是名闻遐迩的西湖。”
沐凝雪无视人们的注视,笑道:“夫君博学多才,岂能不知此间因果?”
徐灏失笑道:“让我先想想。哦!此乃太祖的缘故,立国以来杭州等地赋税沉重,百姓手中没有余钱,西湖疏于治理,使得眼下处处荒芜,加上受了灾,灾民为了填饱肚子挖掉荷花采摘莲藕等果腹,好好的西湖竟大半被淤泥掩盖了。”
事实上和徐灏说的差不多,南宋时西湖歌舞升平,不亚于十里秦淮的风流璀璨。元朝时远自西域波斯和西欧各国的商人旅行家络绎不绝,其中最著名的自然是意大利的马可波罗,称杭州是当时世界上最美丽华贵的天城,那时西湖继南宋“西湖十景”,又有“钱塘十景”可见当时的兴盛繁华。
但到了元朝末年乃至明朝初年,战乱不休民不聊生,朱元璋又迁徙大批富户到金陵,他对江南人似乎很有成见,赋税比之各地都要沉重数倍,官府为了应付每年上缴的税款,根本无力治理西湖。
就算每次递交奏折请求治理,无一例外都被朱元璋给驳回了,时间久了西湖日落西山,再不复往日的秀丽风光。
而且在元朝时,西湖就被有钱人沿湖围田,明朝时更是变本加厉,为了多种粮食官府默许百姓变湖为田,就有了眼下徐灏所看到的仅剩下一片小池塘了。
被占的田地大概有四千多亩地,历史上到了正德年间,杭州才得以恢复繁荣,知州杨孟瑛冲破富豪们的巨大阻力,在巡按御史车梁的支持下,奏请疏浚西湖,工部拨银两万三千六百零七两,劳役一百五十二日,出工六万七十万人次,拆毁田荡三千四百八十一亩,这才恢复唐宋时期的西湖原貌,是以后人称为杨公堤。
此次徐灏携妻子来杭州,一是因为去年糟了水灾,今年连场豪雨使得南方数州田地里颗粒无收,朝廷紧急派遣治水的户部尚书夏元吉和都御使俞士吉前往赈济饥民,发粟米三十万石和种子耕牛等,督促郡县官员急发仓库里的存粮接济百姓,其中夏元吉在松洲,俞士吉去了湖州。
二来沐凝雪的奶娘夏氏近日死了儿子,因夏家在杭州,所以徐灏便点了杭州由他来负责,陪着妻子前来吊唁,并打算在杭州多住一段时日。
今日一到杭州,途经西湖想着先观赏一下,谁知看到了一片破败荒凉,目光所及到处都是面黄肌瘦的灾民。
徐灏指着眼前的凄楚景象,对着跟在身后的户部主事说道:“把看到的全都如实禀报陛下,好了,你们赶紧去办理差事,不许饿死一个人,遇到了麻烦再来找我。”(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八章 新家
夏家在杭州也算是有名的殷富之家,杭州内城即南宋皇城,方圆九里环绕着凤凰山,北起凤山门,南达江干,西至万松岭,东抵候潮门,可惜当年皇宫和多处行宫以及御花园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外城则南跨吴山,北截武林门,右连西湖,左靠钱塘江,共有城门十三座,城外有护城河。但人口从顶峰时期的一百多万人,减少到了如今不足六十万,其中富户大多都被迁徙到金陵,其余百姓迁至人口空虚的省份。
就算六十万人在古时也是一等一的大城了,加上杭州府下辖的钱塘、仁和两县,人口依然保持着百万规模。
夏家家宅只是很普通的大宅,位于吴山附近,没什么漂亮的庭院建筑。而城内即使是住着传统江南园林豪宅的富户,宅院大多也显得很是破败,可见多年来沉重赋税确实是压得杭州人一直喘不过气来。
朱允炆登基之后赋税减到一半,可是战争使得江南要供养前线大军,朱高炽继位之后没有更改税赋,可是江南又遭了灾,可谓是多灾多难。
相对于夏家的平凡无奇,倒是夏家旁边安排被徐灏入住的宅子颇为奢华气派,房梁砖瓦都像是新的,对此徐灏有些疑惑,脸色未免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夏家管事夏书介绍道:“这宅房是姚都督造的,姚公是江西人,吞了款项被御史弹劾,房屋充了官。这宅子不过造得七八年。同新建一样,朝南坐北,两侧空地修了辅屋。都租了出去。宅子是五进五出,前两进每进七间,第三第四进每进九间,第五进楼房十间,后面有大花园。西边第二进起至第三进修了一条夹弄,为女客出入的正门。”
徐灏脸色缓和下来,看来非是本地官员特意巴结。其实这宅院远不能和江南富豪或京城自家豪宅的面积相比,但在时下人多地少的杭州,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沐凝雪去探望奶娘了。竹兰安排所有人的住处,除了正门东西两侧各有一座角门,东角门侧一间为门房,安排了杨泰和卫传两个亲随;再往东有三间小落屋。东西向。门前是园墙,空出小天井,住了十名家将。
稍北又有向东向西背屋各三间,安排长随小厮们居住,院子的空地可以养牲畜鸡鸭。而西角门三间院子住着沐家下人,最外围有砖瓦房,安放马车轿子之用,王良等车夫住着。再往西是马厩。
正门后的两侧小院住着有家室的下人,前厅之前有回廊。东两间厢房住着徐全徐季兄弟俩和沐守顾寿四大亲卫,隔壁四首两间,一间住徐起和顾喜两个参谋,一间住秘书官秦成。
前厅东首有一条小路,可到东书房,侧首卧屋旁边有厕房;而西边格局大同小异,住着李冬和沐家有家室的管事们。
前厅到正厅中间有穿堂,两边各有廊屋两小间,住着竹兰等成了亲的管事媳妇。正厅名通德堂,有联云:诗礼渊源,清高门第;文章黼黻,日月光华。
字体是泥金八尺正大对,模仿颜真卿的笔法,是姚都督亲笔书写,徐灏心说这贪官连一天都没住过,亏了有脸写这冠冕堂皇的对联。
墙上中悬一幅群仙献寿大堂轴,东壁八条黄庭坚的泼墨大屏条,西边八条米蒂的诗词花卉,东西书房各两间,单独小院。
厅前有大理石的台阶,庭心栽种了高梧桐四五株,厅四周有抄手回廊。东书房之东三间乃会客花厅,花厅后有客房三间,设有茶房茅厕。
正厅后面的庭轩面积不小,中间有一条甬道,高墙区隔内宅和外宅,里面还有围栏雕漆,庭心种着桂花、玉兰、芭蕉、紫竹等,两旁也有廊屋,用来堆放木器瓷器等物,以及上夜传事之用。
再往里就是内客厅了,东首三间大屋,中两间为议事厅,三面皆是花圃假山,靠东一间为内茶房。西首一座大院子,分割为前后两块区域,前面为婆子等居住,后面是浴池和库房。
此处题为养志堂,亦有联云:诗酒身间莺花趣永,林清味隽儿女情长。
下人们正忙着装饰大厅,把带来的字画古玩等一一摆上,徐灏摇摇头,他本意是轻车简从过几天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带三四个人就够了,奈何人人不许,总之胳膊扭不过大腿,当然他也清楚君子不临险地,毕竟得为了女人们的安全考虑。
西边是内书房,住着麝月和灵玉,再西四间为内厨房,厨房之西为女厕,柴房两间堆着柴煤油酒。
养志堂里面为迎辉堂,正房厢房五间,其中三间是沐夫人的房,一间卧室,西两间为大丫鬟月佩和秋红的卧房,外边分出大半间花厅。东两间则是前来散心的梅氏起居,中间打通东厢房两间,住着丫鬟暗香和疏影。
上房之后皆有小厢屋,为堆积箱笼衣橱的地方,一侧有绣楼两座,一楼为大小丫鬟们的卧房,楼上堆积箱笼细巧之物,还有四间内眷客房。
徐灏对南方家宅的格局早已熟得不能再熟,匆匆走了一圈即进了花园,以上都是正宅的地势规模,里面花园共有两座垂花门。
一条在迎辉堂沐夫人院子后面,一条从议事厅东首穿过一条小路,都可以直达花园。
东南角一栋绣楼大概是预备给小姐住的,上下八间,旁边造型有趣的小屋四间,北面八角亭,四面开窗。假山上的日月亭能俯视全宅,其下老梅十余株,亭西一带有竹篱,一圈蔷薇盛开。
篱笆内燕子竹数百竿,篱外西北大厅上楼屋三间,厅是朝南的,名为竹爽轩。下了假山前面很宽广的一片草地。依着地势有一栋阁楼,因门外都是芭蕉,名蕉屋。
东边有一座延秋舫。旁边有小池塘,种植着荷花,小桥后面是花房。西南角桂树数十株,中有静室三间,园中道路皆曲折回廊。
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几乎都有了,沐夫人和梅氏带着人欣赏了一圈。觉得两条腿酸酸的。
大家回到上房,纷纷洗脸喝茶,沐青霜说道:“两家并一块。不大的地方处处都有人住了,东西也堆得满满当当,要再空出几间房也不容易,不知乡下人家一门一屋的。可怎么住呀?”
沐夫人笑道:“痴丫头真不知穷人的苦。乡间种田地的一两间屋子,睡房也在这里,灶房也在这里,会客也在这里,即便娶媳妇儿了,也不过把席子中间隔着,就算是新房了。这里已经是相当宽敞富贵,内宅是内宅。外宅是外宅,还有姑娘们住的花园。得承夏家的盛情。”
沐青霜嬉笑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美人寒士尽欢颜,说来真也可怜。”
梅氏说道:“咱们搬来是受了亲友的礼,得须请客才是,就在园里吧。”
沐夫人说道:“初次请客,在大厅上的好。”
徐灏对这里其实很意外,尤其是花园里的多处建筑就像特意为徐家而设,寻思着沐家准备如此充分,大抵是出自妻子的意思,看来不久后翠柳她们都得赶来游玩。
这一辈子就是被女人重重包围的命了,徐灏颇为无奈,独自出来进了内书房,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要找一件东西,岂知初来乍到总是找不到,一时间觉得十分烦躁,大声叫嚷。
沐夫人听见动静,忙说道:“灏儿在里头不知大呼小叫什么,快去瞧瞧。”
晴雯急走出来,看见徐灏满面怒容,因问道:“小爷,什么事?”
徐灏皱眉道:“什么事,你还不知道么?”
晴雯冷笑道:“倒也奇了,我又不是爷肚子里的胃虫儿,怎么知道呢?”
徐灏坐在椅子上,说道:“书箱上的锁匙。”
晴雯说道:“动身这前一天,我本来替你收好了,你说书箱时常要开,不方便,又取了去。我见你自己藏在身边,怎么问我呢?应该去问麝月或灵玉。”
“罢了。”徐灏起身摇晃胳膊,皱眉道:“找了半天没找到,可能丢了,把这个箱子打破了吧。”
梅氏在外边听到,隔着纱窗说道:“且再仔细找找,或者唤一个铜匠来开也使得。”
晴雯赶忙上前阻拦,说道:“你又使性子了,书箱破了不打紧,倘然打坏了里面的东西怎办?”
徐灏听得入情入理,那箱子里放着短枪火药和匕首短剑一类,便住了手仍然去坐着。
晴雯和外头的梅氏眼见徐灏好似个十几岁的少爷一样吵闹发脾气,整个人都卸下了平日里的面具,猜他离京后放下了朝廷之事,不自觉的整个人都轻松了,加上近日见到大批灾民很是气恼,是以显得较为暴躁,不过他从来没有拿女人发脾气的毛病,不管任何事都听劝。
不提晴雯和梅氏心中暗笑,丝毫不以为意反而觉得有趣,遂故意拿话逗徐灏玩。沐夫人听得姑爷在那里吵,又叫月佩过来问,知道丢了箱上钥匙,回去告知沐夫人。
暗香说道:“前天在茅房外捡得一个钥匙,现在麝月姐姐手里,不知道是不是?”
沐夫人叫人喊麝月过来,此时麝月正在外书房里收拾卫生,进来笑道:“可不在我手里,丢三落四的,故此不想马上告诉他,急一急才好呢。”
沐夫人哭笑不得的叹道:“你说你们闹得什么事,快去吧。”
这边梅氏好奇问道:“到底书箱里找什么东西?一刻都等不得了?”
徐灏笑了笑接过麝月手中的钥匙,鬼鬼祟祟的进了房中,将书箱打开取出一个紫檀匣,匣里取出一个小小锦囊。
晴雯摄手摄脚的走过来,问道:“你究竟拿什么东西?”徐灏急道:“你看什么?”
说完徐灏赶忙藏起来,却已被晴雯看见了,因而低笑道:“你也不用藏,你不给我看,我就和太太说。”
徐灏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一瓶如意油,现在有些不大舒服,想擦擦头。”
晴雯笑道:“如意油不及如意人的好。”
徐灏说道:“我不懂你的话。”晴雯撇了撇嘴,轻笑道:“你不懂我懂得,那天晚上你和舅妈做了什么事?我可都瞧见了。”
徐灏有些无语,故意作揖央求道:“就属你一天到晚把我当贼防,你千万不要和别人说,我忘不了你。”
晴雯笑着把身子避了一避,笑道:“我没福受你这礼,你快给我好生看看。”
这时沐夫人又遣人来问,两个人同至窗口,晴雯双手搂着徐灏的胳膊,徐灏则把手放在俏丫鬟的臀部上,晴雯红着脸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打发走了小丫头小月。
梅氏脸红红的瞅着这一幕,想起那一晚在花丛里的荒唐,全身发烫。(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九章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正常遇到了水旱天灾,因江南民风淳朴富甲一方,以往富人乡宦读书人大多都会拿出钱来赈济,大户人家拿出米面来煮粥;乡绅会上本求圣恩浩荡,将钱粮或是减免或暂停征收,并且朝廷发钱粮救济灾民。
即使乡绅不肯上本,百姓们也有上公疏的,就算乡宦们不肯上本,也还有两院道府上个公呈。
没想到今年随着府官离任,杭州官场和乡绅任却由乡下灾民没粮食吃,而百姓们就没一个言语的,要不是巡边御史或途经此地的官员上表,朝廷还以为杭州没事呢。
徐灏猜测不出原因,这几日暗中观察不得其解,发觉官差和漕粮衙役一个个如狼似虎,不但不接济百姓反而到处催讨赋税。
经过夏家人的解释和俞士吉的书信,才知原来这些年来,江南各地欠了太多的税粮,光是湖州一地就拖欠了整整六十万石。
洪武晚年,每年各地官府寅支卯粮,使得亏空越滚越大,虽说去年免了一年税赋,可往年积欠的怎么办?上一任官员留下的债,下一任官员自是不想认,有样学样的拖过三年,继续留给下一任。
时间久了,地方官员恐朝廷追究牵连同僚上司,因此不管是谁来做官,投鼠忌器之下也只能掩盖真相了,仓库里一点存粮都没有,怕饿死人就往死了寻富户大户们的过错,逼着其拿出粮食来,以至于谁还会再往外掏钱粮赈济?
对寻常百姓也是。小米卖到八两宝钞一石,官府犹自不肯平抑粮价,不是养不活儿女嘛?正好拿去男孩卖了做佃农,女儿好看些的卖去做扬州瘦马,或为奴为婢。
更可恨的是有百姓不服去官府告状,一般这荒年讼状的花费是减免的,一张状子递上去,不管有理没理,出差拘唤要钱,听审的时候。传唤证人什么的也要钱;审案子的时候。动辄以修理衙宇等名义,三四十两的罚银子,或罚米折银、罚谷折钱、罚木头折钱、罚砖瓦折钱、罚土坯折钱,注明限期三日。
哪怕第四日交了也不行。逼着百姓卖房卖地卖儿卖女。若卖不出去。把当家的人逼死了,愁寡妇孤儿不接连饿死?死的干净,可以把家事估价绝产。限定了价钱,强派四邻出钱。
因此每每一件小事,杭州不知要干连多少人家,人被逼到了这等田地,恨不得有人揭竿而起,谁还会上公疏?
徐灏又怒又气,吏治之难就难在这里,就算把这些官吏都杀了,也会有下一批冒出来,就算朱元璋如此激进的杀了数万官员,这才故世几年,吏治又恶劣如斯?
在对待官员上面,古往今来没几个人能做到朱元璋的除恶务尽,就算朱棣也做不到,朱高炽就更别提了,当然杀人也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
再说徐灏也不能擅自出手干涉地方政事,更不能上门打脸再派人抓起来当街处斩,如此莽撞只是适得其反,弄不好还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而且因朝廷已经派了官员,轮不到徐灏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杭州官员这几日也大为收敛,改为积极协助户部官员赈灾。
是以徐灏选择继续隐藏幕后,他对赈灾也算是很熟悉了,反正不法官员跑不掉,不用着急算账。
把带来的万石谷物以夏家的名义发卖,谷价不是六钱八分一斗嘛?夏家只要一分二厘一升,折算铜钱才十二个。
每人每日只许买一升,并不防备那些衙役豪强趁机捞取好处,徐灏的便宜又岂是那么好骗的?有一个算一个,将来谁也跑不了。
谷物算是粮食作物里做便宜的一种,想灾年能填报肚子就不错了,徐灏压根没想过自家掏钱去购买大批水稻小麦给人吃,紧急从山东等地买来谷物数万石,以成本价卖出去,就算加上损耗和运费等等,满打满算也用不上多少钱。
有了夏家在东南西北设置的四处粮店,加上朝廷赈济和打击不法粮商等多种因素,城内粮价大幅度的降了下来。
夏夫人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每天在店里坐镇,百姓蜂拥而来买粮食吃,其中有人说道:“六十八个钱的谷,你家只要十二个钱,何不连这几个钱也免去,爽爽快快的济贫呢?图个好名声和官府奖励,哪像现在名利皆无。”
夏夫人笑道:“我乃京城沐家出身,受了朝廷多次恩典,还要什么奖赏?豪门富户,乡宦大家都不肯捐些出来赈济,我一个老寡妇贪图什么名声?夏家没什么积蓄,卖几个钱保存元气,等好了年成,我还要把粮食补回原数,预备下次荒年哩。”
百姓听了频频点头,人人都说夏夫人说得在理,远处的徐灏和沐凝雪相视一笑,心说奶妈是个会过日子的人。
夏家人也不是好糊弄的,虽说不知徐灏打算一朝秋后算账,面对买谷的百姓们,其中有那转卖获利之人,认住了不卖给他,灾民也帮着指认,这时候类似之人就是过街老鼠,一旦传扬出去谁不鄙视?渐渐的也就没了。
有百姓问道:“我家里人多,一升不够吃,能不能多卖些?”
家人说道:“你家里真要是人多,叫他们自己来买,以便查认。”百姓见夏家委实说的在理,便没了意见。
总之饥民有了贱谷得以吃饱饭,有饭吃就有了力气,可以替人家做活,帮工,得了工钱可以买谷子吃。这杭州自唐朝以来农业经济都最为发达,纺织等行业并不因灾荒而变得萧条,反而因去年开放了海禁,作坊都在增加人手,这也是为何尽管官府搅得治下天怒人怨,大多数灾民依然能够勉强活下来的原因之一。
当然还有找不到短工和残疾孤寡之人。每日十二个铜钱对他们来说一样是天文数字。这方面夏夫人也不用小姐姑爷操心,请了几个里长乡约和族人,东西南北又设了粥厂。
这方面各地几乎大同小异,无需让饥民吃的饱饱,一天一顿足以。每人一大杓,足足的四碗够一家人活下去了。
如此数管齐下,没几日杭州城便恢复了太平模样,治安迅速稳定,很少有人聚众闹事,各地游人能够放心游玩。人心安定使得各行各业的运转恢复正常。
城中有一个姓武的举人。曾做过陕西知县,听闻夏夫人的义举,感叹道:“此等美举,我辈峨冠博带的人不做。反教个三绺梳头两截穿衣的女人做了。真是无颜见人。”
武家有样学样。把家里的几百石谷物拿出来,也是一边十二个钱一升,一边煮粥免费给人吃。
陆续又有几家善心富人同襄盛举。沐凝雪遂派人到各家说:“每家的人手有限,又要粜谷又得煮粥,两下里照管不来,也总归没有许多米粮支撑。今得武爷等帮助,成就了一场好事,夏家很是感激。
怕有人居心不良,买了这边又往那边去买,吃了这儿的粥又往那边来吃,稽查不得辜负了大家的好心,不如规划好区域,各自专管一处,人不得冒支,也省下了分身乏术。”
武举人喜道:“你家奶奶虑的极是,我竟没想过此节,就该如此办理。”其他几家纷纷同意,如此各家负责卖粮,夏家专门经营粥厂,负责十五天的煮粥,其他五家每月依次送来三天的粮食。
其实有徐灏和朝廷的支持,单凭夏家一家之力即能坚持长期赈济,每当其余几家粮食没了,夏家就帮着从官府手里平价买来谷物,不额外花费各家一文钱,正是因为几家毫无求助同乡的想法,团结起来一力坚持,仅仅两个月后,反而使得很多不以为然之人改变了看法。
渐渐其他乡宦也想随着做些善事或为了名声,感动于几家确实是没有私心,便自发的聚在一起商议,众志成城用心算计着此事,最后商议把大家的粮食合并起来,继续由夏家牵头,好节省着渡过荒年。
城内众多富家大姓也受到感动,纷纷出来捐米绢钱,都附在夏家等人的米铺和粥厂。
结果和当年的萧家村故世的萧老太太一样,夏夫人由此声望大增,受到了全城人的尊敬。
从今年十月初一为始,直到来年五月初一为止,总共七个月的时间里,因全城大户齐心合力,仅仅用了三万八千六七十石米,十八万六千多石的谷子,就把十数万饥民奇迹似的的养活了。
其中徐灏不过用去了一万石大米和八万石谷子,对于徐家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完成了一件救人壮举,也成就了一次赈荒美谈。
六月天公作美,可喜江南各地收了麦子稻米,拿住了秋苗。对此夏元吉俞士吉和官员纷纷据实上奏朝廷,朱高炽和大臣们非常高兴。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有功之人都会得到应有的奖赏,六部派出大批官员和锦衣卫,彻查地方存粮等不法之事,对百姓举报为祸一方的官吏恶人进行严厉惩处。
朱高炽面对如实奏报的欠粮数字,毫不犹豫的下旨全部免除。到来年九月,再免除四洲水灾田租共三百三十八万石,此举立即震动天下,各地军民无不为盛赞洪熙皇帝的仁义圣明。
帝王又下旨褒奖杭州一干出钱出力的人家,赐予大善之家的牌匾,这在古时可是莫大的荣耀,武举人他们脸上都乐开了花。
杭州城内到处弥漫着欢欣气氛,人人脸上露出笑容,多年来压在身上的沉重负担全部没了,再不用为了积欠的税赋卖儿卖女,而且今年的钱粮赋税也免去了,朝廷以较高的价格收购粮食。
被侵占的土地陆续返反百姓,枉死之人得到昭雪,这一次锦衣卫的效率高的委实令人吃惊,谁都没想到短短一个月,上千案件就被解决了,数百官员铛锒入狱,上缴不法所得,大多贬为平民返回原籍务农。
人人相信假以时日,凭江南鱼米之乡,不难短时间内恢复往日元气,再现杭州天堂的兴盛繁华。
此时此刻,却没有几个人知道隐居在夏家附近的徐灏,在这次赈灾里所默默发挥出的巨大作用。
徐灏站在闻名已久的灵隐寺里,看着风光不再的西湖美景,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一样出了大力的都御使俞士吉,感受着拂面春风,他从始至终代替徐灏出头露面,面对意欲掩盖真相,祈求以小数字上报朝廷的整个江南官场,毅然说道:“欺君病民之事,誓不能为!”
此时俞士吉很想恢复西湖原貌,但徐灏却摇了摇头,诚然是桩美事,但对受到重创的杭州来说,四千多亩田地不应该因此而失去,不如多留些年,等国力恢复再疏通西湖也为时不晚。
景色再好看,也比不上百姓填饱肚子更重要,即使这些田地大多属于有钱人。(未完待续。。)
第四百章 喜神
时间上溯,却说徐沐两家刚刚在杭州吴山下安顿不久,萧雨诗徐妙锦和徐翠柳三人结伴而来,告知徐烨在祖父母身边一切安好,沐凝雪放下心来。
不提女人们在内宅住下,徐灏在外书房里听李冬禀事,原来夏奶娘独子夏来自小娇生惯养,不喜读书就喜欢出去鬼混,年纪轻轻在外边结识了一帮不三不四之人,磕头拜把子号称吴山十兄弟。
其中夏来排行第九,当时人送外号赛孟尝,年少多金出手大方的缘故,领头的是老六白狼于山,乃是前朝大臣的后代,打小也是被老父亲溺爱,爱子如杀子,加上于山天性乖戾,和夏来一样只嗜好打架斗殴,不喜读书。
等父亲死后,于山无拘无束整日里恣意挥霍,不到一年就把家产花个精光,他也不当回事,仍旧在市井街头无事生非,聚集了一班臭味相投的兄弟,欺负他人勒索钱财,因于山处事最是阴狠,是以百姓替他起了个白狼的混名。
十兄弟里什么人都有,老大飞天鬼刘虎是个惯偷,素来没什么威望,不过是年纪最大才做了大哥,此外什么老二黑夜叉侯喜本是县衙里的刽子手,因犯了错被革职。
老四活无常胡二早年做过几天海盗,成天吹嘘杀过多少多少人,是以人送外号活无常;铁公鸡赵三是个落魄子,生性吝啬喜欢占小便宜,最喜女色;莽牛周田傻大憨粗,是个没心眼的混人。反正其他人也差不多都是类似的市井之徒。
十个人勾结在一起聚赌窝娼无所不为,人多势众人人都惧怕三分。话说杭州自古以来即是江南一等一的风流之地,笙歌遍地盛产美女,贵官富商都喜欢前来品尝所谓苏杭金粉,是以楚馆秦楼众多。
夏夫人察觉到儿子成天不务正业,见多次苦口婆心的训斥也不管用,干脆断了银钱希望他能浪子回头,倒是白狼等兄弟本着义气为先,也不以为意,依然和他一起厮混。令年轻不经事的夏来深受感动。索性连家都不回了。
没了夏家的钱供大家伙吃喝玩乐,白狼便提出开个窑子赚钱,青楼自古分为三六九等,最高档的类似金陵如意坊。一夜千金也是常事。寻常百姓去不起青楼大多选择乐户即所谓私娼院子。其中最低等的就是供贩夫走卒的破窑,比之城内穷人去的窑子还要价格低廉。
一般破窑位于城外穷人聚集的区域,有人拣几栋破屋子。拐来骗诱几个女叫花子,干起送旧迎新朝云暮雨的勾当。
女乞丐能有什么姿色?穿的破破烂烂,无非是讨饭不饱才肯来卖,什么接客的过程都没有,六七文钱进去躺在床上直来直去,完事穿上裤子就走。
即使如此也算是解决了很多穷人的生理需求,每天有的是客人前来。所以白狼看出了商机,他们十兄弟虽说都不学无术,可好歹个个都有些专长,找来相好的妓-女或骗来抢来几个无家可归的妇人,在城南与当地黑恶势力一番恶斗,凭借心狠手辣很快立住了脚。
打架不行的夏来负责管理女人,这里的风气是连长裙衣裳都不用置办,用水洗干净就行了。他从家里偷来些脂粉头油给女人们打扮起来,教授几支下流的俚词歪曲,学学搔首弄姿欲迎还拒的手段。
就这样六七个女人身上脱得赤条条,露着胸脯和下半身的黑草红口,站在透风的屋里任客人观看,大小长短,黑白肥瘦,宽窄高低,吸引贩夫走卒情不自禁,花钱进去买笑。
别树一帜的特点引起了轰动,怎么说十兄弟开的窑子比周围的破窑强上太多了,兼且同样的价廉物美,男人们从天窗破洞往里面观看,一个个不穿衣服的女人口吟小词,做出种种不堪入目之态,随便挑选,投七文钱即可进去携手登床。
一开张居然门庭若市,无数人慕名而来,人数太多闹得姐儿连小解的工夫都没有。白狼喜得眉飞色舞,又派出兄弟们或骗或抢寻找新人。
正巧赶上江南发大水,轻轻松松就引诱来十多个无家可归饿得半死的良家妇女,自古妓-院乃天底下心肠最歹毒的地方,白狼等人也不外如是,那些妇女稍有不从便往死里打,不给饭吃饿个半死,每日皮鞭炖肉把人都给打屈服了,十兄弟对女人无所不用其极,轮番玩腻了就逼着接客。
当时很多无衣无食又兼无耻的男男女女,也竞相效尤,其他窑子也有样学样,很多小教坊和乐户私门生意不好,挨饿的姑娘为了生存,情愿牺牲色相,如此风气使然,到处都是脱光了衣服接客。
又赚钱又省衣裳,一来二去,外城开设的窑子不计其数,十兄弟吃饱喝足就去斗殴,把城南开设窑子之人都给挨个降服了,家家都得每个月孝敬些钱财。
问题是如今乃明朝初年,官场还没**到视而不见的程度,再说杭州距离京城又不远,官员惟恐此等有伤风化之事传到朝廷,十兄弟名气越大死得越快,最终被衙役一窝端,从重从快全都判了斩立决。
夏夫人还未等反应过来呢,儿子就被砍了脑袋,当场昏了过去。
听了半天李冬绘声绘色的描述种种逼良为娼的发指恶事,尽管令人义愤填膺,可徐灏到底是个年轻男人,不可避免的起了冲动。
今日沐青霜跑到假山上玩闹,不慎山峰倒塌摔了下来,吓得沐夫人和凝雪赶紧过去。
沐夫人口中叫着心肝,丫鬟已经把沐青霜扶了起来,沐凝雪急切的上前仔细看去,见妹妹额头和手臂膝盖被擦伤了,不过没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众人七手八脚的搀扶沐青霜回到房里,萧雨诗带着药箱进来,先用酒精涂抹伤口,洒上最好的药膏,然后用纯白丝巾包好。
沐夫人问道:“怎么样了?”沐青霜脸色微白的道:“不妨事,就是有些头晕。”
沐凝雪埋怨道:“说了多少次不要跑来跑去的,这园子里一切都不熟悉,非要到处玩,这回子乐极生悲了吧。”
沐夫人和凝雪不放心,一直留在房里照料,沐青霜虽然伤势不打紧,但受了惊吓身上有些发热。
梅氏等人纷纷过来探望,坐了一会儿各自散去,沐凝雪亲自喂妹妹吃了小半碗的参汤,伸手摸了下额头感觉发烧了,取了一条玉色的鸳鸯被,轻轻盖在青霜身上,两肩压塞得紧紧的。
沐夫人梦中惊醒,问道:“怎么了?”沐凝雪说道:“有些发热。”
沐夫人赶忙起来伸手摸了一摸,不是很烫,说道:“小寒热,恐怕失了喜,得替她招招喜神。”
当下叫月佩晴雯等丫鬟起身,沐夫人净手先到香案前,拈香点烛向菩萨拜了拜,又去灶前向灶神祭拜,吩咐小丫头照了一盏明纱灯,风环抱着青霜的衣裳,几个丫鬟到假山这边寻觅喜虫。
走到菊花山边,月佩说道:“小姐回来把,小姐回来吧。”晴雯答应道:“噢,噢!”
丫鬟风环忍不住就笑,月佩骂道:“有什么好笑?”
风环赶紧止住了笑声,一眼望去说道:“月佩姐姐,你看那朵白菊花心有一个虫儿。”
月佩叫小丫头照了照,果然有只金背长脚蜘蛛在那里吸食香蜜,于是轻轻走过去捉了,包在折叠好的小红纸笼里,然后放置在青霜的衣服中,向风环嘱咐道:“须轻轻的抱。”
完事后大家原路返回,一路上月票又说道:“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风环抿着嘴儿又不敢笑出来,途经花园的静室附近,忽然刮起了一阵旋风,吱呀一声,将西南角的一扇隔窗吹了起来。门开出,黑黝黝的走出一个东西来。
庭竹瑟瑟抖动,梧桐树的叶子随风落下,黑沉沉的夜晚隐隐听闻簌簌的脚步声。
小丫头手中的灯顿时暗起来,风环胆子最小,唬的掉头就跑,小丫头见手上的灯火绿暗,好似鬼魂飘到灯笼上似的,吓得发抖忙把灯一丢,火竟熄了,她还在暗中没命的叫嚷。
晴雯杏眼圆睁,怒道:“喊什么,夜里出来方便。谁还巴巴的现点灯?那不是姑小姐嘛!”
那人正是徐妙锦,素手捧心也受到了惊吓,说道:“吓死我了。”
却说风环往正宅里跑,暗香听到外面噪杂,起身走了出来,恰恰和抱着衣服的风环撞个对面。
暗香捂着前胸,气道:“你们这些轻狂小蹄子,叫你们请个喜,只管闹什么玩意,吵得大家都不得安睡。”
暗香乃沐青霜的贴身丫鬟,云南白族人,而月佩风环则是沐夫人的丫鬟,土生土长的金陵人氏,向来关系不太好,月佩正没好气的追过来,闻言叫道:“你骂谁?我们本来没什么本事,谁似你能干?”
风环解释道:“都是小丫头把灯给灭了,说瞧见了黑鬼。”
走在最后的晴雯顿时恼了,骂道:“那是我家大小姐,哪来的鬼?你们眼花怪得了谁?你们不长眼睛,得了鸡毛当令箭,轻事重报。”
晴雯的身份与众不同,虽然徐灏决不允许她们对妻子不敬,可对上他嬉笑怒骂都无所谓,当然即使如此,晴雯麝月等人无不谨守规矩,时间久了,任何心眼不好的女孩哪怕是绝色,徐灏也不会留在身边。
晴雯有名的说话直来直去不留丝毫情面,背后又有徐灏撑腰,向来没几个人敢得罪她,是以一开口其她人尽管心里不满也不敢说出来,再说一件小事也犯不着得罪了她。(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一章 樱桃嘴
现如今,沐凝雪最信任之人毫无疑问是晴雯,比之自小一起长大的芷晴芷烟还要亲密三分,大抵每一次晴雯都是毫无例外的选择站在她这一边,不像是芷烟三心二意,芷晴一门心思的只知道讨好丈夫。
徐灏身边的女人们没有一个傻瓜,这些年来也不可避免的各有各的心思,晴雯的想法其实很单纯,忠心于夫人就是对的,哪怕得罪了徐灏也没什么,实在是她和麝月与徐灏之间的情意太深厚了。
反过来说,芷晴和沐凝雪情同姐妹,选择一味讨徐灏欢心也是必然的选择,从这里面即能看出到底孰亲孰远。
是以沐凝雪很少责备晴雯,但现在月佩等人好歹乃母亲身边的丫头,晴雯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可是此时妹妹病了,她们在外面大呼小叫的,沐凝雪心说不怪把晴雯给惹恼了,些许不快瞬间没了。
晴雯拎得清轻重,第一时间进来解释缘由,沐夫人说道:“既是误会也就罢了,女孩家家的胆子小,也不能怪她们。”
沐凝雪也说道:“大家互相体谅下,都别放在心上。”
看似母女俩是替月佩等丫鬟说话,实则有心人能听出来是怎么回事,也是晴雯是对事不对人的性子,惹恼了谁都敢骂,骂完了也就完事了,从不记在心里,这一点很受人称赞。
不提暗香心中叫好,月佩听出夫人隐隐间的责备,赶紧将喜虫笼子取出来。放在青霜枕头边上,说道:“小姐好好睡吧。”
众人见沐夫人不再言语,一个个也没什么可说的。坐着各想各人的念头,晴雯倒了一杯茶静静喝着。
屋子里静悄悄的,半个时辰后,沐凝雪开口要母亲去睡觉,沐夫人说道:“我睡了一回不用睡了,还是你们去睡吧。”
当下月佩风环暗香等都去休息,沐凝雪陪着母亲坐着。摸摸青霜的身子,已经出了汗,睡得很是香甜。轻声叫晴雯去睡觉,晴雯和青霜素来交好,此刻放下了心,点点头出去了。
与此同时。徐妙锦受了惊吓却无心睡眠。大半夜的提着盏宫灯,径自在花园里走来走去。
无聊之余进了萧雨诗的院子,竟然在卧房外面又一次撞见了羞人一幕。
萧雨诗正赤身露体,蹲在徐灏腰间吞吐不休,徐妙锦顿时粉面通红,可怜雨诗好歹是书香门第的千金之体,竟被灏儿逼着做这没羞耻的勾当。
丁香舌,樱桃口。神色间楚楚可怜,好像一万个不情愿。被男人两腿间笔直挺立的暴跳吓人东西塞得满满当当。
徐妙锦暗道这铁棍似的玩意,柔柔弱弱的女孩家可怎生挨受?纵有满腹芳华,为了取悦男人也得做此等见不得人的银浪之态,真真可怜可叹!
忽然徐妙锦想起看过的一首浪词来,当时还迷惑不解来着,眼下或许有了答案。
口角春风飞沫,半点残脂染茎,一颗樱桃欲绽红。欲求醍醐灌顶,非石非丝非竹,只闻肉音呓语。灵犀透时遍体酥,那管娇娃叫苦?
未经人事的徐妙锦似懂非懂的明白了含义,脸红耳赤的偷看,此时萧雨诗正在专心伺候,没有察觉外面来了人,突然发觉表哥身体微微抖动,大吃一惊忙往后倒去,不想被喷了一口一脸,气的叫苦不迭。
徐灏笑道:“这可是好东西,比山珍海味都好。”
萧雨诗和徐妙锦同时啐了一口,暗骂无耻。就见跪坐在门口的麝月,趁机取笑道:“姑娘吃惯了珍馐美味,却尝不到这好东西,任你花多少银钱也买不到呢。”
萧雨诗气道:“要吃你吃。”谁知麝月嬉笑道:“都不知吃了多少了。”
萧雨诗为之无语,自顾自的起身寻香茶漱口,徐妙锦见状轻手轻脚的走出来,长叹一声冤孽,大抵屡次撞见房事多多少少也有些习以为常了,不过越发认为侄子是个好色之辈。
第二天夏夫人过来探望青霜,中午时和沐夫人一起进园子散步,远远瞧见二位姑娘站在桥上。
月佩指着一位身穿淡黄锦绣长裙,中等身材细腰楚楚,素妆绝色的姑娘,向夏夫人说道:“这位是魏国公徐家的大小姐,姑爷的姑姑徐妙锦。”
夏夫人把人仔细一看,称赞道:“天下竟有这等美人,比咱家凝雪也不相上下呢。”
月佩又指着另一位穿石青袄子银红裤裙,鹅蛋脸儿削肩秀颈,容貌妖治娇艳身段同样苗条的道:“这位是徐家的四姑娘徐翠柳。”
夏夫人难过叹道:“那位妙锦姑娘沉静幽娴,这位翠柳姑娘聪明灵动,各有各的好处,可惜我儿命薄,哪怕是高攀一位,也能从此心满意足改邪归正了。”
沐夫人见她这上头也能联想到死去的儿子身上,可见思念儿子有多深!陪着叹了口气,心说可怜天下父母心。
此后夏夫人见到了姑爷,一口答应赈济百姓之事,徐灏见奶娘如此通情达理,心中升起好感。
要说沐凝雪为何赶来?原来夏家在杭州没什么近亲,不多几个远房亲戚,其中有几个泼皮无赖的恶人,她担心绝了子嗣的奶娘被人趁机欺负。
此种事在古时太普遍了,绝嗣按照古代礼法,同族之人都有继承家产的资格,就算没有也会打着不能任由亲族产业被所谓外姓人的寡妇给了外人的旗号,跑来要求监督守护。
那两位无赖一个是夏家老爷的族弟,一个是族孙,往年几乎从不来往,都是远近闻名的光棍,此外还有几个夏家脓包,常年依附这两个凶人。
夏家自是不愿和这些远亲有什么往来,而夏家人自从夏来死了之后。以为夏夫人成了绝户,便把夏家的数万家财,看成了与夏夫人绝不相干。似乎天经地义乃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族弟叫做夏思才,族孙名叫夏无,召集同族每人出了分子,买了一个猪头、一只鸡、两尾活鱼、一陌纸钱,假以吊孝为名,一起来见夏夫人。
徐灏穿着一身寻常衣服混在家人堆里,瞅着夏思才今年六十多岁。尖嘴猴腮看上去就不像个好人,当众责备夏夫人道:“有夫从夫,无夫从子。如今子又没了,剩下了我们这些族人。如何丧事不教我们知道?你是有京城沐王府撑腰,可就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不成?不管走到哪这也是夏家的家事,皇帝也管不着。”
夏夫人毫不客气的道:“自我嫁到夏家。已经三十多年了。从未见过有什么族人来探探头,每年冬至年下来祖宗跟前拜个节,怎么现在就有了族人,说这些闲话?我不认得哪个是上辈下辈,总之来家里吊孝就一视同仁。
既然你们不是为了吊唁而是来责备的,家里也没预备管责备人的饭食,这厚礼不敢当。”
夏思才气的胡须一翘一翘的,夏无见状说道:“论辈分。我得叫一声奶奶。刚才说话的是我的一位爷爷,应该管奶奶叫嫂子。他老人家说话从来不犯寻思。来替叔叔吊孝乃是好意,不管不顾说了几句叫奶奶心里不自在,您老别往心里去。可是叔叔故世却不通知咱们这些当家人,岂不是叫外人笑话夏家无人?”
夏夫人怒道:“当年我丈夫没了,前年儿媳妇走了,乃至前天儿子出殡,你们怎么不怕人笑话?连个人影都不见。”
夏思才叫道:“这怎么说来,两三次都瞒着咱们,不叫亲戚知道,怨得谁来?今次要不是外头人指着咱们笑话,说好一家子,别人还送个孝呢,你一家人连半尺的孝布也没见一点子。我气不过才带着大家伙来了。”
夏夫人不愿当众没完没了,皱眉道:“既说是来吊孝那就罢了,都请外边坐吧,等着吃饭。”
徐灏和邻居等人都觉得很新鲜,瞅着夏思才等人大模大样的走到院子里的客位坐下,不一会儿,打发下人进来道:“爷们们说要孝衣和白布道袍。”
夏夫人气道:“你大爷出殡时都没来穿孝,入土为安了更不敢劳动。”
徐灏跟着走了出去,就见夏家人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坐在凳子上一个个像二大爷似的,吃着茶水嗑着瓜子,把徐灏当成了小厮,七嘴八舌的吩咐道:“不晓得我们今日来,没曾预备不要紧,到了打醮的那日再来。你和奶奶说一声,先给我们做了,穿着出去行香大家脸上好看也体面,再说我们家里也都要来吊孝呢,该预备的必须得预备,省的匆忙来不及。”
稍后下人端上来素斋,夏家人当即大吃二喝起来,闹得邻居们人人为之侧目,都不愿和这些泼皮无赖坐在一起,纷纷告辞离去。
徐灏觉得好笑答应一声走进屋里,夏夫人诉苦道:“几件衣服能花几个钱?就是这些人素来秉性不好,开了头就收救不住了,脱不了要把我这老婆子拆了吃的一干二净,他们觉得我是绝户,就算真是绝户,夏家的财产也只喂狼不喂狗。”
徐灏感觉这里面话中有话,问道:“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还有近亲不成?”
夏夫人瞅了瞅周围,低声道:“天可怜见,你兄弟在丫鬟肚子里留下了小厮,可不能被他们知道,不然定会谋害了人命。唉!我也担心万一生个丫头可怎么办?”
徐灏惊讶的点点头,古时正常人一般不会指鹿为马,所以夏夫人也应该不会弄虚作假,那丫鬟肯定是人所众知的少爷房里人,这是必须的,不然打起了官司怎么取信于官员?
对他来说,甭管夏夫人说的是真是假,只要生下来那就是夏家的后代。但是如果没有他帮助的话,毫无疑问夏家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闹出风波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二章 香萱
徐灏从夏家出来,观天色有些阴沉,不禁很是高兴,看来这几天就要下雨了。
今日大多数女眷一起随沐夫人寻访杭州城内的名胜古迹,徐灏担心马上下雨,吩咐家人带着雨具赶马车过去接人,回到花园绣楼,楼下香萱一个人在收拾家具。
“姐,少爷回来了。”香汗淋漓的香萱对着楼上叫道。
香菱很快出现在楼上,徐灏看了看身边俏脸如雪的妹妹,又瞧了瞧上面桃脸微红的姐姐,同样的眉目如画,同样的柳眉星眼。
家里属她们俩向来最勤快,自从父母双亡后,徐灏本有意当小姐养着,不料姐妹俩却死活不同意。
上了楼,香菱问道:“用饭了没?”
“吃的素斋。”徐灏边说边顺手挑起旁边的红绸门帘,香菱立时脸红了,原来这是她们姐妹俩的卧房。
房里一张杭州产的亮漆螺钿榻,铺着苏绣绒褥,上面放着两个绣呢红垫,两个猩猩红的靠枕。下边白铜脚踏,两边四把金漆酸枝木的椅子,上一色的大红绣垫,绣绒五色绉纱椅披。
中间小八仙桌,四个青瓷高脚茶盏,几碟子时鲜水果,壁上一面挂四条柳条金笺行楷的小屏条,一面四条市青笺的金兰花词。
徐灏信步走进去,见内房门口一条杨妃浣纱,一块玉品蓝绫子镶边纱帘,房内朝东一张红木嵌珠塌,白玉色杭纺帐子。錾花镀银帐钩。床上折叠着四五条五色绉绸鸳鸯被,铺着青花白地印绒褥,放着两个合德梅花软枕。
旁边一张七巧杂镶一担挑的梳妆台,台上一红木书架,一对百果琉璃金台花,紫檀梳妆镜奁匣。床头挂着雌雄宝剑一口,红鲨鱼银底八宝剑匣,妆台壁上挂一幅仕女,是红线飞空图。
此刻香菱的心里七上八下,眼见少爷兴致勃勃的四处观望。赶紧祸水东引。期期艾艾的道:“萱儿住在套间里。”
“姐。”跟在后头的香萱跺足慎道。
“是嘛?”徐灏哈哈一笑,探头朝套间一瞧,屋里收拾的干干净净,一时兴起伸手把香菱搂在怀里。面对面的亲了个嘴。
香菱立时天晕地转。情不自禁的把舌尖吐在男人口中。香萱眨眨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心说姐姐苦苦盼了这么些年,总算是守得云雾见月圆了。
很快香菱被亲的浑身酥软。喘着气道:“不行,夫人还没点头呢。”
少女如同破冬之嫩草受到了春雨滋润,身上淡淡的清香飘于空中醺人欲醉,徐灏动作熟练的把绢裤儿解开。
天气炎热,香菱没有穿外裙,裤子里表全是宽袖极为滑溜的材质,瞬间滑落到了脚下,嫩生生的两条纤细长腿,珠圆玉润,有意思的是没穿内裤。
香萱脸嫩早吓得逃之夭夭了,很没义气的扔下姐姐不管,徐灏暗道姐妹俩十一岁给自己做丫鬟,时至今日也不过十六岁,放到后世还未成年呢。
香菱为人老实善良,向来是徐灏案板上的肉,这一点和麝月很像,平日里耳鬓厮磨任由男人轻薄,从来没有拒绝过。倒是香萱鬼灵精怪胆子也大,不过在男女之事上头却极有分寸,或许是还未长大的缘故,从来不主动亲近他。
屋里丫鬟太多,徐灏对芷云她们没什么非分之想,因都在凝雪眼皮子底下,一直以来没对谁下过手,看似艳福无边,实则比起寻常的富贵人家,人多嘴杂更不方便。
这不就传来香萱的声音:“芷晴姐你回来了。”
徐灏松开意乱情迷的香菱,低声说了几句话后大步走出来,就见芷晴笑吟吟的瞄着这边,抿嘴一笑。
徐灏没理会她,而是径自走进她的闺房,芷晴脸色微变,大白天男人就好像一颗炸弹,进了谁的屋子马上会受到万众瞩目,沦为徐家八卦版的头条,谁乐意被人传成白天勾引少爷的浪荡丫鬟?因此人人表面上都唯恐避之不及。
芷晴的卧房别有一番风韵,壁上挂着她自己画的八幅剑侠图,一面四口黄杨木的衣橱。橱门雕着梅兰竹菊,用石绿润底,分外好看,当中地上摆着一张广东腰子桌,铺了白绒花毯,供一盆玉兰花。
里屋一张八宝杨妃榻,两个白绒枕垫,白绒靠枕,一张榻几。几上一个紫檀架,架上一个芷晴自己的画像,按照素描的画法,一身艳妆佩剑,奕奕如生。
芷晴防贼似的双手抱胸,摇头道:“你去找香菱香萱好了,我保证守口如瓶,不说出去。”
徐灏顺手拿起一本古籍,皱眉道:“我现在有那么荒唐嘛?成天到晚的只知道惦记着女人?”
“你还不知么?”芷晴往前走了几步,小声道:“大家都知道你收了雨诗姑娘,家里都轰动了,既然少爷破了戒,现在谁不做着美梦呢?”
“那就奇怪了。”徐灏把书放回原位,“既然如此,为何这几天人人见了我就跟见了鬼似的?老远就跑。”
芷晴忍俊不住的笑道:“女孩子总得要些面子,毕竟雨诗姑娘身份在那摆着呢,丫头们即使心里千肯万肯,总得有人先做了出头鸟不是!第二个第三个才不会惹人闲话。”
徐灏叹道:“脚踏实地多好,非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芷晴笑道:“还好,除了我们姐妹,就没见你对谁留过情,是以等今次风头过后,那些女孩的心思也就会淡了。”
“那最好不过了。”徐灏坐在榻上,故意吩咐道:“过来给我按按腿脚。”
芷晴赶紧哀求道:“晚上好不好?要不去厅里。”
徐灏无语道:“别人怕被说三道四也就罢了,你连房事都不避的人。也学着故弄玄虚的有意思么?谁不知你和我之间没有任何距离。”
芷晴气道:“服侍你们燕好是我的差事,大户人家的丫鬟本来就不避讳此等事,也没说谁就会被看轻了?哪怕小姐来了月事命我侍寝,反正公是公私是私,无缘无故的我不才不和你鬼混。”
“这是什么话?合着是不把我当回事了?眼里只有夫人是不是?岂有此理。”
徐灏气呼呼叫道,说完和芷晴相视一笑,芷晴轻笑道:“这楼里一群喜欢吃醋的小丫头,一个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去。”
徐灏笑道:“怎见得?”
芷晴说道:“就说香萱,每天目不转睛的盯着你。她生得一双好眼。似凤目一般,瞳仁黑漆光彩射人,连我们女人见了都喜欢。
那天你偷偷把手伸进晴雯的衣襟里,回头就和我说了。所以眼下我要留你在房中。就算什么都没做。香萱什么也不说。可明天保管也会传出闲话来。”
徐灏起身无奈的道:“都是闲的。”
此时外面下起了大雨,徐灏喜不自胜,杭州一整年都没下过一场雨了。三天后。隔壁夏家请了十二个和尚念经,因倾盆大雨道路上都是积水,结果夏家人一个都没有来的。
十九日是头七,这些人算计恐怕那日又下了雨,要先一日赶过来住下,不想夏思才的老婆肚子疼的要死不活,蛇无头而不行,夏无觉得自己孤掌难鸣,毕竟狼和狈拆开了两处没有底气,想了想没敢过来,整个头七又是一个夏家人都不见。
且说这一日芷晴睡到三更天,尿急醒了过来,听到隔壁传来摇摇晃晃之声,侧耳细细一听,是夫妻俩正在欢好。
披上袄儿下了床,芷晴刚要推门出去,就见今晚值夜的香萱在透过门缝朝里面观望。
恰好一轮明月照的雪亮,同理可证,芷晴知道里屋也能看的清清楚楚,当下悄无声息的走过去,伸手一探,可可的香萱下身湿漉漉的一片。
香萱立时羞红了脸,无地自容的低下头去,芷晴摇头道:“人小鬼大,还不去洗个澡。”
香萱到底已经长大了,红着脸悄声问道:“真有那么舒服吗?”
芷晴神秘一笑:“等你到了那一天不就晓得了?快去吧。”
“嗯!”香萱答应一声,一个人夹着双腿下了楼走到秋千上坐着,情窦初开的年纪最是容易胡思乱想,时常抱着一片相思,今晚亲眼目睹少爷和夫人过夫妻生活,未免想起平日和徐灏相处的点点滴滴。
这一夜间何曾能睡着?不时长吁短叹,幻想着那有朝一日。香萱做了一个时辰,回到房中里边睡也不是,外表躺也不是,辗转反侧直到五更天才昏昏睡去。
第二天丫鬟们相约一起沐浴,这里的条件比不上京城,都得挤在一个浴房里。
香萱对男女之事一旦起了好奇心,真真一发不可收拾,偷偷观察姐妹们的私处,就见竹兰姐毫无顾忌的将衣裳一件件褪去,自己把裤儿扯到大腿根下。
此时香萱是坐在浴桶里,目光平视,仔细端详着对方的下半身,见那黑漆漆一片,如那莽莽草原一般,心说竹兰姐怎生得如此浓密?对比自己和姐姐白色嫩肉,光秃秃的寸草不生。
就因为此,小时候姐妹俩洗澡时都故意躲着别人,往旁边偷瞧芷晴,见淡淡的芳草很是好看,粉红色的嫩线将肉分成了两瓣,如同初生嫩笋一般。
麝月下面则好似多汁蜜桃的果缝,闭得紧紧,也是稀稀落落的青草,香萱心中暗喜,暗道少爷没有骗人,他果然不喜欢毛发多的,不然为何不留竹兰姐在身边呢?
正好晴雯拎着竹篮子进来,发觉香萱怔怔入神的神态,说道:“死丫头往哪里看呢?小小孩子不学好。”(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三章 游湖
夏家人彼此串联约定了日期,趁着天晴的时候,带着各人的婆娘,雇了几头毛驴,二三十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夏家。
夏夫人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躲到隔壁陪着沐夫人,亲戚们以为她进了杭州内城,顿时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面带哀戚一起跑到灵前干嚎了几声。
管家夏江为人稳重,即使鄙夷他们也不敢怠慢,让厨房收拾饭菜款待,又把牲口给饲饱了。可即使如此殷勤,众人还是千不是万不是的责备夏江招待的不周全,动辄对下人一边喝骂一边颐气指使,气的下人们暗暗恼怒。
十月份,庄里打下来的麦子陆续一车车的送过来,酒足饭饱的夏思才剔着牙,说道:“今年家里的口粮不够吃,拉几车到我家去。”
夏江忍着气,说道:“麦子是有,不过奉了奶奶之命,颗粒也不敢擅动。”
夏思才斜瞅着他没等继续开口,夏无走过来骂道:“放你的狗屁!如今你奶奶有儿有女?这产业早晚是我们的。我们若有仁义,房子给她住,每年给几石粮食吃用;若我们不讲仁义,一条棍棒撵的她离门离户。”
有邻居闻言站出来打抱不平,说道:“你这话不像是杭州人家说的话,好似口外人说的番语。没儿没女怎么了?夏夫人和故世的夏老爷一起挣下的泼天家业,自己不能享用?有种你就拿一根棍子撵人试试。”
夏江也忍不住说道:“你们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有什么资格要家产?我家不认得你们,再敢啰嗦别逼着我没好话。”
没想到夏思才直接走上前来,照着他脸上狠狠来了一巴掌,骂道:“贼扯淡的奴才!还有你们这些歪嘴的邻里,夏家关你们鸟事。也不撒泡尿照照。”
出其不意,夏江半边脸被打得红肿,一怒之下朝着夏思才的心坎上一头撞去,顿时把个夏思才撞了个仰面八叉。
“反了你了。”
夏无抡起拳头冲上去和夏江扭打在一处,夏思才爬起来和他的老婆,夏无的老婆,其他人加上各自的老婆,一起涌过来假装劝架,实则死死抓住夏江的双手。
这夏江身上有些拳脚功夫,可是怎敌得过一群男女?连那打抱不平的邻居也被几个妇人抓的满脸是血。
而夏家虽是当地首屈一指的富户。但按照大明律,下人能有几房?一共二十几口人还有一半在打理乡下的田产,家里都是些老弱妇孺,如何是夏家一群无赖的对手?
夏江的妻子见丈夫吃了亏,她自己也被厮打的披头散发。一扭头拿着面铜锣跑到街上一边敲,一边喊道:“快来人啊!强盗白日里进家啦!”
里长等邻里邻居都跑了过来。徐灏也闻讯带着亲卫们出来。就见男人围着夏江拳打脚踢,把管家打的鼻子口里都在流血,而那些老婆们竟趁机拿了褥套,脱下布衣扎住了袖口当口袋用,疯了似的强抢麦子。
混乱中,有人将供奉的香炉烛台给一脚踹扁了。塞在裤裆里藏着,也有人把孝帐扯下来几幅藏在身上,总之见到值钱的东西就拿。
徐灏心思着该不该出手,里长等人见状喊道:“清平世界。竟敢白昼劫财伤人,没了王法。”
眼见邻居们要进来抓人,夏思才和夏无这才放过了受了伤的夏江,走出来叫道:“我们本家在分家财,与你们何干?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里长心中叹气,说道:“夏夫人在,你们要分家财不会好好商量?怎能直接打劫?真以为官府是摆设嘛,能够任你们胡作非为?”
当下一番软硬话说着,叫夏思才给夏江立了一张字据文约,清官难断家务事,如此任由一般男女满载着麦子财物扬长而去。
夏江气的要死,喊着下人要抬着他去衙门告状,里长劝道:“此种事向来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是管家不是夏家人,就算我们帮你作证,顶多打他们几板子,不能一劳永逸的除根,只会把仇结的越发深了。你依着大家伙的意见,那些人一定不肯干休,还要继续来闹事,咱们让他们猖狂下去,叫他们自己去送死,这世道不是没有王法。”
劝慰了一顿,各人散了回家,夏江被打的十分狼狈加上咽不下这口恶气,卧床不起,夏夫人得知后自是大怒,可也无可奈何。
夜晚突然来了几名官差,详细询问夏江整个经过,录了口供签字画押后告辞离去,闹得夏家人一头雾水。
次日一早,新任杭州同知薛文邀请徐灏出门游玩,到了杭州城内一处酒楼,二人说说笑笑,点了一篓肥大的螃蟹和几道江南小菜。
楼上雅座里,徐灏笑道:“我可是分文未带,来吃白食的。”
薛文说道:“你不要一味刻薄我,夏家之事我自是会秉公办理。咱们亲兄弟明算账,我俸禄那么一丁点好意思吃白食?今日白吃我的,他日来求我,我也不睬你了。”
徐灏笑道:“你别夸口,故意请我可见没什么好事,直说吧。”
薛文笑着自斟自饮一杯酒,说道:“说到底是为了赈济灾民,朝廷力有未逮,得想办法动员城内富人,此事官府不便出面,你得出一份力。”
徐灏故意道:“你跪在这菊花里罚三杯酒,我就帮你。”
“行!”薛文在他面前自然痛快无比,当即起身就要下跪,徐灏一把拉着他,无奈的道:“行了行了,此事我有打算。”
薛文大笑道:“就知你绝不会袖手不管,这下我算是放心了。对了,介绍你认识两位江南名士,我毕竟不好陪你四处游玩。”
徐灏当下微微皱眉,就见薛文一拍手,进来两位文质彬彬的年轻书生,都是薛文的好友。
祝伯青今年十九岁,其父亲祝封科举出身。做过一任山东按察使,因和上司不和,也就是徐灏当年大闹山东的前一年,看不惯凤阳人勾结上司欺凌本地大户,是以告病回家。
祝伯青年已弱冠,乃是杭州有名的饱学秀才,他母亲江氏是现任兵部侍郎江丙谦的胞妹。而江丙谦夫妇生了一对龙凤胎,今年俱都十七岁,儿子名叫江登云,女儿闺名瑶君。兄妹俩生得如花解语,比玉生香。
江登云和祝伯青无论外貌还是才华等各方面都堪称不俗,其实说起来大家不是外人,江家是金陵萧家村人氏,是以江丙谦托付同乡薛文送儿女来杭州。
如此相互一介绍。两边都很是惊喜,薛文什么都没有隐瞒。对徐灏来说江家兄妹是自己一个村里的乡亲。小时候见过面的童年朋友。不是外人。
江登云和祝伯青就更加惊喜了,眼前这位可是名满天下谁人不知?根据徐灏在家乡的趣闻八卦,不但才高北斗,学富西园,兼之有名的放荡不羁,统率过千军万马。辅佐燕王身经百战,乃当世一等一的奇男子。
徐灏发觉他俩身上没半点纨绔习气,年纪轻轻没有一身的文人习性,便欣然相交。很快几个人臭味相投。下午薛文返回官署,祝伯青非要拉着徐灏去西湖坐船。
十月江南依然花明柳媚,不时有画舫在湖上游来游去,徐灏欣赏着周围风景,他感觉游湖未必那么简单,一定事出有因。
果然两船相互交错时,祝伯青接到了一张小花笺,兴致勃勃的拿来递给徐灏,徐灏打开一瞧,是一首字体娟秀的诗。
湖上春游十月天,湖光如练柳如眠。
有人打桨湖边去,冲破湖中一抹烟。
徐灏还未等说话呢,江登云抚掌大赞道:“真似唐宋名家风韵,佩服佩服,看到湖上诗,正提起我的兴致,如此风光不可辜负。
“好诗。”啼笑皆非的徐灏干脆附和着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两眼冒光的祝伯青,暗道江家把儿女送到杭州妹妹家,莫非是有意亲上加亲?
徐灏觉得有些意思,正好望见对面的船上有位明眸皓齿的少女穿着件三镶藕色珍珠皮外褂,内着葱绿春衫,淡红色的百褶银鼠裙,亭亭玉立含苞绽放,是位模样酷似江登云的美人。
此时湖上来往船只渐渐多了起来,皆是篷窗大开,船上大多男女杂坐,吟诗作赋弹奏管弦,甚为热闹。
书童把竹炉升起火来,蹲在船头煮茶,两岸石桥上倚着无数妇女,有用团扇遮脸露出半面望人的,有手托着腮,凝眸不语的,有两三人交头接耳谈心的。
两艘画舫距离不远,一前一后缓缓而来,女人们多俯下身子笑嘻嘻的朝着船儿招手。还有岸上的游人,三个一堆五个一丛。
祝伯青和江登云还是孩子脾气,尽管徐灏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却把徐灏当成了父辈一样尊敬。
祝伯青忽然指着游人叫道:“为何都望着我?难道都想要招我做女婿,我还不知你家女儿脸上有没有麻子,头上秃不秃呢。”
徐灏失笑道:“休要胡闹,西湖又不是你家开的。”
祝伯青嘻嘻一笑,拎着扇子在船上故作潇洒。
到了吴山附近,青山绿水有很多人在土岗上放起了各色纸鸢,满天都是风筝。此时打对面驶过来一艘大船,坐在船上的主人姓刘名蕴字仁香,家住杭州内城。
刘蕴今年二十六岁,长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父亲做过吏部尚书,刘家乃江南巨族,据说家资百万人称杭州首富。
早年刘蕴恩萌举人,仗着他老子使力进京参加会试,很幸运的点了翰林,不到两年升了山西道监察御史。刘蕴此人外貌虽佳,内才却平平,最喜奢侈炫富,势压乡邻。
娶妻曹氏是户部侍郎家的小姐,长得很标致,性情也彪悍,刘蕴十分畏惧妻子,曾先后买了三个姨娘,都被曹氏打发了出去,因父母在世他也不敢言语什么。
去年父母病故,刘蕴丁忧在家,今日瞒着妻子带着府中几个师爷,请了四五个妓女游湖散心。
刘蕴瞧不上这些庸脂俗粉,一个人坐在窗边,东张西望的看外面的妇女,希望发现几个绝色。
正巧看到了船上坐着酷似江登云的小美人,他眼睛顿时亮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四章 厌客
天气炎热,两艘船并排选在一处柳荫下小泊,下人水手登岸坐在树下吃饭。
船舱里摆上了一桌酒席,徐灏独坐船头一边自斟自饮,见江登云的胞妹江瑶君长发披肩,头上穿插几支碧玉簪子,戴着月白素色锦女帽,淡雅清纯有些迥异凡尘的清新气质。
另外一位姑娘是祝伯青的表妹,闺名祝洛珠今年十六岁,穿一件桃红嵌云外卦,内着素绫春衫,下系松绿百褶火鼠裙;头上戴着元朝仕女帽,额头贴着一排红桃花,衬着几片鲜柳叶,肤色如同玉映,润若朝霞。
抡起气质姿色,两位少女的容貌都相当不俗,在西湖游览了大半天,还没遇到一个能和眼前这二位相比之的美人。
而祝伯青和江登云皆是一等一的翩翩浊世佳公子,骨骼均匀,眉宇开朗,再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身上穿着裁剪合身的素雅长衫,越发显得风流儒雅。
不过此刻两位姑娘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徐灏身上,见他容貌俊朗,身材魁梧得多,因身高的缘故看起来依然斯文消瘦,举止神态端方大度。因徐灏的名声,姐妹俩小心肝砰砰乱跳,一脸仰慕。
徐灏起身客套道:“久慕芳名,恨相见之晚,两位妹妹请坐。”
二人赶紧走上几步,盈盈下拜道:“今夕何夕,得见兄长风雅,愚姐妹三生之幸也。”
江登云笑嘻嘻的道:“船上没什么人了,妹妹你素来善唱。来给我们唱一首曲子吧。”
祝洛珠拍手道:“好得很,我吹她唱可使得?”
江瑶君瞪了哥哥一眼,又不着痕迹的瞅了眼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表哥。对着徐灏轻声道:“如果兄长要求,小妹自是甘愿献唱一首。”
徐灏洒然道:“你是好人家的女儿,无须唱什么歌,咱们坐下来说说话就好。”
江瑶君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兄长本不是外人,不妨事。小妹新学了一套游园,唱给大家听好了。”
当下祝洛珠吹笛。江瑶君放开歌喉,声音圆润顿挫抑扬,字字中节。如同流水行云一般动听,明显是下了一番苦功的。
话说虽然古时人人都会唱上几句小曲,但闺中小姐却很少会有人苦练唱腔,说到底卖唱乃是下九流的行业。更别提唱给外人听了。琴棋书画并不包含唱,乃是妓女的专长。而江家竟然不禁女儿练习唱歌,可见是个开明之家。
祝伯青一颗心都系在了表妹身上,没口子的痛赞一回,徐灏也陪着大声喝采,江登云嬉皮笑脸的对着妹妹挤眉弄眼,闹得江瑶君羞不自胜。
“妹妹辛苦了,请干此杯。”祝伯青斟满了一杯水酒。亲自送到佳人身前。
忽然从上游飞下来一艘快船,六支桨荡的飞快。躲避不及一头碰到了画舫的尾梢。
砰地一声,整个船身剧烈摇晃,噼啪乱响,船上的器皿等砸了一地,祝伯青眼疾手快扔掉酒盏,一把扶着摇摇欲坠的江瑶君,而祝洛珠独自站在一边,险些一头翻下水去,多亏了船舷挡住了
吓得祝洛珠面如土色,双膝一软跪坐在舱板上,说不出话来。
众人大惊,徐灏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岸上一群水手家人第一时间跳上船头,用篙将来船勾住,大骂道:“混账东西,宽阔水面却撞到了我家船,惊吓了客人,损坏的东西是要赔的。”
对面船上的水手不肯认错,两边对骂喧嚷互不相让。祝洛珠回过神来,起身小心翼翼的瞅了眼徐灏,先前江瑶君绘声绘色的讲述了徐灏的生平事迹,很清楚别看这位平易近人的不可思议,但如若真的动了怒,哪怕是杭州知府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祝洛珠喘了口气,说道:“我这心跳上跳下的,方才若不是被窗子护住,好歹非得吃几口湖水,来船实在是冒失得很。”
江瑶君红着脸轻轻挣脱出表哥的怀抱,笑道:“一整天你连茶都不肯吃,这会子倒要吃水,不定吐出来一尾活鱼。”
“我吓得要死,你反来取笑人。”祝洛珠气呼呼的,“老天有眼睛的,等一会儿把你弄下水去,也让我来说笑。”
江瑶君说道:“我喜欢吃茶,不用吃水,不比你不肯吃茶的。”
二女间的玩笑话,引得众人都笑了起来,气氛也为之缓和下来。船家等人刚要一起发作来船,只见从船舱里走出一个华服青年,后面立着数名家丁。
青年满口京腔,说道:“别耍闹,碰掉了东西值得什么?配给你们就是了。我船上人原不小心,可你这船横躺在河里也很不懂事。”
说完又吆喝两边水手不许乱骂,画舫这边见来人口气甚阔,渐渐不敢开口了。
祝伯青起初背着身子,听声音转过身去,青年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伯青兄弟,自家人不能闹得讨人笑话。”
怎么是他?祝伯青见是名声不太好的刘蕴,也只得出声招呼。
刘蕴就等着这一刻,刚要直接走过来套近乎,不知不觉的周围聚集过来十几艘快船,船上之人手持刀剑,二话不说扔出来十几条钩锁,牢牢勾住了船儿。
“啊!”刘蕴吓了一跳,面对明晃晃的利刃哪敢出言询问?其他人也得被震慑住了。
倒是这边人人心中有数,自从开船后周围就有许多船只跟随保护,不问可知船上有贵客,发觉肇事之人一声不敢言语,人人心里大感痛快。
祝洛珠偷偷看着坐在一边的徐灏,见他微微摇头,果然那些快船迅速收回了钩锁,四散离开,暗叹到底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果能嫁给他那该有多好?江瑶君却是一副就该如此的表情,她深知徐灏家有娇妻,身边也不乏绝色美人。反倒是没什么其他想法。
这边刘蕴暗骂祝家真是好大的气派,祝老爷人都不在了,还养着这么多的下人打手,要不是看在船上的美人面上,明天就弹劾你祝家蓄养亡命。
也不等人家邀请,刘蕴一脚跨过船来,几步走进船舱里向众人作揖。祝伯青和江登云回了礼,徐灏也站起身来。
二女躲避不及,也只得叫了声好。刘蕴笑嘻嘻的点点头,彼此通了姓名,江登云才知道是刘蕴,闻得有人说他不是个好官。心中不大愿意。勉强同对方寒暄了几句,其实祝伯青也不乐意,可是人都来了,也不好当面冷落得罪了人。
刘蕴是谁徐灏一点都不知道,再大的官再大的富二代在他面前又算个什么?尽管对方出场方式有些讨厌,但也比不过京城一干目中无人,斗鸡走狗以寻衅找事为己任的权贵子弟吧?这些年相处下来,即使前世是一个**丝。现如今徐灏也已经习惯了,这就是所谓屁股决定了立场。
刘蕴略施小技便上了船。吩咐家人取来十两银子,赔偿船家的损失,水手们个个欢喜。
祝伯青暗暗称奇,心说刘蕴平时嗜钱如命,今日这般出手阔绰,也算是难得了。
刘蕴笑道:“你们今日乐得很,还带来杭州城里数一数二的红人,令我羡慕。”
此言一出,马上得罪了两位姑娘,祝伯青忙解释道:“此乃我两位妹妹,不可出言辱没。”
刘蕴顿时傻眼,原以为美人是标致妓女,不难花钱亲近一番,谁知竟然是正经人家的千金小姐,赶忙道歉并询问身份,得知江瑶君的出身后一声叹息,官宦人家肯定没指望得到了,倒是祝洛珠或许还能纳为小妾。
“遇到两位小姐三生有幸,若不见弃,小弟奉陪谈谈,否则我就告辞。”刘蕴嘴上说得好听,身体却一动不动。
祝伯青和江登云都不好答他,不约而同的望着徐灏,徐灏说道:“天色不早了,改日再请刘兄吧。”
“这有何妨?祝兄是小弟好友,两位公子虽是初见,然久仰大名,今日一见如故。”刘蕴说完哈哈一笑,“兄等都不见外,小弟愿陪大家一聚,来人把船中的上等酒菜都搬过来,再请田师爷同来坐坐,说这边船上都是我的至交好友。”
众人见他涎着脸不肯走,不便直接开口拒绝,很快他家人手脚麻利的撤去残羹,搬过来一桌酒宴,因徐灏身份敏感,兄妹四人很聪明的一起请刘蕴上坐。
刘蕴到底是当了官的,隐隐间察觉唯有不知底细的徐灏身份非同小可,一举一动绝对不是平民百姓,执意不肯。
徐灏懒得理会这些细枝末节,直接坐在主位,说道:“两位妹妹坐我左右,你们三个坐在对面。”
祝伯青抢先坐在靠近江瑶君的一边,刘蕴心说这小子到底是谁?莫非是金陵徐家子弟?要不然哪来这么大的架子?
寻思着刘蕴坐在了徐灏对面,没等江登云入座,进来个年约四十上下的中年文人,生得獐头鼠目,八字胡须,穿着一身新艳衣服,装出斯斯文文的样子,笑眯眯的对众人深施一礼。
刘蕴介绍道:“这是小弟友人田文海兄,人是极有趣的。”
田文海鞠躬道:“满座皆是贵公子,大家小姐,文海何人,得附骥尾,与我大有荣焉!”
外表不讨喜,出言也很是俗恶,尤觉生厌,大家都在鼻子里哼了声,似应非应的。二女一肚子不情愿,哪里愿意和一个中年人坐在一起?当下目光求助的看向徐灏。
奈何徐灏不当回事,对他来说男女同席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她俩又不是自家人,没言语。
如此田文海坐在了一起,刘蕴得以亲近美人大为快乐,眯着一双眼,不时逗她们俩说话。祝洛珠素来不喜多话,江瑶君是个口快的,不过心中厌烦他,面上冷冷。
刘蕴见满座不欢,眼珠一转说道:“小弟有了新鲜令儿,大家何不一行,较哑酒热闹些。”
祝伯青身为地主,便第一个附和道:“也好,倒要请教是何新令?”
刘蕴满满吃了一锺令酒,说道:“是个拆字令,细说一个字,加一小竖成个字,加一大竖又成个字,撇掉了再加二竖改成一个字。要前后说的联络有趣,又要押韵,不会说的以及说错了,罚酒三杯,说笑话一个。就从我说起。”
见众人没开口算是默认了,刘蕴笑道:“一个二字写中间,加一小竖便成土,加一大竖便成干。不是有二分土气,就有二分没相干,不如加上二竖,却是个蛙在井中把天观。”
江瑶君闻言一撇嘴,低声道:“真是贴切,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