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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宁小钗     平凡的明穿日子txt下载     平凡的明穿日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零五章 刻薄

    众人说了声好,说此令倒也新鲜别致,刘蕴洋洋得意,斟杯酒在祝伯青面前,笑道:“轮到伯青兄说了。”

    祝伯青接了酒,略加思索说道:“我也是个二字,是从刘兄前令脱胎来的,不免抄袭。一个二字写当中,加一大竖便是土,加一小竖便是工。我看不用二分土,不如加上两条竖,把口门儿封。”

    江瑶君扑哧一笑,笑吟吟的目光包含着赞许,祝伯青立时心花朵朵开,为了博卿一笑不惜得罪御史刘蕴,大抵也是读书人的一贯做派,坐在那里一个劲的傻笑,闹得江瑶君为之无语。

    徐灏有预感接下来会闹得不太愉快,这也是为何他素来不喜和文人打交道的缘故,太累!哪怕是权贵子弟间有了矛盾,大多打几架也就完了,很少有不死不休的局面。而文人则往往选择一时隐忍,甚至等十几年后才出手报当年一箭之仇,轻者落得个倾家荡产,重则让人家破人亡。

    此时刘蕴明知说的自己,压下小小的不快,也只好随着大家叫好,祝伯青之下该江瑶君的,江瑶君不愿说,淡淡的道:“我不会说,吃酒吧。”

    祝伯青抢着代她喝了一杯,刘蕴说道:“有个笑话呢。”

    江瑶君面无表情的道:“我更不善说,还是三杯酒代了吧。”

    刘蕴摇头道:“酒令严如军令,使不得。”

    祝洛珠瞅着瑶君脸色微微沉了下来,接口道:“那我来代说吧。”

    刘蕴垂涎于她。笑道:“也好,不过大家不笑是不算的。”

    祝洛珠也不理他,直接说道:“秋日桂花大开,一班土子们闻得有一古寺内,桂树又大,花又开得多,远近游人往来不绝。这些士子们高兴,同去赏玩。

    果然树可参天,花香扑鼻。内中有一个士子,拣那低处折了一枝桂花低头闻香。不料和尚大为气愤。道:“只许看不许动手。若你也折我也折,一日到晚足足上万的人,小寺这有几棵树经得起攀折?”

    士子们听了,动起气来。把和尚臭骂一顿。气犹未平。见旁边有一个尿桶,提起来浇了一树,恨恨的道:“你这秃子。不过留与那些大老官们闻香,好骗他的钱。我与你糟蹋掉了,偏不叫你刘仁香,却叫你留人臭呢!”

    满屋子都大笑起来,徐灏也忍不住轻笑道:“才思敏捷,厉害!”“嘻嘻!”祝洛珠心中狂喜,面上很是羞涩,“言语不雅,污了哥哥之耳,罪过!”

    徐灏笑道:“吃喝拉撒人能免俗?俗与雅自有公论,要我说就是大雅。”

    刘蕴好生不悦,念在美人的份上也不计较,忍了下去轻笑道:“贱名出自美人之口,虽臭犹香,只怕我不配。”

    祝洛珠对徐灏笑容不断,对他则是不假颜色,别过脸去。刘蕴碰了个钉子不以为意,自嘲的喝了一杯酒。

    再往下就轮到徐灏了,徐灏一反在家时的不参与,说道:“一个曰字写得圆,添一大竖便成由,添一小竖便成田。我看也不曰由自己,也不曰乐园田,不如添上两竖,是非曲直在人言。”

    众人齐声赞了声“好!”祝洛珠心说他果然是文武双全,名不虚传。

    因祝洛珠先前说了笑话得了彩头,可以空过,往下轮到了田文海,田文海说道:晚生才疏学浅不能说,也吃三杯酒,说个笑话罢。”

    一口气吃了两杯,第三杯酒送到刘蕴面前,捻着鼻子道:“请大老爷代一杯,难道他人有情有义的代酒,你就不肯代一杯儿?我料你也不好意思。”

    又扭扭捻捻的学女人做派福了一福,引得众人笑得忍不住,徐灏暗笑果然是八面玲珑的师爷,也不知是不是嘉兴一带的师爷鼻祖。

    刘蕴笑道:“别肉麻,我带了你这相公,可不讨人家笑话。”头一仰将酒吃了。

    江瑶君耳听田文海故意打趣她让人代酒,两颊一红,她脸子嫩,顷刻间沉下脸来,转过身子伏在篷窗上看湖景去了。

    这边田文海嘻嘻一笑,说道:“正月十五大放花灯,一起乡下人进城游玩,见各处的灯,飞禽、走兽、人物都彩色鲜明,又像活的一般。

    乡下人当成真的道:“世上哪里有这些活宝贝?奇怪奇怪,却肚皮亮亮的能点灯。”又问:“值多少钱?”旁人与他开心道:“十吊大钱一张。”

    乡下人吐着舌头道::“好贵,好贵!”正看得高兴,忽然一阵瓢泼大雨.各家措手不及,将灯全行打坏,都露出架子来。

    乡下人道:“呸!我当是活的,原来是篾片做的。‘怜我们乡下人,一年苦到头,种田养鸡鸭都没有这样大的出息。’”

    田文海说到此处,喘了一口气方继续说了下去,“真正乡下的鸡鸭,田篾片不如了。”

    众人听了哄堂大笑。洛珠笑得把酒喷了一桌,忍不住眼泪都掉了下来,前仰后合的,犹如带雨梨花,经风杨柳,愈觉得姣媚。

    徐灏笑着递给她一条丝巾,深深看了眼拿自己当笑话说的田文海,篾片相公可是对师爷之流最大的贬义词了,他却说得十分自然,可见如果不是十足的小人,就是深藏不露不在乎名声的精明之辈,反正不是等闲之人,默念几声田文海,记在心里。

    “不要笑坏了。”刘蕴盯着美人这一刻的娇媚之态,情不自禁,“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祝洛珠正低着头擦拭身上的酒,顺口回道:“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江登云眼睛一亮,笑道:“洛珠这张嘴比刀子还快,我等真要退避三舍了。”说完后。江登云说起了酒令,“写一个三字适相当,加一大竖便为主,加一小竖便为王。我看你也做不得三分主,也做不得三齐王,不如加上两竖,人说日做不长。”

    此刻江瑶君兴致来了又记着前仇,刚要说又笑了起来,勉强忍住笑道:“写一个王字君知否,添一小竖便成五。添一大竖便成丑。我看你全不像王老五。也不像王老丑,不如添上两竖,倒像个田老九。”

    “妙极,说的也自然。”祝伯青赶紧出言奉承。田文海故意说道:“姑娘怎么明骂起我来了?”

    江瑶君笑吟吟的道:“真正奇了。我是凑着字说的。天下哪里只有你一个姓田的?况且也不是行九。既然我说错了,罚我吃锺酒,说个笑话如何?”

    刘蕴见冷若冰霜的她忽然变得笑脸盈盈。好似鲜花绽放艳若桃花,不禁心中赞叹,心说到底田师爷会说话逗趣,真是走到哪都一刻离不得他。

    “大好,你的笑话一定有趣。”刘蕴抢在祝伯青头前附和。

    江瑶君美目流转,脸上红了三分,说道:“有个人穷的没有法子,心里想道:“不如到京里做太监去,又尊贵又好开钱。”

    到了京中,拜在老太监门下,求他各事照应。老太监将他派在大内里执事。一日,内里传旨进膳,这人道:“万岁要吃中饭。”老太监喝道:“不要乱说,万岁要用御膳。”

    一日,又传旨大宴诸官。这人又道:“万岁要摆宴呢!”老太监又道:“说错了,万岁要摆御宴。嗣后你要记着,譬如大内里花园叫御花园,护卫的兵丁叫御林军,凡此种种。”

    这人方才明白道:“怪不得皇帝面前东西都要叫御字的,从今我也是个老手了。”这日从御花园门首经过,踏了一脚屎,“恨要骂你几句又怕是皇帝屙的,若不看你是御史,我就要骂你了”。”

    众人听得再一次哄堂大笑,祝洛珠隔着徐灏悄声道:“姐,有些过了。”

    江瑶君只图说得畅快,哪里还顾忌旁人?祝伯青和江登云明知刻薄太甚了,当此时也不好阻止,再说实在是好笑,大家希望笑一笑将此话掩饰过去也就算了。

    谁知刘蕴听了怒从心起,脸都气白了,正要习惯性的翻脸发作,又想着他们家世不凡,发作怕也讨不了好去,尤其是这姓徐的恐怕是徐家人,得罪了谁也不能得罪了徐家。再者是我自己要来的,并非他们请我,闹翻了也是自讨没趣。

    一扭头见田文海闭着眼,摇着头道:“岂有此理,言之太甚了。”

    刘蕴暗地里踢了田文海一脚,站起来假作笑容道:“有趣,有趣!本当多坐一会儿,继续陪诸位乐一乐,无奈小弟家有要事,改日再奉陪吧。”

    刘家人进来收拾残局,刘蕴遂与众人作别,大家见他神色不善,送到了船头。

    返回船舱,江登云埋怨妹妹道:“刘蕴原不是什么好人,他既要入席,索性敷衍他半日,没趣自会走人。你们俩偏要刻薄他,此种人最是记仇,恐日后会遭他报复。”

    祝伯青叹道:“谁知今日游湖竟遇到了他,真叫人无味。”

    江瑶君冷笑道:“拼死无大灾,是我自己得罪了他,不过仗着做官将来收拾我,也不累及家族,不劳诸位与我担忧。”

    “别说了。”一直不做声的徐灏皱眉呵斥,“明知我不会袖手旁观,却合起伙来挤兑,再耍小聪明都扔进湖里去吃水。”

    大家一听全都吐了吐舌头,祝洛珠笑道:“若不是今日哥哥在,我们才不会年轻气盛的刻薄于他呢,这利害还是拎得清的。”

    徐灏却暗自摇头,此种事就算在京城里,权贵子女轻易都不敢得罪任何一个文官,天知道会给家族带来什么大祸?你们却肆无忌惮的嘲笑他人,岂不知得罪了小人就如同附骨之疽,早晚必招祸上门。

    徐灏向来谨言慎行惯了,除非必要连寻常百姓都不得罪,如果得罪了那就干脆往死里得罪,说起来他们还是涉世不深,不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

    却说刘蕴回到自己船内,气的怒道:“此仇不报非君子,反了他们。”

    田文海笑道:“老爷何苦因此小事气伤贵体,无非两个娇生惯养的小姐罢了,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刘蕴骂道:“谁人不是奉承我,反被两个骚娘们取笑!我起初也罢了,谁知他们越说越不成样儿。若说碍他们的面子,这话更扯淡,那徐灏我是不怪他,从头到尾没讥讽过我,倒是祝伯青和江登云冷冷的样子,好像有他妈十七八品。

    我背地里瞧那瑶君是姓祝的人,洛珠十有**是姓江的人。行!我也犯不着和你们的家眷动气,就不信你们不找姐儿厮混,到时我非好生出一口恶气不可。那徐灏是没相干的,徐灏?咦!哎呀!”(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六章 夏无

    反应过来的刘蕴又惊又喜,隐隐又感觉不会那么巧,徐灏是谁?当今圣上最信任的功臣,不在京城享福怎么会跑到杭州来?

    赶紧派家丁四处去打听,结果回来之人无一例外都说此徐灏不是彼徐灏,乃是辽东人氏,携家眷到杭州来游玩,有官府发放的路引为证。

    刘蕴很快释疑,暗骂就凭祝伯青和江登云又怎会结识位高权重的徐都督呢,如果他们认识,官场上又怎会毫无一点动静?也是他长期丁忧在家消息闭塞,竟不知杭州来了个薛文,也不知江家是萧家村人。

    吴山脚下的徐家正房里,夏夫人和沐夫人两个人在说着心事,夏夫人叹道:“悔不该返回杭州定居,若是留在京城,亡夫和儿子一定都活着,都怪我一心只想着重整家业,疏于照顾丈夫,管教儿子,唉!到头来险些成了一场空。”

    “过去的就过去吧,好歹留下了血脉,不愁夏家后继无人。”

    沐夫人陪着感慨不已,话说当年夏家被旨意强行迁徙进京,尽管在杭州是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可在十万富户和遍地王公贵族的京城又算得了什么?正好她当年生下了凝雪,经人介绍聘请夏氏进府做了奶娘。

    夏氏知书达理谈吐不凡,深得沐英夫妇敬重,沐凝雪一岁时即手把手的启蒙,沐夫人当她是闺中姐妹般相处,后来沐凝雪八岁时,沐家帮夏家返回杭州定居。重整家业。

    谁能想到当年二人俱都夫妻恩爱生活美满,却在中年时先后做了寡妇,身为寡妇的苦楚一言难尽。

    早年两位夫人便无话不谈。长期养尊处优,自然话题很快离题说到了闺房隐秘上头。

    沐夫人苦笑道:“实不相瞒,每当夜晚孤枕难眠,点穴而春意津津,揉心而芳情勃勃,有时候真想勾个男人藉以解馋得了,好在还有些器具勉强可用。没有做下见不得人之事,总算将来有脸见沐家的列祖列宗。”

    夏夫人说道:“谁说不是呢,当年武后慨然云人生不能百岁。欢乐自当及时,这和‘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所谓贞节无非是给女人身上套了一层枷锁。如果不是身边尽是些鼠辈。我早就做个下贱女人了。”

    沐夫人笑道:“当年你的见解就与众不同,要不然也不会放你回杭州了,就怕凝雪被你教导的离经叛道。怪道我总感觉姑爷的想法和你很像呢,说起来这小子对凝雪好的没话说,死活不抬举人做妾,可同时留下的丫头也不少,有时我真看不透他。”

    夏夫人不以为然的道:“都是些丫鬟而已,有什么资格和凝雪比肩?哪怕再多也没什么。以姑爷的身份地位,养百十个侍妾谁又能说什么。”

    “他敢!”沐夫人一声冷哼。转而笑道:“不提他们夫妇了,两个孩子都极有主意,轮不到咱们这些长辈去操心。对了你刚才提到了则天武后,我还记的看过一本龟经,据传就出自武后之手。”

    夏夫人笑道:“大抵以讹传讹而已,当不得真,不过抛开玄之又玄的阴阳之说和荒诞不经的种种,这人有千千万,那龟自然也有千千种,也就娼妇之流才能见多识广,咱们顶多是凭空猜测罢了。”

    “闲着也是闲着,咱俩说说来打发时间。”沐夫人来了兴致。

    夏夫人说道:“女人最怕嫁给龟经里的瘫痪之龟,我家里有个媳妇,她男人身材健壮魁梧,有的是力气,成亲时谁不羡慕?哪知成亲三个月跑来对我哭诉,说那东西短小萎靡不说,即使曾以百药饵之,终不得一次坚举,竟然是天阉。要我说此种男人真是可恶透顶,自己不能人道偏要瞒着娶老婆,后来我索性给他找了个石女,天生一对过日子吧,谁也别怨谁,媳妇改嫁给了别人。”

    沐夫人拍掌笑道:“就该如此。其次大概最令人讨厌的就是那腐朽之龟了,虽可怒张,入鼎却短短数息之间即一败涂地,嫁给此种男人委实令人扫兴,也差不多等同于嫁给个天阉了。自古很多妇人为何宁肯身败名裂也要偷人?就是不堪长期忍受的缘故,我家里遇到此种纠纷往往也最是不好处置。”

    夏夫人叹道:“丈夫有丈夫的委屈,妻子有妻子的不甘,就是一笔糊涂账,要不然为何有礼法约束。”

    沐夫人说道:“我记得躁率之龟最是好笑,龟经形容三者龟中最下矣,巨细渺小犹如孩童之物,放进去就和没放似的;还有那具员之龟,好看是好看,然软绵无用,嫁给此等男人,也算是上辈子造了孽。”

    不题两位夫人纸上谈兵的纵论天下之龟,徐灏打西湖返回的途中,路过乐户扎堆的街上,很多男人头裹绿头巾,腰间系着红布带,脚下穿着连毛猪皮靴,不由得微微摇头。

    此乃洪武朝的钦定,乐户男人的标准装扮,也是绿-帽子的由来之一,尽管朱高炽已经下旨赦免世代为娼的乐户,可时间久了,很多过惯让妻子女儿迎来送往的男人依然不改习俗。

    徐灏认为承平年代没可能彻底杜绝此等封建陋俗,而且革命的代价也太大了,要么整个社会面临剧变,要么经过资本主义的兴起而水到渠成,是以他懒得去白费心机。

    就拿眼前的乐户而言,不愿种地不愿做买卖更不愿出大力,已经习惯了寄生在女人身上过日子,强行勒令其改变职业,保管人人背后往死了诅咒你。不要自以为是做了好事,实际上在一些乐户心里是断了他们的生路,再说有出息的人自然会选择别的营生。

    说起来往往乐户聚集的地方,就有很多江湖郎中赖以为生。贩卖助兴之药或打胎之药,看个妇科啥的,徐灏通过香玉对明朝医生也非常了解了。

    医生自古就是很受人尊敬的职业。虽然地位没有读书人高,抛开有真才实学的名医,大多数庸医分为两种,一种是穷医,一种是富医。

    穷医大多是因守着读书人的清高做派,家里放个药箱子,袖手在家高坐。很清楚自己的本事不高,因此很少去给人看病,靠着卖药剂为生。如果时来运转有人高价买走发霉的人参啥的,三年生计不愁了,不然就继续穷困潦倒。

    富医肯定是比较勤快的人,一般会每日雇上四个轿夫。扛上一顶油衣红顶小轿。不管阴晴刮风下雨,每天在大街小巷乱跑,故意买些烧鹅板鸭或火腿熏鸡,书童背着药箱子跟在轿子后面,百姓见他一天到晚的出诊,且如此大吃大用,认为定是名医了。

    唯有熟悉之人清楚那是自费几百文钱,抬在街上招摇。如果有人急病乱投医,那得看他本人的造化了。反正庸医拿他的性命来试手,运气好被治好了,医生得了银钱养活妻儿,运气不好就说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其实大明律有庸医杀人定罪的条款,可貌似从来没用过,除非是故意杀人不然很难定罪。而中医之所以渐渐式微,除了学起来太难之外,就是整个行业一直得不到规范。

    古人云不为良相,当为良医,谓其能救人尔,总之医德自在人心。

    徐灏为了全家人鼓励香玉她们去学医,确实是出自一片苦心。不是不信任中医,而是一个药方随便增添些斤两就能致人于死命,太不保险,起码有香玉等信得过的人把关,不会因医生的一时疏忽,稀里糊涂的送了性命。

    胡思乱想了半天,马车缓缓进了家门,徐灏顺着窗户望见夏无鬼头鬼脑的站在远处。

    夏无家里原本比夏家还要富庶,可是夏无年轻时喜欢上了赌博,趁他父亲不在家,不拘衣服器皿但凡可以卖钱的都偷,他娘溺爱儿子,丈夫回来也不告诉,等着要用的时候没了,方才说被儿子拿了去。

    后来他父亲把家中值钱的物件都锁了起来,钥匙带在身上,夏无输了钱欠了债回来寻东西卖,家里一无所有,气的夏无翻出他娘的一条蓝布裙子,老爹床上的被子夹着就走。

    此举气的他老子暴怒,为了防止儿子把整个家都给卖了,此后轻易不敢出门。

    夏无回家后被大骂一顿,耳听父亲骂他不学好往下流里头走,怒目而视道:“你说我下流?我偏下流个样子给你看看,你说我赌,我先前是小赌,你不说我还好些,你既是这样说,我且去大赌特赌给你瞧瞧。”

    结果输了钱债主上门讨要,不给就站在门外终日打闹辱骂,他老子没法子狠狠揍了夏无一顿,替他还钱。

    如此夏无常年滥赌,前后花了家里不少积蓄,亲友叫夏老爷子去衙门里告,因夏无是独子而舍不得,有时心疼银子去告状,过后心疼儿子自己又中止,使得夏无行事越发的肆无忌惮。

    有一次夏无同几个光棍耍钱,手气很顺,从早上到中午,赢了有三四百两的筹码,赌完算账和人家要银子。

    不料输家一起说道:“爷们的钱是好赢的?等你哪一天输了,慢慢的还账吧。”

    夏无急了,叫道:“平常赢了我多少银子?输了就没命的催要,我好不容易赢了一次,想赖我的?没门。”

    有个光棍嘲笑道:“实话和你说吧,你小子就是咱们的送财童子,哥几个今日不幸输了,是你的造化,不要讲三四百两银子,你就算要三四百文的铜钱,也不行。”

    当时夏无又气又急,骂了几句,结果被三个人齐上往死里打,嘴巴鼻子都是血,满脸红红紫紫一头的包,身上的衣服扯得稀烂。

    正闹着,恰好被夏夫人的丈夫夏老爷路过,见是自家的远亲赶紧上前喝止。

    夏老爷问起了缘故,夏无告知原委,夏老爷向那些光棍说道:“我这远房侄儿每年输了两千两,今日才赢得一场,诸位就说没有,还有没有王法了?欺我夏家无人怎地?”

    众人见他穿着体面不敢回言,况且是自己一方理亏,顿时一哄而散。

    夏老爷送夏无回家,对着他爹怒道:“既有本事养儿子,怎么就没本事管教?叫他在外边赌钱闯祸,作何了局?你既然不敢管他,那就送到官府,连同赌钱的人一齐处治,借此把赌瘾给戒了。”

    夏老爹好半响吐出一句实话:“我何尝不想?可送了官怕亲戚们笑话,没脸面。”

    夏老爷大怒道:“好好好,你儿子这样不长进,倒有脸面,亏你活了这么大年纪。”

    忿忿的出来,夏老爷骂道:“呸!将来不知怎么现世呢,给夏家丢人现眼。”

    天知道夏老爷竟然没过几年病死了,儿子夏来失去管束不听母亲苦劝,最终害人害己被砍了脑袋,反倒是夏无父母死后很快败光了家产,没钱也无法去赌了,活蹦乱跳的活到了今天。(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七章 打抢

    夏思才论辈分是夏无的叔爷,年纪大概差了不到三十岁,早年也是个赌鬼,名声远比夏无还要恶劣。

    夏思才为了弄钱无所不用其极,认识的人家都怕了他,比如没钱赌博就把亲戚家的驴子偷走,做了二两五钱银子筹码,顷刻间送得精光。

    打听到舅母去世了,家里正念着七经,恬不知耻的上门要帮忙。他娘舅表兄见了他一肚子气,但家里有许多亲戚妇人,当着人前不好说他,看在妹子姑娘的面上又不好撵他。

    到了晚上,守灵的人都困倦睡了,次早起来,灵前的贡器都没了,孝衣不见了许多件,连白布桌围都被偷了去。

    出去一看,门已大开,查点所有人,单单不见了夏思才,娘舅急得乱叫:“你就算把别的东西偷走也就罢了,把孝衣拿了去,这忌讳的事怎么能做呢?”

    赶忙叫儿子拿了钱去赌场找到夏思才,要了当票把孝衣赎了回来,此事把他妻子黄氏羞得要有个地洞就钻下去了。

    如此渐渐所有亲戚都和夏思才断绝了往来,夏无也大同小异,而夏家和他俩本就是出了五服的远房亲戚,自然更是没了来往。

    后来爷俩没钱干脆在赌场做起了帮闲,偶尔同人小赌,没事时就习练拳脚,也算是输光了家业,却把武艺给练精了,从此打遍夏族无敌手,成了族中的带头人。

    徐灏远远瞧见了鬼鬼祟祟的夏无,料到他一准没安好心。进内宅告知夏夫人好让她安心。

    他不知两位夫人因说得上火,不可自持的搂在一起,听到动静赶紧分开整理衣衫。

    徐灏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心中有些疑惑,等进去偷偷看了下丈母娘的红润脸色,兼且目光游移声音略有些低沉嘶哑,猜到了几分。

    长辈之间的私事,徐灏自是不当回事,出来后往花园走去,正好和徐妙锦碰个正着。

    “姑姑好。”

    每当徐灏喊一声姑姑。就会下意识的想起神雕大侠杨过,忽然发觉徐妙锦脸色有些难看。

    徐妙锦惊见来人,赶忙抬起头来。见是徐灏露出笑容,正巧廊檐下有两只小哈巴狗在那里玩耍,雄狗伸着长长的舌头,替那母狗舔来舔去。而母狗翘着尾巴动也不动。

    “呸!”徐妙锦刷的一下脸色如同红布。这时那公狗趴了上去耸了几耸,不多时跳了下来,两只哈巴黏在一处,竟成了一个身子八只脚。

    “没廉耻的东西。”徐妙锦脸上臊得慌,不禁狠狠横了侄儿一眼,“和你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头没脑的被骂,徐灏笑了笑没当回事,径自去了。徐妙锦也赶紧返回房中。

    书房里,灵玉正在廊下坐着打盹。徐灏喜欢小丫头伶俐讨喜会说话,是以一直留在身边。

    灵玉今年刚刚十三岁,徐灏悄悄走过去,见她还打着轻轻呼,伸手把鼻子一捏。灵玉被惊醒见是少爷,忙站起来不好意思的笑道:“玩了半天水,累了就坐着歪倒了。”

    “继续睡你的。”徐灏抬脚就要进屋。

    灵玉在后面说道:“姐姐才冲了澡也在睡觉呢。”

    “哦。”徐灏脚步不停。

    没想到灵玉笑嘻嘻的道:“少爷请回来,我有话说。”

    徐灏停住脚步,扭过头来,灵玉嘻嘻的道:“姐姐没穿衣服,进去了不好看。”

    徐灏失笑道:“那又如何?人小鬼大。”

    当下徐灏进了内书房,揭开纱帐,果然麝月上下一丝皆无,面朝里卧,白嫩肌肤如同一个玉人,怀中抱着个竹夫人,一条修长耀眼的长腿跨在上边,睡得正浓。

    徐灏碍于灵玉在外面,低头瞅了眼麝月下半身,但见粉红色的微张一隙,略吐花心,那后门褶皱通红,一时不免升起试一试的心思。

    不提徐灏动了无耻心思,却说当日从夏家满载而归,尝到了甜头的夏家人士气大振,一帮人聚在一起商议。

    夏思才说道:“事不宜迟,那寡妇不在家,指定是打算把家产放到别处。咱们不能屁出了才掩臀,全族一起搬过去,前后管住了她们,莫教透漏了消息,逼着拿出银子来均分,然后再把房产东西任我们为头的挑拣,剩下的由着你们平分。”

    这些夏家人尽是好吃懒做之辈,但凡有点出息的也不屑和他们为伍,早就搬得远远,当下轰然应诺,没一个提出反对意见。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领着老婆孩子,气势汹汹的闯进夏家占据了房子,夏思才和夏无打的一干家丁抱头鼠窜。

    乌合之众哪会按计行事?见到夏家的好东西一个个立时红了眼睛,哗啦一下四散到处抢桌椅、抢箱笼、抢粮食、反正见了什么都抢。

    遇到有人阻止,便一哄而上赶打得那些丫头养娘,家人小厮哭天震地;见到金银器皿等好东西,自家人窝里反争吵打闹一块。

    此事顿时轰动了半个杭州城,几万人跑过来瞧热闹,把个街道挤得水泄不通,这时候无巧不巧的路过一位钦差俞士吉,由新任同知薛文相送。

    徐灏一边站在院子里也瞧着热闹,一边回味着麝月的娇态,昨晚他俩研究了半天,先是去茅房把粪便排空,然后用香喷喷的温水从里到外的洗了个干干净净,摸了些润滑清油,麝月趴在榻上就和哈巴母狗一样,此处省略一千八百字,总之别有一番滋味。

    怪不得会有同志和男风,徐灏暗自提醒不能过了,不过话说回来,上天赐予了这么好的生活,干嘛还要辛辛苦苦为国为民?难怪美人怀抱即是英雄冢,太容易令人消磨志气了。

    就见俞士吉见街道上聚集了几万百姓。吃了一惊,薛文吩咐衙役去打听怎么回事。

    官差禀报道:“是故世夏乡宦的族人,因夏来犯罪被斩家中绝了嗣。来打抢家财。”

    俞士吉瞄了眼站在远处高墙上的一抹挺拔身影,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和某人道别的,顿时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他心急于赈济湖州百姓便径自走了,任由薛文留下来处置。

    薛文做了几年官养成了几分官威,叫衙役把百姓们赶开,轿子抬到了夏家门前。下了轿子背着双手,迈着八字官步,慢悠悠的走到厅上。

    那些人正打抢的兴高采烈。做梦都不晓得有官员进来了。薛文叫人把大门关上,又问道:“有后门没有?”“有!”夏家小厮惊喜叫道。

    薛文叫人把后门守住,放走一个就重打五十大板,喜出望外的夏江也不卧床不起了。从炕上一跃而起。

    此时从里面跑出来两个人。头发披着打得满脸是血,身上到处都打得青红紫皂,好像开染坊的一样,裤子都被扯得粉碎。

    衙役上前举着火棍狠狠打了他们几下,叫二人跪下给上官磕头,问清了姓名身份,一个是夏家下人,一个夏家族人。

    薛文问道:“你家主母在哪?请出来一见。”

    夏江说道:“夫人被他们逼得险些寻死。近日并不在家。”

    薛文说道:“那谁能做主?”

    “回大人,小人妻子乃是内宅管家。”

    “请来相见。”

    “被一群妇人拦住了。不放出来。”

    薛文暗道还真的和徐灏所说一模一样,此种争夺家产之事向来最是麻烦,很多官员要么唯恐避之不及,不愿审理;要么喜出望外,吃了被告再吃原告,借机大赚一笔。

    抓个现行无疑最好处置了,薛文吩咐十个快手同夏江进去找人,许多泼妇围得管家媳妇好似封皮一般紧,快手上前就打,这才把婆娘们给撵走。

    夏江家的一身狼狈,头发都被扯掉了许多,身上的衣衫都撕破了,披上丈夫递给来的外衣系了根麻绳,两个被打伤的丫头过来搀扶她,三人哭着出来倒身下拜。

    稍后夏夫人匆匆赶回来,也跟着对薛文下跪,薛文忙问道:“你家夫人受过封不曾?”

    夏江说道:“早先在京城受过两次封。”

    受过封即是有品级的诰命夫人,薛文便在门内也跪下回礼,起身说道:“宜人请把气平一平,告诉下官始末,也好秉公处置。”

    夏夫人说道:“大人,夏家近支绝没有人,此乃几个远族,从我进门至今二十多年,从不曾见过他们一面。先年公姑的丧,丈夫的丧,就是一张纸也是不来烧的。

    而近日不才儿子死了,便都跑得来,要尽得了家事,口口声声还要赶我出去。不但把家中的粮食抢了个精光,连儿子灵前的香案和孝帐都抢去了,还把管家打得将死。如今又领了老婆孩子各人占了屋,打抢不说,竟是要罄身赶我出去。”

    薛文沉声道:“共有多少人?”

    夏江说道:“八个男人,十四五个婆娘。”

    薛文冷笑道:“这伙人一定有为首的,什么名字?”

    “一个叫夏思才,一个是夏无。”夏江咬牙说道。

    薛文问道:“如今人在哪里?”夏江大声道:“如今一伙人全都在里面。”

    “把这八个无耻男人都锁出来。”

    薛文一声令下,衙役快手冲进里面,捉了六个人出来,却少了两个人,“那两个从何处逃走了?”

    夏江说道:“墙高跳不出去,一定藏在什么地方。”

    “仔细再搜!”薛文呵斥道。

    不想快手回道:“里里外外都搜遍了,只有一座家楼上面锁着门,下边没有胡梯,只怕是躲在楼上。”

    听到这话,薛文心照不宣的问道:“那楼上放着什么?”

    夏夫人会意说道:“那是小儿的妾,怀了五个月的身孕。”

    薛文勃然大怒道:“既有怀孕的妾,焉知不生儿子?这些族人擅入民宅大肆行抢,已是触犯了大明律。继续仔细搜查,务必把两个人给捉拿出来。”

    当下衙役们又进去翻找,结果从佛阁内搜出了夏无,只不见夏思才一个。忽然有小丫头说道:“奴家见一个人跑到奶奶房里去了。”

    衙役叫丫头领着进去,把榻上的被褥衣裳都掀起来看,夏思才竟然捂着脑袋躲在里面。差人二话不说往他脖子上套了锁具。

    夏思才吓得跪在地上,从腰间掏出来一大包东西,递给官差叫道:“饶命,饶命。”

    他老婆孙氏也跑来跪着讨饶:“只要肯放了他,我凭你要甚,都依着你们。”

    差人鄙夷道:“这么大年纪我图你什么?饶了你们的性命,大爷不会饶了我等的命,快跟我走,休要罗唣。”

    薛文瞅着被锁出来的夏思才,冷笑道:“看上去就不是个好人,他躲在哪里?”

    差人说道:“回大人,躲在夏奶奶的床上被子里,还要用身上的财物买小人放他。”

    薛文说道:“敢贿赂官差?罪加一等!把妇人都锁了出来。”

    如此衙役们提着锁凶神恶煞似的冲进了内宅,那些婆娘得知是要抓她们,赶忙扯着家人媳妇亲亲热热的叫嫂子,拉着丫头喊好姐姐,还有婆娘钻进灶台里,或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或扮作仆妇装模作样的洗衣做饭,更有婆娘端着个马桶往茅厕里跑,还有躺在炕上盖了厚厚的棉被装病的。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八章 好官

    夏家门前的人们愈聚愈多,爬树攀墙争相往夏家观望。此刻沐青霜也爬到徐灏身边,其她人也闻讯顺着梯子上了阁楼。

    “太不像话了,都是坏人。”青霜挥舞着小拳头,很有气愤,“应该重重打一顿板子,然后全家发配到云南去。”

    徐灏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青霜疑惑的转过头来,说道:“难道不该这么处治么?别说夏家和我家的渊源,就算不是,那些族人如此可恶,也该给他们一个教训。”

    徐灏笑着没说话,站在他左侧的徐妙锦闻言叹道:“谁家没有几个类似的亲戚?就算咱们肯为夏家出口恶气,夏夫人也断断不会同意的,并非她不这么想,而是如此一来夏季也无法在杭州立足了,归根到底那都是夏家族人,不好把事做得太绝。”

    “姐夫,是这样吗?”青霜到底年纪还小,不理解的盯着徐灏。

    徐灏解释道:“此事咱家不能随便插手,因此例一开后患无穷,不消说有仗势欺人的嫌疑,往后众多其他亲戚遇到此事该怎么说?一时痛快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

    青霜不可思议的道:“连姐夫都不能出手管嘛?你可是大都督呀。”

    徐灏苦笑道:“就因为如此才更不能管,因我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整个家族,反倒是以前可以无所顾虑,当然也不是没有办法,可此事夏夫人自有主张。我等身为客人不能越俎代庖。”

    不提这边议论着,那边薛文注视着歪歪倒倒被拉扯过来的妇人们,叫些女人上前仔细搜索。从她们身上搜出了环子、手镯、钗子、珠箍等等。

    薛文叫人点了数,全都当面交给了夏夫人,又吩咐人去门外喊来一个接生婆。此举顿时闹得妇人们心里七上八下胡乱猜疑,暗道一定是疑心我们产门里面还藏着什么物件,好叫老娘婆伸进手去掏东西,一个个神色紧张起来

    把手伸进下身,这对女人来说无疑是莫大的羞辱。沐青霜尽管厌恶这些女人,见状也不满道:“胡闹,青天白日怎能这么糟践人呢?姐夫你就不管管?”

    徐妙锦也蹙眉道:“有些过了。将来她们哪还有脸见人。”

    徐灏自然心中有数,微笑道:“放心吧,薛文处事比我稳重多了。”

    “薛文?”冰雪聪明的青霜立时反应过来,拍手笑道:“果然是姐夫安排的。我就说嘛。就算你如今是个大人了,也不能和我二哥一样像个老先生似的一板一眼,好生无趣。”

    “你这是在夸我嘛?”徐灏对天真烂漫的青霜报以苦笑,徐妙锦等人都为之莞尔。

    正当夏家妇人们面面相觑,慌作一团的时候,薛文对进来的妇人问道:“是个蓐妇么?”

    妇人茫然摇头,左右衙役解释道:“老爷是问你是不是收生婆。”

    “是!”妇人赶紧应承。

    薛文对着夏夫人说道:“将那怀孕的女人叫出来,让我一见。”

    夏夫人从袖子里取出钥匙。递给了夏江媳妇,媳妇叫人把梯子放好。请了夏来的通房丫鬟春喜出来。

    徐灏等人隔着距离,望着春喜虽然不是很漂亮,但眉目清秀很是羞涩,皮肤白皙有股子江南温婉风韵,年纪在十六七岁之间。

    夏夫人对她指点道:“就在阶下拜谢大爷。”

    春喜被人搀扶着微微弯腰。薛文受了四拜,朗声道:“产婆同全族妇人去偏僻房间验看下胎气。”

    当下春喜跟着产婆进了厅上西边里间,夏家妇人瞅着那鼓起来的肚皮,心中叹息,悔不该听信夏思才和夏无的鼓动,早知有了子嗣何必跑来自找苦头?

    产婆仔细听了下胎息,又诊了两手的脉出来,回道:“极旺的胎气,据奴家的经验,大抵是个男胎。”

    薛文大声道:“全族的女人都见了不曾?”“都见了。”夏家人有气无力的回应,夏思才等男人都露出惊疑之色。

    薛文瞅了他们一眼,笑道:“宜人恭喜!我就说善人断没有无后之理,约在几时分娩?”

    夏夫人说道:“算算该来年一二月份。”

    “那令子几时不在的?”薛文问道。

    夏夫人神色变得黯然,说道:“这妾是四月初二收,她丈夫是五月十二日不在的。”

    外面的百姓一听顿时叫嚷老天有眼,春桃看身段大概有了五个月身孕,如今是十月,可不正合着了日子?就是可怜是个遗腹子。

    别说此乃真事,就算是假的也得给说成真的,薛文本来是受了徐灏所托,原本还有些猜疑,此时察言观色已经确定是真事无疑了,不然没可能全家人都这么坦然。

    薛文暗叹徐灏果然行事光明磊落,欣然说道:“这伙奴才可恶!本官不与你等验一个明白,做个明府,日后又要起弄风波,布散蜚语害人害己。等到分娩之日,报本官知道,就用这位产婆来接生。”

    说完薛文走出大门口,衙役送来一把椅子坐下,当众命把夏思才和夏无带到官府发落;其余六个人,就在门前每人三十大板,开了锁赶走。又叫那些夏家妇人五个站成一排,拿下去每人一样三十大板。

    夏江媳妇出来说道:“我家妇人禀上,若非男人们领着,这女人们能敢如此?既蒙老爷打过了她们的男人,望饶恕了她们吧。”

    薛文对着百姓们说道:“全是这伙没脸皮的妇人领着汉子穿房入户,大肆行窃殴打好人,宜人怎能替她们说情?若是小罪过,每人训斥一顿也就罢了。而此等恶行就得在街上重罚,以为儆众。”

    衙役们当即把妇人们按倒在地就要剥去裤子。吓得妇人们死命拉扯哇哇大哭,夏夫人赶忙又叫夏江出来说情。

    如此这般的再三恳求,徐妙锦瞅了眼微笑的徐灏。轻笑道:“看来是故意要做个开手,好让夏夫人做个人情在亲戚们身上。”

    沐青霜不解的道:“怎以见得?”

    一边的芷晴掩口笑道:“若是要真打,衙役三板子就能把人的屁股打得稀烂,哪有光举着板子和你慢慢商议的?可见是在故意做戏呢。”

    “哦!”青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满的扫了故作高深的姐夫一眼,心中暗道连这事都要瞒着我,姐夫越来越不和我交心了。把我当成了外人,哼!

    街上的薛文装模作样的悻悻道:“便宜了这些泼妇!再敢上门抄抢,本官一定会在这里打你们个半死。”

    忽然薛文脸色一变。沉声道:“乡约地方怎么不见伺候?”

    那正副里长和地方总甲赶紧一起过来,老老实实的行礼。薛文冷冷的道:“做得好,好地方!城里容此等恶人横行,你们不能约束又不去报官。拿下去。每人二十板。”

    众目睽睽之下,一干有头有脸的里长等人被揍了二十大板,好在衙役使了巧劲,虽然疼却不会伤筋动骨,通过此事邻居们都清楚这位年纪轻轻的同知大人是要力挺夏家到底了。

    整个经过薛文确实处置公允,不紧不慢,思维慎密面面俱到,立刻赢得了百姓们的肯定和赞扬。

    很多人都跟随去了衙门。那两个首恶被各自重重打了四十大板,又上了夹杠。夏无一百杠子,而夏思才因躲在夫人榻上,加了一百杠,把个二人折腾的奄奄一息,抬着去了大牢,限一个月养好伤,不许叫他们死。

    看着二人鬼哭狼嚎,外面上万人全都亲眼目睹无不大声叫好,纷纷说这分明是天理不容,神差鬼使,乃是夏家的福报。要不然此种财产纠纷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时半会的根本断不明白,哪有今日恰好被大人撞见,处置的如此酣畅淋漓?

    经此一事薛文官声鹊起,被万口一词的交相称赞,哪个不说薛大人真是个神明?真正为民做主的父母官?不但替夏家除了眼前的祸患,又防了日后的风波。

    百姓都说:“真正万事劝人休碌碌,举头三尺有神灵,但愿春喜生下一个儿子,不负了薛大人的一片苦心才好。”

    说实话,徐灏对好友的表现非常满意,先前不过是把整个情况说给他听,而能够让百姓都为之心服口服,徐灏自问自己很难办到。

    此后夏夫人感激于心,全力代替徐灏出面赈济杭州灾民,活人无数受世人尊敬,杭州官府也很是尊敬她,又因是寡妇之家,一切徭役尽行优免。

    夏思才和夏无在大牢里养好了伤,领出来枷号游街示众,两个月满释放回家,夏家人再也不敢上门作践,而夏夫人虽没了丈夫儿子,可有了未出世的孙子,沐家近在咫尺,倒也不愁寂寞。

    这一日祝伯青和江登云结伴来请徐灏出去玩,在外书房等候的时候,看见了路过的两位姑娘。

    其中一个体态飘逸,妖娆不亚于飞燕,梅妆淡彩令人惊艳;另一个容貌绝美,顾盼之间灵气四溢,清新淡雅如凌波仙子,令人一见忘俗。

    祝伯青叹道:“比之洛珠瑶君犹盛三分,怪不得徐兄很少出门,要是我身边也有此等绝色,只愿守着她们一步不离开。”

    江登云说道:“都是女孩家打扮,难道是徐兄的姐妹不成?”

    祝伯青瞪着他,叫道:“你和洛珠的亲事都订了下来,你敢见异思迁,那从此咱俩割袍断义。”

    江登云笑道:“我可高攀不起徐家。”

    此时徐灏从内宅走出来,两位年轻人忍不住询问美人身份,徐灏笑道:“一个是我妹妹翠柳,一个是我妻子的妹子青霜,好看是好看,就是那性格志向。唉!算了不提也罢。”

    江登云咋舌道:“乖乖,观其妹可知其姐,小弟不敢唐突嫂嫂,肯定比萧雨滢也不逞多让。”

    “萧雨滢?”

    徐灏听到这几年来已经很少被提及的名字,恍然舅妈梅氏为何执意要来杭州了,也不知母女俩见没见面,多年不见表姐近况如何?

    稀里糊涂的被祝伯青拉着出了家门,坐上马车,江登云兴致勃勃的道:“哥哥可知如今杭州城内,出了两名色艺兼优的名妓么?”

    徐灏顺口道:“论貌或许还可,若说有才不敢苟同,不过记得几首唐诗,胡乱写几个东歪西倒的字,你们就捧臭脚赞什么是一方名妓。”

    祝伯青顿时狠狠一拍桌子,叫道:“我常说‘风流倜傥’这四个字是不能和俗子说的,没想到哥哥也是俗人。”

    徐灏笑道:“俗就俗吧,你们俩放着千娇百媚,才貌兼备的未婚妻不陪,非拉着我去嫖-妓,可谓是俗入骨髓了。”

    “两位兄长且慢斗口,听小弟说完。”江登云笑嘻嘻的又道:“本来我也是不想去的,奈何表哥一味称赞,说不信尽管去评一评。反正就在城内,咱们直接去考试她一回,真伪即分。”

    祝伯青说道:“你还算是个解人,不像徐兄坐井观天。日前我同一个学中朋友闲步湖上,那朋友偶说道:如今有两个名妓,叫做聂慧儿和聂怜儿,你可瞻仰过么?我隐约也听过有人提起,是以一时高兴就随他去了。

    这起初,我也同你们意思一样,不过稍通文墨,哪里当得起“名妓“二字?不料谈了片刻,不是我自堕志气,也算在士林小有名气。可是到了她姐妹面前,觉得无法相比。姐妹俩不但才华横溢,而且外貌双优,令人可敬可爱,偏生此等美人沦落风尘,又觉得惋惜。一时心中‘敬、爱、惜’三子颠倒上下,反一句话说不出来了,倒被那慧儿嘲笑一句,说我像个息夫人。”(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九章 刘御史

    徐灏前脚刚走,后脚来了个刘蕴的家人,此人走到僻静的巷子里,见一个少妇正和位老妇人说话,那少妇容貌秀丽身段风流,便站住目不转睛的呆望。

    这少妇乃是竹兰,老妇人则是夏家老人,一起聊一些家长里短。老妇人见陌生男人看得太着相了,说道:“你走你的路吧,不知非礼勿视?”

    刘家下人说道:“这是外面的街道,你站得我就站不得?是你看我,我何尝看她呢?”

    老妇人怒道:“你明明在看人家,还敢强嘴,把眼珠子剜了你的。”

    下人笑道:“剜了我的眼珠子,千万搁在这位奶奶的裤裆里。”

    竹兰见他出言调笑忙径自进了家门,老妇人听了则又好笑又好气,撵着要打他,下人嬉笑着跑了。

    来到正门,下人走到近前说道:“我是北门刘御史差来的,有封信送与你家徐爷。”

    李冬眯着眼睛,刚才一幕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接过来,说道:“原来是你家老爷要借东西,你不要偷看,等取出来赶紧拿回府上去。”

    说完李冬走进里面,叫小厮取来一个大圆盒,将一个磨盘放了进去,四面封好写了一个回字帖,小厮们把盒子抬出来。

    李冬说道:“你家老爷急等着要用,路上不可歇息。”

    小厮们帮着下人抬上肩头扛着,下人哎呀一声叫道:“重的很,是什么东西?”

    李冬说道:“都是些上好瓷器。不要乱动,打碎了一件你一辈子都赔不起。”

    下人不敢怠慢,老老实实的一口气扛了七八里地,肩头都压肿了,两只手死死扶着,肩都不敢换,生怕掉下来打碎了。

    累得浑身是汗水,呼呼直喘着粗气,好不容易坚持到了刘府,下人慌忙叫道:“快来接接。压死我了。”

    管事和家人都跑了出来。一起帮着抬下来,都觉得甚重。下人喘着气说道:“正正的好生拿着,别打了。”

    管事问道:“是什么东西?”

    下人有气无力的道:“我哪知道是什么?他家说是老爷借的,等着急用。叫我一口气扛回来。不可耽搁。”

    闻讯出来的刘蕴心中疑惑。说道:“我并不曾借东西,打开看看。”

    当下家人把盒子拆来,见是一扇石磨。都不解其意,问下人有回字没有,下人气喘吁吁的道:“有,在我怀里。”

    取出来,汗都把信封湿透了,拆开了一看,上面有九个大字,写着:来人无礼,罚扛磨一回。下面一行小字:仍着送回,庶可偿罪。

    刘蕴好笑道:“你怎么得罪了人家,被戏耍了一遭。”

    下人委屈的道:“没得罪呀!对了我先前遇到一好看的媳妇,忍不住取笑了下,可能那媳妇是徐家人。”

    刘蕴大笑道:“活该,让你乱开玩笑!说不得歇一歇还替他送了去,见了女人守些规矩。”

    这一日西湖游船如蚁,天气晴朗,刘蕴有意报复祝伯青和江登云,故约徐灏出来游玩好探听下二人的动静,听闻徐灏不在家,打发了下人背着石磨去了。

    天气这么好,刘蕴站在门口寻思找谁玩,他家的小厮过来说道:“奶奶吩咐去庙里添些香油钱,回来时看见哈相公,马相公和伍相公他们拎着食盒,都游船去了。”

    刘蕴脸色一变,心说这几个人都是亲朋好友,他们竟不喊我同乐,令人可恼,他娘的叫你们乐不成。

    正好今日看徐家捉弄下人,他有样学样遂吩咐小厮们去捉了些大青蚂蚱来,在厨房找来一个鱼鲊罐子,装了些稀粪汤,把活蚂蚱拌上,然后用红纸封好。

    选了个很是伶俐的小厮,交代一番,小厮拎着罐子跑到湖边,远远看见这几个相公在码头上谈天说笑,在等着游船开过来。

    小厮高声喝道:“哈相公,我家老爷可在船上么?”

    哈相公回头一瞧,认得是刘家小厮,见他手里拿着个礼盒,低声笑道:“刘蕴向来小气以捉弄咱们开心为乐,到处占他人便宜,这小厮拿着的定是别人送他的东西,我们干脆骗了来吃了再说。”

    说完对着小厮道:“你老爷和他人说话去了,一会儿就来,你拿的是什么?”

    小厮见他说谎,忍着笑目送他们依次上了船,船舱正中放着张桌子,铺着猩红绒垫,一个大花瓶插着鲜花,还有香炉之类,摆得好生富丽。

    前面一张金漆方桌,五个人围坐着,鲜果菜肴满满一桌子,这才答道:“我们家伙计打松江府来,带了几罐海螃蟹孝敬我家奶奶,奶奶说老爷不在家定然是来游船,叫我送一罐子来。”

    众人听了大喜,哈相公笑道:“你来得好,先拿上来,等你家老爷来了我们一起享用。”

    小厮将计就计,跑过去递给船上水手接了,笑道:“千万交给我家老爷,小的回奶奶话去。”

    转身笑嘻嘻的如飞去了,五个读书人欣欣得意相视大笑,这时候请来的五个姐儿也到了,香风袭人,笑吟吟的都上了船。

    哈相公把罐子拿过来,笑说先见识一下煮开大家来品尝,顺手揭开了纸头,谁知这些蚂蚱闷久了,突然见了亮光,好一阵乱跳,带出无数臭不可闻的粪汁。

    女人惊声尖叫中,众人满头满脸,浑身上下,无处不是臭粪。先前蚂蚱忽然跳出来时,大家受惊不免齐声叫唤“哎呀不好”之类,结果张着嘴溅得粪屑满口都是,恶心的几乎连肚肠都要吐了出来。

    桌上摆设的酒菜都被糟践了,整艘船臭气熏天。此刻都知吃了刘蕴的一场大亏,连在船头船尾伺候的家人都沾了些余光,臭得都坐不住了。

    把东西都倒在河里,众人大为扫兴命船家把船儿停靠岸边,忍受着游人的诧异指点,各自捂着脸跑回家去了,却累得船家把船都重新洗过,还不能除尽臭气。

    再说刘蕴猜测朋友们的丑态,乐不可支,他几个姐妹亲戚回家串门。吵着要去游湖。妻子曹氏说道:“今年人说西湖热闹得很,游船多得了不得,我们也要去乐乐。”

    刘蕴皱眉道:“人山人海的,哪里有什么趣?不如在家坐坐。”

    曹氏怒道:“只许你终日在外取乐。我就不能出去玩耍?难道怕花了你的家私么?”

    刘蕴面上有些难堪。瞅了眼捂嘴偷笑的姐妹。也不敢违拗妻子。赌气出来心说既然你们坐视我出丑,今日老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也叫你们吃些亏。才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打发管家去张罗画舫,把四面都挂上了帘子,刘蕴预先嘱咐道:“游船不要多吃茶水,船上没处溺尿,都留神些。”

    女人们难得出门一次,一个个欢喜非常,果然都不敢吃茶水,坐轿子到了船上。

    西湖上的景色也不必多说,来往游船里什么样的游人都有,虽说眼下是金秋十月,可江南的天气仍然炎热,人人看了半天,感觉口渴难耐。

    到了午后,众人吃的是早饭,此时都不免饿了,曹氏催促开饭,刘蕴答应的挺好,却始终不见拿上来。

    又拖过了半个时辰,在曹氏等人忍无可忍的光景,小厮送上饭菜,竟是些咸鹅、腊鸭、风鸡、烤鱼、烘糕、薄脆、眉公酥玉、玉露霜、闽姜、橘饼、糖酶、圆片等。

    女人们都饿得很了,对食物也不挑剔,洗手直接拿起来饱餐一顿。

    下午天气越发炎热,先是口渴了半日,又吃了这些咸的甜的干的吃食,那喉咙都要冒出烟来,谁都忍受下去?

    一个个都渴的昏头昏脑,不停的要茶吃,刘蕴叫人送上两大壶凉茶。谁知吃这凉茶更加口渴,再要两壶还是不够,又要了两壶都吃了,大家灌了个满肚。

    解渴是解渴,可是喝了一肚子的凉茶未免都尿急了,没地方撒尿又不好说出来。正在难忍的时候,刘蕴装模作样的拿出了一捆安息香,事先把皂角制成细细的粉末,裹在香上捏了数十根点燃。

    叫船家把船头迎着上风,刘蕴靠着帘子而坐,那安息香顺着风一阵阵的吹入船内,皂角粉末进了鼻子里,喷嚏打个不停。

    这些妇人正在尿急的时候,勉强忍着已经是很难过,这一顿喷嚏打的下边尿水长流。

    天热人人都穿着单袖纱罗之类,顿时把裙裤衣服后面尽皆污透,连膝裤鞋袜都湿了,满船全是味道怪异的尿液。

    曹氏尖叫道:“快靠岸。”

    等女人们慌慌张张的靠岸坐轿子逃回家中,刘蕴反而埋怨道:“我说不要去,你们定要去,我叫少吃些茶,你们往死里灌,弄得满船是尿,丢人现眼等明日被船家传的人尽皆知,脸面何在?”

    曹氏等妇人都红了脸不做声,纷纷抱怨吃的茶多了,谁能猜到是堂堂御史在故意弄鬼?

    刘蕴也不怕船家敢乱说话,反正今日前有臭屎,后有骚尿,也算是西湖一大奇观了。

    却说徐灏等三人来到名叫桃叶渡的地方,祝伯青指着前方说道:“前面就是聂家了。”

    徐灏随着他的指处一望,远远一带篱笆,斜倚着数株疏柳,里面高低各色菊花开得正好。隐约两扇朱扉,半开半合。

    江登云说道:“果然不俗,见其居如见其人矣。”

    徐灏也觉得这里环境非常清幽,精致不俗,祝家下人走上前去,向里面喊道:“有贵客来了。”

    很快门内走出来一位中年美妇,满脸堆笑道:“原来是祝少爷与二位公子,今日是哪一阵风儿送到我们这小地方来了,怪不得喜鹊清早直叫呢。”

    祝伯青笑道:“这会说话的叫宋二娘,乃是两位美人的干娘。”

    徐灏没说话,随着进去细细打量周围的环境,门内很宽敞的院落,上面一顺五间正房,明窗净几。

    院内堆了些怪石,也栽了些菊花,旁厢一条夹道,走过去又是一个清幽小院落,其中道路曲曲折折,两边有好几间厢房厅房。

    二娘请三人在正间坐下,有小丫头送上茶来。徐灏抬头朝着墙壁看去,尽挂的是名人字画,无半点尘氛。

    只觉得一阵香风过处,环佩声来,里面走出两个人来。聂慧儿在前,妹妹聂怜儿在后。徐灏一眼看去,前一个神清似水,步软无尘,那一种秀色可餐的态度,令人睹之心畅神驰;后一个较之稍丰,却生得肤凝玉沽,体弱花娇,露出一团和蔼之气,令人可亲,不愧是杭州最有名的美女。

    一番客套之后,徐灏随着坐下,大抵两位佳人对三位公子十分满意,暗暗赞道这三人可称之为一等一的佳公子了。满意之余,自然言语殷殷,眉目多情。

    稍微坐了片刻,聂惠儿主动邀请道:“诸位请内房坐。”

    祝伯青喜不自胜,悄悄说道:“上一次前来只是坐在这里,好像很少有人被请进内房,多亏了兄长丰神如玉,表弟翩翩人才。”

    徐灏对此嗤之以鼻,姐儿谁不爱俏?兼且妓女都是最会看人的,他出来时没预料到要出门,正好青霜缠着胡闹,是以身上穿的戴的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任是一件都价值千金,进不去内室才是见了鬼呢。

    当然古代很多名妓爱财也更爱才,尤其是被捧出来的所谓才女,心高气傲等闲连官员都不放在眼里。

    但身为妓女基本身不由己,除了处子之身时还有些资本外,等今后没有手段没有靠山根本无法自保,有钱就得陪客,三教九流由不得拒绝,除非遇到了心仪又有钱的主。

    随了慧珠到她自己的卧室内,徐灏见是三间房子,一隔两半,一间为起坐,陈设整洁,窗前一张小楠木桌子,排列文房四宝。

    又到内间坐下,直觉兰麝薰心,不饮自醉。伯青与怜儿论到诗词,聂怜儿兴致不错,知道伯青是个有名之士,越发说得辞明义畅,举要不繁。

    祝伯青意乱情迷傻傻的头脑不清醒,惟有点头痛赞而已。聂怜儿又转请教,所幸他非是浪得虚名之人,得徐灏瞪了一眼马上恢复精神,畅沦了一番,二人彼此格外心许。

    那边江登云挖空心思的和聂惠儿说笑,听了半天,令徐灏有些意外,二女论起才华还真不亚于祝洛珠和江瑶君,当妓女无疑可惜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章 促狭鬼

    徐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祝伯青和江登云也是年轻人的性子,并不因徐灏身份而拼命巴结,现在美人当前为了俘获芳心,全神贯注的去措辞应对,早把坐在一边的徐灏给抛在脑后了。

    不经意间露出了真性情,倒也算对了徐灏的胃口,不然见了美女还不忘和他套近乎,可想而知是别有用心之人。

    起初聂家姐妹对徐灏颇感兴趣,久而久之见他态度淡薄,以为是在故作高深呢,此种人以往见得多了,早晚会忍不住露出马脚,是以也没多加理睬。

    这边宋二娘走进来,笑道:“天色不早了,诸位少爷可能赏个脸儿?在这里用晚饭吧,但是没有适口的东西,不嫌简亵就是了。”

    江登云赶忙说道:“初次到此,哪有破费你家的道理?改日吧。”

    祝伯青笑道:“不要紧,他家不是那种俗恶路数,真的是以诚待客。”

    两位姑娘笑容里多了一丝赞赏,徐灏虽说很少逛青楼,可是没少和秦淮河打交道,多少猜到聂家大概是平民人家出身,就和近代的交际花一样,因各种原因而主动下海。

    宋二娘满意的道:“还是祝少爷晓得,稍等。”

    很快上来数名小丫环调开座椅,两个老妈子在外间一样一样的将酒菜传进里面,大家请徐灏上坐,祝伯青在左,江登云在右,两位姑娘在下面坐了。

    宋二娘说道:“诸位少爷随意多用一锺,我家姑娘们是不会劝酒的。”

    祝伯青说道:“理会得,不用你照应,也吃一锺酒。”

    宋二娘笑嘻嘻的饮了一杯酒便退了出去,众人畅饮深谈,徐灏一如既往的话不多。看着四位年轻人说些你爱我慕的话,大感无聊。

    酒过三巡,撤去酒宴散座品茗,聊起时下的朝政见闻,徐灏绝口不说一句见解,祝江二人晓得徐灏的身份,不敢勉强。这令两位姑娘越发失望,转而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两位公子身上。

    院子外一派灯光,各府家人已掌灯在外等候,徐灏起身说道:“快交子初了。散了吧。”

    祝伯青从怀里取出一叠宝钞,约有十数张,直接交给了宋二娘,“不成个意思,再补你吧。”

    宋二娘说道:“哎呦!原是诚心敬意请三位少爷的。怎好领起赏来?若说不收,又道是我们不承抬举了。改日再请来坐坐。”

    弯弯腰道了声谢。宋二娘满意退了回去,徐灏没想到到底还是要收钱,不禁心里有些失望,第一个走了出去。

    聂家姑娘也道了谢,其中聂怜儿低低对祝伯青说道:“闲暇时来和我继续谈谈。”

    祝伯青点头,彼此横波一笑。此后祝伯青和江登云或二人同来,或自己独去,有时坐坐即走,有时彻夜清谈。皆是正正经经坐怀不乱,连戏言都很少说,祝伯青和慧儿成了莫逆,江登云也与怜儿成了知己。

    徐灏却派人打探,得知聂家姐妹早已不是完璧,一年来陪过的客人少说也有十多人了。

    聂家姐妹的母亲王氏晓得这都是贵公子,脾气好不说又肯用钱,自动减少了女儿们接客的频率,都把他俩当成衣食父母般尊敬。

    当晚徐灏返回家,李冬迎了出来,说道:“沐家四少爷打云南来了。”

    “沐昂来了?”

    徐灏大为高兴,赶紧去了内宅,见到了已经十**岁的沐昂,不过脸上依稀残留着小时候的顽皮。

    见了姐夫进来,沐昂笑嘻嘻的打了招呼,不似小时候的亲昵,到底是四五年不见有些生分了,徐灏不以为意,而沐凝雪见到多年不见的弟弟格外开心,不停的嘘寒问暖。

    徐灏看着走过来道万福的贞清,已然是二十出头的大姑娘了,想起当年成全她的往事,含笑点头。

    今年沐昂已经和同安侯火真的女儿订了亲,火真乃靖难功臣中的蒙古籍将领,洪武年间归顺大明,任燕山中护卫千户,身经大小百馀战,对朱棣忠心耿耿,是个响当当的好汉。

    长子火斌最近出任杭州守备将军,也是朱高炽和徐灏为了稳定江南,特意选派而来,沐昂先是进京觐见帝王,没少和未来的大舅哥打交道。

    第二天火斌请徐灏和沐昂前去聚聚,临走时沐凝雪千叮咛万嘱咐弟弟莫要淘气,徐灏笑道:“都这么大的人了,哪会和小时候一样顽皮?多此一举。”

    沐凝雪扫了弟弟一眼,苦笑道:“多大也改不了胡闹的性子,你问问他自己,在云南时闯了多少祸?人人都说他是个促狭鬼哩。”

    徐灏没当回事,到了火家,火斌上前一把抱住他,叫道:“好久不见都督,想死我了。”

    靖难之役期间,火斌多次在徐灏麾下作战,建立了深厚情意,也对徐灏的为人推崇备至,和朱勇等人一样向来以徐灏马首是瞻。

    正因此徐灏选择沐家和火家联姻,徐灏对沐昂和火斌都寄予厚望,希望他们将来能够镇守北方。

    火斌见了徐灏很是激动,非要拉着去拼酒,客人们几乎皆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兄弟,酒桌上没有上下之分,这让徐灏非常高兴,酒到杯干极为豪爽。

    沐昂不善于饮酒,也和大家伙不熟悉,耳听人家谈笑风生,被火斌等人连灌数杯,险些大醉,赶紧去茅厕大吐特吐,醉醺醺的跑到后园四处乱走。

    乱走无意中到了正房,见他舅子的后窗底下放着一个净桶,就知道是嫂子的。

    四顾无人,沐昂生性最不肯吃亏,竟然跑到厨房在锅底下刮了些黑灰,跑回来在马桶边上的周围摸了一圈,把盖子盖上。

    他在外面留心片刻,又进来看看,净桶已不在那里了,知是嫂子拿去用了。

    走出来。沐昂在席上笑个不停,众人问他缘故,他只是笑,再三强问,沐昂说道:“我说了,怕大哥恼。”

    徐灏顿时有些头疼,猜测不定是做了什么恶作剧,还真是和小时候的沐昂一样,就是别做了太出格的事,好在火家也不是外人。

    火斌不知怎么回事。说道:“你有话只管说,我恼你做什么?”

    沐昂乐不可支的道:“我刚才到后宅去,不留心撞见嫂子在那里撒尿,雪白的屁股上一个大黑圈子,故此忍不住好笑。”

    徐灏一听忙喝道:“吃你的酒。胡说什么。”

    沐昂叫道:“我一点也不胡说,不信大哥你进去看。要没有黑圈。任凭怎么罚我。”

    大家伙当下面面相觑,火斌当他是真的看见了,妹夫不是外人就算瞅到嫂子的屁股倒不好说什么,大家见状说起了别的话题,给叉了过去。

    等人都散了后,火斌走入房中埋怨道:“沐家妹夫还小进出内宅没什么。可是你怎不留心撒尿?被他瞧见了屁股,当着众家兄弟的面叫我怪不好意思,好生无趣。”

    他妻子铁氏二十七八岁,惊讶的道:“哎呀。这是哪里的话?我在屋里关着门小解,又不曾在外边?他如何得见的。”

    火斌摇头道:“他还说见你屁股上一个大黑圈子呢。”

    “呸!”铁氏大为气恼,“他难道见了鬼了?真是个砍千刀的浑说,要不是念其还小不懂事,非给他两个耳光不可。我好好的屁股,如何有什么黑圈呢?”

    火斌说道:“你也不必骂人,也不必多解释,看一看便知道了。”

    叫妻子伏在椅子上,屁股撅着,火斌一把掀开衣裙,果然上面一个黑圈,但被裤子擦得有些模糊了。

    “现有凭证,你还强什么?”火斌有些气恼,用手在妻子的私处拧了一下,一脸悻悻,“大约连这个红圈也都被他看见了,可恶。”

    铁氏红着脸无言以对,气愤愤的想了半天,几步走到屏风后把净桶揭开,点上灯一照,用手周边一抹,满手乌黑,恍然是沐昂弄的鬼。

    如果是姐夫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可那是年纪小的妹夫!夫妻二人和好如初,蒙古人对这方面也不大在乎,当然少不得骂了几句短命促狭鬼,说着说着大笑了一场,相拥而眠。

    这边徐灏逼问出了实情,沐昂央求道:“哥你千万别对我娘和姐姐说,不然又要罚我闭门思过了。”

    徐灏无奈的道:“你开玩笑也得有个分寸,幸亏那是你未来嫂子,换个人家不得找你拼命?从今日起你就呆在我身边,我去哪你去哪。对了,你要是敢和我开玩笑,我就送你去南洋。”

    沐昂深知姐夫说到做到的脾气,打小时候起就不敢造次,赶紧发誓不对徐家内宅开玩笑。

    第二天一早,祝伯青又来寻徐灏去探望聂家姐妹,徐灏推辞不过给沐昂留下一堆功课随着去了。

    江登云已经等在门前,宋二娘望着他们招手,随着到了怜儿的卧室,就见姐妹俩仓皇失措的坐在塌沿上,呆呆的望着外面,见了他们也不起身。

    祝伯青诧异道:“出了什么大事,惊慌得这个样儿?”

    宋二娘叹道:“祝少爷再不要提了,今早忽然来了两三个人,都不认识。走进门就问她姐妹,恰好她俩在里面,奴家见来人神色不善,回他被人家接走了,那来人不等我说完,拍着桌子骂道:‘好大模样的红姑娘,躲在家里不出来招呼,难道我们不给钱的么?就是真出去了,我们在这里等一天都要守着她们,见一见杭州的红阿姑,明日好成仙去。若是躲着,小心咱们翻脸不认人。’我当时也没法子,只得请他们坐了,小心陪着,无奈七嘴八言的满口污秽,令人难受。”

    祝伯青皱眉道:“只怕是。”

    回头见怜儿脸上一红一白,望着他更加惭愧,祝伯青自悔多言,改口道:“只怕是你家无心得罪了人。”

    宋二娘叫屈道:“我的好少爷,做这样买卖还敢得罪人?只愁趋奉不及,就是不招接的人,也是好言好语回覆人家,还要留茶留饭。我前后仔细想了想,实在没有得罪人的地方。”

    江登云沉吟道:“那些人如果是来寻乐的,断不会无事生非,大抵有因而来,你再去试探他们,只要糊弄出门也就没事了。”

    正说着,猛听得外面厢房天崩地裂一声,好似桌子被推翻,连板壁都打倒了。宋二娘急急忙忙的跑出去,很来跑进来一个小丫头,喘吁吁的叫道:“不好了,来人把桌椅都打坏了,大姑娘房里也被打的稀烂。现在抓住了二奶奶打了几下,逼着交出姑娘们才肯干休,口口声声的要打进来,说看见三个人进来,分明是将姑娘藏在内里骗他们。”

    此举顿时吓得姐妹俩哭了起来,怜儿格外害怕受辱,就要找根绳子上吊自尽。

    徐灏冷眼旁观没有言语,有心试探下两个年轻人的应对,就听江登云说道:“不要乱,不管是什么人,他还敢打我们怎地?倒是你家毕竟开门迎客,被撞见了多有不便,家里可有后门?”

    聂惠儿忙说道:“我这屋后有个后门。”

    江登云说道:“那就好了,我们三人伴着你姐妹由后门走出去,悄悄的到我家住几天避一避风头,过阵子就没事了。”

    祝伯青说道:“对,就这么办,去了我家管他是谁也奈何不得。”

    徐灏没想到他俩竟然这么处置此事,想想也就释然了,毕竟是斯斯文文的读书人,就算和来人起了冲突,躲不过一个争风吃醋的恶名,没有仗着家世和人家叫板,尽管行事显得有些软弱,但也不失为是正经年轻人的做派。

    其实徐灏又何尝愿意挺身而出,堂堂位高权重的大都督,跑到娼户家和客人大打出手?这传扬出去还不颜面尽失,笑掉朝野内外的大牙?

    也不由两位姑娘作主,江登云逼着她们将随身要物带了几件。聂惠儿赶紧起身将帐子掀开,露出两扇小小的门。

    原来这门在里面是个暗门,以备不虞,徐灏暗叹这就是妓女家的手段了,被长期包养又私下里偷偷接客,情况紧急时好叫客人跑出去。

    众人走出了后门,正是西湖河边,恰好几个小厮同着马夫在空地上放马。伯青唤了书童连儿过来吩咐道:“你去叫两顶轿子,不要耽误快些去。”

    连儿见主人与姐妹俩立在空地上,神色仓皇,不知何故也不敢问,急急的转身去了。

    祝伯青把三个马夫叫在身旁,犹防来人寻至相闹。不多时,连儿押着两乘轿子来了。

    江登云说道:“抬到我宅里去,重重行赏。”当下姐妹俩坐了轿,三人乘骑,一路如飞,奔三山街而来。到了府前,众人下马,轿子一直抬至内宅方才停下。(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一章 寻衅滋事

    转了好几处弯弯曲曲的回廊,徐灏见是一排五间雕梁画栋的亭子,两边向水,一面倚着假山,题曰“春吟小榭”。

    亭外牡丹盛开,绿荫低护,走过迎面一座红栏小石桥,即至亭中,是祝伯青平时读书的所在。亭中盛设颇为幽雅,内里一间用楠木落地罩隔开,倚壁一榻,衾枕华美。

    祝伯青让众人坐了,伺候的小奴双福送上茶来。

    慧儿后怕的道:“我这会儿心中才定,尚觉有点突突的。那些人进门就闹起来,决非无故而至,慢慢的打听都会明白。想我们这种人是极无味的,怡声下气的去奉承人,稍有不到人人得欺。出门但凡遇到个良家女儿,正眼也不敢觑一觑。”

    说着说着流下泪来,身边的聂怜儿提起心事触景伤情,又想到适才的光景,不由得一阵心酸。

    祝伯青和江登云在一旁叹息,伯青凄然道:“你之言足见心地,我见那些行户人家乐此不倦,以是为荣者不可胜数,想他等另具一副肝肠。何况古今来多少才人亦曾沦落风尘,只要出淤泥而不染,后日都有个好结局。”二女听了皆点头称是,拭了泪痕。

    徐灏在一边无动于衷,诚然聂家母女三人无依无靠,从扬州迁过来无法谋生,迫不得已的选择了做妓女。但别看聂家很是凄惨,实则家里有些积蓄,不难置办几亩田地或做个小买卖,最不济靠着缝缝补补粗茶淡饭也能活下去。姐妹俩来时都已经到了快出阁的年纪,有才有貌还怕找不到婆家?

    说穿了还是过惯了富贵日子,沦为小门小户只能嫁给门当户对的平民百姓,不甘心才选择了卖艺卖身。一来能够继续维持奢华生活,二来容易寻找到有钱有势的富家公子,她们认为做小妾也比作百姓家的糟糠之妻强。

    当然人各有志,徐灏不认为这么做就不对,可路是你们自己选的,那么遇到了伤心事就得打落牙齿和血吞,赚尽卖笑的钱还要受人尊敬。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聂惠儿忽然起身向祝伯青问道:“我们理应去谒见夫人。烦你引导。”

    祝伯青说道:“那倒可以不必,我代你说声好了。”

    聂惠儿说道:“什么话,礼数不可缺的。”江登云帮着附和道:“谒见为是。”

    祝伯青问心无愧不再推托,嘱咐双福着厨房在今日例菜里额外添两色:油炸鸭子和清炖鲥鱼;再加样麻菇笋丝素汤儿。开一坛好老酒。就摆在这亭子上。

    徐灏瞅着祝伯青领着二人来见他母亲方夫人。方夫人正坐在窗前和祝洛珠、江瑶君说笑,抬头见儿子进来,后面跟着两位美人。容光焕映,清若芙蕖。

    聂家姐妹上前叩见,方夫人用手搀扶,询问缘由,祝伯青将前后经过说了一遍,方夫人叹道:“世有名花,当知爱惜。此辈煞风景,可见其俗入骨髓,不足计较。我府中房屋很多,就在家里多住几日,外人也不敢奈何你们。”

    江瑶君听说过她俩的大名,男人在外头的风雅事,这时代的女人早就习以为常,笑道:“晚间在我房里歇息,咱们一起聊聊,倒不寂寞了。”

    姐妹俩道了谢,齐声道:“蒙夫人错爱,不鄙贱质,蒙小姐许聆训诲,万幸也。”

    方夫人听她俩言语文雅,尤为欢喜,想起一事来正色说道:“那徐公子可在外面?”

    “在。”祝伯青答道。

    方夫人忙说道:“你这孩子真是糊涂,岂能不把徐公子请进来?不对,应该我去拜他才是。”

    聂家姐妹瞧的呆了,祝伯青不以为意的笑道:“娘,徐大哥什么身份?薛文兄说了几次,他不愿走到哪都劳师动众,你若出去拜他,保管今后再不和我往来了,就当普通朋友相处也就是了。”

    “原来如此。”方夫人露出笑容,“到底是贵人的行事,坦坦荡荡不拘俗礼,那就算了。”

    出来时,聂惠儿忍不住问道:“徐公子到底是何人?”

    祝伯青说道:“说出来怕吓你们一跳,徐大哥就是辅佐当今登基的金陵徐灏。”

    “啊!”聂惠儿立时惊呼,每当客人谈论天下大事时有几个不说徐灏的生平事迹?少年得意平步青云,能文能武冠绝天下,官居高位权势熏天,坐拥绝色和帝王交情莫逆等等。

    聂惠儿又惊又喜和同样惊喜的妹妹相视一眼,好生后悔这些日子慢待了他,等心情忐忑满怀憧憬的回来后,竟发觉徐灏已经不辞而别了,顿时万分失望。

    再看向祝伯青和江登云时,不知为何竟没了先前的好感,尤其是得知二人不日即将订亲,短时间内绝无可能纳妾,何况自身还是出自风尘,渐渐熄了先前的渴望,当成知己好友般的随意相处,无意中反倒是越发赢得两位年轻人的欣赏。

    单说聂家宋二娘走出来,见桌椅都散了架,来人暴跳如雷的破口大骂。上前忍着气赔笑道:“爷们不要动怒,姑娘今日真的不在家,已经打发人接去了,请大家稍守片刻。如果躲在屋里不见人,这又何苦呢?难道打坏这么多东西,不肉痛的么?就算见一见爷们也不能把她们吞了下去。大爷是知情达理之人,可知奴家这话不欺人的。”

    正在分辨中,其中一人身材高大,相貌极为丑陋的粗豪汉子睁着眼道:“放你娘的屁,我亲眼见三个人走进去,不是你家孤老是谁?那三个人衣服华丽,人又年少,你巴结他们当咱们眼瞎了?敢拿这些巧话来搪塞。”

    话音未落,大汉给了二娘一巴掌,宋二娘立脚不稳险些跌倒在地。不觉涨红了脸说道:“这是什么话?姑娘既不在家,变也变不出来,爷们把东西打坏了不说,还要打骂我。好歹是正经人,动手动脚的像什么话,真是没见过这样的事。”

    双方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最后撕破了脸,宋二娘冷笑着转身就要走,不想大汉抢步上前。一拳将二娘打翻。继续拳打脚踢。

    二娘被打得在地上乱滚,大喊救命!吓得丫鬟龟奴劝也不是,帮又不是,都吓得噤声不敢多嘴。生怕牵连到了自己。

    来人又跑到了怜儿房内。索性把家具摆设全都打的稀巴烂。出来指着皮青脸肿的二娘说道:“你这老乞婆倒会撒泼,此事没完,老子不会放过你们这乌龟之家。咱们走。”

    二娘被搀扶起来顿足捶胸,又哭又骂,忽然有人笑道:“哪个乌龟玩八蛋敢在这儿猖狂?”

    大汉往外面一瞧,但见进来几个青年,当即冷笑道:“敢情来了相好的助拳,正好老子还没打够。”

    当下双方直接交上了手,大汉等人万万没想到这几个其貌不扬的青年身手迅捷无比,出手狠辣无情,没有一丝一毫的花架子,动手即要人命。

    咔擦一声,大汉被折断一只胳膊,惨叫中又被一脚踢在了太阳穴上,马上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其他人也陆续被卸掉了臂膀,倒在地上抽搐。

    来人乃是沐昂,动手之人都是沐府身经百战的家将,奉了姐夫的命令前来打架。

    沐昂冷笑道:“什么玩意,把他们四肢都踩断,扔出去。”

    有徐灏撑腰,沐昂行事自然百无禁忌,当下把几个人胳膊大腿都踩成两截,抬了出去扔在了大街上,唬的百姓聚了过来。

    宋二娘惊喜连连的跟了出来,就见此事竟然没完,稍后来了群官兵,劈头盖脸的把四个受了重伤的家伙打了个半死,抬到牛车上拉走了。

    回到内宅见了王氏,说起此事都觉得摸不清头脑,想不出认识的人中有谁这般仗义?

    宋二娘叹道:“不是我说,你家两位千金性情实在古怪,不喜欢的客人想同她们说句话都好像登天。大姑娘向来冷冷的,令人难耐;二姑娘一张枭嘴薄唇,说了几句刻薄话儿,往往叫客人下不来台,难免暗地里得罪了人。以往全仗着我敷衍讨好,想天底下能有几个像祝少爷那一班人?肯花钱,又顺着她们的小姐脾气?

    我亲眼看见她姊妹有时不高兴了,无数的钉子给祝少爷碰,祝少爷反笑嘻嘻的七搭八搭逗着她们开心。江少爷也是这样,唯有那位徐少爷不吃这一套,大概人家也不稀罕,从来不哄着她们姐妹。

    你想一想,这种有钱有势的贵公子反来恭维她们,难得不难得?所以把她姊妹的脾气酿坏了,以为世上人都是这样的。”

    王氏点头道:“二奶奶说得不假,这段时日多亏两位公子花钱,最难是连戏言都不与姑娘说一句,这样脾气值得托付。不如索性把慧儿给了江少爷,怜儿也绐了祝少爷,后半世你我日子也靠得住,他们不是薄情的人。”

    二娘摇首道:“暂时不得成功,可知道祝江二人正室还没有娶,他们读书明理的人,断不肯先纳妾的,反正我看你家两个姐儿都是他们的人了,此时先不提。”

    正说着话,忽见两个公差打扮,一老一少昂然走进来问道:“这里可是聂家么?”

    王氏应了声,老者说道:“你可是聂王氏?这位可是宋氏?”

    宋二娘见问的蹊跷,忙起身让坐道:“二位下问有何见谕?”

    老者说道:“我叫刘亮。”指着少年说道:“他叫周明。我二人是上元县差人,无事也不能惊动,有件公事在这里,看一看就明白了。”

    说完老者在袜筒里摸出一张纸来,递给了宋二娘,王氏识得字,接过来仔细看去。

    “特授杭州府上元县正堂行文。本月初九日,掂文生柴士图、包友礼,文童闻南金,民人王义等禀称;“生等向住桃十渡地方,忽然前岁搬来聂王氏母女三人,本籍扬州,买民人王义之宅居住,与生等近在四邻,并声称投亲来此。居未数月即延请曲师教伊二女弹唱,又密结著名女棍宋氏联为心腹,勾引游人;

    并有当地无耻缙绅子弟,时为往来,以作靠背。生等忝列胶庠,知关风化,即着王义辞房,嘱伊另迁。而聂王氏等阳奉阴违,延宕不去。近日更无忌惮,甚至喝雉呼卢,彻夜不已。

    盗火堪虞,千人一见。生等万难坐视,时虑祸延,乃约王义同往婉为启导,冀彼有所感悔而能知止。讵料聂王氏等迁怒多事,侈口谩骂,稍与争辩即喝令家奴数十名将生等撮地痛打,反栽无故诬良,嗣为旁观劝解始释。伏思大城之内胆敢横行,其意不过有所倚恃;不知诱引子弟法无可逃,殴辱斯文更无可逭。

    若不严逐根究,将来之行为非生等所敢拟议云云。为此,即仰该差飞提聂王氏、宋氏及聂氏二女一并到案,讯明重办,毋得稍有徇庇,致干未便,切切。年月日,本县行。”

    王氏看完后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发抖,幸亏宋二娘见多识广,走进屋里取出两个梅花纸包,递给差人说道:“还请收了买杯酒吃。俗话说千差万差,来人不差,至于这件事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总之躲不了的。只求两位大爷稍等一日,容我们稍微料理家事,况两个姐儿亦是在案要紧人证,今日被祝大人叫了去,得接回来一同赴审。可笑那些原告一个都不认得,就是屋主人王义,连魂灵都没有来过一遭,此种无影无形的事,从哪里说起?”

    两个差人见二娘很懂规矩,话也说的明亮,不愧是杭州名人,把银包颠了颠大概有十两左右,颇为欢喜。

    刘亮把扇子在桌上拍了一下,说道:“宋奶奶,我见你是个明白人,既然蒙你看得起咱们,有句话不得不告诉一声,可知道这件事当真是这一起人告你的么?你说连认都不认得,我也晓得你不认得,嘿嘿!”

    周明侧着头道:“刘老爹你别说了,紧防说出麻烦,出了纰漏我是不管的。”

    刘亮笑道:“兄弟,宋奶奶是个懂事之人,咱们卖货就要卖给识相的。”

    宋二娘赶忙张罗酒宴,刘亮一边吃着饭菜,一边说道:“不知你们怎么得罪了内城刘御史,昨日见了大人谈话,今早叫我们兄弟连名具禀,即刻批出来,点了堂签,你说快不快?”

    王氏莫名其妙的道:“哪个刘御史,从来没见过这位大人,恩怨更是从何谈起?”

    刘亮说道:“那我不清楚,总之原告太硬,你们最好问问姑娘得罪过人没?赶紧去县衙寻条路打点一下,再去刘府当面道歉,想他堂堂御史也不会太过为难,大概陪睡几天也就罢了。就算刘御史不受,道了歉把事情缓和下来,事过到外地让让风头,我们兄弟不白吃你的饭。”

    宋二娘听了千恩万谢,又封了二十两银子,打发差人去了。王氏顿足道:“怎么就得罪了刘御史?赶紧派人去祝家问个明白,这两个不省心的孩子!”(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二章 娇容奇异

    宋二娘派人去祝家报信,祝伯青心里暗暗叫苦,他父亲辞官在家,得罪了刘蕴岂是玩笑的?又怎好无端端的给舅舅家树立强敌?

    “小人刘蕴。”江登云气的不轻,言语冒犯竟然拐弯抹角的拿无辜之人出气,这刘蕴人品实在卑劣。

    祝洛珠和江瑶君听闻连累到聂家姐妹身上,很是过意不去,双双出来道歉。

    祝伯青沉吟半天,他认为徐灏不辞而别明显是不想搅合这浑水里,再说自己惹下的麻烦也不好劳烦人家出面,遂请了一个好友,那好友和上元县毛县令乃通家世交,二人到了衙门投了帖子,即刻请见。

    彼此见礼问好,朋友将聂家如何受了无妄之灾从头到尾细说了一遍,又说姐妹俩被祝伯青赏识,不久就会纳为小妾。

    两边的势力旗鼓相当,毛知县不想得罪任何一方,不过他心里是倾向于祝江二人的,手捻长髯笑道:“久仰祝公子才华,既然聂家姐妹做了侧室,提前说声恭喜。世弟又来讨情,于情于理我不会难为聂家。想今早刘御史来嘱托切实究治,并暗暗提及诸位,实乃小题大做也。说不得对他含糊了事,但这聂家须往别处走走,不然刘太史未必就肯干休,等闹到别处去,我就不能庇护了,也不好过于得罪了刘家。”

    祝伯青忙说道:“蒙大人格外施恩,小弟感激不尽,若说暂避,不用兄长费心。小弟理会得,何能使大人为难?”

    返回祝家,将知县准情开脱的话告诉了大家,聂家姐妹转悲为喜,宋二娘此时也赶来,祝伯青说道:“你们的事已经吹散了,可以放心。”

    二娘说道:“若不是两位少爷,今次这一劫定是躲不过了。刚才差人取来一张改过切结,限期三日内搬回原籍。唉!闹出此事杭州城人人都知得罪了刘御史,就算官府不押逐。我们也难住了。已经与聂奶奶议定,暂且搬回扬州去,不过一年半载仍然要回来的,等刘蕴那杂种出仕。就没了对头。

    奴家一则过来道谢。二则还求少爷成全。家里尚有些首尾,非**日不能清楚,想求在少爷府里小住几天。料理琐事。外面是万不能住了,再有点风波委实受不起。”

    祝伯青说道:“原本此事就怨我们,你们今日收拾收拾搬过来,况且你家姑娘也不会放心你们在外面住。”

    他爹祝封得知此事后没有多问,毕竟是自家孩子惹出来的麻烦,俗话说知子莫若父,很清楚儿子的老实性情,料和那聂家姐妹即使有些情意也没有苟且。

    聂家姐妹自然不知徐灏已经暗中出手过,眼见人甩手而去,先前的憧憬也没了。此事已经了结,不由得喜出望外,可听闻要返回扬州,不禁又乐去悲来。

    聂怜儿难得遇到祝伯青这样一个知己,想此番一别,地北天南,不知日后能否相聚?不由得扑簌簌掉下泪来。聂慧儿也是一样心事,背着脸长吁短叹。

    祝伯青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自古有离即有合。”拉着怜儿委婉开导,怜儿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是叫我放开心肠,日后都要重逢,不要糟蹋了自己的身子,尽管放心好了。”

    那边江登云也在开解慧儿,十日里难分难舍的种种不必细说。

    徐灏听闻刘蕴竟然不但派人去闹事,又授意官府陷害聂家,记在心里,他操心于赈济百姓,暂时没工夫收拾对方。

    十天后,王氏进来叩谢,宋二娘说道:“明年春初,大约能回返杭州。诸位少爷没事可以到扬州来逛逛,不然也要时常通个信息,不要望坏了两个姐儿。”

    不提聂家返回扬州,徐灏因在杭州所以并未详查刘家的亲戚,话说如今朝堂能有几个侍郎?江登云的父亲是侍郎,刘蕴的老丈人是侍郎,李增枝的老丈人还是侍郎?

    确实都是侍郎不假,门当户对又怎能没有关联?李增枝妻子强氏的姐姐嫁给了刘蕴媳妇曹氏的大哥,是以刘蕴和李景隆乃是亲戚关系。

    话说有徐灏暗中护佑,李景隆绝食十日而不死,虽然家产被抄没大半,但好歹爵位保留了下来。

    这一次牢狱之灾都是因弟弟大量蓄养男童的缘故,李景隆又气又怒就没告诉弟弟是怎么出来的,命李增枝夫妻俩远离京城,而李增枝首选之地就是有人间天堂美誉的烟雨杭州。

    李增枝一到杭州,刘蕴就携妻子前去拜访,见到了娇容奇异的强氏,但见其两道浓眉阔如柳叶,一双怪眼大胜桃子,樱桃口三寸还宽,蒜头鼻一拳稍小,面如皮鼓两肋肉有四斤,体似如棉,浑身重约一百二三十斤。

    刘蕴暗暗好笑,心说这嫂子面相不怒而威,身宽体胖是有福之人。又见李增枝犹如老鼠见了猫一样,十分同情,因他也饱受妻子欺压。

    说起来曹氏性格暴躁却容貌不俗,李增枝见弟妹黑乌乌的青丝细发,喜孜孜的俏丽娇容,面上红白相兼,身材高矮合度。裙下一对小小金莲,头上簪一朵娇滴滴的鲜花,耳上带一双黄灿灿的金坠。

    被关了小半年,李增枝天天守着自己的老婆,忽然见了个美人,险些灵魂出窍,口水顺着嘴丫流出来。

    其实强氏虽然丑陋却也不算太胖,看惯了还不觉得怎样,曹氏也非是十分俏丽的绝色,搁在外面见了也就那样,可是今日强氏和曹氏并肩而立,真乃佳者更觉其佳,丑者愈增其丑,不觉出神有些看痴了。

    曹氏瞧见他的呆样大感满足,不由得嘻嘻一笑,不料被强氏看在眼里,大怒!

    吃酒的时候,刘蕴说起江登云得罪了他的事,提到了徐灏的名字,李增枝骂道:“那就是金陵徐灏,见死不救的小人!你不用怕他,我大哥爵位仍在,怕他的个鸟。”

    刘蕴可没他那么洒脱,立时惊出一身冷汗,反应过来家人是被谁给揍了,心里暗暗叫苦,好在被揍了没来得及取报复,没有彻底得罪人家。

    等晚上送走刘蕴夫妇,强氏一把将丈夫抓了过来,拿着鸡毛掸子有毛的一头攥在手里,另一头有大拇指粗的紫竹杆,往他的脖子上狠狠抽了十多下,打得李增枝嗷嗷直叫,泪如雨下,跪在地板上东躲西躲。

    强氏骂道:“败家的混账,险些连累家族不说,不思悔改竟敢在我眼前公然和人家媳妇调起情来?你背着我,两个不知偷了多少回,实实地说出来,饶你一死。”

    李增枝哀哀告求:“姑奶奶你冤死我了,我成日守着你,寸步不离,再说刚到杭州,我哪里会和人家媳妇有什么牵扯?平常我连丫头们看都不敢看一眼,绝不敢生了这个心思,就算有这样的狗心狗肝,也没作案的时间呀。”

    强氏虽说性如烈火,听丈夫说得颇有情理,又见他脖子上肿的一条条比指头还粗,气消了大半,说道:“我绕过你这一遭,下次再敢大胆,休想活命,滚吧。”

    李增枝犹如鬼门关被赦,不住道:“谢奶奶天恩。”爬起来揉着脖子,往前宅书房去了。

    强氏余怒未消,见丈夫提起丫鬟们,便把气撒在娘家送来的一个漂亮丫鬟身上,这丫鬟屡次听说主母的酷刑,唬的魂飞魄散,跪在地上哭道:“我从来没和老爷说过一个字,不敢有私情别意,求夫人开恩。”

    强氏暗道这是个妖货,我看了这模样还疼爱的了不得,何况男人见了有个不爱的?老虎还有打瞌睡的时候,弄出事来悔也迟了,不如趁早打发得了。

    “我跟前不许有人弄鬼,娘家养了你几年,我不忍打你,收拾收拾打发别处去吧。”

    丫鬟痛哭道:“奴婢情愿被夫人打死,也不愿出去。”

    强氏见她哭得伤心,胸中也觉惨然,可因醋念横在胸中,板着脸不发一言。

    丫鬟知道不能留她了,也怕继续哀求触怒了夫人被打死,磕了个头,哭着收拾她的衣服被褥去了。

    强氏听她哭声甚是凄惨,心中好生难过,叫了一个家人来,吩咐道:“把丫头带到媒人家去,不拘身价,拣个好人家做媳妇,不可混配了不三不四之人,坑了这孩子。”

    打发走了丫鬟,强氏瞅着其她三个有些姿色的丫头很是碍眼,干脆在家里挑选三个没妻子的下人,即日配了下去,单留两个丑婢在身边使用。

    说起来也是这丫鬟的幸运,近日徐灏为防止灾民卖儿卖女,派人知会全城的媒婆牙婆,卖孩子的一律送到徐家,然后送往大连交给朱巧巧,女孩待年纪合适时许配给将士们,男孩则传授一门手艺,也算是增加辽东的人口。

    管事强弼领着丫鬟到媒人家,因姿色不俗夫人吩咐不拘身价,寻思着在她身上发一笔横财,遂暗中和媒人商议。

    那媒人也是心黑之人,说道:“非卖给门户人家不能高价。”

    媒人找了个乐户家,见了人,讲明开价银八十两整。结果媒人分了八两,强弼落了六十两整,拿了十二两银子回来,说嫁给了江西一木商做儿媳了。

    强氏真的很喜欢丫鬟,心中伤感一会儿,又觉得给木商的儿子做媳妇也不错,也替她欢喜。

    第二天媒人就倒了大霉,锦衣卫第一时间找上门去,把乐户家给抄了个底掉,救出买来的女孩十来人,供出媒人等一干人贩子,全都被送往辽东挖煤去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三章 难兄难弟

    李增枝被打了一顿出来,躲在书房里自叹自怜,想他一个贵族少爷,谁人不敬三分?哪知人前风光人后受罪,连个美人都亲近不得,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趣味,若不是碍于悍妻何至于养了那么多男童?何至于连累大哥险些被赐死?

    就算如此小心奉承于她,还往死了凌辱,我见她就怕,是没奈何了,难道王法还怕她不成?

    李增枝寻思着此乃杭州,远离京城老丈人够不着,不如干脆去告妻子一状,被官府教训一顿兴许能收敛些,大衙门不能去,不如到个小县里去告。

    思来想去又觉得不妥,状子不好雇人写,得用口述,可是一堂的人听着,怎么好意思说是被妻子给打了,不怕人笑话?

    整整一晚上踌躇了好半天,李增枝猛然想起刘蕴来,暗道这家伙是个地头蛇,肯定认识县衙里的人,可是转念一想恐他护着亲戚,未必肯管。

    李增枝皱着眉自言自语:“公人见钱如蝇见血,只要给钱,告老娘都未必管呢,我再许刘蕴一份厚礼,告知苦楚,他身为男人应该会帮我。”

    第二天自觉生不如死的李增枝果断去找刘蕴,刘蕴请他在内室吃茶,问道:“何事来寻我?”

    李增枝叹了口气,抬手将护领卷下来,给他看脖子上的伤痕。刘蕴见他指头粗的紫印,肿得老高,惊道:“什么人敢大胆打你?莫非是那徐灏?”

    “不是他。”李增枝叹道:“还有谁,就是我那妻子。”

    刘蕴立时同仇敌忾的大怒道:“岂有此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妇人都凌虐起丈夫了,不要怪我说姐夫,你太不济事了。容她放肆,要是我么?哼!”

    忽然悄悄站在屏风后的曹氏冷不丁的慢悠悠接口道:“要是你,便怎么样呢?”

    说话时刘蕴手中正拿着一杯茶,听得问了这一声,顿时打了一个寒颤,把杯子掉在地上跌的粉碎,脸上没了血色。赶紧答道:“要是我,就咬着牙死死挨着。”

    李增枝心中大乐,敢情这位也是个畏妻如虎的。起身上前做了一个揖,笑眯眯的瞅着曹氏,他一表人才相貌英俊,曹氏很有好感。当下也笑吟吟的回了一福。转过头来望着丈夫,把杏眼瞪了一瞪。

    刘蕴低着头面如死灰,李增枝见状就说告辞,曹氏冷哼道:“快去送送姐夫,不许跑去吃花酒。”

    刘蕴边走边伸着舌头悄声道:“倒是没有说什么别的话呢,造化造化。”

    李增枝大笑道:“我看你比我还怕,还有脸说那硬话?”

    刘蕴赶忙伸手把他的嘴捂住,急道:“我的活祖宗。你小声些,不要替我惹祸。”附在李增枝耳朵上低声道:“怕老婆的人。难道硬话也不许说一句么?”

    当下二人哈哈一笑躲在角落里嘀咕半天,经此一事算是成了难兄难弟,相互告别。李增枝回到家里,见四个标致丫头都不见了,只剩下丑婢二人,不敢问,晚间见强氏舒舒服服的睡了,他在塌下穿着衣服蹲了一宿,也不敢睡。

    次日起了大早,李增枝说有事在身跑了出来,见到强弼私问几个丫头的下落,方知三个配了家人,最好看的那个已经卖了,恨得他咬牙切齿,越发坚定要告妻子的心思。

    昨日相约在上元县衙门前见面,李增枝早饭都没吃就独自打听而来,门前静悄悄的也没有人,等了好一会儿,就见刘蕴手中拿着两贴膏药,眼圈黑黑,一瘸一拐的缓缓走来。

    李增枝迎了上去,奇道:“怎么了这是?”

    刘蕴叹气不做声,李增枝只顾着自己的事,低声道:“你弟弟呢?赶紧找相熟的出来,县令也行,我身上的伤还未消,此乃干证。”

    李蕴低声叹道:“实不相瞒,我家祖坟上的风水有些古怪,大约是阴山高,阳山低,祖传代代有些惧内。到了我这辈越发的马尾穿豆腐,提不起。我堂弟在衙门里是一等一的好汉,番子二三十人打他不过,管你什么狠强盗,见了他都俯伏在地。

    我那弟妹那样瘦瘦小小的人儿,一时动怒要打他一百,打到九十九下,不但不敢爬起来,连动都不敢动。不是我说大话,我被揍得受不得的时候,还敢大胆讨讨饶,他却连饶也不敢讨,哑巴似的硬撑。可叹他叫刘如虎,外边人知道这事,说当年李存孝会打虎,是个肌瘦病鬼的样子,可巧弟妹也姓李,人又生的小巧,都戏称她叫母存孝。唉!到了弟身上益发可怜,说起来连石婆婆也掉泪,那些作践的事真真一言难尽。“

    李增枝听他罗里吧嗦的说个没完,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扯这些干甚?”

    刘蕴哭丧着脸道:“我叫堂弟去聂家恐吓一番,谁知杵着个徐灏?想刘如虎武艺如此高强竟然一动手就被徐灏的人给废了,送回家弟妹知晓后,昨晚跑我家来找我拼命,好汉难敌四手,何况我连还嘴都不敢,呜呜呜!”

    李增枝惨然道:“苦了兄弟了,同是天涯沦落人,可恨那徐灏妻子是绝色不说,京城最有名的贤惠,实在令人又羡又妒。”

    刘蕴举着手里的膏药,哽咽道:“你脖子上的几条伤痕算得个什么?在我身上就算天字第一号的轻刑罚了,可怜我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浑身上下哪一处没些伤痕?若贴起膏药来,哪有钱去买?没法子只得把裤子衣服都摸上药膏当膏药了。”

    这番话说的真真假假,曹氏为何要虐待丈夫?除了吃醋之外委实刘蕴呲牙必报,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得出手报复,不管是受了捉弄还是被欺负狠了。人人都晓得找曹氏告状。

    而刘蕴就是一个滚刀肉,连凶横的妻子都敢戏弄,曹氏深恨丈夫处事不知轻重。焉能不越打越重?也是刘蕴父母双亡没了靠山,妻子娘家贵为侍郎,是以长期忍气吞声,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惧内。

    李增枝忙说道:“我有些私房钱,给你三十两金子,唉如今不同往日,不然休说区区三十两。三百两金子也有的是。”

    刘蕴心情好受了些,他本来就是一毛不拔的性子,零花钱又不够花。这钱不要白不要。把袜带解开,裤脚拉起来,给李增枝看两个膝盖肿得有饭碗大,全是碎血眼。

    李增枝惊呼道:“怎么来的?”

    刘蕴苦笑道:“疑心我和聂家的粉姐有瓜葛。又得罪了徐大都督。连累堂弟四肢折断,这不数罪并罚。竟把碎瓷片砸烂了垫在我膝下,足足跪到天亮,这也罢了,又叫人把一块死沉死沉的大搥衣石顶在我脑袋上,你说刻毒不刻毒?早上不放我起来,亏我苦苦哀求再三发誓,说你找我有要紧事。你瞧两条腿都要废了,慢慢的捱到外科药铺里买了两块膏药。不见我走路一瘸一点的么?”

    此时那被踩断了四肢的刘如虎,缠了一身药带被两个人抬了过来,沐家家将知道轻重,大概伤筋动骨养一百天也就好了,算是给他们一点教训。

    隔着老远,刘如虎没口子的道:“替你告状不打紧,要被你媳妇知道了,对我贱内一说,我还想活嘛?此事别找我。”

    就说这畏妻如蝎的李增枝,又寻了两个畏妇如虎如豹的兄弟俩,济得何事?

    刘蕴也劝道:“到时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就是姐夫也没好,这事不是儿戏,性命相关不可轻举妄动,就忍一忍吧。”

    李增枝听不进去,从袖中取出两个沉甸甸的钱袋子,一人一个送上,“我豁出去了,如果替我出了气,还有重谢。”

    刘蕴假模假样的道:“至亲家怎么好受礼呢?”说着话的时候,伸手把银子接了过来。

    刘如虎见了金子果然什么都不在乎了,说道:“最近县太爷病了,不见衙门口静悄悄的么?有状子也告不进去。毛知县管家同我最相厚,等我请他来商议一下,加上有堂哥的面子,让毛知县出根签,差两个人到你府上,只说官府查访她欺凌丈夫,要拿来处治,吓唬吓唬。想妇道人家胆子小,听到了自然害怕,若今后改过也就罢了,况且此事你我都站在不败之地,成不成都没什么关系,不怕被她们知道。一旦兴词动讼,那就留下口实了,你说可行吗?”

    当此时李增枝还能说什么?自是点头同意,难兄难弟一起抬着刘如虎去了县令家后堂,烦了个门子进去请管家毛金。

    等了一会儿,人出来了,李增枝看毛金好一条虎背熊腰的大汉,方面大耳,一脸络腮胡子,左手捏着一块蓝色手帕,捂着左眼。

    刘如虎躺着,李增枝和刘蕴坦然而坐,毛金几步上前施礼道:“小人拜见贵人。”

    刘如虎好奇问道:“数日不见,不知你患目,未曾派人探望。”

    毛金哈哈大笑道:“我哪里是害眼了?”

    “不是害眼,怎么来的?”刘蕴问道。

    毛金笑着说道:“三位都不是外人,此乃前日恩上同主母偶然口角,主母就拿我贱内出气,骂了一顿,当时我在家吃酒,桌子上放了一把大壶,贱内回来摔盘子摔碗的,我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说你在上边受了奶奶的气,怎到家来使性子呢?我不过就是说句话也没有冲撞了她,不曾防备,谁知她拎起酒壶照着脸就是一下,亏我躲得快,打在了眉毛头上。

    唉!幸亏我有些身手,要是软弱些的,不死也是个发昏。一来是祖宗保佑,二来亏我机灵,不然眼珠子都得被打出来。她一把揪住我的耳朵,还要抓胡子,幸喜我的力气大,死命挣脱了,往桌子底下一钻,侥幸逃之夭夭。”

    说完毛金把汗巾拿下来,说道:“不信你们瞧瞧。”

    李增枝和刘蕴仔细一瞧,眉梢骨乌青乌青的,眼睛肿的像桃子一样,只有一条缝隙。

    李增枝骇然道:“这一下利害。”

    毛金说道:“先前肿的更大,连眼都睁不开,这两日好了许多了。”又问道:“你们寻我说什么?”

    刘如虎摇头叹息,将李增枝的事说了一遍,毛金好半天没言语。刘蕴说道:“不是白使唤你,少不得还要酬谢。”

    毛金道:“刘大人,不是这个话,咱们是好朋友,效力分所应当。可是内中缘由你不知道。”

    左右瞧了一眼,毛金继续低声道:“前日恩上同主母说玩笑话,说该让我娶个小,乐一乐,还哈哈的正笑着,不想被主母跑过来把脸同脖子抓得稀烂,一条条的血口子,好不难看。怪是怪不得奶奶,原是恩上的不是,这样的话可是乱说得的?亏了主母心疼**岁的少爷,哭喊着爹爹,奶奶才罢了手,不然还利害,因此这两日上不得堂,在家推病养伤呢。”(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四章 韭菜

    因丈夫得罪了当朝左都督,曹氏心中不安,遂拉着妯娌刘氏求了李增枝的媳妇强氏,当此时三个男人正在毛知县府里开诉苦大会的时候,携带礼物坐了轿子结伴去徐家拜访。

    沐凝雪大感意外,吩咐竹兰把三位夫人请进内宅,见礼看茶后,问明了来意。

    沐凝雪暗道聂家姐妹平安无事,夫君非是追究到底的性子,既然李家也知道错了,冤家宜解不宜结。

    如此做主把徐灏请了来,三位妇人前一刻还在暗赞徐家少夫人的容貌气度,此刻注视着二十余岁的青年进来,真乃翩翩鸾凤,骨秀神清,眉目间隐隐一团威严气象,一举一动都贵不可言,睹之令人可亲可畏,倒是身上穿着不甚华美,和平常百姓无异。

    强氏不似丈夫那般糊涂,深知眼前之人文武全才,其心机城府深不可测,好在他为人极有肝胆,很重情义,这在京城有口皆碑。而大哥李景隆如果不是有他照拂,今次定是在劫难逃,圈子里人人都说徐灏早年即敢作敢为,为了不平之事连帝王都敢触怒,谁不以和他结交为荣?此时见他果然如同传闻般的丰神俊朗,立时肃然起敬。

    俗话说人的名树的影,曹氏和刘氏也很是仰慕,心说亲眼见到这位英雄豪杰,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当下三位明朝追星族的夫人在偶像面前,没了家丑不可外扬的顾忌,轮番讲诉如何如何教训丈夫。还请徐灏原谅云云,徐灏听得又是骇然又是好笑,大抵家有贤妻不遭横祸。虽说这三位贤惠的未免过了头,但第一时间就来登门请罪,为人处事上头比丈夫要强上太多了。

    徐灏笑道:“三位嫂嫂看得起徐某,些许纠纷笑一笑就过去吧。徐灏说话向来说到做到,只要刘兄不再为难他人,我绝不会难为了他。”

    曹氏喜出望外,展颜笑道:“多谢都督大人大量。丈夫他就是那混账性子,打小就惹人生厌,亲朋好友邻里邻居都被他得罪个遍。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徐灏行事向来没有架子,中午亲自宴请三位夫人吃饭,席间谈笑风生言语风趣,不想平易近人的举动愈发受到欢迎。若不是身边的美女实在太多。沐凝雪坐在一边,估计随便勾勾手指头,夫人们都会毫不犹豫的为偶像献身,给那三个难兄难弟戴了绿帽子不可。

    毛知县后堂,毛金说道:“现今主母生着气,贱内受气,我也跟着受气。恩上在主母面前千小心万赔罪的时候,我若去禀报你的事。被主母得知后不得怪我替男人告妻子?这还了得,反过头来知会你家娘子。咱们岂不是个个都要被处治,必死无疑了,所以不敢奉命。”

    说完对着李增枝说道:“尊夫人还算贤惠呢,你失态失于检点,如何怪得人?不曾打断脖子已经算是万幸,要是恩上同我犯了这样的错,唉!恐怕连性命都难保。我奉劝一句,请息息怒,此后凡事小心些多留些神,也就无妨了。”

    毛金起身拱手道:“恕不能奉陪,贱内一早上去留话回来吃饭,我得赶紧回去。”

    李增枝只是叹气,正好田文海赶了过来,刘家兄弟拿了金子便对他嘀咕了几句,田文海眼珠一转,顺嘴说道:“何必舍近求远?我认识府里的袁推官,此事找他才是正理。”

    明代推官是正七品,相当于地方的中级法院院长,位卑却职权颇大,可以对一府之地所有案件进行重审。

    李增枝大喜,兴冲冲的拉着田文海去了,刘蕴和刘如虎兄弟俩面面相觑,猜不出田师爷的深意。原来袁推官非是无名之辈,其祖父袁荣是安徽凤阳府颍州人,追随太祖皇帝起义,以战功获封睢阳世袭百户。

    自此袁家振振森森,书香不绝,百姓称为睢州东关“百户侯”,连续三代人皆能文能武,在地方颇有建树,受人尊敬又称“三世司马”。

    袁推官名叫袁礼,其长兄袁杰继承家族世袭官职,历史上万历朝名臣袁可立就是他的后代,也是从推官开始名震天下,袁礼进士及第后被任命为苏州府推官。

    想苏州自古以来就是江南重地,明朝立国以来高达八成官员出身于江南,而这里面大概一半官员是出身苏州,因此杭州官场背景不是一般的复杂,凡是来此赴任的官员莫不是如履薄冰,是以往往初出茅庐的官员得罪了人,就把你派到苏州来做官。

    袁礼就是如此,当年血气方刚初生之犊不惧虎,在建文朝讥讽过黄子澄误国误民,当时其座师深谙江南官场,对他的前途十分担忧。

    幸运的是靖难之役的四年里,因战事吃紧官场里也没时间相互倾轧,袁礼在杭州秉公执法,被知府石昆誉为左右手。

    石昆此人素以廉直著称,为了给朝廷筹措军饷物资,得罪了当地众多豪强,从而得罪了应天巡抚李肃,被弹劾有罪,袁礼受牵连被压制得不到晋升。

    去年江南遭受大水,很多百姓认为石知府是被冤枉的,所以触怒了上天,可是不等袁礼准备以七品之卑斗四品之尊的李肃,李肃已经被夏元吉等人联名弹劾下了刑部大牢。

    石昆官复原职,不久升为应天府巡抚,袁礼任期未满依然做他的推官。

    袁礼在杭州官声很大,堪称铁面无私六亲不认,一年有半年的时间到各地审案问案,是以刘蕴对他非常忌惮,别看他贵为御史,老远见了袁礼都赶紧绕着走,轻易不敢碰面。

    刘蕴知道田文海交游广阔,他作弄人家的事多了,偶尔有人气不过去告他,田文海没少帮他和袁礼打交道,而袁礼虽然不屑刘蕴的人品,念其所作所为大多无伤大雅,也就一直没有计较。

    徐灏对袁礼很是欣赏,杭州城内灾民遍地,之所以治安不错,这和袁礼的辛苦是分不开的,不过他并没有和对方来往的意思,毕竟以他所处于的身份地位,除非必要不便和文官有太多牵扯。而且以袁礼的为人,大概也不屑和他这样的权贵交往。

    这边田文海领着李增枝求见袁礼,袁礼请二人进来叙话,讲诉详情后,袁礼眉头紧锁,说道:“这皆是什么混账之事?可叹上梁不正下梁歪,知府大人惧内,连带着整个官场都如此畏妻,可笑可鄙。”

    李增枝莫名其妙的道:“这话从何说起,知府大人竟然也害怕夫人?”

    袁礼皱眉道:“此事本官管不了,夫妻之间还是以和为贵的好。你最近险些因行为不检而送命,劝你还是安安生生守着妻子奉公守法,少做些贪图美色的糊涂事,枉送了性命。送客。”

    田文海心中暗笑,他拉着李增枝前来无非是兜个圈子以打消他的念头,好让刘蕴得那三十两金子,连续找了两位官员都不济事,怨不得不帮忙。

    且说刘蕴兄弟俩清早出来,不能空手回家,顺道在回回街买了十斤牛肉,打了两斤烧酒。

    刚到家门口,曹氏站在门内看着街上的两条大狮子狗打架,正看得有趣,见丈夫来了,怒问道:“你替谁买的酒肉?”

    刘蕴低着头走路,吓得几乎把酒瓶扔在地上,定了定神,赔笑道:“我见娘子这几日心情不好,心里急得了不得,今日帮姐夫一个小忙,得了些银子,买酒肉回来孝敬你。”

    曹氏想起徐灏夫妇的劝告,面上露出笑容,笑吟吟的道:“好!正想牛肉炖丝瓜吃呢,才过去一个菜担子,你问他可有丝瓜。”

    刘蕴为了讨好妻子也顾不得身份了,亲自跑过去喝喊那卖菜的回来,卖菜的挑着担子转过来,在门前问道:“大爷买什么?”

    刘如虎在嫂子面前不敢造次,不敢开口一直躺着装死,被下人抬着进了府,隐约就听刘蕴说道:“要丝瓜。“

    那人说道:“我卖的是肥韭菜,没有丝瓜。”

    刘蕴叫道:“我说的是丝瓜,谁要你的韭菜?”

    那人见状挑起担子,嘟哝道:“韭菜是兴阳的倒不吃,丝瓜那东西是泄阳的倒要。”

    曹氏听见这话,忙对丈夫说道:“你怎这么死相,既没有丝瓜,韭菜炒肉不好吗?快多买些。”

    刘蕴没法又把人叫回来,买了几斤进家,刘氏见买他拎着牛肉,满心欢喜,对着刘如虎道:“别装得像个死人,你左胳膊能动弹,当我不知怎地?”

    晚上吃饭时,盘中肉少韭多,刘如虎只翻着肉吃,而刘蕴单吃韭菜。刘氏奇怪的问曹氏:“大哥怎么不吃肉?明明每日无肉不欢,是什么缘故?”

    曹氏低声笑道:“先前那卖菜的说韭菜兴阳,故此他一味的吃菜。”

    刘氏听了钉钉的望着丈夫,还在那里一个劲的寻肉吃,心里急得忍不住了,骂道:“你害了馋痨了?好歹韭菜吃一些呀。”

    刘如虎仅有一只手好使,单手忙着找肉吃呢,吓得把手中筷子掉在了桌上,茫然不知是什么缘故,忙拾起筷子将韭菜一连吃了几大口。

    刘氏笑道:“看这才是理。”妯娌二人彼此心照笑了一场。(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五章 情之一字

    且说当时徐灏宴请三位夫人的时候,新来的丫鬟巧云怔怔望着强氏,人的际遇真是玄妙非常,昨天还是刘府的丫头,今日则身处于徐家,前一刻沦落风尘,这一刻恢复清白,看着往日高高在上今日客客气气的夫人,这令巧云不能不为之感慨万千。

    原来她就是被强氏打发出来的那位俏丫头,因沐夫人的一个丫头最近病逝,见她无依无靠就要来留在了身边,改名为巧云。

    散席时,巧云故意送出来,遇见候在垂花门的管家强弼,对着强氏恨声道:“夫人好狠的心肠,竟把我卖到了娼户家,却不知我能够得遇贵人吧?”

    强氏大惊,恍然面前的是她,忙说道:“这从何说起?我嘱咐管家把你送到好人家了呀!”

    巧云指着变色的强弼怒道:“你问他。”

    强氏心中大怒,观强弼神色已经猜到实情,但碍于在徐家不便发作,正色对着沉下了脸的徐灏说道:“奴家问心无愧,都是这奴才背着我作恶,明天一定给哥哥一个交代。”

    徐灏冷道:“不是给我交代,而是给她交代。罢了,来人将他送交官府,以逼良为娼的罪名严办。”

    说完徐灏甩袖径自离去,当时曹氏和刘氏心中震惊,只见强氏唯唯诺诺丝毫不敢多说半个字,任由强弼被家将拖走,都暗道果然是权势熏天的徐都督,同样贵为国公的曹家在他面前竟犹如老鼠见了猫一样。

    却说这巧云在侍郎家里做了几年的丫鬟,聪明伶俐善能体贴人。当年乃是夫人的心腹,爱她如亲生女儿一般,时常带她一塌同卧,以消寂寞。

    现在也是,看见夫人开心她喜颜相对,见夫人忧虑了,她也是满面愁容,见夫人时喜时悲,她无话也能谈些话来,说说笑笑替主人解忧。短短几日就深得沐夫人的疼爱。成了贴身丫头。

    沐夫人并不知就是因巧云的这般玲珑心思,所以才被聪明反被聪明误,侍郎夫人凡事都吩咐她去办,久而久之因太了解夫人的所有隐秘事。怕有一日会被抖落出来。借故就送给了女儿。而强氏也是因母亲的嘱咐,又发觉初长成人的巧云姿色不俗,所以没有留下来配了小厮。而是卖给他人。

    最近沐夫人久旷之身,时常忍不住胡思乱想,晚上听到西屋里女人们在说笑。

    信步出来,听她们在说什么长又大的,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堆,听不明白也听的不清楚,抬脚走进屋里。

    妇人们见了她进来赶紧绷着笑脸,都不做声了,沐夫人问道:“你们说些什么,这么好笑?”

    丫鬟月佩说道:“大家讲闲话呢,没有说什么。”

    沐夫人说道:“我听见你们说说笑笑,有话就说,怕什么?”

    其中一个妇人指着另一个说道:“她刚才见了个稀奇的东西,吓掉了魂,跑来告诉我们,所以大家在笑。”

    那妇人笑着瞅了她一眼,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夫人别听她们的。“

    沐夫人动了疑心,问道:“到底见了什么,快说出来。”

    那妇人见追问得紧,只得笑道:“夫人听了怕脏了耳朵,不雅的很。”

    沐夫人笑道:“我又不是刚出阁的女儿,大不了是些情事上的龌蹉,有何听不得的?”

    妇人索性实话实说:“刚才到茅厕去倒净桶,不防撞见了三少爷在里面溺尿,哎呦老天爷,那个东西软叮当的就有五六寸长,酒盅口那么粗,这要是硬了起来,还不知有多大呢?是以咱们在这里说笑,亏了三少奶奶有福又能受得了,得了个如意郎君。”

    沐夫人身边之人大多二十岁往上,几个丫头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女人们聚在一起很喜欢谈论男女之事,实属正常。

    但毕竟涉及到女婿,沐夫人摇头笑骂道:“果然是恶心之言,今后不许议论了。”

    巧云也在旁边听着,嘻嘻的笑,一个妇人指着她道:“丫头家也不害羞,你笑什么?”她才跑了出去。

    沐夫人回到房里,一想到女婿的那物件何等壮哉?好在也不是特别的巨大惊人,不然女儿可就惨了。忍不住笑了一回,想用角先生等物解解馋,心说这事瞒不过巧云,得让她守口如瓶才好。

    当下叫巧云同她上楼,把房门关上,沐夫人坐在椅子上说道:“我有些私事,你不可泄露才好。”

    巧云乖巧的道:“奶奶待我好,我绝不会走泄。”

    沐夫人欲言又止,巧云知夫人疑心,忙说誓道:“夫人不必疑我,我若不尽心替您保守秘密,泄露与人便天打雷劈,一辈子没有汉子。”

    沐夫人见她发誓了,遂拉着巧云的手,红着脸道:“你这样年少青春不晓得我这年纪的苦楚,为亡夫守节,没了男人偶尔也得做些房事,唉!委实一言难尽。”

    巧云吓了一跳,以为夫人是求她帮忙牵线,好密会外头的男人呢,赶紧说道:“您对我好,不管叫做什么我都愿意,不过领汉子进来不是当玩的,得小心行事。”

    沐夫人一楞,好气又好笑的道:“胡说六道,谁说要男人了?罢了罢了,被你这么一说也没了兴致。”

    与此同时,沐凝雪今日来了月事,吩咐芷晴去伺候丈夫,芷晴遂红着脸用香肥皂洗了个澡,梳了梳头,用心打扮一番,领着香萱出来从角门直达书房。

    麝月和灵玉睡的早,院子里寂静无声,芷晴开了院门带好,顺着回廊走到书房后角门,轻轻推开转身锁好。

    徐灏正在处理外事,隐隐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月光下香萱扶着一位美人来了。

    仔细一看原来是芷晴,头上紧紧挽了个苏髻,插着两支金簪,穿着随身大红丝纱,宽袖袄儿,鹅黄丝绸裙子,手中捏着一条白纳汗巾。

    徐灏见状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抱到床上,替她宽衣褪裤,芷晴脸蛋红红的微微含笑。也不抗拒。眼眸半闭半睁。

    香萱笑嘻嘻的举起宫灯,灯光照着一身雪白,直盯盯的看着少爷那胯下之物,不禁有些害怕。又瞅着芷晴姐一样不堪忍受。反复喃喃道:“你慢些。慢些,我受不得了。”

    体滑如脂,身温如玉。上口似樱桃,下口包含红芍药;唇如赤豆,且直唇微露紫鸡冠,胸前如新剥鸡头肉,捏着已是**。下户劈开首瓣,摸到勃然兴发。

    徐灏享受着芷晴的破瓜之痛,动作温柔,而芷晴苦苦等待多年,终于盼来了这一刻,成熟娇躯忍受了一下痛苦也就过去了,很快水到渠成也享受到了男欢女爱的美妙滋味。

    当晚二人情致如火,翻云覆雨起来,一个初尝滋味,一个久经风雨,浴水鸳鸯没完没了,却把未经人事的香萱闹得个浑身酥软,一屁股跌坐在了太师椅上。

    一夕缠绵不消多说,第二日祝伯青又邀请徐灏出门,路过桃花渡的时候,望着聂家旧宅,祝伯青坐在马上叹道:“其室则迩,其人甚远。”说着眼圈儿红了。

    江登云暗暗叹息,薛文不解其故,细问他们方才明白,也叹息了数声。徐灏却冷道:“你家有即将订亲的未婚妻,又对人家姐妹多情,到底爱的是哪一个?虚伪。”

    祝伯青叫道:“兄长还不是家有娇妻美妾?难道你对其她人一丝情意都没有么?”

    徐灏不屑的道:“除了妻子之外我从不谈情,我既然无耻拥有妻子之外的女人,自然耻于言情,不然又何其虚伪?当然没有情意是不可能的,不过我不会像你这般惺惺作态,没的玷污了情之一字。”

    祝伯青如梦方醒,叹道:“兄长说的是,这段日子以来,我发觉真正喜欢的其实是怜儿,我不想耽搁了瑶君表妹,婚事就算了吧。”

    薛文色变道:“你糊涂了不成?娶了聂怜儿你还怎么出仕做官?”

    徐灏不以为然的道:“为何不能做官?怕人言可畏被同僚讥笑?如果抱着上下一团和气做官发财的念头,可见你等的将来成就也有限的很。”

    祝伯青沉吟半响,慨然说道:“明日我就去扬州。”

    不等同样变色的江登云出言劝止,徐灏幽幽说道:“丑话说在前头,你心上人早已不是处子,前后男人也经历了六七个,讨好男人的手段信手拈来,这方面瑶君才是最单纯的,有口无心得罪人也是不经世事年轻气盛的缘故,相反聂怜儿年纪轻轻开门迎客,已经变得成熟世故,我也无法担保她的人品好不好,希望你能好好的想想,娶瑶君乃是上上之选,不要鲁莽做出选择。”

    祝伯青神色顿时惨然,挣扎了好半天毅然说道:“我喜欢她,我不在乎。”

    “好!”薛文大声叫好,江登云也不禁露出赞赏之色,因为妹妹的不快消失了。

    而徐灏则策马走到他近前,忽然挥起一拳打在对方脸上,祝伯青随即一头栽倒在了松软的草地上。

    在薛文和江登云的惊骇注视下,徐灏居高临下的道:“糊涂透顶,你以为你是情圣?身为男人有担当是好事,但你得懂得审时度势,权衡利弊,得罪了江家背上了污名,如果没有人保你,将来你能否做官都是未知之数,守着一份家业你能经营的好嘛?”

    祝伯青躺在地上大叫道:“粗茶淡饭我也甘之如饴,只要能和怜儿厮守一辈子。”

    徐灏眯着眼问道:“你真的对瑶君无动于衷?”

    “这!”祝伯青立时哑口无言。

    徐灏冷笑道:“没有好感那是自欺欺人。你冲动之下的说辞不足为信,只是因为怜惜聂怜儿罢了,此事原本就不是什么难解之题,鱼与熊掌皆可兼得。可是今天你既然冲动的表明了心意,那么就不能委屈了瑶君,再说你怎知聂怜儿就一定非你不嫁?”

    祝伯青呆呆的道:“我是对不起瑶君,我会当面认错,可是怜儿怎么能不嫁给我呢?”

    “那可未必。”徐灏神色间意味深长,“明日咱们就一起去扬州,当面问个清楚好了。”

    “真的?”听到去扬州,祝伯青立时精神大振。

    徐灏目光极远,看着远处的青山绿水,心说以聂怜儿的眼光见识,不会不晓得利害,她如果真的喜欢你,又岂能让你背负污名?明眼人都知道退而求其次才是对的,这也是世间森严规则下的无奈选择。

    如果为了你而不嫁,我肯定会成全你们这对有情人,如果她想都不想的答应嫁给你取江瑶君而代之,由此可见那是什么人了。

    虽说聂怜儿很无辜有争取幸福的权利,但从她以平民之身选择做妓女的那一刻起,就已然失去了他人的同情,不管好与坏都要自己去承担,身为她的丈夫,那么你祝伯青也要独立去承担两个人的幸福。

    想徐灏带了古代,所见之中都是先结婚后恋爱的夫妇,即使是姐夫和大姐,这也不难理解为何古代男人如此热衷于寻花问柳,人毕竟是感情方面的需要,尤其是年轻人。

    徐灏愧对于凝雪愧对于身边的女人们,他很希望见到一个专情之人,但是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祝伯青。(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六章 烟花扬州

    晚上徐灏返回家里,李冬拿着帖子来说道:“京城杨士奇大人遣人来拜。”

    徐灏接过来一看,信上除了问候之外,大意是说见到了一位落魄举子,名叫王骥,河南人,家世赤贫,沦落在京师以卖文糊口,言“其人虽暂困风尘,将来必成大器”。

    “有些意思。”徐灏来了兴趣,能得到杨士奇的赞赏,此人应该是个人才,事实也是如此,这王骥在历史上永乐四年中了进士,后来官至兵部尚书,明朝有三位文官因战功而封爵,其中有阳明先生王守仁,而王骥被封为了靖远伯。

    徐灏自然不知王骥其人,当下请来见面,此时王骥年仅二十来岁,英气内敛身材挺拔,从外表上看风姿气度都不俗,这也是官场上的痼疾,长得不好看或身上带些缺陷很难做官。

    王骥欠身道:“晚生连年颠沛,于京城所行受阻。昨日抵达杭州即访问舍亲居止,已知前半月携家眷赴任去了。蒙杨大人盛意嘱咐,此行倘不得意,命来拜见徐都督,定蒙眷顾。”

    徐灏不禁又高看对方一眼,时下很多读书人明明很渴望接近自己,却碍于所谓名声故作清高,酸腐的令人恶心。要不然就是一些只知苟且钻营的无良文人,而这位王骥倒是坦坦荡荡,去亲戚家投靠不成,马上按照杨士奇的意思过来,不是拘泥之辈。

    徐灏想了想说道:“你来年要考试,那我送你去杭州祝家。家主祝封是个退休的官员,其子祝伯青和侄子江登云为人热情,都是有才之人,他们俩今年要参加乡试,以他二人才华来年你们三人定会一同赴京赶考,如此不碍你的名声,彼此切磋也有助益,你看如何?”

    王骥没想到徐都督如此通情达理,思虑周全,感激道:“听从大人之命。晚生感恩不尽。”

    徐灏笑道:“扶助之举在士林乃是常态。我也算半个文人,不必言谢。”

    李冬送王骥去了祝家,祝封见他一表非凡,同样大为赏识。叫来儿子侄子。当面说道:“这位士子因投亲不遇。徐都督嘱我照应,就让管家将骥少爷的行礼铺设外书房,你二人也好就近请教学问。”

    说完又向王骥说道:“暂时委屈寒舍小住几日。恐有慢待之处,尚祈包涵,过几日老夫自有安排。”

    当晚王骥和祝江二人同睡在书房里,三人谈谈说说,讲解些考据学问,分外投机。

    徐灏这边非常兴奋,终于可以一个人溜出去玩了,至于什么情不情的都是扯淡,祝伯青娶几个老婆又关他鸟事?

    不过玩翘家出走的游戏貌似后果太严重,势必会惊动整个地方,再说君子不涉险地,无论如何都得带几个人一起跑路,这样家里人也会安心。

    四更天时,徐灏偷偷带着徐季沐守两个亲卫,徐起顾喜两个参谋,留下秘书官秦成应付全家人的责问,在秦成一副苦瓜脸的目送中,潇潇洒洒的打后门溜了。

    本着拉人垫背的宗旨,徐灏跑到薛家拐走了薛文,汇合祝伯青等人乘船骑鹤下扬州是也。

    不提杭州城内因他的失踪而乱成一团,二日后抵达扬州钞关门码头,坐马车选定住在城内柳巷连升客栈。

    客店规模不小,祝伯青包下了后面一座大院,店东看出这几位都是些贵公子,格外巴结,亲自进来张罗,晚间又送来一桌酒席。

    第二日清晨一起出门游玩,逛了小金山,尺五楼,没有唐伯虎的桃花庵等名胜。

    乘船去了城外平山,泊了船众人上岸,早有当家和尚迎接入内,陪着各处游览。

    在第五泉水处烹茶,在平远楼下吃了扬州点心,选了一株千年柳树下摆酒席地而坐,此刻的徐灏犹如脱缰野马一样,脱了大衣兴致高涨,招呼大家入席欢呼畅饮。

    道路上男男女女的香客手持香帛,往观音山去进香,有些年老妇人手捻佛珠,一路上神色虔诚念着经,缓步而行;来自城里乡村的少妇打扮的红红绿绿,在人群中行走,有些其貌不扬的妇人故意走得扭扭捏捏,见有人望着她们,搔首弄姿装出了无数丑态,惹人发笑。

    王骥说道:“这几年扬州繁华渐渐甲于天下,我见皆是因朝廷重商的缘故,出海经商的人家凭此而赚进大把金银,又有朝廷水师剿灭海盗,倭国因都督杨威海岸,积极配合水师约束倭寇,这一年来海贼骚扰地方的恶事大为减少。

    可惜当年的沈万三家族覆灭,如若赶上了当今盛世,定会大展拳脚更上一层楼,或许能成为天下之首富。”

    徐灏笑了笑没言语,因他暗中出手,沈万三的后代并没有被灭族,如今都已经迁回原籍,当然徐灏阻止不了家产被抄没大半。

    当年沈万三之所以富甲一方,因私下里和逃亡海外的势力相互勾结,依靠海洋走私聚敛了万贯家财,朱元璋禁海的一个原因就是为了防范张士诚残部,加上深恨为富不仁的大财主,沈万三可谓是他的眼中钉了,就算没有这些罪证,没有靠山的富豪也不过是权贵们眼中的鱼肉而已。

    扬州因地理位置而兴盛起来,万船云集一派热闹景象,这令徐灏兴致颇高,笑道:“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李青莲又云‘烟花三月下扬州’,看来得会会本地的名妓,这才不虚此行。”

    薛文大感意外,好友是有名的不逛青楼,难道远离家人打算放纵自己?祝伯青心里记挂着聂家姐妹,可既然徐灏发了话,也只能延后见面了。

    此时聂家姐妹在城外寺庙里上香,瞻仰了神像后,在厢房里歇息了一会儿,正准备回去之时,撞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个少年,一脸的邪气,穿着打扮极为华丽,背后也是衣衫华贵的豪奴。

    这些人站成一排在聂家姐妹面前,嘻嘻哈哈的看着她们边笑边指指点点,把姐妹俩羞得满脸通红,转头对宋二娘说道:“咱们回去吧。”

    奈何两扇门都被人家拦着,哪里走得出去,除非是擦肩而过。

    宋二娘皱眉道:“人家内眷坐在屋内,你们这班男人也挤了进来,又挡住去路,是什么意思?”

    少年笑嘻嘻的道:“好笑,好笑!这寺观是人人游玩之地,女人们来得,我辈男儿自然也来得。若说怕生人,那就躲在家里不要出门,既然出来了就别怕被人看。嘻嘻!我久仰芳名,无缘一见,今日不意得睹真容,果然如传言般不俗。

    我也算扬州有名有姓之人,不致玷辱你们。再说尔等做的迎来送往之事,当我不知吗?偏装作一副良人模样。”

    聂家姐妹被人一语道破身份,又羞又怒,也又忿又愧,宋二娘听他们言语不逊,又带着讽刺,大怒道:“放屁!好大胆的狂生,敢对良家宅眷胡言乱语,还不快快滚出去?若叫来地方,告你们青天白日戏弄良家内眷,只怕你们讨不了好去。以前是以前,如今我家姑娘已经从良了。”

    少年从小到大从来没人骂过他,气得暴跳如雷,“该死的狗东西,少爷我轻易不同人说话的,今日算是给你们体面,竟敢顶撞我?”

    正当他命家奴去打人的时候,庙里主持道士跑了过来,跪在少年面前求道:“祝少老爷,祝少大人,切切不可动怒,凡事看在小道的狗面,闹出事来小道是吃不起啊。”

    道士又央求少年同来之人帮着劝解,有人就说道:“少爷,成全道爷了吧。这几个**算什么东西?出去要打要杀,还是买来玩玩或重办,不都由得您?”

    姓祝的少爷却不过众人和道士的情面,恨恨的道:“便宜她们了,咱们走。”

    聂怜儿听道士称呼那可恶的少年什么祝少老爷,心里分外气苦,想这个人偏生也姓祝,何以伯青为人温柔体贴,这人则十分暴戾,可惜辱没了这个“祝”字了,不由得泪如雨下。

    宋二娘光棍脾气,本想多骂几句,眼见姐妹俩哽咽着满脸绯红,那样子着实可怜;又见主持畏惧来人如虎,肯定是个大有势力的官宦公子,也就不敢多说了,赶紧带着姐妹出来上轿,一溜烟的去了。

    杭州城里,刘蕴晚上在书房里不得亲近女人,便选了个眉清目秀的小厮出火。

    这小厮生的细皮嫩肉,竟比女人还娇媚三分,伺候的老爷舒舒贴贴,哪知有其他小厮妒忌他专宠,跑去告诉了曹氏。

    三更天时,曹氏带着奶妈丫鬟,气势汹汹点着灯笼直奔书房,就见丈夫正和小厮躺在一起睡的正香。

    曹氏大怒上前一把掀开锦被,两个都是精光灿烂,气的她用大环锥照着小厮的嫩白屁股上狠狠戮了十来下。

    疼的小厮惨叫一声,翻身滚到地上,钻进了塌底下。曹氏也不去管他,一把攥着刘蕴的胡须,拔掉了一半,揪着剩余的胡子,像牵羊一样的拉着去了内宅,暴打了整整一宿。

    刘如虎得知消息后暗叫一声苦也,生怕堂哥被活活打死,赶紧去求毛知县救命。

    公堂上,毛知县坐着出神,摇着头沉吟,见刘如虎被抬了进来,自得笑道:“我算是要脱离苦海了,上个月写了奏疏求圣上准许我纳妾,以圣上仁义定不会驳我,就等旨意下来了,那时太太也便没法了。哈哈!晚上请你们兄弟俩一起吃酒,好生庆祝一番。”(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七章 逛院子

    刘如虎听完后刚要赞扬一句大人威武,忽见老爷的脑袋好像黑乌鸦一样,展翅飞的老远,啪!落在了地下。

    满堂公人全都被唬了一跳,忙低头看去,原来是毛知县戴的乌纱帽,赶忙再一起看向大老爷,就见太太拿着个棒槌,面沉似水的走了出来。

    刘如虎张大了嘴,刚才那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先是毛知县得意洋洋的说话,后被太太一棒槌对着脑门劈下去,顿时把个大老爷给震昏了,一头歪在了公案上。

    “不好!”刘如虎类似场面经历的太多了,训练有素的反应过来,赶紧装出一副气若游丝的可怜模样,口眼歪斜,把头往后一仰装死。

    很幸运的,怒气未消的太太没理会受了重伤的他,直奔狗头军师的师爷杀了过去,背着写奏折不用问肯定有师爷参与,绝不能饶了他。

    那师爷哎呦一声,见太太挥舞棒槌带着风抡了过来,忙把头一低,连耳朵到肩膀都被狠狠打了一下,“哎呀”惨叫,拼了老命的往外跑,太太拎着棒槌在后面追。

    整个公堂鸡飞狗跳,公人们吓得跪了一地,拦住太太哀求道:“求夫人给老爷留下体面,外边多少书办衙役百姓看着呢?这要传扬出去怎么得了?老爷的官也不用做了。”

    太太气的五官变形,叫嚣着不依不饶,亏得跑出来十几个媳妇丫鬟,好死好活的把人给劝了进去。很快苏醒过来的毛知县面如土色。不等传叫即浑身哆嗦的主动去请罪。

    刘如虎暗叫一声罢了,看来遍天下的男人都惧怕妻子,挨打就挨打吧,到底夫妻一场不会真的闹出人命。

    他垂头丧气的不想回家受到刘蕴牵连,再说为人下属也不能说走就走,一群人等了好半天,就见毛知县出来时鼻青脸肿还弯着腰,一步一步的慢慢走路。

    后来刘如虎才知道,太太竟然拿老爷的名字图章,把红印盖在了那龟-头上面。每天晚上都要查验。若是擦掉了便了不得,所以毛知县不得不走路弯着腰,撒尿的时候更是小心翼翼。

    不久后,毛太太连圣旨都给驳斥了。上书反问帝王不干正事。凭什么干涉官员家事?朱高炽得知后无可奈何。笑了笑也就过去了,只可怜了毛知县。

    世间事都有正反两面,毛知县怕妻的名声尽管在官场上人尽皆知。传为了笑柄,但正因妻子的严加监管,不敢敛财不敢惦记女色,兢兢业业的治理地方,仕途做的风生水起。

    且说曹氏暴打了一顿丈夫,罚刘蕴又跪了一宿,其实她心里并不怎么在乎丈夫押戏小厮,再荒唐也不会怀了身孕,不会抬举为姨娘,有个屁用!只因有人告发必须得做出反应,不然夫人的颜面何在?

    眼看丈夫丁忧之期将满,为了前程,曹氏听闻徐灏去了扬州,便命丈夫带着田师爷也去扬州,想办法亲近亲近以为家族靠山。

    刘蕴却有些不情愿,走夫人路线算什么能耐?虽然曹国公李景隆失势了,可老丈人乃是堂堂侍郎,不定什么时候就做了尚书呢,用得着去巴结徐灏?

    到底不敢违逆夫人,刘蕴跑到李家说明缘由,强氏心说亲近徐灏是好事,正好最近看丈夫比较碍眼,遂吩咐李增枝一起去。

    不管是曹氏还是强氏都有的是监控手段,根本不担心丈夫在外胡作非为,大抵逛个青楼押戏相公等逢场作戏避免不了,往往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把野女人领回家就行了。

    扬州城,徐灏打听到最有名的妓女名叫蒋云凤,大家兴致勃勃的找到了巷子口,迎面一座大门,灯笼上写着蒋字。

    应该是来对地方了,大咧咧的走进来,被人伺候着引入明间内坐下,稍坐片刻献上茶来,只听得一阵笑声刮耳,走来四五个相公,脸上涂抹着粉白黛绿,都有些颜色。

    最有青楼经验的祝伯青先是愣住了,随后心里爆笑,很不仗义的没言语。

    相公们见徐灏等人衣服华美,人物轩昂,争着询问姓名,祝伯青和江登云见惯了此等事,笑着一一答了。

    反观徐灏薛文和王骥都有些不习惯,皱着眉不理会他们,倒是其中有个未曾梳头的小相公,大约十三四岁,名叫来喜,取了支水烟袋走过来敬祝伯青。

    徐灏惊奇的道:“拿来给我瞧瞧。”

    来喜笑嘻嘻递过来,徐灏拿在手里仔细端详,样式类似烟枪,闻了下味道是很强烈的香甜气味,不同于他熟悉的烟草味。

    来喜笑道:“此乃治疗头痛目眩等的良药,偶尔为之会大增房事精彩,但不可吸食太多,不然会令人一日离不得它,时间久了就成了废人。”

    徐灏立时色变,震惊的道:“这可是阿芙蓉?或者是罂粟粟?”

    阿芙蓉和罂粟粟都是指的鸦片,乃是唐朝宋朝时期的名称,向来作为麻醉剂使用,徐灏没想到在这经济发达的扬州,竟有人把它当成了烟草来吸食,好像确实是从明朝开始流行的。

    而历史上明朝中叶,荷兰人通过台湾把北美印第安人的烟斗连同烟叶传入中国,结合鸦片很快风行开来,那时吸烟者的广泛程度一度令朝廷恐慌,崇祯皇帝曾下令禁烟,据此那时已经有人尝试把鸦片混合在烟草里。

    当然直到满清中叶,西方国家以英国为首大力倾销鸦片到中国,不但一举扭转了贸易逆差,也让中国人沦为了东亚病夫。

    薛文凑过头来,见药膏呈棕色,用手捏了捏信口说道:“这不就是乌香嘛?去年暹罗进贡了二百斤。”

    徐灏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不用问也能猜到朱高炽用鸦片做什么,对男人的特殊功用使之不再仅仅是一种良药,而此种毒物伴随着烟草进入中国,想要全面禁止何其之难?

    就和东晋时期名人服用药石的风气一样,鸦片初期乃是皇族贵族等用来炫耀的奢侈品,会成为上流社会的时尚,吸食鸦片需要充足的闲暇,是富人乐此不疲的雅事。

    倒是明朝严禁以下越上,作为帝王的专属,不允许下层社会吸食。每年的产量也很小。是以危害不大。那些皇族官员和文人包养的戏子妓女,整日里吞云吐雾死了也就死了。

    而满清时代因制止不了列强大规模的输入,致使贩夫走卒也能吸两口,等鸦片失去了昔日高雅富贵的光环。这时候上流社会反过来咒骂百姓流氓破坏了淳朴的社会风气。污染了上流社会。主张禁烟。

    徐灏不是不明白鸦片的暴利,记得看过的小说里,用它来坑害蒙古人倭国人乃至欧洲人。除了为国赚进无数金钱外,也报了一箭之仇,主人公打着我不做也会有人做的借口。

    但徐灏自问做不出此种丧尽天良之事,作为后世人太清楚其危害到底有多大,倒不是出于伪善,而是此种千夫所指断子绝孙的恶事,能干吗?不能干。

    徐灏可不愿因为自己使得儿孙们出现臭名昭著的大毒商,或者染上了毒瘾,而且一旦搞起此种买卖,能不回流到中国?那岂不是提前几百年就坑害了万千家庭?

    徐灏也不想利用鸦片从而控制他人,阴谋之所以是阴谋,正是因为其根本见不得光,或许会偶尔使用些阴谋诡计,但绝不能靠阴损手段长期行事,不然害人终害己,做人还是得光明正大,坦坦荡荡。

    不管如何,徐灏都不想碰触鸦片等遗祸无穷的毒物,做人总得有些底线。

    当下徐灏冷道:“明知此物会致人上瘾沦为废物,更会害得他人倾家荡产,为何还要吸食?你家已然是犯了死罪。”

    老鸨见他词严厉色,慌忙过来狠狠抽了来喜一耳光,骂道:“说了多少遍这不什么好东西,你非要用来讨好不明底细的客人,滚出去。”

    徐灏皱着眉头看着,没有说什么,这东西既然已经出现了,那就肯定会慢慢传播出去,能够禁止住嘛?

    一时间不禁深感头疼,倒是可以寻找些瘾君子送到朝堂上,让群臣知道利害,然后开展普及教育,让百姓知道其严重危害。

    就怕越禁止越会有人偷着吸,反而给鸦片打了活广告,更有甚者,精明商人看到商机贩卖到各国,万一把爱迪生啥的给活生生弄成了废人,人类文明可怎么办?

    俗话说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不可活,徐灏自己不想沾染上,也不可能完全禁止别人去沾染,心说就这么着吧,管天管地管不了别人主动去作死。

    有相公坐在了祝伯青身旁,伸手接过纸扇来看。祝伯青问道:“凤姑在家么?”

    相公有些不乐意的道:“你与姐姐相好么?”

    祝伯青笑道:“我们慕名来访,面尚未见,怎说相好二字?难听。”

    相公一副女人作态的扭过头,撇嘴道:“我不信。”抬手想解下徐灏身上的玉佩来看。

    旁边一个相公名叫文燕,生得两道弯弯的修眉,一对盈盈的水眼,肌肤很是白皙,看出徐灏不是好惹之人,走过来拧了他一下,“小孩子讨厌,这玉佩一看就知价值连城,弄损了你赔得起嘛?”

    小相公冷笑了声,干脆起身走了。徐灏瞧着文燕相貌就算了,穿一件白罗小褂,内里透出鲜红肚兜,胸前不知垫了何物,两乳高高的凸了出来,裙下金莲大概能有五寸,翘着脚走路。

    祝伯青他们也瞧得有趣,都笑了出来,文燕显得格外得意,抿着嘴笑嘻嘻的正要说话,里面走出来个侍儿,风致嫣然的道:“请诸位公子后面凤相公的房里坐。”

    徐灏顿时犹如五雷轰顶,失声道:“敢情这蒋云凤是男人?”(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八章 他是谁

    徐灏不愿见一个男姐,哪怕长得比女人还女人,薛文和王骥见状就陪他在附近随便走走,祝伯青和江登云则起了兴致,随着那侍儿走过穿堂,上首房门挂着一条月白色门帘,两边高高挂起,房中图书四壁,摆设颇为雅致。

    蒋云凤已经迎至门前,请二人进去坐下。祝伯青见他穿了件藕色宫衫外褂,内衬纯白罗衫,下系玉色罗裙,露出产自辽东的淡红茧丝宽镶底衣,一对莲钩宛如新月,真是花容月貌,腮边两个微涡。

    祝伯青暗道一声果然名不虚传,笑问道:“尚未请教小字?”

    蒋云凤说道:“贱字芳君。”也问了二人姓字乡贯,笑盈盈的道:“聂家两位姐姐想是认识的?”

    江登云说道:“同居一城,如何不认识?她家现在因出了件事,回到扬州了。”

    蒋云凤轻笑道:“我也接着信了,两位姐姐回来后不再开门,是以不便相会。倒是常见她们来信提及二位是当世的才子,不要问了,你钟情之处,我也略知一二。”

    祝伯青有些不好意思,感慨笑道:“谈谈情是有的,就是我有些不明白何以是情,何以是钟情?”

    蒋云凤说道:“情之一字,你我心印而已。一人有一人之情,非身处其境者不知,你今日问我何以为情?你就是你,我原非她,亦难以解释清楚。”

    江登云拍手道:“芳君能领略到情妙之地,也算是位情中魁首了。”

    三人正在说笑。只见那侍儿进来道:“外面有位刘老爷,说是杭州下来的,要见见姑娘。”

    蒋云凤皱眉道:“什么刘老爷。谁耐烦见人,你去回掉他就是了。”

    侍儿解释道:“外边已经回过姑娘不在家,他定见不肯走,坐在那里发火。”

    江登云说道:“芳君不可为我们恼了人,你若不去见他,料想是不肯走的。”

    蒋云凤没奈何的吩咐他道:“玉梅,你好好伺候着两位少爷。我还有话问他们呢。”说完,起身飘然而去。

    江登云瞅着玉梅颇为可人,问道:“你今年十几岁了?”玉梅道:“十五岁了。”

    “可识得字么?”

    “姑娘闲时教着我认字。不过我的记性不好,时常忘记了,惹姑娘训责。”

    江登云点点头,又问道:“你家姑娘平日与什么人来往?”

    玉梅说道:“来往的不过词客骚人一班名士。若是纨绔子弟。任他挥金如土,正眼也不看他一下。”

    祝伯青赞道:“果然名下无虚,颇有聂氏姐妹风范,江南最有名的四个人,我已见了三个,可惜苏盼儿远在金陵,不能一见。”

    玉梅说道:“我听得姑娘说,赵姑娘这个月中旬就要来扬州了呢。也就是这几日了 。”

    忽然有人进了屋,前面是刘蕴和田文海二人。蒋云凤跟在后面,祝伯青和江登云无奈起身,拱拱手道:“幸会!刘兄何以也到了扬州?”

    刘蕴哈哈大笑道:“此言太欺人了,这种好地方,两位贤弟来得,为兄就来不得?”

    回头对玉梅说道:“你去叫照备酒席来,我的东道,请两位好友。”

    祝伯青焉能和他一起吃酒?说道:“弟等尚有点小事,不能奉陪,改日再聚吧。”

    刘蕴忙用手拦住,“没有的话,我不来你们不走,我来了就走,不是明摆着恶嫌于我?纵有天大的事,都不能走。”

    田文海也帮着挽留,祝伯青和江登云到底年轻面嫩,脱不了身只得勉强坐下,想着稍微坐一坐就走。

    很快摆上酒来,刘蕴叫换了桌围,让二人上坐,蒋云凤陪坐一旁,又点了来喜和文燕两个相公,来喜坐在刘蕴身边,文燕坐在田文海肩下。

    蒋云凤起身敬了酒,大家谈谈说说,祝伯青又要告辞,刘蕴作色道:“伯青老弟,难道我不配陪你吃酒么?好歹都要终了席。”

    祝伯青见他动气,也不想撕破了脸皮,忙道:“既然兄高兴,那小弟不走了。”

    刘蕴喜道:“这就对了,咱们自家兄弟不要拘束,不要学那拘拘泥泥的。”

    酒过三巡,有了四五分醉意的刘蕴被妻子压制的狠了,打着化解前嫌的旗号岂能不好生放纵一下?拉着赛过女儿的来喜絮絮叨叨的闹个不停。

    起先祝伯青和江登云低头闷坐,那蒋云凤不愿意陪越来越恶形恶状的两位俗客,掉转身同祝伯青说话,江登云见状把椅子挪了挪,坐过来聚在一处谈心。

    刘蕴原形毕露也顾不上他们了,握着来喜的手,说道:“你给我做个干女儿吧,我明日裁两套衣料,打两样首饰给你,算个见面礼。”

    来喜人小鬼大,听了一头滚在他怀里,笑嘻嘻的道:“干爷,你不要哄我?”

    刘蕴捧着他的脸,笑道:“乖乖,我从来不骗人。”斟了酒与四喜一递一口的吃。

    祝伯青皱起眉头,心说刘蕴身为官员,丁忧在身堂而皇之的招妓实在太过胆大,就算是御史难道就不怕被其他同僚知道了上书弹劾?

    那边田文海把文雅搂在怀里,笑道:“他们都认了相好,我同你也结个交情吧。”

    文燕瞅着他说道:“我是不配。”一眼看见田文海无名指上的一个金戒指,除下来道:“送我好了,就算交情礼了。”

    带在自己指头上伸给他瞧,文燕笑道:“刚刚合手,比打了给我的还巧呢。”

    田文海心里着实肉疼,也没有法子,只得干笑道:“我送你这点东西算个什么?”说着,一手伸到文燕胸前摸他那平平无奇的胸膛。又低下头来嗅他的脸。

    文燕嬉笑着抬手勾住田文海的脖子,把嘴靠到他唇边,当面咂嘴咂舌的玩耍。田文海喜好男风,此时身子早已酥了半边,玉梅站在旁边看不下去了,忿忿的走了出去。

    祝伯青见不得这些丑态,低声道:“咱们走吧。”

    刚要起身,只见玉梅又进来说道:“外面有位姓徐的公子,说来找祝少爷的。”

    祝伯青赶紧说道:“快请进来。”

    刘蕴一听是徐灏当即打了个激灵。手忙脚乱的推开来喜,整理衣衫满脸堆笑,抢前一步亲自打起帘布。

    徐灏第一个走了进来。笑道:“原来是刘兄,在这地方见面,咱们老大不说老二,心照不宣吧。”

    刘蕴弯着腰赔笑道:“那是自然。徐兄请上座。”

    玉梅察觉出来人身份不一般。点了四周壁灯,送上来三副碗筷,燃了一笼熏香。

    薛文皱眉坐在角落里,王骥很是厌恶的跟了过去,一口酒都不吃,只有徐灏笑吟吟的谈笑风生,酒到杯干。

    蒋云凤瞅着这位被众人尊敬的徐公子人品风流,语言爽朗。心里赞叹不已,刚想倾心结纳。忽闻外面一片喧闹之声,似有无数的人打了进来。

    一桌子人都站了起来,唬的蒋云凤连忙躲入内间,刘蕴眨眨眼想起了官身,也跟着躲了进去。

    唯有徐灏端坐不动,从外面闯进来四五个彪形大汉,上身赤膊,一个个穿着薄底快靴,青布裹腿,相貌甚是凶恶。

    为首之人说道:“了不得,这是什么地方?敢公然聚饮。兄弟们,打他们一顿送到县衙去。”

    祝伯青怒道:“你们这些人是什么意思,难道吃酒是犯法的么?就是犯法也要说个明白,怎好不分青红皂白的动手。”

    那人喝道:“放你的屁!还讲不犯法,白日夾妓饮酒,你可知道不知道?”

    薛文和王骥都走过来护在前面,徐灏不想混乱之中伤了兄弟,说道:“把人都给我扣下。”

    话音刚落,徐季沐守几步冲了进来,同时左手接住那人臂膀,右手往肋下一送,哗啦!人立即破窗而出。

    众人大喊道:“反了反了,这些外乡人敢打大哥,打死他们。”

    四五个人一起动手,徐季和沐守不忙不慌,来一个扔一个,一口气打翻了七八个人,其余都在门外虚张声势的乱喊,一个不敢进房。

    祝伯青和江登云从未见过打群架,不住的发抖,那为首大汉火冒三丈的爬起来,拎起一根棒子跑了进来。

    砰!硝烟弥漫,结果被徐灏一枪点在了腿上,大汉倒在地上没命的喊叫。房外众人见屋里这伙人如此彪悍,顿时叫道:“有理说理,不可动手。”

    王骥失笑道:“中看不中用,早知有理说理,何苦挨了枪子?”

    亲卫徐季懒得和他们废话,既然少爷已经开了枪,也掏出自己的短枪冲着地面砰地一声勾动扳机,又指着大汉的脑门,问道:“我们与你毫无嫌隙,是谁命你们的来的?实话实说,不然一枪打死你。”

    大汉捂着腿哀告道:“好汉息怒,想老爷们初到此地,又带着此等火器可见是官面上的人,而且又无仇怨,我们何苦寻这是非?只因有位刘御史说与祝江二位公子有仇,叫我们来糟蹋他们的,给了我等三十两银子,说闹出祸来有他抵挡。好汉若不信,就是与诸位老爷同席的那个人,都是小的有眼无珠,不该听信他的话,只求高高手饶了我们吧。”

    祝伯青和江登云俱都勃然大怒,徐灏却不出意外的笑了笑,挥手示意放人走。

    薛文一脚跨进内间,指着刘蕴大骂道:“我与你初会,你叫人寻事,难道我薛文是好惹的?”

    刘蕴在里面早急得要死,他哪知徐灏走了还会回来?吓得面上失色,支支吾吾的道:“这着从哪里说起,我和薛兄初次见面,岂敢如此?不、不不可相信那班小人之言。”

    蒋云凤担心薛文打了刘蕴连累自家,忙上前劝解,祝伯青和江登云也怕薛文闹出事来,同时进来拦住。

    薛文大骂一顿,刘蕴羞愧满面,匆匆对着徐灏深施一礼,带着田文海急冲冲的跑了,自觉无颜留在扬州,连夜雇艘船返回杭州去了。

    祝伯青后怕的道:“好险,如果不是徐大哥及时回来,今日我和登云可就要出大丑了。”

    王骥微笑道:“公子得了消息,是以返回为你们挡灾。”

    祝伯青和江登云恍然大悟,感激的朝徐灏郑重道谢,而薛文说道:“我听闻过刘御史睚眦必报的脾气,又受了辱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就算碍于你们的徐大哥,恐怕也会暗中动手脚,好比这次遭遇。”

    王骥沉吟道:“马上即将乡试,以刘蕴身份或许会做个考官。”

    徐灏起身扔下了一锭金子,笑道:“我懒得和刘蕴较真,俗话说恶人自有恶人磨,自会有人为你们出气。至于此次乡试,只要你们俩能考出真才实学,不用担心刘蕴的小手段。嗯!就劳烦你们薛哥哥做个主考官吧。”

    蒋云凤在一边都听得呆了,堂堂御史竟不放在眼里?说话间就能定下一位主考官?那这气度不凡的徐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就算是藩王也没有这般本事,传言当今圣上身宽体胖,他不可能是皇上。

    姓徐?这一刻蒋云凤眼睛一亮,已然是猜到了答案。(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九章 现实和童话

    自从得知徐灏的真实身份后,蒋云凤一早赶来探望聂家姐妹,想寻找接近的机会,不料被一群人堵在了门口。

    这些人就是那祝小公子以及豪奴,今日特意找上门来,他素闻姐妹俩在扬州欢场里的名声,近日听说姐妹俩回来了,‘惜如今不接客,立誓守着几个人呢’,不禁更来了兴趣,正巧在寺庙里遇见,还真是秀色可餐的美人,就上演了堵人的那一幕。

    祝小公子别看人不大,大约十七八岁,但却阅人无数男女通吃,不过他身边俊俏的小厮多了,所以一直没心思去找名冠扬州的蒋云凤,现在见其人娇滴滴的不亚于美人,忍不住上前动手动脚。

    蒋云凤忍着气欲拒还迎,有意哄哄他走人,一来省得进去找好友的麻烦,二来也好让徐灏念着他的好。

    谁知祝小公子竟然想让他和姐妹花一起陪着睡觉,笑嘻嘻的问道:“聂惠儿哪里去了?”

    蒋云凤推挡着男人的禄山之爪,说道:“有人请她们下棋去了,明日才回来呢。”

    祝小公子笑道:“叫人去接。”

    “如今聂家不走人了,少爷去别家玩耍好了。”蒋云凤委婉劝道。

    祝小公子说道:“我久闻你和聂家姐妹的名,难得遇到就一起乐上几天。虽是她家不走人,这不过是做作的话,高抬身价罢了,你不要瞒我。”

    说完就要拉着蒋云凤进去,蒋云凤赶紧说道:“此事千真万确。你进去可就是私闯民宅,被报了官不是玩的。”

    祝小公子顿时有些生气,叫道:“放屁!既然做了妓女,天下人皆来得,什么叫做不走人?除非从良,才能说这个,她们从良了嘛?”

    一把推开了无话可说的蒋云凤,祝小公子径自往里面走,两个豪奴上前一把架住了蒋云凤,就好似拎小鸡一样。

    转了一个弯。到了篱笆门前。见双扉紧闭,祝小公子二话不说直接一脚踹开。

    宋二娘急忙走出来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祝小公子没理会她,进了门直接往里面走,宋二娘怒道:“你这个人太无礼。先前拦人。今次向人家内里跑。还有王法了嘛?”

    祝小公子嗤笑道:“我就是王法,赶紧滚开。”

    几步冲进了正房,就见聂怜儿正和一位妙龄美人对坐下棋。聂惠儿立在旁边,还有几个女孩一起观阵。

    “竟然又来了一个,真是幸运,妙哉!”祝小公子大喜笑道。

    聂怜儿在凝想棋路,忽然见闯进来几个男人,大吃一惊,抬头一见认得是那个姓祝的。

    她对面之人乃现今金陵第一名妓赵盼儿,闻言蹙起眉头,不悦的道:“何人如此猖狂?竟敢擅闯?”

    祝小公子笑道:“皇宫大院我想进就进,何况你这院子,无非几个下贱妓女罢了,真以为别人哄你们就高高在上了?呸!从今往后你们都做我的私宠,我看谁敢替你们出头?”

    聂家姐妹不禁气的满面通红,脸上都变了颜色,聂怜儿怒道:“胡说八道,外面的人都是不管事的?怎么让外人闯了进来,快把他拉走,哪里来的这种冒失鬼,人家内眷在此,不知进退,嘴里糊里糊涂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问题是宋二娘早被几个豪奴挤在里面,伸手拉扯她的衣服,险些被脱得一丝不挂,死命抵挡还来不及呢,男人们怪笑好一个风韵犹存的美妇,让咱们大家一起尝尝味道;而蒋云凤被拉扯着推了进来,模样很是狼狈,众女见了大惊。

    祝小公子本有点气,又听得她们这一番话,不由得七窍生烟,上前顺手把赵盼儿一个嘴巴打的老远,指着聂怜儿等骂道:“该死的娼妇,放肆的花娘。上次我宽宏大度不记前恶,高兴来找你们玩玩,也算十二分的体面。你们竟敢顶撞于我?难道你等都是瞎子,认不得本王是谁?到底仗着谁的势力?就算是条龙,我也要折只角,若是虎,就敲下来几只牙。”

    他毫无一丝一毫的怜香惜玉之心,拉起衣袖照着聂惠儿就打,众人见他来意不善,说话的时候扶起了花容惨淡的赵盼儿,聂惠儿也离了座慌忙躲开,大家见他来势凶猛,惊吓的一齐跌跌撞撞的跑入里面去了。

    祝小公子怒气冲天,把桌椅什么的都通通打碎,口中骂声不绝,叫道:“把聂家给砸了,把她们都剥了衣裳,今日非得作践死不可。”

    豪奴们精神大振,难得有此等艳遇,嗷嗷叫着冲了进来,见东西就砸,有几个人嬉皮笑脸的要去把女人们给抓出来。

    王氏心疼家具,奔出来一把揪住祝小公子的胸前,喊道:“你好端端打到良户人家来,该当何罪,与你到官府评理去,我这老命不要了,也要和你这小杂种拼了。”

    “你说什么?”祝小公子这下子是真的勃然大怒,一拳把王氏打倒在地,那王氏头上的油皮碰破了一块,在地上乱滚乱喊,“来人救命啊!强盗打死人了。”把血涂了一脸,摘下钗子头发乱披在肩上,像个活鬼一样。

    此举无意中化解了一劫,祝小公子本想一剑杀了她,盯着难得一见的市井泼妇行径,顿时没了杀意,好笑的道:“这你老娼根,老花娘,老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了。”

    聂家这边鸡飞狗跳,女人连续尖叫,早已惊动了邻居,纷纷过来解救,却都被祝家豪奴给打了一顿,邻居们气不过就去告了官。

    越来越多的百姓被惊动,闻讯而来,祝小公子就是行事再肆无忌惮,也不敢众目睽睽之下施暴,悻悻的叫下人们住了手。

    很快来了十几个衙役。就见一个豪奴冷笑着当众亮出一块牌子,马上把个衙役唬的屁滚尿流,扭头就跑。

    百姓们全都大哗,七嘴八舌的质问豪奴是何身份,豪奴不屑的道:“都听好了,我家公子就是当今赵王千岁,哪个还敢多嘴?”

    立时所有人都不敢言语了,都心说聂家女儿开门迎客,遇到王爷闹事也是活该,乃咎由自取。不然堂堂皇族干嘛要和一介寻常百姓过不去?

    里面的聂家姐妹一听眼前是位王爷。险些晕死过去,一个个花容失色,哆哆嗦嗦的一起走到朱高燧身前,双膝跪地。

    坐在地上大哭大骂的王氏都傻了。突然抬手狠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爬过来叫道:“千岁饶命。千岁饶命。”

    衣衫不整的宋二娘勉强推开停了手的下人,风一样的冲了进来,跪在地上说道:“常言道不知者不怪。还望殿下大人大量,不要和我等妇道人家一般见识。”

    朱高燧站在众人面前,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好意来捧场,却屡次被你等娼户羞辱,不然我能动怒失态?这下好了,丢人现眼不定传出什么难听名声。如果我受到皇太后斥责,那么你们一个都别想活命。”

    宋二娘苦笑道:“谁知殿下您白龙私服?又岂能不盛情款待?都怪奴婢们有眼无珠。”

    朱高燧气道:“我不管,除非她们都进王府做本王的侍妾,那此事就没完,咱们不死不休。”

    王氏顿时狂喜,让女儿做妓女不就是为了赚钱,为了钓到金龟婿嘛?这天底下还有比亲王更好的人选?许给祝家左右也不过是个小妾,再说现今朝廷废除了殉葬,以女儿的资质,不难受宠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做娘的也能母凭子贵了。

    宋二娘倒是见多识广,送给王爷倒是无妨,就怕触怒了祝伯青等人,从而得罪了位极人臣的徐灏,或许看在王爷的面上不会为难王氏,但自己呢?轻轻一捏就死无丧身之地了。

    当此时她犹豫半天,最终决定什么话也别说了,胳膊总扭不过大腿,自己反正没资格开口,干脆把所有事都推到做母亲的身上吧,那徐都督好歹是个明白事理之人,而这小王爷则是个性情反复无常的,料都督不会为难自己一个小人物。

    跪着的人中,蒋云凤毕竟是男子之身,进了王府岂不是得被阉割做个内侍?虽说那多余的东西失去了无妨,可做宦官有什么趣味?再说好歹是个男儿,起码得给蒋家留个后代吧?

    赵盼儿一万个不愿意,她出身金陵可想而知是谁的人?赚够万贯家资,找个良人托付下半生自由自在的不好?进了王府做个低贱的玩物,天晓得什么时候就枉送了性命?

    不客气的说,整个秦淮河的姐儿都把徐灏奉为主人,自从教司坊一蹶不振,妓女行业得到了清理整顿,逼良为娼的恶事大大减少,妓女的数量直线下降,使得自愿出来卖的女人身价跟着水涨船高,哪怕饮水思源也得念着徐灏的好处。

    而聂家姐妹心里也不愿意,正所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赵王虽然年轻可这脾气太过暴躁,行事也太过可恶,都怕一旦触怒了他,性命随时就没了。

    朱高燧观察着她们的反应,大概能猜出都是什么想法,心说等你们进了王府再说,是生是死一句话而已,现在嘛得先哄着。

    朱高燧笑道:“先前是我年轻气盛不懂事,冒犯了两位姑娘。我没想过怎么着,就是来寻你们闹一闹罢了。本王赔个不是,我保证进了王府以礼相待,封你们为妃子。”

    王氏越发惊喜,赶忙说道:“蒙殿下看得起奴家的女儿,恭敬不如从命。”

    聂怜儿心里一惊,想要拒绝抬起头来,正好和英俊的朱高燧对视,看着对方昂扬不可一世的皇族气派,不禁脸色一红,缓缓低下了头。

    蒋云凤苦笑道:“小人不愿,殿下开恩放过我吧。”

    朱高燧和他没什么嫌隙,笑道:“那你答应陪我半年,我就放你。”

    “当真?”蒋云凤松了口气,忙笑着答应。

    赵盼儿赶紧说道:“奴家是金陵人氏。乃是徐都督的人,还请殿下念在都督的情面上,放过盼儿,则盼儿感激不尽。”

    “徐灏的人?”朱高燧闻言皱起眉头,想了想挥手道:“那就算了,给表哥一个面子。”

    此时聂慧儿猛然抬起头来,一字一句的道:“奴家高攀不起,就算死我也不愿进王府。”

    朱高燧顿时翻脸道:“不行,就算你死了也得埋在王府里,总之你们姐妹俩本王要定了。”

    王氏见状劝道:“慧儿你得知道好歹。难道王爷还比不上江公子?他又没和你约定终身。眼里心里都念着那什么祝洛珠,做人家的小妾好还是妃子好?”

    聂怜儿也劝道:“姐你就答应吧,如此咱姐妹一辈子都不分开,不好吗?娘下半辈子也不愁了。其实祝家江家都是官宦。何尝会把咱们这出身的看在眼里?等人老珠黄还不是会被丈夫冷待。说句不好听的。别看现在他们一味哄着咱们,将来做了官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这!”聂惠儿顿时没了主意。

    朱高燧蹲下身来,轻笑道:“本王爱你都来不及呢。给我生个儿子,可就是小王爷了。”

    一想到子嗣能成为王族,聂惠儿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心了,幽幽一叹轻轻点头。就在这时,祝伯青和江登云疯子一样的冲了进来,不可置信的瞪着两位红颜知己。

    站在外面的徐灏暗叹恶人受到惩处那都是童话故事,真实版则是眼前发生的一切,就算自己拥有扭转乾坤的能力,可是人家都点头了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只能说聂家姐妹是做出了聪明抉择,不能指责她们见异思迁,而赵盼儿则一样做出了聪明选择,这世间不缺杜十娘等类似的痴心人,而祝伯青又何尝是梁山伯般的好男儿?

    聂怜儿见到曾朝思暮想的祝伯青,神色变得很是冷淡,聂惠儿则低下头流下泪来,自觉的走到了王爷身边,朱高燧随即搂着二人的细腰得意大笑。

    赵盼儿和蒋云凤对视一眼摇了摇头,无精打采的双双走了出来。

    忽然赵盼儿见到徐灏站在阳光下,先是一愣,随即惊喜上前见礼,徐灏笑着朝她点头,赵盼儿立时委屈的眼眶都红了。

    “要不要我进去揍他一顿给你出口气?”徐灏边说边挑衅似的瞅着一群神色恭敬的豪奴。

    “不要。”赵盼儿破涕为笑,紧紧搂着徐灏的胳膊,“有大人在奴家就心满意足了。”

    此时宋二娘也苦笑着出来,叹道:“奴家没资格劝阻,公子原谅。”

    徐灏柔声道:“此事与你无关。”宋二娘感慨的道:“到底是公子仁义,看来我得去京城闯荡一番了,扬州杭州都没了留恋的人事。”

    徐灏没言语,赵盼儿心里一动,说道:“不如二娘今后跟着我好了。”宋二娘大喜。

    “咱们走吧。”徐灏放开了赵盼儿,对着失魂落魄的兄弟俩招招手,“天涯何处无芳草,天下谁人不识君?谨记家里之人才是真正的贤妻。”

    祝伯青抬头看看蓝天,自嘲道:“患难见真情,也是我三心二意的缘故。怜儿祝福你终身有靠,咱们后会无期了。”

    江登云笑了笑走了下来,徐灏笑道:“说起来你们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家有未婚妻跑出来寻花问柳,怨得谁来?所以聂家姐妹没有对不住你们的地方,咱们好聚好散。”

    祝伯青笑骂道:“哥哥还不是跟着我们一起出来寻花问柳?”

    徐灏失笑道:“我又没说我是好东西了?咱们兄弟臭味相投。走!盼儿云凤随我们吃酒去。”

    说完徐灏转身大步离去,一伙人说说笑笑行走在蓝天白云下。朱高燧皱着眉走出来,喃喃道:“明明是我占了上风得了美人,为何心里有些窝囊呢?”

    忽然朱高燧色变,恶狠狠的盯着聂家姐妹,怒道:“你俩还是处子之身嘛?和他们睡过觉了?别想瞒我。”

    聂惠儿和聂怜儿脸上顷刻间再无一丝血色,低着头无言以对,王氏不敢隐瞒,低声道:“不敢隐瞒大人,确实陪着两位公子睡了几次,不过逢场作戏当不得真的。”

    “呸!险些当了王八,我们走。”朱高燧大怒,一跺脚气冲冲的扬长而去。(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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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明穿日子介绍:
徐灏生活在大明朝建国之初,这是一个令贪官苦不堪言,功勋富豪朝不保夕的时代。
各个位面皆有穿越前辈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平凡的徐灏准备过平凡的生活。
因为平凡中自有乐趣,自有真谛。平凡的明穿日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平凡的明穿日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平凡的明穿日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