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五章 该死的蛤蟆
郝大公子听见是徐灏,心里吃了一惊,想调转马头走人,怎奈马儿一路跑下来,收不住了,瞬间奔跑到了寺庙前。
人群里,果然徐灏同几个官员,还有几个戴东坡巾的文人,站在那里交谈。
郝炎忙俯下身去,勒住了缰绳,心说我来到附近,那么打围的事一定瞒不过去,非要质问我一个新郎不在家中陪着他侄女,却跑到乡下寻野食,可别又训斥一顿,罚我当众跪一天。
但是我又不能不去拜见,问题我还没有回门,现在这么一副打扮,怎好相见?
他在马上踌躇了半响,暗叹丑媳妇也免不了要见公婆,岂有不到一个月的新女婿,不见半个老丈人之理?被人家知道了,岂不要笑我乃不知礼仪之人?
于是乎鼓足勇气下了马,把缰绳系在了一棵树上,抖了抖衣服,整理下帽子衣带,急忙低着头趋步走到徐灏的面前,深施一礼道:“小婿偶猎山中,不知徐大人在此,有失趋避,望大人恕罪。”
徐灏一看是他,故作奇怪的道:“你为何自称小婿?认错人了吧。”
其他人纷纷看过来,郝炎文绉绉的说道:“云南宰相王侯家能有几个?小婿既蒙叔叔不弃,将令侄女湘月小姐,迎归洞房花烛,今已半月,正欲携爱妻归宁,不期今日草草在此相遇,万分不恭,还望大人恕罪。”
徐灏怒道:“你这个郝炎,是不是疯了?怎么青天白日捏造此等无稽之谈?我侄女现待字闺中,从未婚配,真真殊为可恼,也殊为可笑。”
郝炎顿时愣住了,急道:“这么大的事,怎么说是无稽呢?令侄女湘月小姐,上月明媒正娶接回了家中。现我夫妇如胶似漆,如鱼得水,大人为何不认我这个女婿?莫非是因我在此打猎,大人不高兴,故此装腔不认么?”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都有些糊涂了,以徐大人的身份,这位年轻人的穿着打扮,都不是说假话的人,怎么回事了?而县太爷吓得一头冷汗。暗道徐家嫁女儿了?我怎么就没收到消息呢?哎呦!太失礼了,太失礼了,不过徐大人为何不承认?这年轻人不像在说谎。
徐灏不得不暴怒了,毕竟关乎到湘月的名声,是以破口大骂道:“你这该死的蛤蟆,竟敢妄想吃天鹅肉!我的侄女,能嫁给你这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来人,给我打。”
无需徐家亲卫动手,周围的人呼啦一下围着就打。别说郝大公子的拳脚功夫都还给了师傅,一个人能打得过几个?几下子就被人们踹翻在地。
郝炎怒了,叫嚷道:“我是平南伯家的郝公子,你们竟然敢打我?”
众人一听敢情真是有名的郝公子。动作下意识的放慢了,躺在地上的郝炎趁机一个飞脚,踢开了一个人,爬起来捂着头就往外跑。
徐灏说道:“正事要紧。不要理会这无礼狂徒,满嘴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岂有此理!郝公子怎么如此无礼冒失?”
大家伙见他矢口否认。不好多问,只好继续陪他探讨案情,那县太爷松了口气,心说这算什么事?郝公子失心疯了不成?悄悄命人去打探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今日一早,附近出了一件官司,县令不敢自专,请来了徐灏等有头有脸的人。
话说本地有个财主姓吴,命富安,祖上就是富豪,家业传到了他手里,发扬光大,乃是远近闻名的一毛不拔铁公鸡。
一件衣服穿了七八年,打满补丁继续穿,洗的时候还要嘱咐下人,别用力给洗碎了。
帽子开花,用旧布缝缝补补,花花绿绿的也不怕丢人;一双上好的靴子,逢年过节套上走几步,赶紧藏好,常年穿价值三个钱的草鞋,怕细草划破了袜子,沿着口缝上布条,担心鞋子露底,积攒些烂泥也不清理。
如此节俭也就罢了,对待佃户一样吝啬无比,种他家的田,遇到了水灾旱灾,如果别的地主只收五分租子,那他最少也得八分。村里的佃户想不种,奈何没有别姓的田,全都是吴家的。
这是种地,放债也是动辄加四加五,没有不被他盘剥的。想到第二家去假贷吧,对不起,远近的地主家没有敢得罪吴富安的,不借。
而且吴富安很精明,一等佃户乡亲承受不起,即将要找他拼命的时候,马上宣告不放债了,把钱收拾起来,都放在城内的几处典铺里。
日常家用,连豆腐都不轻易吃一块,家趁万贯,吴富安堪称地方一霸。
按理说这样惹得民怨沸腾的人物,沐家不会放过,亏了他妻子颜氏十分贤惠,出身书香门第,能书能算,能说会道。
吴富安一辈子没读过什么书,遇事每每不敢与能干的妻子争论,而颜氏见丈夫如此刻毒,又不听劝,只好常年吃斋,瞒着丈夫花钱偷偷接济村里人,修桥修路,故此穷人佃户念着颜氏的善举没有计较。可谓是家有贤妻,丈夫不遭横祸的典范。
吴富安三十五岁时也没有子嗣,颜氏劝他纳妾,谁知他不肯,说道:“娶妾必定年少,就算生下了儿子,我年老死了,你也体弱多病,咱家的财产说不得被带着嫁给别人,还是咱俩加倍努力吧。”
颜氏认为有道理,于是做善事更勤了,终于在吴富安三十七岁的时候,按照古代的说法叫做感动老天,有因有果;按照科学的说法叫做天道酬勤,碰到了合适的时间,总之颜氏生了一个胖大小子。
吴富安十分高兴,给儿子取小名大贵。大贵自小眉清目秀,聪颖异常,到了六岁,该从师上学了。吴富安挑选了一个欠债的读书人,上门开馆,结果人家先生教了一年书,临了反欠了吴家几两银子。
一算账,还差了六分银子,吴富安扣下先生一部“四书”,先生骂骂咧咧的走了。颜氏见这哪里是什么读书人,先不说丈夫不厚道,衣食无着的人能安心教导儿子功课么?赶紧查考功课,果然什么都没学到。
颜氏怒了,数落了丈夫一通,命管家寻访到一位宿儒,明面上吴富安仅开出了五两银子的束脩,颜氏暗中赠送二十两。
人家先生很感激,便用心教导大贵的学业,不到五年,大贵成了附近有名的少年才子。颜氏给儿子取名无欲,字子刚,十五岁考中了童生。
吴富安见儿子这么出息,自然要给他择一门大家闺秀了,到处寻觅,结下了一累世书香门第家。
亲家姓贾,一来仰慕吴家豪富,二来大贵又考中了秀才。十八岁时成亲,贾老为了体面,借债嫁闺女,嫁妆赔了数百两银子之多。
这自是有原因的,可怜天下父母心,贾老只为了女儿计,可惜到底没能如愿。数百两银子吴家岂能在乎?根本撑不起贾氏的腰杆。
过门之后,大贵嫌弃妻子容貌不美,略微肥胖,走路行止不俏,心中不悦,没几天就借故住进了书房,或会文等事时常住在朋友家里,与妻子日渐疏远。
不久吴富安生了恶疮,折磨得他昼夜呻-吟,反复唠叨媳妇命不好。这时就连颜氏如此明白事理的人,也每天对媳妇冷言冷语,不给个好脸。
可怜贾氏忍气吞声,一天到晚忙着侍奉公公婆婆,伺候丈夫,百般孝顺也换不回一个好字,最委屈的是丈夫对此视而不见,几乎止步于房门,不知夜里流了多少眼泪。
下人见状也合起伙来欺负她,吃的又不好,娘家来接,公公不许她回娘家。想贾氏自小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心高气傲惯了,至此一肚子怒气,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没多久得了郁症,即抑郁病。
没胃口吃饭,心火上火乱七八糟的涌上来,医疗条件又差,用自己的首饰去买药,偏偏公婆又说她是在装模作样,如此气上加气,火上加火,一个月后,整个人已然不行了。
这一日,大贵要进城,回房取新的鞋袜,丫头到处找不到。
躺在床上的贾氏挣扎着,逐个字的说道:“在后头的衣橱里。”
这时候大贵念起夫妻之情了,勉强揭开了帐子,问道:“怎么样了?好些了没?”
贾氏日若游丝的道:“你能问我一声,多谢了。我已经命在旦夕,再也不能服侍你了,等我死了后,赶紧娶个贤惠夫人,不要牵肠挂肚。若你肯垂怜,今日替我知会父母一声,见上最后一面,我感激不尽。”
说着说着,泪下如雨。大贵这才惊觉昔日白白胖胖的妻子,竟然变得骨瘦如柴,面如白纸,他本就不是无情之人,心里愧疚也流下了泪水。
贾氏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满足的道:“你哭了,我死亦瞑目了。想两年夫妻,虽不亲爱,却不伤我一句,够了!反是我貌丑笨拙,不能取悦于君,心中歉疚。既然生不能同衾,祈愿夫君百年之后,念着花烛之情,与我合葬,也得享你子孙一碗羹饭,我在九泉亦含笑矣。”
话到伤心,贾氏转眼间悲痛而死,直挺挺的躺在床上。
大贵放声大哭,激动的道:“决然合葬!”(未完待续。。)
第九百七十六章 祸从天降
贾氏死后,大贵请来丈人贾老看了,买来上好棺木厚殓埋葬,看上去十分悲痛追悔。可仅仅过了月余,没事人一样了,前来做媒的人渐渐络绎不绝。
因有前车之鉴,大贵不相信媒婆的鬼话,亲自到处寻访,很快听闻一宦族井氏,年方十九岁,新寡之妇,容貌绝伦,财礼百两。
大贵心动了,花钱买了个机会在上香时远远见了一面,果然是个绝色尤物,回家说非她不娶。但是吴富安只肯出三十两,大贵便暗暗将贾氏遗留下来的首饰凑数,把那井氏给娶了回来。
不但人艳治动人,颇有文采,床第之间亦大方主动,弄得大贵十分快活,心满意足了。
不过井氏自持自己的美丽,又自诩出身名门,不把公公婆婆放在心上,什么活也不做,整日里悠闲度日。
吴富安和颜氏反倒体谅她娇嫩柔弱,奉承是个官宦小姐,一句重话也不忍苛责,一个劲的说她命好。
“前夫受享她不起,我家有福,得此好媳妇云云。”
前后媳妇一对比,很多邻居都对此不以为然,吴家的名声更差了。
村里有家欠债的穷人名叫任大,老实巴交有两个半大儿子,灾荒年借过米六斗,当时米价昂贵,银子一两起利。后来任大出门打工,第三年才回来,吴富安利上加利,非要任家还他米二石,肥猪一口,又逼着任大写了五钱银子的欠票。
在过去,穷人不是不清楚借贷是个无底洞,一旦欠了钱,除非遇到奇遇等发财的机会,不然一准永远还不清了。
但穷人也有穷人的算盘,再说不借钱就得饿死,而敢逼死人的地主是少数中的少数。现实是地主家最怕摊上人命官司,没有靠山的更怕,一旦被官府等恶势力盯上了,轻则大伤元气,重则家破人亡。
所以穷人并不怎么担心,当然钱是要还的,过去可没有后世那么的无耻,欠钱者反倒是大爷。古代律法讲究的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欠个不还试试?分分钟官府会派人来宣布你破产了。一家子做奴隶吧,严重者世世代代为奴,怕不怕?
这里面涉及到成本问题,不消说打点官场的花费,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呀,都来当家仆,根本养不起?谁来种地?
总之当地主也不容易,佃户得哄,欠钱的穷人也得哄。讲究的是恩威并施,凡事不能做绝了。对任大来说,欠就欠吧,有闲钱就还一些。然后继续借,如此反复还钱借钱,与广大卡奴一样,银行和地主的性质一样。不怕你还不起,就不怕你不借贷。
如此过了大半年,因任大没有再次出门打工。两个儿子又能吃,一文钱也没还上,并且任大家劳动力充足,没钱可也不穷,这未免让吴富安不乐意了,连利息都不按时交纳,太没有信用了。
有一天吴富安找到了任大,说道:“这银子该还了,我知道你家里不容易,等你把钱换上,我再借你两石米。”
任大寻思不错,于是就向一个朋友借了五钱银子,说好明日拿米还你,以为和以前一样,还些银子,再得两石米粮,至于越欠越多,谁管他呢?敢逼咱卖儿子还债,老子就和你吴家拼命,光脚的怕穿鞋的?
到了吴家,把银子交了,吴富安乐呵呵的说道:“今日忙碌没有工夫,明日我去你家。”
任大觉得不对劲,可人在屋檐下,只得走了。
到了次日,吴富安来到任家,说道:“五钱母银,算你加三的利息,该还利银一钱二分,咱们一次清足,我把欠票给你,咱们重立欠票。”
这时候任大也没辙,不干吧,那五钱银子岂不是白花了?只得把刚织出来的布剪了五尺,又任凭吴富安在鸡舍里捉了一只大公鸡。
吴富安笑嘻嘻的道:“总共值一钱一分,还少一分呢。”见墙壁上挂着一本官历,随手摘了下来,“这个算一分吧,我正好看看什么好日放债。”
笑嘻嘻的把欠票交给眼巴巴的任大,他袖了历本,左手一只鸡,右手五尺布,如飞去了。
任大惦记着两石米,急急忙忙写了借条,叫两个儿子扛着萝跟他去吴家借米,谁知下人说老爷出门讨债,没回来。
第二日再去,在廊下等了老半天,就见吴富安背着手出来,问道:“你来做什么?”
任大有求于人,低三下四的道:“承吴老爷借米,小的已写好了约批在此。”
吴富安冷冷一笑,摇头道:“区区一两米银,我她娘的要了三四年,吃了多少次闭门羹?才算是讨回来了,还想要我借你?没门!”
任大急了,苦求一番,吴富安就是不答应。他暗道不借米也罢了,可是转借朋友的五钱银子,教我拿什么还?于是拉着吴富安哀求道:“那就只借一石米吧,吴老爷,你行行好。”
吴富安又摇头,把双手一摊,转身径自踱了回去。把个任大气得暴跳如雷,指着他破口大骂道:“丧天良的老乌龟,少不得被天火烧。”
这下子吴富安怒了,这件事上他虽然盘剥穷人,但任大也不是什么好鸟,可以归为刁民一类,明明可以还清却不还,不是刁民是什么?怒气冲冲的跑回来要理论一番。
不想任大恨极了,直接就是一拳,正好吴家有一只恶犬在狂吠生人。吴富安年迈体弱,哎呀一声仰面跌倒,脑袋磕在了狗头上,嘴巴碰到了石阶上,磕掉了两颗牙齿。
倒霉的是狗不干了,被吴富安按着颈部压翻,转身时爪子一划,正好刺在了左眼上。吴富安疼痛难忍,大喊一声伸手死命锤狗。
狗呢,认为主人要捉他杀了吃肉,狂性大发张嘴就来了一口,将吴富安的右耳给咬了下来。
这血腥一幕令人淬不及防,任大吓坏了,急忙往外就走,不料边走边回头看,心惊胆战的,不留神一脚踩空了,也是仰头跌倒在了台阶上,没有狗垫着,直接磕到了后脑,顿时血流满地。
门口两个儿子见父亲一动不动倒在血泊里,急眼了,抡起两根扁担冲了进去,也不管吴富安也受了伤,疯狂的暴打,把吴富安打得浑身青紫,捂着眼睛哎哎呀呀的呼喊救命。
吴家下人跑出来救主,因吴富安一辈子吝啬,人人恨他,不过是把两个儿子架开而已。
再看那任大,已经一命呜呼了,两个儿子哭喊着说是吴富安推的,而吴富安大概眼瞎了,疼得无法辩解。
整个村子顿时被惊动了,谁人不恨地主老财,何况是吴富安这样的,异口同声的指责吴富安打死了人,偏偏能镇压住人的大贵不在家,素有贤名的颜氏又病了。
凡事皆有一体两面,非小钗故意抹黑当年我党的土改政策,实事求是的说,当年打土豪分田地确实出现了太多非正义的恶事,当然站在国家层面,没有错,站在劳苦大众上,也没有错,至于那些被抄家的地主们,有钱即原罪!
想美帝的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很多国人异常推崇,尤其是祖上被打倒的那些,是呀,有钱人的私有财产委实不可侵犯,至于穷人?你先把聘请律师的钱掏出来再说吧,连人家美国人民都对无良律师怨声载道呢,没钱,大街上流浪吧!放在天朝,扪心自问!
天朝有天朝的缺点,西方也有西方的缺点,这个世界不存在童话,而是**裸的人吃人社会。小钗只是很讨厌那些一味吹捧洋人,认为外国完美无缺,对祖国的一切进步视而不见,不是因小钗爱国,当然也爱,最主要的是怕动荡呀,乌克兰的人间惨剧现在正在上演。
村里人抓到了吴家的把柄,哪怕颜氏做了再多的好事,也阻挡不住他们浑水摸鱼的贪念。
三日内,吴家被村民打得稀巴烂,仓里的米谷等粮食都被抢的不亦乐乎,吓得井氏躲到娘家去了。
村民们又把任大的尸体扛着,抬着重伤的吴富安去了县城。如果平日吴富安不一毛不拔,亲戚朋友自然会有人站出来,替他帮忙周全。
无非拼着花几百两银子,毕竟人都已经死了,任家两个儿子清楚父亲是怎么死的,一定会选择银子,然后打点地方衙门上上下下,村里人家家户户白得了粮食,也不会追着不放,判个争吵中,任大自己不慎跌死,也就了结了。
奈何到处都是冤家,谁肯来帮忙?人人巴不得吴家倒大霉呢。
县里一瞧没有关节,没有人情,又是个富人,这样的肥羊岂能放过?二话不说,先打四十大板,收监。第二天,又把吴富安提了出来,继续打,结果吴富安没法子,只得认了相互打斗下推搡致人跌倒而身死。
这时候大贵赶回来了,父亲铁公鸡,儿子肯花钱,身为秀才人缘也不错,人人给他几分面子,先送到任家二百两银子,买嘱了尸亲不继续告状。
然后连夜赶去衙门,一见父亲招了,痛痛快快的用了二三千两银子,总算重新判决乃两下斗殴,任大自己失足而死,允许吴富安暂且保释,听侯上面发落。
尽管把吴富安救了出来,可也在牢里关了整整百日,人都折磨的不成样子了,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当时是十月份,吴家经此一事没了存粮,大贵又不想秋后算账,遂和母亲颜氏连日来在庄上收租子,吴富安留在家中养病。
井氏依然后怕,又不愿伺候公公,没回来。(未完待续。。)
第九百七十七章 井氏
吴富安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不绝,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或许是下人借机懈怠,或是有人恶意报复,反正前厅火苗乱窜,很快浓烟滚滚袭来。
家里着了火,也顾不得养病了,吴富安吓得一跃而起,连滚带爬的下了楼梯,正要呼喊人来救火,谁知梯子也着火了。
“救火啊!”
吴富安大声呼唤,不敢出前门,捂着嘴,跑向后面的库房,要去抢救放债的账本以及金银财宝。
不想火借风势,木质结构的房子易燃,瞬间库房火也起来了,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大火,看了眼被吞噬的库房,吴富安使劲跺脚,没办法保命要紧,急忙冲到了后园门,门却被锁上了打不开。
大火转眼间跟着烧到了后院,可谓是进退无路,吴富安腿脚不方便,无法跳墙逃生,只得钻到了粪窖里,所幸两日前粪被挑走了,可以容身。
混乱之中下人们都逃走了,噼啪声不绝于耳,房子呼啦啦的倒了下来,结果把吴富安活生生的闷死。
等大贵母子赶回来时,天色已晚,火势冲天,根本无法救火,只能眼睁睁看着几十万家私付之一炬。
第二日,井氏闻讯也回来了,一家人住在船上,望着一片废墟发呆。
金银细软和房契田契等并放债的账本都没了,损失惨重,只剩下了城内的两家典当行和田地,当铺里还有些银子,万幸证明田契的田产租簿在大贵身上,虽然元气大伤,却没有一败涂地。
如今最重要的是把父亲的尸体找出来,母亲因伤心病倒了,大贵打发妻子去了庄子上,召唤佃户和欠债的那些人家。承诺债务一概免去,求大家伙帮着扒开瓦砾。
整整搬了五天,终于在粪窖挖出了尸体,像一只被闷死的癞蛤蟆。大贵痛哭一场,和他上一任妻子一样,买来棺木盛殓,将父亲埋葬于祖坟。
家里不能住人了,在村里找了块自家的空地,重新修建了几间屋子,重置需要的家伙。短时间内是休想恢复从前一样了,看上去与穷人家相差无几。
自此以后,人人都在谈论吴富安遭到了恶报,可谓是大快人心也。
大贵听到了,发狠一定要给父亲争口气,立誓要发奋读书,算计着后年科举,有服,考不了。好不容易服孝期满。又因家族名声不好,不许考试,只能花钱按例入监,即去省城读书。以期给学府宗师等官员留下个好印象,反正父亲已经死了。
妻子向来不耐烦打理家事,大贵只好将家事托付给几个管家,他带着个书童去了昆明。一个月只能回来一次。
他走后,有病在身的颜氏见媳妇一天到晚贪图安逸,依旧好吃懒做。什么事都不管,忍不住唠叨了几句。当晚,井氏竟负气回娘家了,屡次派人去接也不回来,大贵对此无可奈何,娘家清净,不回来也好。
还是到了年尾岁终,娘家突然直接把人给送了回来,连礼盒什么的都没有。过了新春,大贵在城里忙于应酬,初三才返回,当晚夫妻俩亲热一番,井氏躺在床上说道:“你一走,你娘就没完没了的鸡蛋里挑骨头,骂我这个,骂我那个,逼得我只好躲回娘家。今年我惹不起躲得起,我要随你进城。”
大贵宠爱妻子,本就早有此意了,无非是因孝道留在家中罢了。心想贾氏就是被母亲嫌憎死的,如今我在家日少,倘妻子被气出病来,则悔之晚矣!
于是对母亲说道:“儿子在城内忙于会考作文,日常起居疏于照顾,不如让妻子过去吧。”
颜氏马上同意了,这样的媳妇留在家里干什么?至此想念起了贾氏,时常念叨自己对不住她,贾氏若好生治病,家有贤妻,何至于连遭横祸呢?可惜后悔也晚了。
当下大贵带着妻子移居城内,家里没钱了,一半下人早已遣散,剩下的还得伺候老母亲。故此只带了一个丫鬟,厨娘老婆一个,加上自己的书童,住在城内灵官庙附近。
大贵还算孝顺,不放心母亲,每过一个月必须回乡探母,顺便料理家事,要一去数日。
原来井氏生性淫-荡,前夫是位瘦弱的读书人,成亲不到一年,因夫妻俩房事无度而生病了。
这病情也奇怪,人是愈加消瘦了,下边反倒虚火上升,年轻人又不懂事,就和萧家村的蒋老师一样,老是嚷着要行房。
井氏呢,也不顾惜丈夫的病体,可谓是有求必应,如此不到几个月,那丈夫大约因油尽灯枯而死。
热孝期间,井氏孤孤零零的,晚上趴在灵堂假哭。他丈夫的书童十六七岁,眉清目秀,井氏早就看上了。
书童走进来说道:“奶奶,天晚了,进去歇息吧。”
井氏抬起头,抹着眼泪,故意问道:“你一个人进来,是不是要强了我?”
吓得书童急忙转身就走,井氏轻笑道:“回来,我有话对你说。”
“奶奶,小的真没有犯上之念啊。”书童急得要哭。
“哎呀,你先过来。”井氏笑吟吟的等他苦着脸走过来,附耳低声道:“我怕鬼,今晚你来伴我。”
“哎!”书童眼睛立时亮了,笑嘻嘻的点点头。
当晚二人苟且,可是书童本事不济,压根满足不了井氏。到了五七,家里人拜祭,请来了几个法师。井氏窥见一个小沙弥白白嫩嫩,夜晚引入到自己的房中春风一度。
此后井氏的胆量渐渐越来越大,动辄勾引个下人睡觉,不料家里耳目众多,不久小姑子知道了,气愤不过,跑去告诉了父母,是以把井氏转嫁给了大贵。
井氏改嫁到了吴家,大贵少年英俊,她美貌娇娆,彼此都十分满意,房事上头也和谐。吴富贵坐牢时。井氏受惊跑回娘家躲避,闲来无事与厨房干粗活的下人李三弄上了。
等大贵进城读书,井氏一个人寂寞难耐,丈夫健在不愿勾搭吴家下人,可是被颜氏说了几句,负气回娘家后,又与李三接上了,因此颜氏屡接人也不回来。
谁知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娘早就怀疑女儿不贞,半夜时给抓住了。当即驱逐了李三,大骂女儿一顿,永不许见面,所以井氏莫名其妙的被遣送回来,送来时井家一句话也没有。
现在井氏随着丈夫进了城,原以为夫妻可以夜夜恩爱,谁知大贵遭逢家变,整个人都变的成熟了,一心一意打算考取功名。房事上头也看得淡了,也是年纪大了,不像年轻时那么精力充沛。
再来,就算井氏容貌再绝伦。七年之痒也到了,大贵喜欢归喜欢,未免也架不住娇妻夜夜求欢。
井氏对此非常不满意,丈夫越来越正经。妇道人家不便主动要求,气得咬牙切齿。
丈夫回乡后,她翻起了少儿不宜的书籍。就想着找人取乐,可家里只有两个女人,只得走出来在前门后门倚望解闷。
后门正对着灵官庙,左侧有一带小树林,住着两个乞丐。井氏发现后又不担心被邻居瞧见,便长时间在门后偷窥。
正巧有一个乞丐出来解手,露出了阳-物,尿完后自己打了会儿飞机,异常的雄伟。
井氏心中惊喜,心说经历了数个男人,没一个比得上他的,那滋味一定不同。
正胡思乱想呢,那乞丐走过来说道:“奶奶,赏我赵大几个钱吧。”
离得近了,井氏发觉此人身材高大,就是脏兮兮的,难怪下面也大,是以捂着鼻子问道:“你叫赵大么?这样一个好人物,为什么讨饭呢?”
赵大叹道:“奶奶,我也富人过,只因爱赌,穷了,没奈何乞讨为生。”
井氏吃吃一笑,招手道:“你进来,我取钱给你,还有话对你说。”
赵大见后院有个妇人在干活,客客气气的跨进门来,井氏对厨娘说要接济他,厨娘笑道:“奶奶好善心。”
当下井氏回房拿出来一条旧布裤,短夏布衫一件,又给了一串钱,说道:“我央你一件事。我家相公结识个女人,就在北门第三家,不肯回来。你拿着这钱,到新开的浴堂洗个澡,换上这身衣服,到了黄昏人静,替我去问一声‘吴家相公可在此?’若人家说不在,你不要讲什么,过来告诉我一声。”
厨娘是个不经事的,还真以为大贵在外有了相好呢,叹气道:“守着这么如花似玉的媳妇,还去找狐狸精,真是的。”
“谁说不是呢,唉!”井氏轻轻一叹。
赵大说道:“你家相公与我一样,身在福中不知福。”
厨娘啰嗦着走到一边,井氏趁机继续说道:“到时若街上有人,你不要进来。等无人时,会虚掩着门等你,进来也不要出声,我担心丫头和邻舍对相公说,以为我查他,愈发的不愿回家了。”
“我晓得了。”赵大拿着钱拱拱手,径自去了。
井氏笑盈盈的送他出来,这一幕被赵大的同伴钱二看见了,羡慕的不得了,瞅着机会也来讨钱,谁知井氏冷着脸说道:“走开,我家又不是善堂,哪来的野人。”
敢情钱二不是汉人,长得黑不溜秋的,不爱洗澡隔着老远一股子臭味,井氏焉能不嫌弃他?
钱二碰了一鼻子灰,回去对赵大说道:“咱们兄弟好处均沾,你不能独吞。”
赵大冷笑道:“谁和你是兄弟?老子不得已住在这里,以往与你没任何交情,如今落魄,不过是守望互助罢了。这些钱都是我的,我还要去赌几把呢。”
说完仰着头扬长而去,气得钱二暗暗咬牙,骂道:“呸!汉人没一个好东西,抢了我的女人,烧了我的家,奶奶的,老子与你们不共戴天。”(未完待续。。)
第九百七十八章 悔恨不及
傍晚,赵大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去北门一带询问,结果人家应道:“不晓得什么吴相公。”
按照善心奶奶的嘱咐,赵大直接扭头走了,返回灵官庙,街上有些行人,他遂在附近四处溜达。
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赵大过去一推门,果然是虚掩的。怕惊动丫鬟,遂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是夜,一轮月色横空,寂静无声。赵大溜进了侧门,看见书房的门开着,过去一瞧,好家伙!窗边一张春凳,美貌如花的井氏仰睡在那里,身上穿一件短白罗衫,下边没有裙子,系着一条薄如蝉翼的白纱裙。
赵大顿时激动了,美妇的两条腿是张开的,把一只小脚架在了窗台上,一只左脚弓起,俏皮的踏在了凳角上,十分的春色撩人。
明亮的月光下,露出雪白娇嫩的小腿,裙摆将将遮掩着大腿及羞羞的地方,这对古代男人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了。
赵大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吐沫,四顾无人,低声唤道:“奶奶。”
没有回应,他把迷人的粉腿看了半日,早已虚火沸腾不可自持了,再唤了一声:“奶奶!”
还是不应,赵大忍不住翘着脚,伸出了手,轻轻捻起了裙角,往上面一点点的掀开,徐徐现出了一叉芳草以及令无数男人死在上面的“含香豆蔻”。
既然美人你开门揖盗,那就别怪我色胆包天了!于是乎,赵大轻手轻脚的潜入房间。
一进屋,发觉凳脚上的一只脚,已微微翘了起来,忽然那架在窗台上的脚也缩了少许,微微颤动,似乎是有些醒了。
赵大暗道她现在似醒非醒之际。做梦也想不到有人敢行奸,十有**会以为是丈夫,白白让我一亲芳泽。
如果她察觉不对睁开眼大声叫喊,我马上逃走就是了,大不了去别的地方乞丐,如此尤物不尝尝味道,岂不是抱憾一辈子?
这时候的赵大什么都顾不得了,一无所有的乞丐还怕什么?心急火燎的脱下裤子掏出雄壮的家伙,放胆施展起来。
真真不但开门揖盗,分明是蓬门今晚为君开了。湿湿滑滑,畅通无阻。
连凳子都嘎吱嘎吱的响个不停,而那井氏既不睁开眼眸,也不出声叫喊,而她的反应也已说明人醒了,可谓身如泛月扁舟,摇动半江春水;足似凌风双燕,颉颃一片秋云。
赵大经历过的女人非只一个,此情此景哪还不明白?心说好一个淫-荡女子。故意加快了动作,唤道:“奶奶。”
“啊!”井氏不得已的叫了一声,知道无法装睡了,缓缓睁开眼帘。怒道:“你,你怎么奸我?”
赵大笑嘻嘻的道:“特来回复奶奶,可怜您一个人月夜无聊,故此小人一心奉承。”
井氏作势要起来。却被男人强大的力道弄得七零八散,喘着气问道:“我相公可在那里?”
“人家说不在。”赵大大手攀上了双峰,心里那个美呀。
井氏对此视而不见。一脸的幽怨,叹道:“我方才睡着了,不意被你侮辱。如今相公既不顾我,在外与别人快活,我又失了贞洁,罢了,任凭你随意罢了。”
“就该如此,奶奶放心,小人绝对守口如瓶。”赵大放下了心,嘿嘿笑着肆意耸动,他本钱雄厚,自然两个人都十分尽兴满意。
完事后,满心快活的井氏约道:“夜夜须来。”又拿出二两银子,“今后不要讨饭了,做些小本生意,我会时常接济你。”
如此二人连着偷情了三晚,令钱二起了疑心,第四天他提前藏在树林里,一更天后,见井氏从后门出来丢眼色,赵大瞧了瞧街上无人,忽然溜了进去。
钱二走过去守在门口,等了半个时辰人还不出来,伸手去摸后门,门没有上闩,于是潜踪进去,也到了书房前,一阵阵的淫-声浪-语传了出来,一瞧,美人正与赵大在盘肠大战。
他欣赏了一会儿退出来,说道:“不信这世上竟有此等贱妇,甘心与一乞儿苟且。不行,等我设计制住了赵大,也去试一试滋味不可,反正我捏着你们的把柄,不怕你不顺从。”
为了更容易成功,钱二去了河边洗澡,洗去了一身臭味。赵大则五更天才回来,连续大战,一直睡到了上午。
钱二买了两碗酒,从酒肆讨了些鸡骨头等下酒菜,对赵大说道:“大哥,这几日咱兄弟生分了,今日我买了酒,要请你畅饮一杯。”
赵大心情好,笑道:“怎好独扰你?这酒菜也不够吃,我也去买一壶来。”
有钱的赵大当下去了街上打了一坛酒,买了只烧鸡回来,两个人猜拳行令边吃边聊。钱二是留着心思的,赵大则是开怀畅饮的,喝到了晚上,赵大醉了。
钱二又灌了他几杯,终于把人给醉翻了过去,把赵大的衣服脱下,穿在了自己身上,也等到街上无人的时刻,偷偷摸摸的穿过街道,那后门仍旧虚掩着,推门进去。
黑暗中,一只柔软的小手递了过来,“我等你好半天了。”
井氏拽着钱二的手,走进了房里,桌上摆着酒菜,点了一盏油灯。井氏笑盈盈的回头一瞧,大吃一惊,竟然不是赵大。
钱二胸有成竹的说道:“奶奶不必惊疑,我是赵大的兄弟。他今日醉了,担心负了奶奶之约,央求我来的。”
如果井氏还知道廉耻的话,怎么说也得推却一番,毕竟是良家妇女。可是井氏一句话也不说,水汪汪的眼睛一个劲盯着男人的胯下,明显是从赵大身上尝到了甜头,浑然不顾钱二的龌蹉。
钱二见她不做声,晓得因拿住了把柄的缘故,得意洋洋的上前一把搂住美人,纵情苟合。
赵大一觉醒来,发觉已经五更天了,急急忙忙的爬起来,衣服都没了,又不见了钱二。他以为钱二那家伙拐了他的财物跑了,惟恐井氏不高兴,情急之下光着屁股冲了过来。
熟门熟路的走到书房,就听见里头唧唧咕咕的浪-声四溢,仔细一听,除了男女行房的动静外,还有井氏与钱二的调戏取笑。
赵大顿时大怒,有心冲进去捉-奸,哦是争奸,又怕井氏面上不好看,自己毕竟不是人家的丈夫,万一撕破了脸,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井氏改投钱二那家伙的怀抱怎么办?
气呼呼的赵大没办法,只得走了出来,谁知一回到窝棚,四名捕快侯在里面,手上的铁索往他脖子上一套,喝道:“你这个贼偷,做的好事!速将近日偷了谁家说出来,免你去衙门。”
原来附近有人家失了贼,捕快们奉命缉捕,昨日见赵大又是买烧鸡又是买烧酒,露出了银子,料定是他干的。
来了后,人不在窝棚里,黑灯瞎火不是做贼又是什么?又亲眼看到他从人家跑出来。
平日里赵大与官差的交情还不错,没事做个眼线跑个腿啥的,马上叫道:“诸位爷,我不是贼。”
有个捕快打了他几拳,说道:“你不是贼,为何从人家出来?不吊着打不招,走走,就吊在外头那棵大树上。”
赵大眼见解释不清楚,此刻又恨钱二鹊巢鸠占,说道:“我真的不是贼,是听个奸情。”
“奸情?”其中年纪大一些的捕快皱起眉来,“那家不是姓吴的秀才家么?这事有些麻烦了,得顾着秀才的体面。”
赵大说道:“是我一个同伴,奸-淫的吴家奶奶,我去偷听。如今人还在屋里,不干我的事啊。”
其他三人深以为然,说着话的时候,有两个光棍夜里赌钱,输了回来,见公人锁了花子,停下脚步。
好在赵大是个乞丐,夜晚不穿裤子也无人怀疑,年长捕快对两个光棍说道:“你们俩帮着进去瞧瞧,若有奸-情,出来告知一下。”
二人听话的点点头,当下一帮人牵着赵大进了吴家,两个光棍走在前头,只见一个美妇和钱二光着身子搂抱在一起,跑出来招了招手。
四个捕快犹豫着抓不抓?虽说帮吴秀才揪住了老婆偷人,可此事大伤秀才的颜面,万一吴秀才从此记恨咱们怎么办?不行,此事得隐秘行事,不要惊动旁人。
谁知那两个光棍输了钱,正愁没处翻本呢,彼此对视一眼,突然撞到了书房里,井氏吓得尖叫,他俩不管不顾的把值钱的被褥衣裳抢了就走,直直跑出了前门,边跑边喊道:“你们大家快来看偷汉子啊!”
此时天已经亮了,街坊上走的人多了,这一声吆喝,呼啦啦的跑进了吴家,俩光棍趁乱跑的无影无踪。
里头的四个捕快面面相觑,骂了一声无赖,只得公事公办,冲进去把人给捉住了。
等街坊邻居都来了,瞧见差人锁了两个花子一个妇人,皆一丝不挂。
众人惊讶的道:“这样娇美的秀才夫人,却偷个臭叫花子,也是禽兽了。”
天亮了,羞愧难当的井氏看清了钱二的样子,黑不溜秋一身烂疮,两条腿上都是些烂肉,恶心的一阵呕吐,十二万分的悔恨不及。(未完待续。。)
第九百七十九章 孰知廉耻?
看热闹的人把吴家挤得水泄不通,闻讯赶来的源源不绝,有人甚至爬上房顶大树。捕快无奈,转而大声吆喝,要求人们不要乱挤,不要顺手牵羊。
在四面八方的叫嚷嘲笑声中,赤身**的井氏无地自容,捂着胸脯夹紧双腿,苦苦央求众人,情愿出银子告饶,放她一条生路。
所幸无人知道她和赵大先有一手,并且鬼混了好几天,大多数人都在猜测一定是钱二以性命相威胁,抱着一份同情,可井氏却又不敢当着钱二的面指责是他强暴,苦于无词解释,只能一味苦苦哀求。
一些人见钱眼开,叫道:“一人五两银子,一人五两银子,把那花子臭打一顿,送交法办。”
钱二是个光棍,他手里捏着把柄,再说这事罪不至死,一个乞丐怕什么?怎么说与井氏有了露水姻缘,如此美人,不愿意当众揭发她。而赵大早就后悔了,明明可以和钱二共享,低着头埋怨自己嘴贱,这下好了,两败俱伤。
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却说道:“她有丈夫,又是秀才,讹不了银子的,都别指望了。但如此的伤风败俗,这么多人亲见,不能隐瞒,必须送交官府发落为是。
众人纷纷点头,伤风败俗之事一经发现,不告官岂不是大家伙蛇鼠一窝了?井氏不是寡妇,人家丈夫大不了休妻了事,岂能白白拿银子出来,妄想堵住这么多人之口?
四个捕快会心一笑,所谓法不责众,不是兄弟们不给你吴秀才面子,而是这事根本隐瞒不了。
嘲笑声中,把小丫头喊了出来,要了件衣服给井氏穿,下边一条单薄的裙子。但不许穿裤子也不许擦拭,得留着证据。
身不由己的井氏万念俱灰,低着头踉踉跄跄的被众人推到了街上。有两个恶少瞧见了,故意将她后边的裙子托起来,露出了雪白的屁股,引得整条街上的人大笑。
到底捕快打算卖大贵一个情面,也是云南的秀才太稀有了,因这么堂而皇之的送到衙门,非得轰动全城人不可,如此美貌的妇人。又是堂堂秀才的妻子,谁不想一睹?
于是四个人一合计,还是送到地方县衙吧。
县令一听涉及到名声渐起的吴秀才,虽然吴家因一场大火中落了,但还有些财产,可是徐灏人就在本地,绝不能趁机捞钱,便亲自去请,连带着有头有脸的人一并请来。
徐灏步行和他们往县衙走。途经寺庙时,停住听人介绍本寺的来历,遇见了打猎的郝炎。
到了县衙,徐灏看了眼花容憔悴的井氏。说道:“公事公办吧。”
不管怎么说,井氏都没有该怜悯的地方,背着丈夫在家里与乞丐偷情,这得多么饥渴呀!
“是!”县令转而说道:“这妇人竟与花子苟且。真乃不可思议,可见是个一等一的淫-妇,偷汉之举必不止一次。来人。上刑具。”
一声令下,衙役上了夹棍,井氏忍耐不住又没有城府,不然何至于见个男人就偷?马上把与书童、和尚、李三、赵大的丑事,尽数招了出来。
所有人都听呆了,如此绝色天性狐媚,有一两个相好也算情理之中,可那相好怎么也得是有身份有地位,或英俊潇洒之人吧?最不济也该是表哥表弟或心腹下人,合着这么漂亮的女人,却饥不择食的都找些什么人物?尼玛!当世上没男人了不成?我们大好男儿怎么就没遇上此等艳遇?
县令连连摇头,说了一句:“这,古今罕有。”当场抽出签子命将两个乞丐各打四十大板,枷号示众一个月。
正要发落井氏,忽然一人上前作揖道:“生员不幸断弦,结此贱妇。因外出不在家,适才得知始末。唉!此妇非人类,不烦大人费心,让生员杀了了事。”
来人自然是大贵了,井氏让他受了奇耻大辱,索性要当场把人杀死,说着从靴子里拔出了刀子。
县令认得他,急忙叫道:“莫动手!”
大贵哪里肯听?手刃偷情的老婆不犯王法,还能因此洗涮掉自己的耻辱,这与印度和伊斯兰世界至今流行的荣誉仇杀一样,但是他忘记了这里不是家里,中国古代的律法又岂是愚昧的种姓制度,一部可笑的古兰经可以相比?
大贵恶狠狠的一刀劈了下去,跪在地上的井氏吓得大叫,身边两个衙役一来大人吩咐了住手,二来怜妇人标致,三来出于职责,用竹板子一架,刀子立即削去了半边的竹片。
衙役又用竹板一格挡,把刀子打在了地上,大贵气得脸色铁青。
县令忙说道:“贤弟侠肠如此,若在家中,杀了何妨?但既经本县,自有国法处治,公堂之上持刀杀人,反而要累你犯法。休要动怒,本县替你主持公道,即刻起休了犯妇。”
大贵听了,深施一礼,看都不看神色哀求的井氏,大步走了出去。
徐灏看着这一幕,心情很复杂,按照现代的法律和人权,古代妇女的地位过于低了,一切权益几乎都是优先保障男人的,不公平。不过站在男人的角度上,他娘的古达律法实在是大快人心,男人喜欢穿越可以理解,现代的女人为啥也幻想穿越古代呢?纵观历朝历代,哪怕是唐代,也分明是女人的地狱。连丈夫外遇也不能表露一丝不快的时代,多憋屈?大概皆自信自己会是唯一的例外吧。
随着大贵休妻,案件顷刻间变得简单容易了,县令出票传唤井氏的父母。不一会儿,差人回复,她父母说没有这个女儿,不来认她。
徐灏从井氏的供述中,已然明了这是个天生的公共汽车,可惜她生错了时代。县令低声问道:“大人有吩咐么?”
“没有。”徐灏摇摇头。
按照大明律,县令可以任意处置,或官卖或骑木驴什么的,处死则要等待帝王勾决才行,而这案子判死刑明显重了,于是吩咐道:“把城外没有妻子的花子都喊来。”
半个时辰后,拿了十余个乞丐,县令当众说道:“你这淫-妇,既然喜欢花子,那你随着他们去吧。”
看热闹的人们先是轰然大哗,随即纷纷叫好起来,都认为县太爷的处置高明。
徐灏也笑了出来,看似阴损实则对症下药,这样的女人哪怕关在牢里,也能令狱卒们为之争风吃醋,不得安宁。
井氏哀求道:“老爷行行好,奴家愿出家为尼。”
县令摇头道:“不行,你守不定情,少不得迎奸卖俏,清清静静的方外之地,怎能做了你的风流院?”对着乞丐们说道:“你等乞儿,领出去讨饭供养她,两下受用,但不许住在城内,也不许持强独占或逼她为娼,查出处死!”
命衙役打了井氏四十,撵了出去,人们个个拍手称快。那些乞丐乐得眉开眼笑,真真天上掉下来个大美人,争抢着抱的抱,搂的搂,夺的夺,闹哄哄的抬着大哭大叫的井氏走了。
全城的男女老少都跑出来观看奇景,塞满了街道两边,很快衙役将审语贴在墙上。
审得井氏,淫-妇中之最尤者。负鸡皮之质,不顾纲常;挟媚狐之肠,孰知廉耻?为快意乎敖曹,竟**于乞丐。据乃夫之志,杀死犹轻。
施我法外之仁,如从惠典。薄杖四十,示辱鞭蒲。奈万人之共弃,为五党所不容。配为花子妇,任伊掌新航。逐出城外,禁入烟花。从今街头巷口,叫乞儿轮番唱那哩哩莲花落,警示后人!
与此同时,郝家家人在山上打了一些野兽,便撤了围网,发觉公子还没有回来。
于是一起寻了过来,远远看见郝炎骑着马飞奔而来,大家伙不走了,就近歇息等候。
过了一会儿,马蹄声越来越近,郝炎在马上大叫道:“赶紧回去,赶紧回去。”
家人们非常惊讶,就见公子披头散发,衣服凌乱好像挨了顿打。
下人们大惊,抄起家伙围了上去,叫道:“是谁敢惹少爷,咱们去打死他们。”
郝炎没好气的道:“没听见我说快回去么,什么也别问了,回家再说。”
下人们不敢叫嚷了,连忙抓住缰绳,扶着少爷下马,给他换了一身衣服,然后一头雾水的匆匆原路返回。
那两个帮闲路上再三追问,方得知郝大公子遇到了徐少师,上前认人,被徐大人喝令一顿凌-辱,顿时吓得哑口无言,不敢再问下去了。
人人担着干系,既然这件事已经暴露了,却不好私自逃走,那样太不仗义了不说,天晓得袁空和他闺女能不能拿住郝炎,大抵反正自己不是主谋,临机应变就是了。
陪着郝炎回到家,就见他怒气冲冲的径直进了内宅,两个帮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悄悄溜走了。
里头的爱姐正美滋滋的欣赏古玩,见丈夫进房,含笑迎了出来,“夫君回来了?”
郝炎一肚子怒气,瞪着眼睛质问道:“你可是徐湘月小姐么?你伯伯不认我这侄女婿,说你是假的,反让人来打我。你说,你到底是真是假?赶紧给我一个明白,好带着你去对证。”
爱姐知道隐藏不住了,事到如今,得按照父亲的话行事,连忙说道:“夫君差了,家父姓袁,你是袁家的女婿,怎么认徐家名下的女婿呢?你自己错了,受人羞辱,怎么一回来拿我出气呀?”
郝大公子愣住了,大惊道:“我娶的是英国公徐家的湘月姑娘,你怎么姓袁?你父亲叫什么名字?”(未完待续。。)
第九百八十章 呜呜呜呜
袁爱姐也是个人物,事情败露依然毫不紧张,反问道:“我爹终日在你家走动,难道夫君不认得?”
郝炎越发惊奇,叫道:“胡说八道,你爹怎么会来我家?我怎么会认识他?”
袁爱姐笑道:“夫君何等健忘,家父单字一个空。还不是你千求万求,请人说合,我爹方才应允将我嫁了你。为何好端端的发起了脾气?”
一听竟然是袁空的闺女,郝炎顿时急得暴跳如雷,大骂道:“该死的袁空,他一介帮闲连我的家仆都不如,是我门下奴颜婢膝的走狗,竟敢将你这奴才家的贱人,冒充徐家小姐,还骗了我千金聘礼?气死我了,我一个伯爵公子,怎能与你这贱人做夫妻?今日不打死你这贱人,消不了我这口恶气。”
急眼的郝炎不由分说,上前一把揪住爱姐的衣服,扬手就要殴打。
爱姐连忙用手架住,不慌不忙的笑道:“还请夫君念在夫妻情分,不要动粗,伤了恩爱。”
“你这不知羞耻的贱人,哪个与你恩爱?”郝炎气得哆嗦,爱姐从容不迫的反应无异于火上浇油,好似占了大便宜的母猫,“你玷辱了我家门第,非要了你的命不可。”
一拳凶狠的打去,不想被爱姐给轻易挡开了,依旧笑着说道:“夫君别生气了,我虽然家境贫贱,可那是你明媒正娶来的,非是我无耻勾引于你,私进了你家门。三媒六聘,拜堂成亲,认了爹娘,亲友祝贺,老天成全,乃同偕到老的夫妻,你好歹忍耐三分。”
问题是郝炎哪里能听得进去?一味口口声声说要打死你。又是一拳恶狠狠的打过来。
不料又被爱姐轻松接住了,原来她虽然没有练过武,但人高马大力气不小,自小随着家里到处迁徙,游过泳,上过树,打过猎,骑过马,与小伙伴们干过架,整一个野丫头;反观郝炎武艺稀松不说。常年又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那拳头看似力道十足,实则软绵绵的没什么威胁。
爱姐见外表威猛的丈夫也不过尔尔,心神大定,连着两拳也不禁怒了,终于正色说道:“我也是母亲怀胎十月生下来的,爹娘视若珍宝,与你有什么不同?你家祖上还不是一乞丐?而我袁家好歹是百年绍兴望族,无非中落了而已。怎么就辱没了你家?况且丑妇家中宝,徐湘月是我的干妹妹,自问比她差了哪一点?我又丑么?无非没有她的窈窕轻盈罢了。
徐湘月是国公家的千金小姐,深闺娇养。长辈宠爱,未必如我这么知疼知热,对你千依百顺,所以夫君不要任性欺人了。从来说赶人不可赶上。我既然与你做了恩爱夫妻,也就论不得什么孰贵孰贱,谁强谁弱。总归相敬如宾才是。”
“好个油嘴滑舌的贱人,徐小姐比你强一万倍,她永远没有你的阴谋城府,没有你的恬不知耻!比你好看一万倍,知书达理一万倍。”
气急败坏的郝炎又是一拳击出,袁爱姐侧身让了过去,气道:“你如此轻贱我,不顾一日夫妻百日恩,无情无义。好,我已让了你三拳,若还不知悔改,我也只得冒犯了。”
郝炎大吼道:“你这臭女人,还想打我?你敢么?老子宰了你。”
说着又是兜心一拳挥来,袁爱姐至此终于忍不住了,使出了学自蒙古武师的摔跤技巧,用手接住了郝炎的拳头,顺势往下一按,下面伸脚轻轻一勾,淬不及防的郝大公子顿时一下子摔在了地毯上。
爱姐与大多数小孩子一样,打架时把对手放倒后,习惯了骑在人家的身上。现在也是如此,不过没有打他,仅仅是压着不放。
而郝大公子突然间被勾倒了,又被女人骑在身上,没有暴跳如雷,竟忘记了反抗,也不挣扎,趴在地上苦笑着一个劲的叹气。
要说男人毕竟是男人,最不济也能和爱姐打个难分难解,打到最后一定胜出。想他今日被那么多人围殴,尚且能趁机打了出来,身手其实不错,几个月来又没有到处鬼混,年轻就是本钱。
原来完全是因为今日先因徐灏的态度而惊慌,又挨了顿揍,从早上出城打猎,数个时辰下来,委实很疲惫兼且太生气了。
最主要的还是听到爱姐竟然是袁空的女儿,气得发昏,整个人都气得没力气了。尽管嘴上虽然骂得凶,见爱姐不慌不忙的解释,迥异于那些骚媚入骨的烟花女子,显露出正经人家姑娘的风骨,而一句夫妻恩爱,正是蜜月期间,心里压根就没想过要打死妻子。
郝炎放荡不假,但他为人四海豪爽,不是心肠歹毒之辈,要不然袁空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恶人。
郝公子在云南有个外号,叫做郝痴公子,原因对待每个女人都不错,如此可见他的为人了。
此刻的郝大公子趴在爱姐的身子底下,那裙裤被上好的麝香熏透了,一阵阵的送到鼻子里,格外修长丰润的双腿触目惊心,再联想到妻子罕见的模特级丰满惊艳的葫芦形身段,神马古人讥笑一丈青的,好不好看见过的人才懂得。
想一米七五的高挑身材,最好的年龄,姣好的脸蛋,没什么文采可也读过书,认识字,出身南方绍兴大族,虽没有贵族仕女一板一眼的礼仪规范,但气质上又岂是百分之九十的大家闺秀可比?
反正以郝炎阅女无数的经验,洞房花烛夜那一天,他就知道自己捡到宝了,一个不亚于后世的超级模特,床第上又那么的配合,个中滋味谁用谁知道!
被爱姐的香气一熏,郝大公子浑身酥麻了,今天的爱姐又让他有了新的体验,强势漂亮的妻子非但没有觉得粗鲁可恶,到觉得很有趣,故此索性就让你这么压着吧,享受起那弹性惊人的臀部所带来的美妙滋味。
房中的几个丫鬟先瞧见少爷与奶奶吵闹,以为是小夫妻拌嘴几句而已。不想后来双方都认真了,又动了手,结果少爷摔在地上,闭上眼睛似乎晕迷过去了,一时间都慌了手脚。
这时候又不敢上前劝解,连忙跑去告知郝夫人,叫道:“太太不好啦,少爷和奶奶斗嘴打起来了,然后少爷打不过奶奶,躺在地上寂然不动了。”
郝夫人听了大惊。赶忙带着两代侍妾丫鬟婆子等等,大家伙一起赶到房中,就见曾几何时,不知是郝大公子主动的,还是袁大姑娘故意的,两个人抱在一起在地上滚来滚去。
爱姐见婆婆来了,大哭道:“太太救我。”
咦!儿子没吃亏!放下心来的郝夫人见这跟小孩子打架似的,又好气又好笑,嗔道:“你们小男小妇。成亲这才几日?怎么就无礼起来了呢?炎儿还不赶快放开你媳妇。”
郝炎没想到惊动了母亲,连忙放手推开了爱姐,一个鲤鱼打挺,啪!没成功。在女人们的哄笑中爬了起来。
袁爱姐则跪着爬了过去,一把抱住婆婆的大腿,开始了山崩地裂的演技,大哭道:“婆婆。媳妇生是郝家的人,死是郝家的鬼,不知何故。夫君今日无端端的回家毒打我?若不是太太来的早,媳妇就要被他打死了。”
郝夫人唬了一跳,暗骂儿子糊涂,徐家的女儿你也敢打?貌似儿子有分寸,脸上一点伤痕都木有呢,忙说道:“媳妇你别怕,他有时一浑起来,气得你公公都恨不得打死他。乖!你不要与他一般见识,这要被你父母得知,像什么样子?都怪我没家教,宠溺得他无法无天,你不要生气,我好好教训他给你出口气。”
如此一来,郝炎眼见爱姐恶人先告状,委屈之余又生气了,跳起来大吵大嚷:“娘!你别被她哄骗了,她,她是西贝货,是假的,是个贱货!不是徐家的小姐。不行,娘你马上给孩儿做主,赶她出去。”
郝夫人大吃一惊,连忙问道:“怎么回事?媳妇怎么不是徐家的小姐了?你仔细说给我听。”
当下郝炎就要将打猎遇到了徐灏一事,并爱姐亲口承认乃袁空之女说给母亲知道,不料爱姐根本不给他机会,早早抱住了大腿,隔开了他,哭道:“太太,冤枉啊!媳妇本就姓袁,哪个说是徐小姐了?徐姑娘住的是沐云山庄,媳妇借住的是云门山王御史的花园,两下相隔着二十几丈。迎亲那日,那么多人在场,既然明明要娶徐姑娘,难道就没一个人问清楚?吹吹打打的非要迎我上轿,若不是事先说好了娶我,我一个贫家女儿,岂敢到你王侯之家做媳妇?
就算是被人哄瞒,两下出了差错,难道娶我进门之后,也不问一声你是姓徐呀还是姓袁?为何直到今日花烛已结了,祖宗也见了,婆婆也认了我做媳妇,家中上下也认了我为少夫人,怎么这么薄幸心狠呢?想恩恩爱爱了这么多天,名分都定下了,却翻脸嫌弃我长得没有徐姑娘好看,恨我出身贫贱,口口声声要打杀了我!
呜呜呜呜,媳妇虽然丑陋贫贱,可到底是明媒正娶来的,又不是私通苟合,虽不敢自称三从四德,却也不犯七出之条,为何轻易说要打死我呢?
呜呜呜呜!我袁氏如今已经不是贫女,随夫而贵,做了郝家的原配大妇。你就算真真打死了我,只怕还要连累你被朝廷降罪,御史参你偿还我的性命啊!夫君,你好生想想!”
说完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抱着郝夫人痛哭,郝炎整个人都听呆了,听听!这女人说话一套一套的,条理分明,锦里藏针,话里带刺,隐含威胁,臭不要脸,分明是早就想好了暴露之后该怎么应对。
老天啊!郝大公子无语问苍天,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您竟然弄来这么个妖孽来坑我!(未完待续。。)
第九百八十一章 选秀
郝夫人这才晓得被袁空掉了锦包,指鹿为马,将自家的女儿嫁了过来,自然心中大为不悦。
在儿子的婚事上头,郝夫人基本什么事也没做,一切听其自然。私下里,她寄希望于徐家女能够拴住儿子,或者尽快生下个孙子,当然徐家的门第令她最为满意。
而冒牌媳妇说得这一番话,确实颇有道理,也非常的中听,婆婆母亲太太的叫不绝口,抱着自己的腿可怜巴巴的样子。
郝夫人皱眉想了一想,忽然回嗔变喜,俗话说娶妻娶贤,如此能说会道又能隐隐压制儿子的媳妇,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吗?
媳妇要脸蛋有脸蛋,要屁股有屁股,要大长腿有大长腿,天生旺夫宜子的福相,至于那什么徐家小姐,美若天仙又如何?想必是个脾气娇纵不会持家的女人。
郝夫人对儿子说道:“夫妻乃是前世修结而成,非同容易。如今她已经和你做了夫妻,那自然是前世有缘。不然,她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怎嫁得到咱家做媳妇?虽说有借人力之巧,其中也是天意存焉。老话说丑丑做夫人,何况爱姐这么俊俏,做人也很贤惠,她父亲的事,与她有什么相干呢?炎儿以后不可再欺负人家。”
爱姐心中狂喜,连忙拭泪跪在地上,激动的道:“不孝媳妇,带累婆婆夫人受气。娘为孩儿开解,使我夫妇重归于好,其恩莫大,容媳妇拜谢。”
郝夫人欣赏她的懂事乖巧,扶着爱姐起来,笑道:“难得你这样孝顺小心,我很开心。”转而对郝炎说道:“你还不过来认错?”
此时郝大公子已然没了脾气,眼睁睁瞅着母亲和妻子变成一个鼻孔出气,不过爱姐哭泣时的模样也委实可堪爱怜。也确实舍不得如鹤立鸡群的高挑,既然母亲给了台阶,悻悻的走过来。
郝夫人将二人的手拉在一起,说道:“快些彼此见礼,今后不可再孩子气了。”
郝炎便对着爱姐,做了一个揖:“母亲之命,我不敢推却。”
爱姐也忙盈盈道了万福,郝夫人见夫妻俩重修旧好,转身回去了。而郝炎早已动了虚火,巴不得母亲走人。急巴巴的搂着爱姐上床赔礼道歉去了。
整整一宿,爱姐使尽了风情,把个郝炎弄得舒心舒意,加上妻子不管床上床下越发的强势,再也不敢挑三拣四了,竟心甘情愿的受压迫。
他走出来叫人去寻袁空来说话,不想袁空得到了帮闲的通知,早连夜躲出门去了,穆氏对郝家下人说道:“三日前。他往绍兴探望亲戚了。”
家人回复郝炎,郝炎心知肚明怎么回事,也不再追问,笑了笑径自回去与妻子花前月下。
没过两天。袁空打听到女儿成功了,跑来求见郝炎,再三请罪,“只因公子着急娶亲。徐家又再三不肯,我心中焦急,故此行了个出妻献子之策。以应公子之急。请公子不要生气,岂不闻将酒劝人,终无恶意么。”
郝炎没好气的道:“你应该直说,何必行此诡计?如今看在令爱的面上,不必提了。只是可恨徐叔叔辱骂我,早晚寻他些事端,叫人参一本不可,你说如何?”
袁空参谋道:“他是告假修养的当朝重臣,为人谨慎,党羽遍及天下,又从无过犯,不但圣上视为亲人,百官没有不尊重他的,兼且老爷又是他当年部下,公子万万不可。若公子实在气不过,依小弟看来,今后打听他有何事情,等他不再受圣眷之日,不妨小小算计一番为妙。”
“嗯,有道理。”郝炎见袁空一如既往的懂事,暗道这父女俩真是一对妙人,眼珠子乱转,因没娶到徐湘月,心里暗暗记恨上了。
来到云南小一年了,徐灏一边准备回京,一边收到了圣旨,太子朱瞻基要于今年十月大婚,因他不在京城,内廷竟下旨点选两浙民间十八岁上下的女子,进宫听选。
皇室旧态复萌也就罢了,竟派遣了数位太监到各地去检选,徐灏叹了口气,到底无法阻止这些陋习,这还是自己健在的时候。
徐灏没生气也没准备阻拦,看不透封建王朝的本质,妄图螳臂当车,那是天字号的蠢蛋,阻拦有什么用?为了家族考虑,今后尽可能的不要得罪太监等利益集团了,明朝覆灭与否关他鸟事,只要是另一个汉人政权足矣!
据说几个太监好不容易盼到了离京办事的机会,早忘了徐灏当年的警告,提前聚在一起商议。
领头的是司礼太监姚尹,这些年太监的地位每况愈下,历史上朝中大小官员没有不礼敬权势极大的司礼太监,如今则颠倒了,视太监仅仅是些皇族的家仆。
这方面徐灏的理由很充分,历朝历代宦官祸国殃民,不得不防,朱元璋也亲口说过太监不许干政,这与大臣们的说法一致,并不显得特别。同时徐灏与王景弘、侯显、亦失哈等大太监交情不俗,也时常帮助宫里人,从来没有因是宦官而歧视,故此双方的关系堪称融洽。
姚尹一心想办好差事,当众说道:“此事记得不可张扬,以往若被民间知道,无不将美人隐匿藏开,或是乱嫁,往往选上来的模样平常,难以入了圣上法眼,以致于朝鲜等国进贡的秀女接连受宠。这一次没有惊动任何人,一来怕徐三爷不痛快,二来咱们也可悄悄分行各府县地方,督促地方挨家查选。如此民间没有准备,应该可以选些绝色出来,若能得圣上和太子爷宠幸,即是咱们的一场大功,受到重用不在话下。”
几个太监十分赞同,拈阄选好了地方,一个个果真打枪的不要,偷偷的离京,星夜往江南两浙而来。
这姚尹话说得不错,可一出来就忘了自己是老几了,大摇大摆的坐船南下,兼且官场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早就有地方县令闻讯大惊,连忙派人飞报各自的上司。
太监出京,不问可知是奉了圣旨,一时间,善于攀附钻营的官员云集钱塘县,县令早已命人收拾好了公馆,集体浩浩荡荡的坐船迎接。
姚尹很高兴也很得意,谁说如今太监不如狗了?明明依旧威风犹在。
一得意便忘形,早把皇帝再三嘱咐不得扰民,只求不貌丑的百名秀女充实东宫的话忘到了脑后,他准备单单自己负责的地方,就得挑选出最少一百个色艺俱佳的美人不可。
见了大小官员,姚太监说道:“咱家是奉了密旨,点选幼女入宫。因担心民间隐匿,无奇色之女子出献,故本监悄悄而来。现请合省府洲县诸位大人,不论乡绅士庶,城郭乡民,凡有女子的人家,皆要前往衙门报名,汇名造册,然后送至本监的手里,以定去留。”
说到这儿,姚尹环视一圈没什么精神头的官员,意味深长的笑道:“诸位大人可别忘了太子千岁的年纪,哪位大人治下献上绝色女子多者,必报知千岁,论功行赏无需多说。但将少数或丑陋女子来抵塞者,尔等大人,须小心在意一些呀,休要做不忠不孝之臣。”
官员们全都明白了,此乃是给太子朱瞻基,未来的皇帝挑选美人,无不为之精神大振,尤其是渴求升官发财的那些人,这简直是投太子所好的良机,岂能错过?
官员们领命纷纷回衙,没敢一同给姚太监接风洗尘,更不敢随随便便的送礼,生怕撞到巡查御史的枪口上,人来了礼数也就到了。
官场上永远听风就是雨,何况还是旨意,连夜就把文书写好了,布政使司传报给一省十二府七十五县。
轰轰烈烈的海选活动开始了,这令民间措不及防,几乎一夜之间,官府到处张贴好了告示,命即刻起家有适龄女儿者,马上去衙门报名,婚配一律停止,违者严惩!
除非你是提前订的亲事,不然绝对不允许嫁女,有种你随便拉郎配试试?
当然各地的情形不一样,有一味媚上风风火火选秀的官僚,自然也有不当回事,保护治下百姓的好官,反正闹得整个江南处处鸡飞狗跳,不愿送女儿进宫的人家叫苦不迭。
徐灏静等各地报纸报导此事,他不信几个太监能一手遮天,阻止那么多的报馆,早晚必回传到金陵,到时只要报上指桑骂槐的质问太子为何如此荒-淫,没登基你就开始学历代昏君广选美人,朱瞻基不气疯了才怪呢。
反正迫于舆论的压力和天下悠悠之口,大抵绝大多数的女孩会遣散回家,至于回不了家的少数人,那就只能爱莫能助了。
因这些太监里就属姚尹闹得欢,闲来无事的徐灏决定杀只鸡给猴子看看,真以为老子退休了不成?
不过此事只能针对姚尹一个人,最好是做成私人恩怨的样子,其用意不难被聪明人猜到。徐灏不担心朱瞻基不高兴,太子最喜欢的是孙望月。
如此在云南所有官员的热烈欢送下,讨人厌的徐少师大张旗鼓的准备返京也!(未完待续。。)
第九百八十二章 绍兴师爷
绍兴城位于浙江省中北部,东连宁波府,南临台州和金华县,西接杭州府,北隔钱塘县与嘉兴县,自古素称“文物之邦,鱼米之乡”。
夏朝时的绍兴乃越国的中心地带,秦代称为稽郡,晋代改为会稽。从隋朝后,交替称为会稽郡或越州,到了南宋时期,高宗赵构取“绍奕世之宏休,兴百年之丕绪”之意,于建炎五年(1131年)改元绍兴,升越州为绍兴府,是为绍兴名称之由来。
元代设为绍兴路,元顺帝时期复置绍兴府,明朝沿袭。
作为著名的鱼米之乡,绍兴的陶瓷业和造纸业、丝织品自隋唐以来即久负盛名,宋代时期的制药业和酿酒业更为闻名,酒肆遍布城池各个角落,蓬莱春,女儿红,状元红等名酒誉满江南。
这些年,绍兴府陆续出现了一批酿酒、酱园工场,黄酒的年产量达到了四万吨左右,腐乳和丝绸茶叶远销欧洲。
绍兴在宋朝时期最为辉煌,乃是仅次于金陵的两大城市之一,大明立国以来,依然是最繁华的商业农业重镇,其手工业的发展在近几年极为迅速,促使商业一片繁荣。
这样的江南商业大城,亦是著名的文化中心之一,烟雨绍兴诞生了王羲之、谢安、王献之、谢道韫、陆游、谢灵运、贺知章、王冕、王阳明等家喻户晓的历史名人以及无可计数的官员。
此外绍兴最著名的,就是“无绍不成衙”的官场俚语了。清代,天下书吏之职几乎尽被绍兴人所垄断,而绍兴书吏和师爷的兴起,就是源自于明代,绍兴人的全面崛起最初源自于明万历年间,当时绍兴山阴出生的朱赓辅政,提拔了很多绍兴籍的书吏。这些书吏相互支援,形成了“书吏绍兴帮”。
更早一些的宋代,各地官场就已经喜欢聘请绍兴人担任幕友书吏,最大的原因是绍兴文风炽盛,人才辈出。东晋以来,中原士族一批一批的迁徙定居,形成了好学笃志,尊师择友,弦诵之声,比屋相闻的动人局面和上至士大夫。下至蓬户,耻不以诗书训其子的风气。
绍兴师爷的形成原因很多,一是以明代文武进士为例,绍兴一地竟然多达560人,如此文风的熏陶下,造就了绍兴人普遍文化素养较高。
二来是人口的不断增加,绍兴的耕地无法承载,凡是可以耕种的土地都种上了庄稼,以至水岸田畔。凡可资耕种者,几无一隙之存,加上洪武朝时期的地域歧视,绍兴百姓负担了最沉重的赋税。穷则思变,人们为了生计,办起了蓬勃的手工业、商业等。
而读书人不屑于经商,自然而然的动起了扬己之长。外出给人做幕僚的打算,此乃明朝版的第三产业。
三是科举太难了,通过读书求得功名。是一代又一代绍兴人的奋斗目标,明初绍兴中举者的比例,占到本省的百分之十以上,惊人数字的背后,意味着竞争的惨烈,绍兴人若要考中秀才举人,比起其他地方无疑要困难得多。
尽管古代官场的编制很庞大,那也官职有限,即使不少进士也不得不在家苦苦等待吏部的任命,那先给人做幕僚,再等待机遇,成为很多进士或举人的捷径。
大量举人以下的读书人无法越过科举这座独木桥,也不得不另辟蹊径,或求名,或求生,做书吏自然是最佳的选择,再由书吏而做官。
也有一些读书人选择求财,做了讼师或者干脆经商。
四是古人最讲究个“声气”,绍兴人特别讲究包括乡缘、血缘、师缘等等的亲缘关系,遍布天下的绍兴会馆,提供了交流便利的平台。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儿女联姻,使得一代代的绍兴师爷源源不绝,加上绍兴人精明强干,善于案牍的特点,最终近乎垄断了行业,堪称官场上的无冕之王,横行天下,乃封建王朝统治百姓不可或缺的阶级工具。
师爷带了一个爷字,是从满清时期流行起来的称谓,大概明朝时期也有,师爷师爷,等同半个老爷。
清朝之前更多的是称呼“幕府”,后来很多将帅大臣也自称幕府,故此衍伸出了幕僚、幕宾、幕友等相应称谓,社会地位极高。
到了明朝,师爷的地位渐渐两极分化,低阶官员和有钱人家也纷纷聘请师爷,大多称呼为老夫子,西宾,而师爷称主人家为东翁,东家,看似乃传统的宾主关系,实则形成了雇佣关系,等同于半个家仆。
被誉为明代第一才人的徐渭,即典型的绍兴师爷。不过徐渭是嘉兴时期的人物,此刻尚未出生。
绍兴城内,知府莫昌拜见了姚太监,回到衙门后,马上雷厉风行,不动声色的召集各县县令。为了完成任务,他亲自率领各级官员、地方的头面人物、各县各乡的地保里长以及媒婆牙婆等等,挨家挨户的搜寻,务必不漏过一个美人。
可是很快就惊动了城内城外,有官员暗中传出了消息,绍兴又是最重视亲缘的地方,短短时间内一传十,十传百,有女儿的人家都得到了消息。
家家户户惊得半死,有病才愿意将闺女送去做宫女呢,为了抢时间,此时此刻也不管男人好与丑,也不问年龄家世有没有钱,只要能将女儿抢先嫁出去,便是万幸。
绍兴最多的是学子,一时间洛阳纸贵,没成家的读书人都被抢光了。一些得到消息晚了的人家无不扼腕,后来连路上经过的小学生,长得不错,管你年纪多大,直接拉扯到家里拜堂成亲。
莫知府没料到绍兴人如此凶猛,竟然视官府的告示为无物,奈何法不责众,总不能将人全都抓了吧?他也没这个胆量。
莫知府很生气,除了先去的头一个倒霉县城,选了十几个姿色不错的女孩外,其他地方基本就剩些歪瓜裂枣了。
这咋整?曾出现过谢道韫等才貌兼备大美人的绍兴,这一次不少说献上七八个绝色?没有完成任务倒也罢了,就怕姚太监怪罪自己有意怠慢。
莫知府为之愁眉不展,治下也不是找不出绝色美人,可一来绝色不愁嫁,许的人家大多有头有脸,要不年纪不合适,不是太小就是太大,必须十三四岁至十**岁之间。
勉强征集了数百女孩,里头有不少好看的,可结果不是一身小家子气,就是打小准备当摇钱树培养,不清纯,总之莫知府都不满意。
莫知府认为太子不会喜欢仅有姿色的美人?皇宫容不下烟视媚行,送一万个被宠幸的美貌宫女又有何用?做不成嫔妃都白费心机。
也是这位莫知府想多了,不明白家花哪有野花香,王八看绿豆的道理,历史上帝王的嗜好千奇百怪。
莫知府希望送出位绝世佳人,并且要考虑到绝色佳人的家世,能否将来成为自己的助力。因为大家伙一起送美女,太子会记得你是哪根葱?而选个家世平常的人家,封为贵妃也短时间内成不了气候,总之这里头的学问大了。
正在这时,他府里一位很有名的师爷名叫袁成宇,大约是云南袁空的同族亲戚,说道:“大人,姚公此次奉旨来选美女,侍御东宫,此乃朝廷大事,在下不敢隐瞒。素来知道方孝孺的孙女馨蕊小姐,国色无双,足堪上宠。大人何不指名上报,若蒙上幸,大人亦有荣宠之加矣?”
方孝孺?莫知府眉头皱了起来,那可是燕王最不喜的人物,建文朝的半个宰相,虽然圣上没有降罪方家,可也发配到了绍兴定居,子孙三代不许出仕。
莫知府慢慢摇头道:“本府仰慕方大人的贤名,其孙女不是赘了什么才子么?实在是不便上报。”
袁成宇笑道:“大人为何为方家推辞?莫非要攀附他建文忠臣,违背圣旨?况且现成的绝色舍弃不报,而徒事旗母东施,以搪塞上差?”
莫知府脸上微微变色,幸好朝廷早已承诺不追究建文旧臣,不然师爷这一句玩笑话,就可能要了他的老命。
方家的名气实在太大了,莫知府岂敢打他家的主意?尤其是其孙女早已许了人,这要是把人给献上去,还不被天下士林的口水喷死?沦为人人鄙夷的过街老鼠。
袁师爷瞅着莫知府沉吟不语,难掩失望的道:“既然大人不愿,那明日晚生自当寻有身份之人,随之去求见姚公,到时少不得报知此事,谅大人也不能殉情也!”说完一拱手,悻悻离去。
这边莫知府还在犹豫不决,刚要开口,人竟然不告而别了,顿时没了主意。心想就算我豁出去了,依着他行事,方家面前也太过无情了,算起来我还是方孝孺的门生呢。
再说岂有拆人姻缘的道理?可是这家伙一旦真找了有身份之人,把名字报了上去,这下好了,先有办事不利,后有故意隐瞒,大概我的官也做到头了。(未完待续。。)
第九百八十三章 死不忘恩
莫知府思来想去,有了主意,寻思不如悄悄的通知方家,把方小姐隐藏,或赶紧嫁了,如此一来两边都不得罪。叫来一个管家,吩咐道:“此事我不便修书,你马上去拜见方家主人。”
如此这般,管家当即领命而出。
却说师爷袁成宇见东家优柔寡断,不胜恼恨,机缘近在眼前也顾不得了,出来后马上备了一副厚礼,求了姚太监的同乡师爷引荐,连夜拜见。
礼物送上,价值最少五百两银子,姚尹看了后十分欢喜,这还是第一个送重礼之人,能不见见么?把人请进来,笑道:“本监远道而来,怎好受你的礼物?唉!可不收下,又要说咱们做内官的任性了。”
“公公直爽。”袁师爷神色恭谨,喝了茶,说道:“晚生此来是有一事要请教公公,请问今次下江南点选幼女,旨意是出之朝廷,还是另有原因?”
姚太监失笑道:“怎么说出这样的话?圣上的旨意谁敢假借?我又有几个胆子敢私自出京?你多虑了。”
“哦!”袁师爷又问道:“那奉旨挑选幼女,是实求美色,还是虚应故事?”
姚尹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这话问的,这次本监奉旨选女子进宫,必要千人中选百,百人中选十,十人中选一,绝不会滥竽充数,务求俱是美人。不瞒你说,这些美人进了宫,还得严加挑选,容貌上等的送入三十六宫伺候,中等者分居七十二院,其余即三千粉黛了,任凭圣上宠幸。如有一人令圣上满意,则赐封贵人,马上另居别院,到时办事之人皆有升赏。这关系到本监的前途。所以确实希望找到几个美人,若有福气被太子爷看中了,异日富贵非小。”
袁师爷点了点头,说道:“既是如此,那为何晚生之所见所闻,敝府最有名的美人,官府竟不选报,以不辜负公公之望,却又以丑陋者进献,是为何呢?”
姚太监非常吃惊。怒道:“岂有此理!我对府县官员说的很清楚,他们竟敢大胆隐瞒?好,好,好!我一定据实禀告圣上,问他个欺君之罪。但不知先生所说的美人,姓甚名谁,出身什么人家?我好着府县送过来。”
“呵呵。”袁师爷没回答,而是说道:“公公若只让官府在民间搜寻,我想美人终不易得也。”
“这是为何?”姚太监很好奇。
就见袁师爷摇头晃脑的道:“公公您想。龙生龙,凤生凤,市井民间那些村姑愚妇,生的女儿不过野花野草。即使有一两个出色的,也只配称之为民间之美,哪里能有天姿国色呢?晚生想自古书上所称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必承袭父母先天之灵秀而成。所以绝色佳人往往大多出自公卿门阀望族之家。”
“是么?”姚太监觉得耳目一新,敢情他不认得几个字,一点学问也没有。听不出袁成宇的纸上谈兵。
古代四大美女里面,西施是村妇,昭君是良家子,貌似小县城的读书人家;而貂蝉是司徒王允家的舞女,不是买来的就是家生子,只有玉环出身一等一的贵族世家。
到了袁师爷的嘴里,采用了读书人惯用的春秋笔法,西施乃夷光族的公主,昭君是汉朝的公主,貂蝉则成了王允的私生女,加上玉环,皆是大家闺秀。
最后袁师爷总结道:“如今这些大贵之家的女儿,无不深藏金屋,仗着家族的高官,视知府以下官员为等闲,则府县焉敢具名上报?则公公何由得知?故圣旨虽然煌煌,不过一张绸纸。晚生身为臣子,故不敢不言。”
姚太监顿时肃然起敬,这袁先生的学问高啊!马上态度变得亲亲热热,说道:“兄弟高见,我险些被下面的官员蒙蔽了。只是适才所说的那位美人,还望说明,以便我派人追取。”
“晚生本不敢说,但念公公一心为了朝廷出力,不敢不举荐。”袁师爷起身附耳说道:“晚生说的那美女,乃是方孝孺的孙女,真真才过道韫,色胜王蔷,若能得此女入宫,必邀圣宠,不知公公可敢得此女否?”
姚太监失笑道:“区区不得势的罪臣罢了,方家岂敢违旨逆我?我直接点了名字,不怕方家不听话。”
“不然。”袁师爷又附耳说道:“方家名气太大,公公最好使些手段,务求他家心甘情愿才好。”
“对。”姚太监大喜,忙求教用什么手段,袁师爷胸有成竹的娓娓道来。
这边莫知府的管家来到方家,对看大门的下人说道:“我是府里莫老爷差来的,有要紧之事,要面见方老爷。”
此时方孝孺已经于三年前郁郁而终了,方老爷指的是其长子方中宪。
方孝孺被姚广孝誉为读书人的种子,明初第一大儒,对建文皇帝朱允炆忠心耿耿,如同历史上一样,赢得了江南士林的普遍尊敬。
徐灏并不在意读书人和官员的反扑,枪杆子出政权,没有学朱棣株连无辜。其实无需做什么,不是还有投降的一大票官员么?首先方家直系子孙三代不许做官,弟子啥的集体受到官场上的压制,对这些有名的读书人,徐灏巴不得他们一辈子别做官才好。
方家的名声虽大,但也毕竟家道中落了,下人一听是知府家的管事,不敢怠慢,一溜烟的跑进去禀告。
方中宪酷似其父,也是个大学问家,历史上他命不好,年纪轻轻就死了,这个时空活得好好的。因不知道是什么事,命把人给请进来。
莫府管事进来后,说道:“方老爷,我家老爷说,有太监奉了密旨,来绍兴点选幼女入宫,现正在挨户稽查,不许民间嫁娶。昨日听闻有人要将你家小姐开名送选,我家老爷不许,说小姐已经有聘了。
可是有小人硬说我家老爷违背朝廷,徇私附党,恐怕要去报给姚太监。我家老爷说这些小人心怀恶念,此去必无好意,而那个姚太监,就是十年前有名的姚疯子,故此我家老爷命小人前来通知,望老爷早作准备。”
方中宪大吃一惊,叹道:“闭门家中也祸从天降,唉。”好在方家之女已经许人,照实说就行了,并且昔日在京城时,与姚尹多少有些往来,他未必不念着旧情。
但到底是桩烦心事,方中宪轻轻一叹,说道:“多承知府大人念着方某,容日后面谢吧。”
命人留管事款待酒饭,谁知人还没有走呢,又有门子跑进来说道:“姚太监带着圣旨,人已进了大门了,命小的们先进来通报老爷,准备迎接。”
方中宪愣住了,只得赶紧叫人摆上香案,里里外外打扫厅堂,好迎接圣旨。自己匆忙穿上了官服,因方孝孺贵为帝师,方中宪本人做过官,穿的是五品朝服,带着全家人一路迎了出来。
远远瞧见驻足欣赏的大太监,多年不见变化很大,姚疯子变成了姚老疯子。方中宪上前深施一礼,“不知圣旨下颁,上公远来,迎接不周,望乞恕罪。”
姚太监微微拱手,笑道:“皇命在身,不能施礼。到里面相见吧。”
方中宪瞧了眼捧着的圣旨,神色复杂,低着头跟在昂首挺胸的姚太监身后,一路引到了大厅。
一进来,姚太监恭恭敬敬的将圣旨供在中间的香案上,命方中宪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方中宪抬头看了眼对方,打算先礼后兵的姚太监有求于人,识趣的走到一边,没有玩狐假虎威的那一套,即使已经在狐假虎威了。
行了大礼后,方中宪应该给姚太监施礼,可因上面供着圣旨,不行,遂请对方到隔壁的花厅。
正所谓来者是客,又是个带着品级的大太监,方中宪要尊他上座。
姚太监含笑点头,心里那个痛快呀,想当年不管是洪武朝还是建文朝,太监的地位都不高,哪怕明初官员被老朱同志肆意作践,那也不是宦官可以相比的,可叹到了洪熙朝,明明太监们出了大力,却依然如故,地位也就比以前高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方孝孺当世大儒,朱元璋也礼敬三分的人,个性清正,见了太监从不假辞色,姚太监去过几次方家传旨,每次都好似个龟孙子似的,谁让人家是建文皇帝最信任的老师,炙手可热的的大臣。
如今彼此地位颠倒,姚尹学着昔日方孝孺的语气,笑着摇头道:“恭喜方先生!令爱小姐已为贵人,先生乃椒房国丈,异日咱家还要蒙您青眼,今日岂敢越礼呢?”
方中宪微微皱眉,说道:“公公乃圣上近臣,学生昔日在朝亦不敢无礼,今日公公贵为天使,又何必谦虚?”
姚太监装作一副很无奈的样子,一屁股坐了下去。方中宪拱手道:“方某在家日久,不知公公有何钦命,还请明示。”
姚太监笑道:“先生不知么?如今皇太子大婚在即,圣上命咱家等数人聘征贵人,学生负责本地。想在京时即有人禀奏圣上,说方家的小姐美貌贞静,能为庶姓之母,可惜后来选了当今太子妃。不过圣上记着此事,又念着故世的方老大人,特命学生来到绍兴,要征聘令爱进宫,以令爱的资质,想必将来一定是位西宫娘娘。”
方中宪惊讶的道:“在下的女儿寻常陋质,岂敢蒙圣心眷顾?且小女早已许聘,不日成婚。请公公念着故人之情,如实上达鄙情,方某一家死不忘恩!”(未完待续。。)
第九百八十四章 古代的科员
面对方中宪的恳求,姚太监不为所动,呵呵笑道:“先生身为人臣,莫非忘了国典,圣旨安可违乎?再说这分明乃万载难逢,千秋奇遇的好事,令爱入宫得侍太子殿下,异日万岁晏驾,太子登基,则令爱不难位列妃位,方家不难再次显贵,一举摆脱掉目下的窘境,求之尚且不来的好事,你竟说什么死不忘恩?”
“这?”方中宪唯有苦笑了,方家这样的家庭来说,忠君已然深入骨髓,而随着朱棣朱允炆方孝孺这一代人的故去,恩恩怨怨自然也随之烟消云散了,不然还能怎样?
姚太监继续说道:“就说你已经选了女婿,为此苦苦推辞,不是学生说你,其人能过于太子么?若以聘定难移,恐伤于义,难道以太子的身份,天家之礼岂能被草莽贫贱之礼所制?先生请深思,以方家的处境,朝廷会对此如何看待?分明是方家依旧记着建文之怨,不可取也!学生因仰慕方老先生,故此敢于直言,反正旨出圣恩,先生不管愿与不愿,咱家不敢强迫,自当回京复命。”说完了,起身就要告辞。
方中宪急了,别的人家不愿就罢了,女儿确实先一步定亲,皇帝也没有强抢的道理,这可是政治清明的洪熙朝,帝王不是昏君。
奈何方家的身份尴尬,再为了自己的女儿激怒太子,方家一辈子落魄不要紧,众多亲族朋友弟子等等,实在是承受不起啊!总之这些年大家伙过的太苦了,很多学生怨声载道。
当下方中宪连忙扯住了姚太监,凄然道:“圣旨岂敢违抗?但在下也得和女儿说一下,请公公多等一会儿,感激不尽。”
姚太监满意的坐了下来,笑道:“先生能应允,这才是方家之福。”
“唉!”方中宪苦笑道:“学生现在就进去与小女商量。不得奉陪。”
姚太监目送他进去,适才瞧见有个丫头躲在厅壁后偷听,哭着跑进去了,然后内宅一片哭声。对此姚尹习以为常,摇头道:“孤陋寡闻,如今未受宠幸的宫女十年即可放出来,早于往年不可同日而语,哭什么?反倒是我们做宦官的,有辱先人,不能传宗接代。她娘的不比你们惨百倍?”
过了好半天,方中宪眼睛红红的出来了,叹道:“小女大哭一场,临了先止住了哭,安慰起了我与她母亲,说既然奉了圣旨,当以礼相待,不可轻慢。”
“理当如此。”姚太监难掩好奇,“劳烦先生引见一下。让我一睹真颜。”
“好吧。”方中宪转身又走了进去,很快方家小姐方馨蕊缓缓走了出来。
姚太监眼睛一亮,仔细端详一番,果然十分美貌。气度也是超凡脱俗,心里暗暗称奇也不禁大喜,得此女胜过千百庸脂俗粉矣!
彼此说了几句话,方馨蕊转身回去了。姚太监满心欢喜的说道:“令爱玉琢天然。金装中节,此为大贵之相。想学生在宫里,只有贵人孙望月一人可比。如今看来,以令爱的家世才华,将来足以压倒六宫皆无了颜色,早晚得称她一声娘娘。”
“借您吉言。”方中宪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如此姚太监得到了方馨蕊,自以为胜券在握,不再计较官员的懈怠,催促各州府县把人送过来,挑选百名,准备一同起程回京。
金陵城外,芳草遍地,两个头戴方巾的青年坐在骡子上,后边两头托着行李的驴子,各坐着一个书童。
路边有个坐在茶肆里歇脚的少年,肌肤娇嫩,面如冠玉,正一边用手扇风,一边喝着凉茶。
两边逐渐接近,少年发觉其中一书生十分面熟,而那书生也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少年神色惊讶,问道:“兄台,贵处哪里?”
书生忙说道:“河北。”
“哎呦。”少年放下了茶杯,“贵姓可是姓曹么?”
“正是。”书生声音微微颤抖,“兄有些面善。”
少年笑道:“那兄台上年可曾住在昆明么?”
书生急忙跳下了牲口,激动的施礼道:“曾住的,请问尊姓?”
少年笑嘻嘻的道:“兄台别号可是徐新么?小弟似乎与你交易过一件绿葱花金簪。”
原来书生是曹鼐,本来可以坐船返回家乡,却因放不下湘月,半路在金陵下了船,与旅途中结识的读书人结伴,准备去人家的家里借宿几日,好进城打听湘月的消息。
少年则是淰儿,这几日住在乡下,今日穿了男装在萧家村附近玩耍,其她几个丫头在皇姑寺里,她独自溜了出来,不料竟遇到了曹鼐。
曹鼐大喜,对朋友说到:“你们先进村吧,我问几句话就来。”
清书莫名其妙的守着牲口,就见少爷欣然坐在淰儿身边,笑道:“你为何穿了男人衣服?莫非前路有人,要效仿红拂女的故事么?”
“有人也不是你。”淰儿撇了撇嘴,“还是那么的油腔滑调。”
曹鼐笑了笑,问道:“徐小姐人在哪里?”
“不知道。”淰儿瞅着对方,“难道你没听说姚尹太监选秀女,结果从把我家小姐当成了方小姐,逼着上了船,气得我家三爷半路劫船,一剑怒斩姚太监一事么?”
蔡鼐忙说道:“怎么没听过?这一路而来,到处都在谈论此事呢。可是我很奇怪,明明小姐已经回京了,怎么会突然现身绍兴府,又被误认为是方家小姐,成了待选的秀女?”
淰儿说道:“那是我家三爷答应姑娘要去江南游玩一圈,谁知竟遇到这档事,可惜姑娘没带我,不知其中的细节。我是陪着奶奶们回的京,如今小姐还未回来呢,大抵受了惊吓,我家三爷正带她四处散心。”
“唉。”曹鼐神色唏嘘,“万幸是你家,不但激怒了徐大人怒斩了太监,更是因此上书质问朝廷。千名秀女因而得救。”
“谁让那太监瞎了狗眼,连我家小姐也敢送去讨好太子。”淰儿不屑地道。
曹鼐开心了起来,喜道:“那姐姐如今意欲何往?”
淰儿笑吟吟的道:“我家小姐喜欢上了曹鼐的诗,命我去北平寻访他。”
“哎呀!”曹鼐装着大惊失色的样子,“小姐选中了他,我就没相干了。”
“呸!得了便宜卖乖。”淰儿忽然问道:“你老实说,可曾娶亲了么?”
“娶了。”心情好的曹鼐又故意逗她,“在云南我经不住人家的劝说,又不知你和小姐的心意,不要等白了头。便同意了。”
淰儿盯着他的脸,瞬间看破了虚实,也故意失望的道:“那你送我回家吧。”
蔡鼐摇头道:“我没有工夫。”
淰儿问道:“你不愿送我么?”
至此蔡鼐忍不住执起淰儿的一只手,笑道:“岂能不送你?我被你欺负惯了,怕你仍旧欺负我。”
淰儿忙抽回手来,带着笑骂道:“呸!大白天的专讲鬼话。”
这一次偶然中再见淰儿,对方比起在云南时的态度亲密多了,显然俞知府的拜访,徐家给出了二三年的时间。其实已经是承诺了亲事,无非没有下聘,曹鼐也必须先考中举人。
曹鼐品味出了这些,欢喜之余决定立即返回家中闭门读书。把淰儿送到了徐家,不再奢望见上徐湘月一面,毅然走了。
萧家村因人口增加和日渐繁荣,去年升级为了萧家镇。划归给了上元县管辖,附近的土地以秦淮河为界,河北为上元。河南为江宁,直属于顺天府。
新任县太爷崇尚无为而治,有名的不管事,很少光顾衙门办公。县衙里养了二三十个书吏,与后世啃办公桌的科员一样,无论天晴落雨,每天都要按时坐满四个时辰。
衙门里不分古今,人浮于事是常态,这些书吏对应的是县太爷,大半的时间都在喝茶,看陈年的花花小说,近几年则迷上了路边小报,什么地方女人变成了男人,哪个穷光蛋走狗屎运娶了个秦淮名妓,得到了几万两的嫁妆,欢喜疯了;哪个官员的姨娘爱上了轿夫,双双投江殉情诸如此类的新闻。
每天还要对时政议论一番,谈论些街头巷尾的八卦,读报纸读的厌倦了,就谈一下昨晚上的牌局,哪个家伙的手气好,一连做了两个清一色外加海底捞月,谁的牌打得高明,等牌局也谈厌了,于是就悄悄议论起顶头上司县太爷的**来。
过日子么,就是这样春去夏来,秋去冬来。反正有本事有能耐有后台的能高升的都高升走了,剩下一帮得过且过已无大志的官吏守着几张破旧的办公桌,用牢骚话来说,吃不饱也饿不死。
但是指责他们成天无所事事,未免冤枉了人家,忙碌时也是很要人命的,起码每天都得为百姓办那么一件两件无痛无痒的公事。
金陵乃天下第一的繁华之地,上元县位于天子脚下,百姓安居乐业,衙门也比地方清闲得多。当然,重要的公事也很多,但那些重要的公事皆在老爷乡绅们的酒桌上,麻将桌上,姨太太的枕头边,书吏们只要按照指示,趴在桌子上引经据典,花团锦簇的做些文章就行了。
书吏没有俸禄和各种补贴银子,不算朝廷命官,日常办公对应六部,分为吏、户、礼、兵、刑、工六房。每房设典吏一人,相当于后世的科长,攒点一人,相当于副科长。
书吏们相当于科员,靠着微薄的纸笔费、抄写费、饭食费等维生,最主要的收入是各种人情打点的好处和上司的打赏,以及靠着职务谋取各种私利,其社会地位和性质,基本与后世的公务员一般无二。(未完待续。。)
第九百八十五章 衙门轶事
六位科长中有两三个有样学样,整天不见踪影,为了表示他们的存在,偶尔会溜达过来走一圈。
听说县太爷够忙的,今天要到某大姓乡绅家里去拜访,明天又要到某退职大臣的府里去候教,还要在前头坐堂问案,打老百姓的板子,据说还得瞒着自己的河东狮,去‘金屋’里宠幸下自己的藏娇。所以,大人他哪有工夫来看坐冷板凳的书吏呢?
如果人真的来了,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比如朝廷派来了视察官员,或者圣上下了什么旨意,必须要找人替他拟一篇奏折呀。
再不然就一定是后衙发生了事故,母老虎发了雌威,把县太爷打得落荒而走,避难来了。
貌似避难远多过正经事,每当这时候,书吏们听到后头有女人大发雷霆,他们就赶快入座,煞有其事的摇起了笔杆子,果然不多一会儿,就看到县太爷神色仓皇的踏进屋里,坐上尘封的县令大席,装模作样的办起公来了。
这一天早晨,书吏们无事可做,七嘴八舌的议论起县太爷的夫人到底是一个什么货色。比起老百姓把县令敬为父母官,这些老滑官吏半点也不尊敬,毕竟送走的县令都不知多少任了。
有个戴着近视镜的书吏说道:“一准是唱过小旦的戏子,没听她每天在后头一板一眼的唱曲么?从来不走腔落调,非自小练出来的能行?大概正牌子夫人远在原籍孝敬老人。”
有个端着细茶壶的说道:“要我说是一个摩登女学生,家世不错,因有时看她下的条子比县太爷的文理还通顺些,那些词语都是新学教的,传统大家闺秀不会这个。”
“要我说是个从良的窑姐儿。”最年轻的书吏一直坚持他的观点,“你们别不信,哎呀呀,瞧她那股子妖劲吧。一个眼神我整个人都麻了。”
正当大家伙议论不休的时候,忽然有人瞅到县太爷过来了,一步三摇的迈着八字步,双手背在后头,因这一年吃得好喝的好,体重急剧增加,一身的肥肉,走起路来气喘吁吁。
跟在后头的是高瘦像竹竿一样的书启师爷,刑名师爷和钱谷师爷没来,还有服侍县太爷的长随和机灵鬼书童小卫。
书吏们马上各就各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起笔杆铺上白纸,摇头晃脑的工作起来。
貌似县太爷的神色看起来十分紧张,先扫了一圈,老规矩不满意地皱了下眉头,他发现那两个‘科长’又一个也不在,生气的道:“混账,去把王典吏他们叫来,本县说过几次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大家伙一边‘办公’,一边用余光随着他在屋里走来走去,好似一个大皮球滚过来滚过去。
皮球说道:“刚刚接到了消息,徐少师因秀女一事怒气未消。圣上为了安抚,让他回来静养一些时日,已经从紫禁城出发,中午前后就要到达县城了。”
说到这里。县太爷挺了挺他的胸膛,以便和那沉重的肚皮取得平衡,“本县一定要整齐清洁。简单朴素,市面上要百业昌盛,秩序井然,要让大人有衣锦还乡,宾至如归之感。”
不自觉的引用了学校大门上的生活教条,忽然他望见悬挂在墙壁上方的圣人肖像,眉头紧皱。那画像冷冷清清挂在墙上不知道多少年月了,纸色已经泛黄,厚厚的一层积尘,四周密布着蛛网,许多冒失的苍蝇蚊虫撞了上去,沦为了点心,剩下的残缺翅膀等乱七八糟的还挂在网上飘动。
县太爷看了眼倒霉的圣人像,神色紧张了起来,于是发布了动员力,“所有人等务必振作,马上把县衙里里外外打扫干净,特别要换上新的圣人小照。”
一时间,整个衙门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大清扫运动,县太爷则看着空荡荡的墙壁,转身问师爷:“挂在墙上的那些表格呢?怎么没了?”
表格自然是徐灏带过来的统计学,早在朱元璋在世的某一年,徐灏在地方围剿白莲教时发明出来的,用阿拉伯数字非常简单明了,朱元璋觉得不错,便下旨各县每年皆要统计一次赋税人口等等。
师爷惶恐的道:“今年的送去户部了,忘了留一份挂在墙上。”
县太爷听了非常失望,师爷用手拍了一下他的脑门,表示他的智慧生出来来了,“老爷您要的话,还来得及赶造。”
县太爷说道:“徐大人每年都要过问,那上头的数字熟记于心,过一会儿就要到了,哪里还来得及?”
师爷神秘的眨眨眼睛,笑道:“自有办法。”
要说这位书启师爷,虽然长得像个无常二爷,瘦得像根刚问世的火柴棍,整个人其貌不扬,可绝对不能小看他,据说家里乃几辈子专门治人的幕僚世家,他又是县太爷的同乡,还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
这人一肚子的鬼主意,县太爷干的那些乌七八槽的事儿,没有一件不是出自他的点子,总是在县太爷面前夸口“自有办法”。
两年来,谁要是听到他说出这四个字,就知道有人要遭殃了,上元县百姓有两句歌谣唱的他,“师爷一声有办法,平民百姓泪如麻。”
今天见他又说“自有办法”,书吏们都留心看看他又要使出什么法术来,果然师爷不慌不忙的叫来一个录事,要他把去年的旧表格拿出来。
哦!大家伙明白了,原来他是要县衙的“补字圣手”帮忙,这位补字圣手本领很大,公文上写错了字,他只要动动手脚,就能和原来的一模一样了,常年节省下来不少公费。
上个月,县太爷还发挥了补字圣手的绝技,给县里捞了一笔进项。当时上面下达公文,给县里摊了三万两银子的捐,说是要拿去给边远地区修桥修路,不管真假,反正公文上就是这么解释的。
咱们县太爷生财有道,更确切的说是师爷辅佐有方,吩咐咱们的补字圣手一挖一补,把“叁”字改成了“肆”字,如此天衣无缝的令有钱人捐了四万两银子出来,净赚一万。
县太爷交代完毕,与师爷施施然退到后面的签押房喝茶去了,上上下下行动起来,好一通擦拭打扫之后,总算是把衙门收拾的差不多了。
地面上泼水降尘,县太爷和师爷两个人出来检查,看到房间里处处井井有条,窗明几净,干干净净的墙上挂着修补过的表格,一扫一年来昏暗不乐的倒霉样子,似乎变得容光焕发了。
“不错!”县太爷满意的笑了一下,想必徐大人也能够满意吧!又命每一张桌案上摆一个翻开的公文或册子,他自己的大老板桌上也摆了几件,还亲自坐上去试了试勤于公务的姿势。
忽然他站起来对着门口施礼,然后又亲热不猥琐的点点头,还不亢不卑的笑了下,嘴巴动了几下,好像在对人说什么话的样子。
书吏门明白了,这是在一本正经的彩排呢,那样子非常滑稽,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但是县太爷的目光淡淡扫射,大家伙赶快低下头伏案办公。
这时候总算两位大科长来了,号称县太爷的哼哈二将,其余科长副科长的地位低了他俩足足一头。
一个是县太爷的小舅子,据说在私塾混过几天,为了追随姐夫上任,特意把他送到了讲武堂官员的进修班深造了一下,两个月毕业,可算能背得出一些基本的官场八股和新名词了,比如革新,比如科技。
人一来就坐上了吏房的典吏位置,此人别的不行,打牌却异常高明,几乎十赌九赢,大家伙都说他偷牌换牌的手法厉害,常常是几天几夜不下赌局,根本不来衙门。
今儿个不知道从谁家的牌桌上把他请了回来,一进门对县太爷爱理不理的点了点头,就胡乱坐到了县太爷的宝座上了,还不住用手捂着嘴打哈欠。
突然小舅子抡起了砚台“砰”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大叫道:“胡了!”
哦嗬!敢情他老人家还迷迷糊糊以为坐在牌桌上呢,书吏门都吃惊的看着他,谁也不敢笑。而县太爷则出于种种的难言之隐,对自己的小舅子无可奈何,只是微微叹息摇头。
这时师爷走过去轻轻说了几句话,小舅子科长方才知趣的站起来,找到自己的位置,可算是忠于职守了。
另外一个户房科长是管钱粮赋税的,此人与县太爷的关系大家一直弄不清楚,听口音也不是县太爷的同乡,看交情也不是县太爷的同窗,成天大模大样的。
大家猜测他或许是县太爷在朝廷的靠山送来的人情,这个人好色如命,有时间就会和妓女鬼混,不知今天县太爷派去的人说了多少好话,才把他从温柔乡里请了回来。
人家进门也是不知道东南西北,睁着两个黑眼圈,一个劲的打哈欠,还是师爷给他当向导,他才走上了自己的岗位。
县太爷没法说什么,大概是后悔自己的决定,又和师爷退到签押房去了,等候着徐大人的到来。(未完待续。。)
第九百八十六章 真真假假
等候徐大人大驾光临的时候,书童小卫匆匆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县太爷和师爷。
小卫指着几个年纪大的书吏,说道:“老爷您瞧瞧。”
县太爷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紧锁眉头,很不高兴的道:“真被你说对了,险些出了纰漏。”然后对着几个老书吏,生气的道:“看看你们的穿戴打扮,蓬头污面,不是一脸的穷酸相就是一副倒霉相,穿着打补丁的长袍,方巾也不戴,身为官吏却不整齐划一,头发胡子乱七八糟,都像是从牢里刚放出来的,不成体统!”
于是乎对小卫吩咐道:“你赶快叫人去街上的成衣铺借几套文士衫来,再去喊一个剃头匠,把这几个老家伙拾掇一下,把头发胡子一律刮光,徐大人是位讲究短发平头的人,不要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卫生。”
“是!”小卫答应一声,笑嘻嘻的做了个鬼脸跑出去了。
几位年纪一大把的书吏彼此面面相觑,摸着自己心爱的胡子不胜惋惜。想胡须何辜?竟不容于县太爷,也是金陵受到净面剪头的风气日久,对此人们大多习以为常了,不然拼着辞官也不能同意剪掉象征身份的胡子。
当然,他们打定主意随便修理一下,应付应付差事,全刮掉是万万不行的。
瞧着小卫那小混蛋的背景,本来这家伙平日挺讨人喜欢的,长得俊俏人又聪明,对谁都和和气气的。说起来小卫是本地人,父亲是书吏们的同僚,病死了,他们一同介绍给县太爷做了书童,不知今日他为何给老爷出了这么一个坏点子。
过了一会儿,一个衙役抱着几套青色的中山装进来。解释道:“成衣铺没有合适的长衫,正好有一批学校换下来的衣服,穿在身上比官服气派多了。”
“这衣裳确实不错”县太爷对此表示同意,与新式军装一样,就是比老式的衣裳好看,如今连许多国子监的学生都穿了起来,至于这衣服是谁发明的,不清楚,只知道似乎与徐大人有关。
问题是年轻人适应新事物快,也喜欢尝试。而上岁数的人就不成了,一套中山装可把他们整苦了,平素穿惯了宽袍大袖,自在的很,忽然被逼着穿上又窄又紧的中山装,浑身上下不舒服。
兼且衙门中人,习惯了前恭后倨,见了上司点头哈腰,见了平民挺胸抬肚。几个老书吏一辈子不得志,瘦骨伶仃的肩膀总是佝偻着,原来被袍子掩盖的种种缺点,这一下子全部暴露了出来。反而显得十分猥琐。
但既然县太爷满意,那也只好穿着了,几个书吏心里唉声叹气,怎么都不得劲。
又过了一会儿。小卫跑进来禀告道:“剃头匠叫来了,是打山东来的大师傅,手艺好。行头新。”
县太爷不耐烦的道:“管他山东山西,是个剃头匠,不是杀猪匠就行,要快!”
“马上就到。”小卫转身跑了出去。
过了好一阵,剃头师傅还没有过来,忽然听到衙门口站岗的差人高声叫道:“敬礼!”
此乃从军营带出来的规矩,因为很多军人转为了公差。屋里的县太爷下意识的跳了起来,暗道莫非是徐大人已经到了?
还没等出来问明白,另一个小厮小胡因小卫处处得宠,心里憋了一口气,要在老爷面前表现他的伶俐,现在为了赶在小卫的前头,飞一样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进来,大声说道:“老爷,来啦!”
县太爷急忙向门口望了过去,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油头粉面,仪表不凡的人,穿着一件青色中山装,脚下一双亮皮鞋,手里抱着一个大皮包,很神气的走了进来。
来人不是徐大人,但县太爷老于官场,一眼就看出那定是徐大人身边的官员,先一步而来巡视的。
故此他马上迎了上去,口里念念有词,唬得书吏门连忙一本正经的坐好,规规矩矩的办起公来。
县太爷恭敬的引着这位顶威风的官员,一群官吏本想起身见礼,可是县太爷把手微微一按,示意大家伙不必起来,以示衙门的公事多么忙碌紧张。
“献茶!”县太爷请官员坐下来后,吩咐一声。
不等小胡反应过来,忽然小卫不知打哪冒出,手里端着两杯香茗,轻轻放在二位大人的面前,转过身,朝着小胡做了个鬼脸,退了出去。
县太爷面带笑容,文质彬彬的问道:“请问贵姓?”
“姓贾。”官员很有礼貌的回答。
县太爷说道:“那您是刚从金陵到敝县的,一路劳顿,请吃茶。”
官员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目光盯着几个蓬头污面的老书吏。
大家伙心里咯噔一下,知道糟了,还没来得及剃头呢,被这位大人给看到了,属下不修边幅毫无疑问是县太爷治理衙门的一个污点。
县太爷也发觉到了,赶忙用话岔开,说道:“您辛苦了。”
这位官员又“嗯”了一声,仍旧目不转睛的盯着几个书吏。这时候县太爷有些惊慌了,以往下来的官员从未在屋子里东张西望,一副不怎么买账的姿态,大多寒暄几句,就直接请到后花园的大厅去谈话,然后接风洗尘,这位敢情是专门来挑眼的?
县太爷为了转移目标,就开始向官员介绍本县的方方面面,话说得滔滔不绝,以致不给人家插嘴的机会,此乃官场上惯用的一种策略。
从人口赋税到境内有多少贞洁烈妇,从水利设施到公共茅坑的数量,县太爷的创作天才和编谎话的本事,令大家伙非常吃惊,明明上任一年多啥事都没干,却能在一个时辰的时间里,有条不絮地编出这么一套治理有方的功劳,其实全是一派胡言。
县里的事书吏们了如指掌,纷纷偷看那位大人的反应,似乎与两位科长也不过一丘之貉。因为他对县太爷的讲解毫无兴趣,大概只惦记着丰盛宴席和县里的孝敬。
虽然他看似漫不经心的过程中,不时瞟几眼几个邋遢的老书吏,人人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一种“吃拿卡要”的伎俩,好像对县太爷说,“你说得再好听,我也捉到你们衙门的把柄了。
当县太爷缓一口气的时候,官员问道:“说完了吗?”
“说,说完了。”县太爷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用手朝着后花园一摆:“请!”
就见这位大人巍然不动,忽然把他的大皮包打开,拿出了一块绸布和剃头的工具,说道:“叫他们来剃头吧。”
“啊?”所以在场之人都不觉的惊叫起来!怎么回事?
县太爷张大了嘴,过了好半天才清醒过来,脸上红得像只猴屁股,气急败坏的狠狠在桌案上一拍,大叫道:“混蛋!你他娘的,为什么冒充官员?”
那剃头匠一脸的莫名其妙。理直气壮的说道:“我哪里冒充什么官员了?”
师爷恶狠狠的指着他的脸,质问道:“你竟敢冒充朝廷命官!”
剃头匠还有些莫名其妙,指着自己说道:“我真冒充了吗?”
县太爷越发的生气,骂道:“混账!你不是真冒充。难道还是假冒充?”
剃头匠没有回答,一来自己是无罪的,二来这是天子脚下,不怕县令仗势欺人。再说一个小人物,堂堂县太爷岂能一般见识?神色坦然。
“你!罢了。”县太爷果然没辙了,尽管有一万种理由惩罚剃头匠。奈何是自己的一时糊涂,明明是忙中出错,这么多人都瞧见了,以自己身份,怎好拿区区一介匠人出气?
师爷知道老爷的苦衷,赶忙给搭个梯子,好叫大人下台,对着剃头匠说道:“一个剃头的匹夫,怎么穿得斯斯文文?算了算了,快去厢房给他们剃头吧。”
剃头匠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这是俺二小子的校服,因我要来金陵赚钱,非要让俺穿着,说体面。”
“行了行了,赶紧出去吧。”师爷转而对着几个老书吏,又说道:“都怪尔等平日不修边幅,惹出今天一场是非,快点出去吧。”
“都给本官刮光光。”县太爷气呼呼的说道,他不好拿一个平头百姓撒气,对自己的下属却毫无顾忌,说完气冲冲的又去签押房了。
“无妄之灾,唉!无妄之灾啊!”王老叹了口气,无端端闹出这么一桩事来,看来胡子是保不住了,一横心,拉着张老去了西厢房。
去的时候,一个个撅着嘴不乐意,结果剪了头发修了胡子回来,模样大变,看上去年轻了许多,所以他俩脸上美滋滋的,连说今晚回去非叫妻子大吃一惊不可。
最后轮到孙老去剃头,他就发现这师傅的手艺不怎么高明,拿个剃刀就像刮猪毛一样,忍不住问道:“你是剃头师傅么?”
人家说道:“我本来就不是剃头的。”
“你不是剃头的,那你是什么人?”孙老糊涂了。
他冷冷的道:“我是新任巡察御史。”
孙老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暗道今日怎么尽出怪事?呆呆的看了好一阵,问道:“兄弟,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谁和你开玩笑。”对方一脸严肃,“本县县令风评不佳,都御使大人特命本官前来查访,你不要怕。我问你的事,你必须如实说来,如若不然,你也要按同罪处治。”
老孙眨眨眼,认为这御史是真的,赶紧一口应承。御史连续问了一些关于县太爷贪赃枉法的举报,老孙非常震惊,朝廷竟然都晓得了,这关口哪还敢隐瞒?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九百八十七章 宴会
厢房里,面对堂堂御史,身份低微的孙书吏稀里糊涂的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全招了,御史满意的拍了拍他肩头,“好!本官一定替你们保守秘密,莫要害怕,等结了案后必有升赏。”
“哦!”孙书吏傻傻的应承,心里则说拉倒吧,我不稀罕什么赏赐,只求别把我扯进官司里,那就谢天谢地了。
官员笑道:“麻烦你去请师爷进来。”
“哦!”孙书吏又傻傻的走出来,一直走到了签押房外边,这才大梦方醒,暗叫自己怎么什么都说了?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不过随即又感到庆幸,一想起来还是很害怕,结结巴巴地喊道:“师爷,那?那个人叫你去。”
师爷走出来,看着他修理一新的脑袋,不明白有什么事,问道:“哪个人?”
“就??就是那个,那个剃头的。”
“我又不剃头,叫我干啥?”
孙书吏弄得晕头转向,话也说不利索了,只是一个劲的用手指着厢房,鼓足了劲挤出来一句:“那个??剃头的,哦,官?官员。”
师爷一头雾水,生气的道:“你胡说些什么?”
孙书吏再也说不出话来了,毕竟县太爷就在屋里坐着呢,只是呆呆的张着嘴,不停的指着厢房。大抵师爷发觉他的脸色不好看,不知为了什么被吓成了这个样子,干脆抬脚过去一看究竟。
孙书吏赶紧一溜烟的溜回屋里,心惊肉跳之余,和王老哥张老哥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过了一会儿,师爷出来了,只见他脸色发白,也张着嘴巴,哆哆嗦嗦颤颤悠悠。看上去并不比孙书吏强哪里去。
师爷似乎很想快点走,可是他的双腿不听使唤,打了摆子一样,东倒西歪的怎么也走不快,使劲用手拉着裤腿,继而又使劲拍他的大腿,好不容易才走进了签押房。
过了一会儿,县太爷出来了,师爷的毛病好像一下子传染给了他,县太爷也是脸色煞白。张开嘴巴,两条腿晃悠悠的走不动路,反复用雪白的手帕擦拭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
他们两个终于走进了厢房,半个时辰后,县太爷先出来了,随后是师爷出来,两个人低着头站在门口,诚惶诚恐的伸出手来,说道:“大人请!”
御史昂头阔步的出来。拎着皮包,朝着后花园去了。县太爷和师爷也跟着去了,很恭顺的样子。
接下来的事情,官吏们就不得而知了。只是看到师爷不停的跑进跑出。不知道在干什么。第一次出来时,愁眉苦脸,等第二次出来时,已然是喜笑颜开了。
在衙门里混了半辈子的书吏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暗骂一声一丘之貉,显然双方已经把话说开了,多少银子的打点。剩下来的事就是推杯换盏了。
果然不出大家的预料,晚上的后花园灯烛辉煌,摆上了丰盛宴席,本县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一个的都来了。头一位自然是县丞了,朱元璋为了节省费用,规定方圆不到二十里的地区不设县丞,类似上元县的大县则可以设多位,其余几个在别处,而这位县丞相当于后世的常务副县长或党委书记。
县丞居于县令之下,主簿之上,像个夹心饼干,自古以来就是个颇为尴尬的官职,像个隐形人似的有职无权,但是在明代,因强力结构锦衣卫东厂之类,县丞渐渐按照惯例,很多人都负有秘密使命。
第二个来的是主簿,大约相当于后世的秘书长或办公室主任,乃是最低级的事务官,辅佐县令治理政务,手里颇有实权。大概县太爷要打点御史的款项,得从他的手里垫付或干脆找个机会报销,因此他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
第三个进来的是本县宗师,乃是徐灏童年好友之一,年轻时熟读四书五经,年长后又去了辽东留过学,带回来一些“新思想”,只要一提起辽东的事,马上口若悬河的讲个不停。
宗师很推崇徐灏的讲究卫生和锻炼身体的观念,每天早晨天不亮就起来在花园打太极拳,非常反对随地吐痰,说这是百病之源。每次当他一说我在辽东的时候,大家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一准又是吐痰的事儿。果然他说道:“随地吐痰是不好滴,今年我们县要发布告示,晓谕百姓,随便吐痰犯法,犯了法得缴纳罚银。”说完,他摸出一个手帕,很文明的把痰吐在上面,然后谨慎的包起来。
接着进来的人越来越多,管缉拿盗贼的典吏,管治安的巡检以及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嘻嘻哈哈的,愁眉苦脸的地主乡绅。原则上六房科长们是不能升为官的,一辈子的小吏,所以他们没资格赴席。
这帮人互相打躬作揖,或握手拥抱,乱哄哄的叙旧,然后都走进了花厅里。
不过高老太爷还没到,宴会无法开始,这高老太爷可是上元县的第一块金字招牌,他家在前朝几代为官,家有良田千顷,本人是元末的举人。可是突然间天下风起云涌,改朝换代了,老朱同志最痛恨前朝的官宦,何况还是个鱼肉百姓的大地主,不许这些人科举做官。
所以高老太爷时常发牢骚,说朝廷若要是允许他赶考,说不定就会考中个状元。是以他对明朝什么都看不惯,好像天下出了任何坏事,都和他没考中状元有关。
两个儿子却都做了不小的官,大儿子因家里有钱不屑于贪墨,一路官运亨通,如今做了工部侍郎。二儿子也做了几任县令,只有三儿子高老太爷认为不争气,没有科举做官。
即使如此,也算是县里最出色的人物,年轻英俊,风度潇洒,手头很宽,花钱如水。不过人家也能赚,最先跑到海外做起了贸易,最近又开了钱庄,据说日进斗金。
凡是到上元县赴任的县太爷,第一件要办的大事就是去拜高老太爷,死活要赖着做个门生后,才敢回来上任接事。故此无论什么需要解决政事的宴会,要不把高老太爷请来,那谁也不敢吩咐开宴。
当然现在上元县最贵的是徐家,可是徐家男人都在京城,徐庆堂兄弟俩和徐灏一样非常低调,而徐汶徐海他们谁会在县里厮混。
高老太爷为何迟迟不到呢?大厅里的很多人都很奇怪。忽然外头传来特别洪亮的声音,知道是人来了。果然,一乘四人抬的轿子长驱直入,因县太爷也拜在其门下,轿子破格可以抬进来,两个管家把白发苍苍的老头扶了出来。
县太爷等所有人都跑了出来迎接,一片请安声:“老太爷好!”
高老太爷也笑眯眯的向大家点头打招呼,大家簇拥着他进了花厅。
里头嘻嘻哈哈的笑声不断,推杯换盏猜枚行令,十分的热闹。而外头六大科长带着一群书吏不敢回家,匆匆吃完一碗茶泡饭,默默的坐在屋里等候,兴许县太爷要召唤他们进去。
小舅子打了个哈欠,说道:“按老规矩,今天是我姐夫请客,明天大概是高老太爷请,后天是县丞大人请,再后天是官绅联名请,闹这么几天的宴席,御史大人肚子吃不消,可以办差了。呵呵!走马看花的做个过场罢了,到时把我准备好的程仪送上,你们说这次送什么礼物好?”
闲着也是闲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户房科长开口道:“什么值钱送什么,但要讲究一个风雅!你的事好办,等御史大人要打马回程,我得负责张罗一连串的送行宴,吃什么好呢?”
众人又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忽然老孙问道:“徐大人怎么没回来呢?”
屋里瞬间静了下来,是呀,徐灏为啥没回来呢?一整天了,正主跑哪去了?
有人说道:“大概是回国公府了,去了云南一年,岂能不在老太君膝下承欢?”
“有道理。”众人频频点头。又有人朝里头努努嘴,“这要是被徐大人看到了,大概又得人头落地,没听说姚太监被一剑砍了脑袋么。”
“不会的。”王老摇头晃脑的道:“上元县不同于外地,这是徐家的根基,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这些年来,从未见过徐家对咱衙门指手画脚,反而处处客客气气。”
突然之间,大家伙不做声了,纷纷有意无意瞅了眼闭上眼睛的小舅子,暗道前几任县太爷,哪个不是兢兢业业?唯恐得罪了百姓从而得罪了徐家,只有这位县太爷了不得,不但任事不管,手又长,真以为乡亲们任人鱼肉不成?
八成里头的那位御史就是徐家关照来的,可惜,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鸟!等着吧,不知道徐家会对此有什么反应,若不念着乡亲们也就罢了,若念着,嘿嘿!
与此同时,千寿堂里,老太君对着儿孙们念叨:“落叶归根,我最近时常想念咱家的旧宅了,什么时候回去住一段时日?”
萧氏忙说道:“您老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要不明天咱们就动身?”
老太君却摇头道:“这么一大家子,做什么都得兴师动众的,算了。别为了我,又得花钱修缮房子,又得添置东西,不回去了。”
徐灏看着老人家,七十多岁的高龄,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只希望老天保佑,能活到八十岁九十岁。
可惜世事往往事与愿违,这一年来,老太君的健康每况愈下,大概已经余日无多了。(未完待续。。)
第九百八十八章 为什么
千寿堂,徐灏陪着老太君闲话,手里拿着一张纸,准确的说,是一封政令。
历史上的这一天,是朱棣设立东厂的日子,相比朱元璋在年老之后认识到了锦衣卫的弊端,朱棣年老之后却越来越疑神疑鬼,也是迁都了北方,需要新的特务机构专门刺探臣民。
另一个原因是谋反的指挥使纪纲,一手遮天,朱棣为了平衡,成立东厂用来监视锦衣卫,使之相互依赖,彼此制约。
不可否认的是,尽管朱高炽从未重用过锦衣卫,但锦衣卫的权势依然在悄无声息的增长,而徐灏手中的密谍是依附于锦衣卫之内的独立系统,虽相当于起到了东厂的作用,毕竟不为人知。
朱高炽没担心过锦衣卫的势力膨胀,徐灏则心中有数,但有一个人却警惕了起来,不是别人,正是未来的皇帝,当今的太子朱瞻基。
朱瞻基身边有一大群东宫幕僚,大多数是朝中重臣和当世大儒,近几年,他身边忽然多了几个毕业于新式学校的杰出人物,积极为太子出谋划策。
所以这封政令竟然是命令金陵大学的一年级新生,暑假两个月一律要去孝陵卫受训两个月,也就是说,朱瞻基打算培养忠于自己的新锦衣卫了。
徐灏觉得很荒唐,想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历史上的朱瞻基并未取缔饱受臣民诟病的东厂,试问哪个皇帝会解散只忠于自己的耳目呢?
朱高炽的身体健康和老太君一样,越来越不好,做了十几年太子的朱瞻基似乎已经忍不住了,而朱高炽不是朱元璋也不是朱棣,对待儿子很温和,朱瞻基又是个有胆量的人物,没有贸贸然的试图染指锦衣卫,而是干脆打造出一支自己的亲卫队。再没有比新式学校的学生更好的人选了。
想明白了,徐灏也就不理会了,傻瓜才会去妄图阻止未来的合法皇帝,只是没想到,小儿子徐煜竟跑去凑热闹了。
打云南回来,徐煜准备越级进入大学,为此去找一些大学朋友,请教校园里的学习生活经验,结果看到了通知。
当时许多学生非常不满,叽叽咕咕的私下里大骂。好好的学生,谁愿意去军营里受训?可是却没有人敢站出来反对,徐煜觉得很有趣,倒是乐于去瞧瞧到底要搞些什么名堂。
一批校尉进入了学校,挨个班级上宣布,要按期到孝陵卫的军营报到,同时严肃的说道:“第一件事,把你们的头发通通给老子刮掉!”
这无疑一道晴天霹雳,学生们都愣住了。作为风华正茂的大学生,如今最留心身上的三件东西,发型、皮鞋和衣服上的线条,可以说是表现一个学生帅气的主要标志。
很多男生为了吸引妹子的注意。煞费苦心,为了保持衣服和裤子上的笔挺线条,因寝室里没有炭火熨斗,每天晚上睡觉前小心翼翼的把衣服折好。放在枕头下面,靠自己的脑袋压一晚上,以保持线条依旧。
皮鞋天天擦得又黑又亮。不容于沾染一丝灰尘;头发更不消说了,不管长发短发那都是男人身上最重要的部位,每天都要梳理的整齐光洁,有的还涂上各种花油,可以梳成各种潇洒的样式,要不说油头粉面么!
但是眼瞅着三件宝贝都要失去了,训练时只准穿打绑腿的粗布裤子和号褂子,蛤蟆头的布鞋,连头发都保不住了,真是斯可忍孰不可忍。
学生们顿时哄闹起来,不满的大叫大嚷,教室里像一锅烧开了的粥。
“凭什么要把头发刮光?”
“谁出的主意?有种说出来。”
担任教官的校尉觉得很稀奇,原来京畿周围的军人,早在十年前就被徐灏强令当兵先剃头,他实在不能忍受常年不洗头,一个个像女人或乞丐一样的军营。甭说什么这不和满清一样的话,军人就得有军人的模样。
教官出身于军户世家,没读什么书的乡下人,不禁呆头呆脑的看着他们。“为什么?”他觉得匪夷所思,早已习惯了服从军令,想都没想过什么为什么,叫你们剃光头就剃呗,别说从来没想过为什么要剃光头,他打小就没想过,为什么头上会长头发呢。
所以教官直率的回道:“狗屁的为什么,叫你们剃光头,你们就得剃光头!”
学生更加不干了,纷纷起哄,有个学习好的学生站起来和教官理论,说道:“长官,我们不能剃头,理由有四:第一,我们是学生不是士兵;第二,课本上说人之所以有头发,是用来保护脑袋的,而脑子对我们学子的用处极大;第三,自古以来有及冠之年的习俗,所以我们不可无冠;第四,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否则不孝!”
学生们见他一口气讲出这么多的好理由,认为对方一定无法反驳,有恃无恐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谁知教官不为所动,说道:“我不懂你们这些学生弯弯拐拐的道理,叫你们刮光头,就得刮光头。”
“但是你总得讲个刮光头的道理呀!”学生们不满质问。
“什么道理?”教官把眼睛一瞪,“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命令你们刮光头,谁敢抗命,军法从事!”
说完教官行了个军礼,转身大步流星的走了,留下一群学生面面相觑,校方急忙过来解释动员,搬出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那一套忠臣理论,男学生都没辙了,不剃头就意味着是奸臣。
刮就刮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二年之后又是一头“秀发”,一时间理发的生意火爆。徐煜对此没任何顾忌,也笑嘻嘻的去刮了。
夜晚,就听丫鬟们大呼小叫,“老天,煜哥把头发剪了。”
沐凝雪急忙出去一瞧,哭笑不得的道:“阿弥陀佛,幸亏你是个男孩子,不然这是要去做姑子么?”
徐煜笑嘻嘻的摸着光秃秃的脑袋。笑道:“娘,孩儿为何不能去做和尚?”
“你呀!六根未净。”沐凝雪直叹气,“都是你爹的歪理学说,好好的公子哥成了小和尚。”
徐灏也走了出来,失笑道:“剪就剪了,夏天风凉。这头发和野草一样,烧不尽,吹又吹,满头的虱子很舒服么?”
“不理你们了。”沐凝雪无奈摇摇头,转身回房去了。
丫头们站在各处指着徐煜的脑袋嬉笑。徐灏也笑问道:“怎么回事?和兰香吵架了?”
“不是。”徐煜兴奋的道:“爹,一年级学生要去受训,我也报了名。”
“原来如此。”徐灏点点头,没有问为什么,儿子长大了自有他的考虑,不管只是出去好奇,还是为了给太子捧场,或想表现自己的忠诚,都随他去吧。毕竟将来的路得自己走。
“最近很流行剃头么?”徐灏自言自语,今日收到了上元县衙的消息,竟然有剃头匠胆敢假冒御史,这案子发生在天子脚下。称得上骇人听闻了。
原来几个老书吏为了给县太爷挣一点面子,好弥补他们昨日不修边幅的错误,不约而同一大早都来上班了。
公鸡在此起彼伏的打鸣,来得太早了。几个书吏点燃火烛,还没有坐下来,小卫神色惊惶的跑了进来。叫道:“怪事!怪事!你们来看看,天大的怪事!”
“又发生什么怪事了?”因昨天一天经历了好多怪事,几个书吏都为之无语了,在这么下去,这饭碗非砸了不可。
如此他们来到了后花园,穿过花厅走到客房门前,书吏们都莫名其妙,此乃御史大人的下榻之处,现在正是大人好梦正浓的时候,谁敢打扰?
小卫却不管不顾的说道:“快进去,大人天不亮就出去了。”
“出去了?”老孙的年纪比老王老张小一些,胆子就大一些,硬着头皮先进去了。
大家伙轻手轻脚,轻轻推开门一看,御史大人果然不在,就见小卫走到里头,打开衣橱,从最底下的一层拽出来一个大皮包,这不是御史的那个旧皮包么?
老王呵斥道:“你疯了,敢偷这位的东西?不要命了吗?赶紧放回去。”
小卫说道:“四更天的时候,他招呼我起来打洗脸水,说昨晚有人密报,几十里的乡下有欺男霸女的恶事,要亲自去密查,过几天才能回来。我说吃过早饭再走吧,我家老爷还没有起来呢。他却急忙阻止我,说不用惊动,走迟了大家都知道我出城去了,就查不成了。”
老王说道:“此乃御史的职责,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小卫说道:“我自然晓得,但为什么他把装银子的包裹拿走,自己的皮包反倒丢下?我回来收拾房间,怕里头有重要的东西,顺手打开了一看,嘿嘿!你们自己看吧。”
他边说边把大皮包打开了,里面放着昨天用过的理发工具,这不稀奇,大家都被那几个玩意摧残过。
接着小卫又往外一掏,取出来一张堂皇的文书,上面盖着大印,这也没什么稀奇,昨天大家也见识过了。
小卫又继续掏摸,连续掏出来一大堆破烂报纸,根本没有什么正经东西,这就不免有一点奇怪了。
老张说道:“都察院与咱们上元县近在咫尺,拿这些烂报纸做什么?奇怪。”
“这不算稀奇,稀奇的在这儿呢。”小卫边说边又掏出了一个纸包,打开纸包,里头赫然是一颗四四方方的官印。
“做官之人随身带着官印也是常事,这有什么奇怪的?”老孙伸出手去,接过来官印还没细看,就“咦”的一声叫了起来,变色道:“这是哪门子的印?怎么这么轻?”
用手指甲在印上一划,老孙叫道:“哎呦!”整个人都惊呆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官印落在了地上,老张急忙俯身捡了起来,同样惊呼一声,官印的一角竟然咂缺了,这怎么可能呢?
大家都是在衙门里混过几十年的人,怎么会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官印的质地向来非铜即铁,敢情那官印是用肥皂雕刻而成的。(未完待续。。)
第九百八十九章 军训
几个书吏反应过来,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可笑县太爷精明一世,竟然也糊涂一时。
这里是上元县,官吏压根就不怎么惧怕顶头上司,当下故意把一堆烂报纸,剃头的家伙还有那一颗宝印,一张派令都拿到了办公室去。
屋里人渐渐多了,一个个都围过来看稀奇,老孙将缺了角的官印和派令上的朱红色大印合了一下,完全合上了,又仔细研究文书,原来是精心仿印的,显然是参照某御史的东西。
能令县太爷吃瘪,大家都愉快的笑了起来,有的抿着嘴在偷笑,有的眯着眼睛在痴笑,有的张开大嘴哈哈大笑,有的用手按着肚皮爆笑。还有人莫名其妙的在同僚背上擂几拳头,无不乐见县太爷的笑话。
只有那位补字圣手没有笑,他聚精会神的拿着官印和派令,在品评人家伪造技术的高低呢。
官吏们又笑又叫,忽然县太爷缓缓走了进来,当然后头还跟着师爷。
县太爷神色着急的用手指着后花园,尽管生气,不忘小声的责备道:“吵什么?要是把贵客吵醒了,我要重责不贷!”
大家伙不做声了,纷纷溜回自己的座位上,一副此事与我无关的模样。补字圣手想了想,也赶快把官印等放在县太爷的桌案上,一转身跑了。
县太爷背着手走近,先是愣了一下,伸手拿起了那颗官印。想他在这方面乃何等精明的人物?马上从重量和硬度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起初他还强自镇定,或许假官印是谁捡来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仔细观察了会而假官印,又拿起派令认真一瞧。
“草!”两天之内连续受到强烈刺激,县太爷支撑不住了,仰头昏倒在了椅子上。
师爷早就冻住了。好在此事不是直接落在他的头上,晕了一下很快镇定下来,赶紧去抢救县太爷。
大家伙都把头压到最低的程度,生怕自己被殃及城鱼。
县太爷悠悠醒了,疯了似的站起来,挥舞着双手仰天呼喊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尽管怒火冲天,他还是不忘又看了眼假官印,并且拿着和派令上的印记合了一下,突然他用手狠狠一捏。肥皂印被捏变了形,然后使劲砸在了地上,还不解恨,又把文书扯得稀巴烂,也丢在了地上,恨恨的道:“妈的,老子非要。”
“嘘!”师爷忙阻止了老爷,用眼神朝着后花园一瞟,县太爷的理智恢复过来了。
啊哈!你个畜生正在客房睡大觉呢!神色狰狞的县太爷露出一丝残忍的冷笑。凶恶的叫道:“把他给老子抓出来!”
知情的几个老书吏心中暗笑,不知情的立马跳了起来,伸胳膊撸袖子,一副不用衙役。要主动为主分忧的架势。
一直在暗中偷笑的小卫瞬间变成很严肃的样子,跑到县太爷面前,说道:“老爷,他一早就提着包裹出城去了。说去密查案子。”
“什么?他,他把那包裹拿走了?完了,完了。”县太爷心痛于自己的巨大损失。不住的用拳头打自己的脑袋,下意识的抬脚想踩烂那令他难堪的肥皂印。
师爷忙抢了过来,说道:“慢着,大人,还要留下来办案子。”
大家就看到县太爷的眼里忽然冒出凶恶的绿森森的火光,咬牙切齿的叫道:“马上派出所有人手,务必把那西贝货抓回来,我要把他大卸八块。”
堂堂天子脚下,又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县太爷连续出错,被一个江湖骗子当猴子一样的戏耍,这脸面可丢大发了,知道的人又多,自然很快就会传扬出去,沦为本年度的官场大笑话,真真是奇耻大辱。
气急败坏的县太爷发誓一定要活剥了对方,经此一事,吏部肯定会降下处分,别说升迁了,能保住官职已算万幸,何况被骗走了一大笔银子,上任以来白干了。
他倒是不太担心被抓到罪证,那都是可以解释为正常的人情孝敬,以及有赖于补字圣手的本事,整个县衙上上下下都有份,按理说应该无人揭发,当然又得破费一笔遮口费了。
县太爷马上把县丞典吏等官员叫了过来,平时对他们很客气,今天却大动肝火,质问道:“你们做的什么官,骗子竟然堂而皇之的进了县衙?你们渎职!一群废物,只会搂女人赌钱的废物。”
出了这么大的漏子,谁也脱不了干系,县丞已经很着急了,昨天的宴会去了,送好处他也同意了,可是县太爷的语气让人不舒服,也生气了,回敬道:“下官要请教一下,是哪个糊里糊涂的把骗子恭恭敬敬接到县衙门来的?”
“你!”县太爷刚要发作,师爷好说歹说的把他们给劝到后面去了,起初还能听到几个官员相互间狗咬狗,你骂我我骂的,后来就没有什么声音了,大概是和解了。
过了一会儿,师爷出来把昨天禀报骗子来的衙役等人叫了进去盘问,总之没有他们的疏忽,也不至于给县太爷造成那么大的错觉,反正总得有人背黑锅。
正在这时候,大门口跑进来一个门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对师爷叫道:“师爷,师爷,来了,大人来了!”
“什么?”师爷正莫名其妙,县太爷和县丞在里头听到了,三步当两步的跑了出来。
县太爷大吼道:“那骗子在哪?给我抓进来,快点给我抓进来。”
县丞也大叫:“快抓人!竟有胆回来,好一个大胆的贼子。”
典吏和师爷也跟着喊道:“快抓人,抓人!”
整个衙门闻风而动,一下子就把来人给抓住了,小卫也帮忙又拖又拉。
“胡闹,你们要干什么?”来人身不由己,气得大骂。
书吏和衙役们都跑出来围观,就见那人一下子摆脱了挟持,冷笑道:“谁下令抓的我?站出来。”
此时此刻,县太爷、县丞、典吏、巡检、师爷都突然像庙里的雕塑一样站在那里,人人大张着嘴,呆呆的望着来人。
不知是谁结结巴巴的说道:“徐,徐大人?”
与此同时,徐煜和学生们站在军营里,顶着火辣的太阳,整整一下午就是听训话,从千户到百户到小旗班长,一级一级的训下来,那内容貌似都是照着一个模板讲的,什么忠君爱国,为民族为百姓巴拉巴拉的。
大官兴奋的指出太子殿下也会来训话,只是越到下面的军官,讲得越是啰嗦,学生听得也越糊涂,各种细节要求及军事术语,花的时间也就越长。
学生并未因为这些高大上的荣誉而感到兴奋,也没有因太子而激动,这不免令军官们感到惊异和不解,怎么就不灵了呢,每次新兵都会被激励的欢喜雀跃呀!
学生们此刻只有一个共同愿望,牛皮糖不要扯了,跟个裹脚布似的解个没完没了,被大太阳晒得头昏脑胀,汗流浃背,盼望着一声解散,好回营房去休息。
徐煜却听得津津有味,诚然这些内容他都听腻了,军校里的教官天天说的老一套,但是知道啰嗦是不假,也是为了顺便锻炼新人。
反复的立正稍息,最后终于轮到了教官训话,条条框框背得滚瓜烂熟,他主要是讲解军营中生活中的种种戒条,很多都是近十年来才出现的东西,以及犯了戒条后的各种惩罚方式。
教官的话半是告诫,半是威胁,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脑筋灵活的大学生,而不过是一群无知的小学生,威胁着不听话,就要打手心或屁股。
学生们其实多少都经历过军训,会基本的队列,这与只一心读圣贤书的读书人不一样,立正稍息做的熟练无比,不怪朱瞻基选择了他们。
话说孝陵卫顾名思义,是负责戍卫皇陵的部队,前身是朱元璋的大汉将军仪仗队和神机营的一部分,这两支人马的结合,自然而然的催生出明朝最接近近现代的军队。
好容易等到教官完事了,大家如劫后余生一样,带着浑身的汗水回到了营房。像平常一样,有的人把军帽拽下来随便扔在了床上,有的把制服解开,光这个膀子扇凉风,更多的人是直接躺在床上哼哼叫唤。
就连徐煜也大呼吃不消,他想先解放自己的脚,布鞋和厚布袜子外加绑腿布,令两只脚热得难受,尤其绑腿捆得太紧了,十分的不舒服,于是想解开轻松一下。
身边的学长叫苦道:“这到底叫咱们来干什么?看架势不像是受训仅仅两个月,倒好似训练完了直接拉出去打仗似的,现今对什么地方用兵呢?”
“多了。”徐煜掰着指头说道:“北方西域不消说了,每年都得打几仗,水师常年忙着打倭寇,永乐洲和汉王洲打土著,南洋和一些小国的叛乱交战,据说第七水师舰队最近和奥斯曼国打上了,为了争夺通往欧洲的陆路商道,各地也时有叛乱。”
周围的学生闻言都紧张了起来,纷纷问道:“难道朝廷无兵可用了?打上了咱们的主意?”
“那倒不是。”徐煜回忆着父亲与皇帝伯伯的对话,“不缺兵员,而是很缺少有文化,懂得天文地理各方面的军官。”
顿时学生一个个叫苦连天,“不是有那么多的军校吗?早知道就不入学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