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习俗
从缺口过来,整个院子里里外外,二十多名工匠正忙着修缮或粉刷墙壁,十分热闹,一些小孩子趁机在里面跑来跑去。
兰春对亭台楼阁兴致缺缺,亦没有大家闺秀的足不出户,拉着李妈去看那些树上绿油油的嫩叶子。
树荫底下的架子上,新摆上了些玫瑰、牡丹、芍药等鲜花盆景,非常赏心悦目,不愧是杨大学士家出来的玩意。
兰春驻足欣赏了一会儿,女大十八变再不是小时候的顽皮丫头了,举止娴雅,一等一容貌清丽的窈窕淑女,她常年负责打理徐煜的大事小情,精明强干善于人情往来,可谓是内外兼备。
往西有一排紫藤花架子,三间宽敞大屋,好像是作为书房之用。兰春打外头往屋里看了看,里头装饰的尤其讲究。
杨溥是湖北石首人,家族乃当地名门望族,因深得宣德皇帝的赏识,杨溥显贵后,追赠其祖父杨国桢为光禄大夫、柱国、少保、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其祖母和母亲赠一品夫人。
杨家家境殷实,故此杨溥夫妇极为宠爱膝下唯一的儿子杨旦,而杨旦这几年也很争气,如今已经考中了举人。
兰春见所有窗扇都重新刷了朱漆,摆在地上等着风干,镶嵌的玻璃准备加上清一色的镂雪纱,摇头道:“这样的老屋子,何必花这么多钱收拾呢?又没有什么出处,不会推倒盖一座新的?没有梳洗间、下水道、暖气什么的多不方便?”
李妈附和道:“可不是,也许有别的原故。”
兰春有些好奇了,不顾浓重的油漆味走进屋里,就见墙壁上竟然糊了时下最流行的辽东漆皮印花纸,整个墙壁显的亮灿灿的。
兰春说道:“越发花的钱多了,我们府里的会客厅,糊的就是这种壁纸。自家的产业,一间房还要花数百两银子。杨家仅仅修缮个莫名其妙的外书房,府里和这里并不相连,未免太奢侈了,大概是杨大人要过来小住。”
“我听说是杨公子来住。”李妈不禁暗暗乍舌,“好像也没有少奶奶,一个人。”
兰春奇怪的道:“一个少爷不在家里,跑出来装潢附近一所大房子住干什么?”
“谁知道呢?”李妈笑问道:“徐家少爷们不这样么?这里紧靠杨府,杨公子又未成亲,那么斯文的一个人。想必不会养什么外室。”
“嗯。”兰春点点头,杨公子什么样的人干她卿事?
眼疾手快的拉着李妈躲到一边,杨府下人们抬着一件件精致家具,古玩什么的搬了进来。
“好急。”兰春猜测大概是急于邀请朋友之用,公子哥向来这幅德行,做什么事都不考虑明白,也不爱听人劝,就连煜儿最近也不大听话了,竟在外面举债三千两。自以为是的瞒着人。
三千两银子一早就被兰春暗中替他还了人家,开玩笑,堂堂徐家二公子岂能欠钱,这要是被太太知道?
看着面前一架紫檀木围屏。上面的白绫绣着百鸟朝圣,鸟儿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兰春指着悄声说道:“不消说紫檀珍贵之极,单单这最好的湘绣,恐怕也要值二百两银子呢。”
“好家伙。”李妈羡慕的走过去仔细观看。
忽然听见有人说道:“有客人进来。你们为何停工呢。”
兰春回头一瞧,正是来时看见的那位华服青年,站在紫藤花架附近。李妈臊的满脸通红。拉着她的手低低的说道:“有人来了,快走快走。”
“无妨。”兰春丝毫不紧张,抬手抚顺鬓角上的顽皮发丝,落落大方的走了出来,微笑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缓缓朝家里走去。
此举反而令杨旦不知所措,按理说一个姑娘不请自来,被主人撞见起码得害羞逃走吧?谁知好像逛自家花园似的从容写意,连个歉字也不说一声。
“她又不是那些女学生。”杨旦失笑道,想想对方的身份,也就释然。
兰春刚回来,就见徐煜笑嘻嘻的提着两个礼盒推门而入,回来不久的冷太太惊讶的道:“哎呦!二少爷怎么来了?何必又买这么多东西,真是的。”
徐煜笑道:“不是我的。我到门口,隔壁家人问我是不是咱家的人,我就说是,他问我是谁,我说是外甥,他就把这礼物交给我了。”
“你这孩子,总是这么让人爱死。”冷太太开心笑了,她就喜欢徐煜的不见外。
兰春也笑了,问道:“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咱姑妈呀!”
徐煜嘻嘻一笑,过来将礼盒放在了桌子上,打开盖子,一盒万香斋的红白桂花糕和玫瑰千层饼,另一盒是几瓶上好桂花酿以及四色糖果,看样子价钱不菲。
冷太太吃惊的道:“无缘无故,送这么重的礼做什么?一瓶酒好几两银子呢。”
兰春也很是吃惊,不明所以。徐煜说道:“人家说照着湖南的规矩,送来一点心意,请不要退回去。”
“咱金陵也有这规矩。”冷太太恍然,怕这两个孩子不知道,解释说:“就是新搬来的送东西给左邻右舍,意思是甜甜大家的嘴,以后好和和气气的,但无非送一碟子点心几个粽子,哪有送如此贵重的?”
“也没什么。”徐煜自然对此视若平常,拿起礼盒里的一张名帖,不觉失声道:“竟然是他?”
“是谁?”兰春问道。
“杨溥大人的公子杨旦,难怪出手这么大方。”徐煜拿给兰春看。
冷太太问道:“二少爷认得他么?”
“认识,不过不熟悉,也没什么交情,素无往来。”徐煜说着说着皱起了眉头,心说怎么这么巧?前头杨溥有意和父亲联姻,夏师爷借此来打秋风,现在又遇上了杨家人。
他不知道杨溥竟有四个闺女,都是杨旦的妹子。因长子次子先后夭折,夫妻俩努力耕耘,生怕杨旦万一有个好歹而绝了后,后来见死活再生不出一个儿子,也就放弃了。
当日杨溥和徐灏聊天不过随口一说而已,也是闺女太多愁得慌,仅仅是拿来作攀谈的引子,开个玩笑,实则以杨溥的身份地位和为人,绝对没想过强强联姻。此乃杨溥此等儒家文人的禀性,凡事最看重的是名声。
唐朝时期,达官贵人家喜欢招揽状元郎等名士做女婿,那时候也最讲究门第出身,门阀血统观念深入人心。而到了宋代之后,已经不太注重了,明代更进一步,当然文臣的女儿必须得嫁给读书人,等到了明朝后期和清代。官员和富商相互联姻的例子就比比皆是了。
中国古代的隐形种姓制度不亚于印度,当然不像印度那么千年不变和恶劣,但读书人的阶层毕竟是少数人,各行各业大多代代相传。很少有人能娶到身份高一级的妻子,除非读书改变命运。
尊卑有别的封建社会一直持续到了新中国成立,民国时代的等级贵贱依然鲜明,比如四大家族。如果不是太祖锐意破除四旧提出人人平等的口号。那看看现在的香港台湾韩国日本等地区就知道了,门第出身血统论还是那么的重要。
家族传承是一种传统文化可也是一种糟粕,因为任何事物皆有正反两面。好的一面无需废话,坏的一面譬如奉承的说一句,习姐夫是靠政绩真刀真枪的上来,也有安倍晋三连胜文小布什等等凭借家族光环的,人家的选票民主才是什么都没有祖宗好,选举地盘现成的,家臣谋臣选民以及政治地位金钱什么全是现成的,只要本人是一名起码的精英。
希望中国能继续坚持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的美德以及现行的官员升迁机制,不要让不知民间疾苦,没有本事的公子哥窃取大宝。
比起制度上的缺陷,恐怕最上面坐了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对一个国家才是灾难性的,短短几十年内看不出什么,等几百年后,正如我们现在看待历史一样,国家兴衰由谁而起一目了然。
到了次日,兰春托徐煜过去感谢杨旦。初次来访,自然不能走墙洞,在胡同口的大门,让门房进去通报。
杨旦一看是徐煜的名帖,赶紧走出来相见。
两个青年彼此对视,杨旦见徐家二少爷十六七岁的年纪,相貌俊逸不同凡俗,尤其一身贴身笔挺的西装,比他这不伦不类的时髦可要看好先进了一百倍不止。
杨旦的相貌也不错,气度儒雅文质彬彬,徐煜心生好感。
杨旦抢先说道:“请进,请进!在下还没有过去拜访,倒劳徐公子代冷家而来。”
徐煜笑道:“昨日听闻兄长搬过来住,当时十分欢喜,就打算过来拜访。又蒙兄长破费,敝亲实在不过意。”
“不足挂齿,这是南方也是老家规矩。”杨旦拉着徐煜的手,亲切的道:“快进去坐。”
因屋里的油漆味,在紫藤花架坐下,杨府小厮送上来茶水点心,然后垂手站的远远的。
杨旦问道:“兄弟时常过来这边?”
“是。”徐煜说道:“小弟时常陪兰春姐过来,不敢冒昧登门,今后还请兄长照应照应门户。”
“彼此多年街坊,应该的。”杨旦说完,生怕对方误会,解释道:“我打算和几个朋友在这里组织诗社,不如兄弟你也来参加?”
徐煜笑道:“小弟不善于作诗,倒是可以做做东道,跟着兄长学学诗词。”
“说笑了。”杨旦摇头道:“像你这样的当世名门,家学渊源,岂有不善作诗之理?”
徐煜说道:“是真话,小弟确实不善于作诗。”
杨旦笑道:“那咱们今后可以在一处研究切磋,我朋友中很有几位大家。”
夜晚返回自家后,徐煜兴冲冲的找到朱明之,说道:“今日结识了一位朋友,下午盛先生摆酒宴猜谜,我拿回来了一些谜题。我想咱们明儿也起个秋兴的会,现在菊花多了,谁猜中了,奖给十盆菊花。谜语可以做酒令,谁赢了将自己的蟹螯给她,回头大家斗总数,谁少几只腿就罚几杯酒,谁多几条腿,奖几只大螃蟹,如果谁说得好,满席公贺一杯,你看怎么样?”
朱明之见他兴致勃勃,也就凑趣同意了,找来了沐兰香,当下三人分头写请帖,准备菊花螃蟹等东西。(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吃蟹猜谜
秋风起,菊花黄,螃蟹肥,吃蟹赏菊正当时。
清晨,萧氏在屋里摆弄一盆盛开的菊花,一朵花两种颜色,故取名“二乔”,外面四五个小丫头也在花圃采摘花瓣,要制作清热败火明目的菊花茶。
萧冰蓝唱着歌打窗外跑了出去,萧氏问月兰:“她们今儿是不是又有什么乐子?瞧那丫头高兴的。”
月兰说道:“昨晚送来的请帖,人家今日要猜谜吃蟹呢。”
“猜谜?”萧氏来了兴致,乐呵呵的道:“她们有兴,咱们不妨去做做不速之客,扰个雅兴。”
月兰笑道:“那我去张罗下,没的咱们闯过去,吃光了人家的肥蟹,喝光了人家的好酒,闹的姐姐妹妹反没得吃了,煜儿非气得跳脚不可。”
“怎么回事?”萧氏听着话里有话,此事是徐煜亲自张罗,一粟园的迎春兰春断无不准备周到之理,按规矩三府各房的螃蟹都应该准备好,也按例会派人来请,就算长辈们不去,也会将吃食送过来,徐家几何时如此拮据了?
月兰忍着笑解释道:“还不是煜儿做的糊涂事,他想给石姑娘她们一份成亲厚礼,没有对身边人说,竟去外头举债了三千两,这些日子免不了为了银子焦头烂额。所以这次迎春兰春替他还了钱,故意哄他,成心要他晓得没钱的难处。”
“这孩子。”萧氏失笑道:“做得好,我就说迎春兰春细致,凡事想的妥当,三千两银子的礼物,哼!他出手可真大方。”
月兰忙说道:“二少爷一向不乱花钱,也是他重情重义,太太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感慨。”萧氏叹道:“这方面他和他老子一个脾气。从不在银子上头计较,我欣慰还来不及呢。不过希望他明白银子不是大风刮来的,他没有他爹的本事。”
到了中午,萧氏带了沐凝雪等人进了一粟园,寻到聚会地点,就见满山坡开满了桂花,池水清澈见底,水阁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菊花。
岸边放着数张竹案,上有酒具茶具杯碗等物。青烟升起,几个妇人围着一架大蒸笼。老远就能闻到蒸肥蟹的诱人香气。那边还有两三个丫头说说笑笑的煽风炉煮茶,这一边又有几个丫头正在烫酒。
徐煜和沐兰香赶紧跑了出来,将长辈们迎了进去,涟漪和叶琴吩咐把带来的东西准备好。
一般而言,徐府吃螃蟹有一整套专门工具以及一整套的工序,俗称文吃。不过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对吃货来说再没有自己动手吃的舒畅高兴,哪怕双手会染上腥味,每人仅配了一柄小锤和剪刀。
丫鬟端上来一盘子红彤彤的螃蟹。大概十四五只。涟漪洗了手,站在萧氏面前剥起了螃蟹,萧氏说道:“你帮我打开盖子就行,又不是七老八十。自己掰着吃香甜。”
忽然徐煜大声说道:“把蟹腿留给我们。”
沐凝雪微微一笑,暗道果然如此。萧氏也笑道:“先吃一回再玩,你急什么?”
“呃?”徐煜心中叫苦,他还以为不够吃呢。十几篓的螃蟹并不少,每个人多则三四只,少则一只半只因人而异。问题是架不住来的人多呀,每人一只转眼间就没了。
朱明之等人看出他的窘境来,纷纷笑言这几天螃蟹吃多了,胃口不好,今日吃几只蟹腿足矣。
萧氏也不说破,笑道:“那你们玩你们的,我们吃我们的。”
“好吧。”徐煜抱着歉意的对春妍等丫鬟说道:“我现在就去叫人买螃蟹。”
“快别说了。”兰春及时插话道:“我们有螃蟹吃,就是得委屈姑娘们了。”
沐兰香笑道:“没什么,今次让我们捡你们的蟹腿吃,大概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这时候沐凝雪说道:“蟹腿可也不是能白吃的。”
“娘。”徐煜顿时急了。
“别急。”沐凝雪笑道:“为你们准备了四道谜题,猜中者才有饭吃,如何?”
“一言为定!”徐煜笑了。
正伺候婆婆的叶琴叫小丫头拿来用菊花桂花熏的绿豆面子,能够快速洗去手上的腥气,当然也极为奢侈。擦完了手又用清水冲洗,抹了香皂,再次洗干净,擦干了手,朝着屏风走去。
徐煜和朱明之沐兰香等人马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螃蟹吃不吃不打紧,在长辈面前得个彩头才重要。
萧氏看着有趣,停了手,悄声道:“先不吃了,咱俩看看热闹。”
涟漪拿起温热的手巾给太太擦了擦嘴,转头吩咐道:“把滚烫的黄酒送上来。”
“第一道题是太夫人的。”叶琴拿起了毛笔,在屏风上写了一句七言诗,“绕膝孙曾笑眼开,打孟子一人名,赏两只蟹螯。”
话音未落,就见朱明之开口道:“是太公望。”
“不错。”萧氏笑着点头,春妍和笑春等丫鬟顿时一声欢呼,笑嘻嘻的走过来,领走了两只蟹螯。
朱明之拿起一只就要递给徐煜,却赫然发觉这么多人盯着她,赶紧放在了沐兰香面前。
蕴玉和韵宁年纪最小,眼巴巴的瞅着,嚷道:“再来再来,看着你们吃,我们也馋了。”
“馋丫头。”沐凝雪失笑道。
叶琴转身又写道:“西风送客过城来,还是打孟子一人名。”
“我知道我知道。”徐煜抢先叫道,“是齐东野人!”
叶琴说道:“那不算人名。”
“是嘛?”徐煜皱眉思索,而蕴玉韵宁于孟子涉猎不多,一样在苦思。石琐琴笑道:“是东郭氏。”
“对了。”叶琴点头。
“唉!”
一连发出三声叹息,逗得其她人都笑了。叶琴再一次写道:“还是孟子人名的七绝,芳草萋萋映赤虹。”
这谜面十分刁钻,大家彼此面面相觑,好半天都想不出来是什么。沐兰香说道:“一准是大嫂子出的
涟漪得意的道:“是萊朱,你们请吃罚酒吧。”
喝了罚酒,叶琴写道:“西厢若个谱丝桐。”
“是琴张对不对?”徐煜反应飞快,随即看到母亲对着他直叹息,红着脸嘿嘿一笑,跑过去抓了一把蟹螯跑回来,拿起小锤乒乒乓乓的敲了起来。
叶琴说道:“没了,你们自己接句吧。但必须也要照着孟子七绝,不许乱了规矩。”
徐煜对此听而不闻,细心的剥好了蟹肉,撕了一条塞到韵宁的嘴里,剩下的都给了蕴玉。
“我先来。”石琐琴知道自己的年纪最大,主动说道:“一会儿向京师去。”
“是子都。”朱明之不假思索的答道,看着石琐琴点头,接着她的诗句说道:“清瘦杨妃玉甸空。”
“是瘠环吗?”沐兰香问道,见朱明之点了头,笑着接令说道:“露滴杨枝春泽浓。”
秦素秋眼眸一亮,说道:“有了,是柳下惠!”
“这个有意思。”韵宁笑道。
秦素秋笑了笑说道:“画眉人有好姿容。”
话音未落,姑娘们都神色暧昧的笑了起来,蕴玉说道:“素秋姐姐自从订了好姐夫后,天天的说给咱们听,这会子又来卖弄了。”
“呸,乱嚼舌根的死丫头。”
啐了一口的秦素秋随手在路过盘子里的螃蟹上抹了一下,又伸手去抹蕴玉的脸,蕴玉往后一躲,秦素秋一下子和光顾着喂猫的蕴素撞在一团,就听蕴素哎呦一声,猫儿吓得跃在了秦素秋的头上。
周围的人顿时爆笑,蕴玉指着秦素秋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
“是张仪。”茫然不知的金菊终于想了出来。
揉着头的秦素秋抓着猫儿,悻悻的道:“是。”
金菊有些奇怪大家都在笑什么,说道:“那我来个书裁四六遥相问。”
蕴玉娇笑道:“你是要问适才那个画眉人的姿容好不好嘛?那你得问素秋姐姐了。”
“玉丫头你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秦素秋脸又红了。
水阁里说说笑笑,岸边琴言刚刚吃了一只大螃蟹,蹲在河边洗手,忽然身后有人说道:“琴言。”
“谁?”琴言站起转过身来,竟是胡升,问道:“你来做什么?”
胡升说道:“师傅死了,刚来秋水堂来报信,我回了三少爷,叫你回去送殓。”
“师傅死了?”琴言惊呆了,眼泪瞬间落下,“及时死的?”
胡升叹道:“来人说没有病,昨夜睡了,今早人就死了。”
伤感的琴言抹了抹眼泪,问道:“那我怎么回去?”
“门外有管事等你,三少爷吩咐去了不要太耽搁,办完了丧事就回来。”胡升解释,“我等晚上再过去。”
“我知道了。”琴言看了眼水阁,不想进去扫兴,径自返回了房间,包了一包衣服,带上自己的月例银子,交代看守的婆子要回家奔丧。
出了院子,琴言根本认不清道路,亏了一个小丫头带着她出来。园门的妇人们都知道了,没有询问,直接放她过去。
一辆马车在墙边歇着,除了徐府管事外,琴言认出她师娘的表弟伍麻子也在,上前相见,坐上了车。(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 大格尔和卓
秋水堂,戏班子里的人正在忙碌,灵堂搭建的差不多了。琴言下了车,一直走了进去,师兄天寿跑了出来,看见师妹回来了,转身又跑了回去,琴言就听到房里师娘的哭泣声。
进了屋,炕上的师傅已经穿好了寿衣,白色的手帕蒙了脸。琴言心里涌上悲酸,念起师傅收留她的恩德,跪在地上痛哭。
倒是师娘过来拉她起来,琴言哭道:“师傅得了什么病,好端端的怎么就去了?”
师娘苦笑道:“没什么病,昨晚还好好的,睡觉前说了好些话,等我睡醒一摸他就冷了。若说是受了煤毒,为何我又好好的呢?”
“唉。”琴言叹了口气,问起身后之事。
师娘愁眉苦脸的道:“你师傅挣了一辈子的钱,也不知用到哪去了,前年过年家里已经不太宽裕。自从你走后,秋水堂的生意差远了,你师弟师妹十天倒有五天闲着,你师傅临终时又没有留下一言半语,他在外头的事都不告诉我。唉!如今是咱们欠人家的,还是人家欠咱们的,竟一概不知?现在没法做生意了,胡同外几间房子也收不到几个租钱,等丧事办完后,只怕日子要更加拮据。”
琴言陪着叹息,走到以前住的房里,发了会儿呆,将带来的包裹拿了过来,里面大大小小的银锭子,她自己也不知有多少,大概五六十两,对师娘说道:“这包银子我也不知有多少,太太、奶奶过节的赏赐和月银。”
她师娘毫不客气,接过来掂了掂重量,说道:“你在徐府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听说进了一粟园?大概积攒了不少钱吧?哦,我晓得你是不在行的,师娘跟你说,可不要被人骗了去。今后自己多留点心。能多攒一文也是好的,我无儿无女,将来就靠你了。”
琴言低着头说道:“姑娘赏的东西都是零星玩物和衣服,银钱很少,反正我留着也没用处,等我再来孝敬师娘。”
师娘欣慰的点点头,说道:“这才是有良心的孩子。”
起身将银子放在抽屉里,琴言就转身出来了,外头的伙计们乱哄哄的,伍麻子捧着一包孝衣过来。身后跟着素兰等师姐师妹。
她们走到一边叙话,琴言询问长庆的事,素兰将近日的事略微说了几句,又说道:“你既然回来,告了几天假?”
琴言说道:“是胡升来告诉的,我也没禀告小姐,就这么出来了,说好办完丧事就回去,倒是没有限定几天。姑娘人好,想必会体谅。”
“总得一个月的假,出了殡才好。”素兰说道:“不然也对不住你师娘,你说呢?”
“嗯。”琴言想起师娘的市侩。轻轻点头。
素兰说道:“干脆告了长假,不必急着回去,反正你也没有卖给徐家。”
师姐慧芳说道:“一想到胡升就来气,见了咱们大模大样。趾高气扬,难道他忘了从前一起学的艺?当时他最会偷懒,整天油腔滑调。就会哄那些不会听戏的人。谁知一进了徐府,就好像做了官,反过来看不起咱们。偶尔和我们说几句话,一副老前辈的模样,其实他与我同岁,真令人恶心。”
“是啊。”琴言蹙眉道:“今日他对我说:‘你师傅死了’。难道出了师,就算不得师傅了?”
慧芳冷笑道:“你不知道,他如今要我们叫他胡大爷,不然就爱答不理的,哼!谁稀罕睬他?他也就在小师弟师妹的面前装相,充老手。你不记得从前素兰姐在后院要打他么?如今见了素兰姐不瞅不睬,至今记着前恨呢。”
“管他呢,反正我也不求他什么。”素兰转而问琴言:“三少爷什么脾气?怎么你又进了一粟园?”
“我也不清楚。”琴言摇头,“说起三少爷的脾气,也不算十分古怪,然而也捉摸不定。偏偏胡升怎么说怎么好,从没有碰过钉子,大抵也是个缘分。胡升很会随机应变,什么都能答上来,也够难为了他。”
“我也听说过。”素兰说道:“府里没有一个不巴结他,就是老人也对他客客气气,夏师爷成天叫他兄弟。”
素兰忙问道:“夏师爷搬走了,不知现在哪里?”
“夏珪么?”慧芳笑道:“人家可发迹了,住在城外的宏济寺,成天和奚十一潘老三杨八这一班混账玩相公,要不就是开赌,闹得乌烟瘴气,张仲雨都不与他来往了。”
琴言忽然欲言又止,素兰会意说道:“是要问润少爷吧?前几日还来过。因本次科举回避,亲事也一并耽误了,还要再等三年。”
说到这,素兰轻笑道:“看人家的模样欢喜的很呢,喝酒时每每露出感伤的神色,不信你问慧芳。”
“我没有旁的意思。”琴言苦笑道。
慧芳说道:“人回来了,少不得邀请那些爷们来聚一下,不知明日可以么?”
“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琴言急道:“师傅刚死,于理有碍,起码过些日子再说。”
“过些日子你就回去了。”素兰拉着她的手:“不过大家叙叙旧,清谈而已,你又不是孝女,怕什么?”
“过几天再说。”琴言执意不肯。
“那就三天后吧。”慧芳朝着屋里努努嘴,“你孝顺,师娘可巴不得咱们陪客赚些钱呢,张口就是穷啊穷的。”
“那好吧。”琴言无奈答应了,换上孝衣,叫伍麻子去徐府求胡升代为告假一个月,等出殡才回去。
没多久,徐韵宁派人送来了铺盖衣服和十两银子,琴言心里感激姑娘,也放下了心。
一粟园,徐煜拿着朱明之亲自绣的料子看了又看,对晴烟说道:“蕴素成天说要学翠柳姑姑生活独立,可你看她衣服掉了一个扣子,还要奶妈给缝上。蕴玉嚷着要学刺绣,半年了,也没见她动过针线。再看明之姐姐。堂堂公主绣的多好?咱家里谁人赶得上她?”
晴烟说道:“上一辈府里就不兴针线活了,姑奶奶们谁不如此?不过殿下确实难得,兰香姑娘也不善于针线。”
“还不是我爹不让她学?”徐煜忍不住埋怨道:“难道我就一定没出息嘛?娘天天教她处事之道。也好,将来我干脆做个甩手掌柜。”
北地,炙热的天气没有一丝风,没有一片绿叶,只有炽热的太阳射下刺眼的强光,一望无际的沙漠弥漫着烫人的热浪。
苍茫的沙原上,一支歪歪斜斜的队伍正在艰难跋涉,人和牲畜都喘着粗气。哪怕再口渴,没有人舍得喝一口皮囊里为数不多的救命之水。
“大格尔和卓,让大家伙歇一歇吧。”一个战士气喘的说道。
“兄弟们,走出这片沙漠就是绿洲,就到了我们祖先的家园,我们伊斯兰蒙古部族的草原,伟大的黄金家族发迹的圣地,那里的亲人会拿出马奶酒欢迎咱们返回故乡,帮助咱们建立落脚地。然后咱们休养生息。征服叛乱的西域人,统一鞑靼和瓦剌,让所有蒙古人皈依神圣的真主,赶走残暴的汉人。抢回我们的大草原,重现黄金汗国的辉煌!”
这位被称作大格尔和卓的人一口气说完,不禁两眼直冒金花,嘴里干燥的要命。努力着最后说道:“现在都喝点水,吃点肉干,兄弟们都振作起来。走出大漠,打回老家。”
说完险些一头栽倒,急忙举起皮囊咕噜噜的灌了一口水,又喂了心爱的战马,被阳光暴晒的黝黑粗壮的胳膊胡乱的在黑瘦的脸上擦了一下,摘下伊斯兰世界的白色头罩。
灰蒙蒙的脸被他这么一擦,满脸横七竖八的汗渍,脸上刚硬的络腮胡子也沾满了汗水和沙土,更加显得苍老和狼狈。
实际上他还不满四十岁,但看起来好像五十多了。不过,他的目光透着壮年的狡猾残暴而又倔强的光芒,尽力让自己不露出丝毫疲惫。
这是一支七拼八凑苟延残喘的队伍,大格尔很不好受,望着前方茫茫戈壁,他有说不出的伤感。他要报仇,要集合故乡的人马,回去报仇,那里有祖辈留下的土地、牛羊和奴隶,有祖辈留下的鲜血和白骨,那里还有他无数兄弟留下的尸首。
多年来,大格尔东奔西逃,到处隐姓埋名,因为他是黄金家族的后裔,成吉思汗的子孙。
当年蒙古共有四大汗国,其中伊尔汗国乃是成吉思汗第四子拖雷的儿子旭烈兀建立。
1221年,成吉思汗率军攻灭了花刺子模,占领了波斯东部诸城。
1231年,窝阔台派三万大军彻底灭亡花刺子模,征服了大部分波斯地区,威风赫赫动辄灭城灭国的兵锋所向,格鲁吉亚、亚美尼亚等小亚细亚诸国先后投降蒙古。
1251年,继位的蒙哥派遣亲弟弟旭烈兀镇守波斯,统兵继续征服不投降的国家。
旭烈兀先灭亡了伊朗地区的木刺夷国,这个小国是伊斯兰什叶派的一支,被称作亦思马因教派,历史上有名的穆斯林刺客派系,热衷于培养刺客刺杀敌对势力的首领,伊斯兰世界管这些人叫做“异端者”。
亦思马因先后派出四百名刺客,化妆进入了蒙古汗国境内,企图刺杀蒙哥。因此,旭烈兀奉命彻底灭亡亦思马因,不分男女老幼全部被杀戮。
两年后,旭烈兀率军攻陷了巴格达,杀死末代哈里发,灭亡了黑衣大食,即阿拉伯帝国阿拔斯王朝。
1259年,旭烈兀分兵三路入侵叙利亚地区。次年春天,得知蒙哥死于四川,于是留下先锋继续征进,他率领其余军队退回波斯。
九月,留下的军队被埃及苏丹的军队击溃,蒙古占领的叙利亚诸城尽皆失守。
返回波斯的旭烈兀获悉忽必烈已经做了大汗,并与幼弟阿里不哥爆发了汗位之争,野心勃勃的旭烈兀遂当众发誓不再东归,但派出使者一面表示拥护忽必烈为正统,一面指责阿里不哥。
投桃报李的忽必烈下了旨意,将阿姆河以西直到埃及边境的波斯国土,该地区的蒙古、阿拉伯军民都划给旭烈兀统治,由此旭烈兀建立了伊尔汗国。
此后旭烈兀的后人为了维护统治,将伊斯兰教定为国教。
随着元朝的土崩瓦解,伊尔汗国也迅速崩溃,分崩离析的各个势力相互攻杀,被崛起的突厥系帖木儿帝国灭亡。
大格尔就是末代伊利汗的后代,如今昙花一现的帖木儿帝国也已经分裂衰落,大格尔的祖父试图趁机在波斯复国,结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土克曼人的黑羊王朝和白羊王朝顺手给灭了。
龟缩在阿富汗赫拉特的帖木儿第四子沙哈鲁,一改父亲晚年敌视明朝的作法,连年派出朝贡使团,双方交流频繁,徐灏非常重视这里。
众所周知,阿富汗的战略地位极为重要,乃是中亚、西亚、南亚地区的交通贸易枢纽。
因沙哈鲁文武双全,很快止住了颓势,顶住了黑白双羊的进攻,积极保持和大明的关系。尽管徐灏很想染指阿富汗,但为了保持西域的稳定,制衡蒙古,最终打消了念头,明朝改为支持沙哈鲁。(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塔吉克
朱瞻基继位的头一年,沙哈鲁国王便派遣数百人的庞大使节团,成员包括沙哈鲁的长子兀鲁伯王子、次子阿布勒法特王子、三子贝孙忽王子、四子苏玉尔格王子和五子穆罕默德-居其王子的代表。
对此大明百姓早已司空见惯,各国国王王子成群结队的跑到中土朝圣,这时代中国人的自信是继盛唐之后的最高点,倭寇已经被打到绝迹了。
中外贸易需要沙哈鲁王国的稳定,历史上的这段时期,也正是阿富汗历史上最繁荣的时代,沙哈鲁重视发展农业、手工业和商业,修建灌溉工程,开辟新商道,遍设驿站,重建和新建大城市,使得波斯到阿富汗的广大区域经济逐渐繁荣,开创了波斯文学和艺术文艺复兴的所谓黄金时代。
徐灏没理由不欣赏这样的沙哈鲁国王,以及他的妻子高哈尔、莎。如今明朝援助拜占庭帝国,击败了奥斯曼之子奥尔汗,震动整个西欧,沙哈鲁王国乃是制衡奥斯曼和蒙古人的重要盟友。
明朝支援拜占庭帝国的行为,被欧洲各国誉为上帝派来的拯救者,汉人在欧洲的地位特别高大上,明朝的任何方面都受到欧洲人民的崇拜和推崇,历史上也是如此。
对于伊斯兰教,徐灏虽然讨厌却没有后世那么厌恶,因为这时期的阿拉伯世界各个方面都比欧洲文明发达,教义也没有那么极端化,其教义的侵略性其实和狂热的欧洲宗教毫无二致。
当夕阳的最后一道余晖给浩瀚无际的大漠勾勒出一幅犹如神话般的景象,苍茫豪迈,气吞万里,也有种说不尽的神秘与恐怖。
大格尔和卓有些迷茫了,失去淡水意味着要成为大漠的又一个祭品,他不停的在心里问真主安拉,难道所作所为违背了穆罕默德的旨意吗?难道我和我的军队要死在这里吗?
忽然。最前方的战士兴奋喊道:“快看,那边有帐篷!”
队伍开始骚动了,大格尔精神一震,祈祷了一句真主在上!翻身上马跑了过去,恢复了力气的手臂连续挥舞,“兄弟们,天黑之前走出大漠。”
近了,更近了,一排排的蒙古包错落有致星星点点,在夜幕下显得那么的安静祥和。
大格尔都要哭了。脚下是柔韧的青青牧草,似乎到处散发着马奶酒的香气。这里就是祖先生活的地方。你听,无数绵羊的咩咩叫声,远方马头琴的悠扬旋律,粗犷嘹亮的牧民歌声,忽明忽暗的篝火,微风拂过,送来了烧羊肉的诱人香味,这一切不就是想象中的蒙古大草原吗?
地理盲的大格尔不知这里距离蒙古大草原还有很远。笑声在队伍中此起彼伏,大格尔和他的部下情不自禁的加快了步伐。
但是每走一步,大格尔的心情就越发矛盾,家族的凄惨遭遇。多次起兵失败的经历,丧家之犬般的在域外漂泊屡屡遭受过的耻辱,再加上这一次历尽千辛万苦的艰难跋涉,特别是眼前如此平和安定的部族生活场景。令他的心为之举棋不定。
此次促使他率部回归故土的原因,除了委实走投无路外,最重要的是得知伟大的黄金家族已经凋零。鞑靼部族的摄政王满都海有什么资格自称是成吉思汗的血脉?鞑靼贵族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蒙古人!
大格尔和卓的表情变得坚毅,我是旭烈兀的子孙,我是他们心中的圣人,我是他们永远的和卓,是他们永远的大汗,我应该给他们带来幸福,给他们温暖,给他们强大的保护。
同时,大格尔更清楚自己并没有称雄的本钱,数百残兵败将,远离蒙古草原百年,祖先旭烈兀发过永不东归的血誓,强大的蒙古军团早已分崩离析。
虽说明军占领了这里的草原,但也又还给了本地部族,给了牧民自由放牧和经商的权利,只是名义上归属附近城池的管辖,伊斯兰兄弟们安定的生活着。
既来之则安之吧,大格尔不愿一来就点燃这青青的牧草,观察一下再说。
如此数百部下在喀什附近的草原上驻扎下来,本地牧民基本都信奉回教,对这些外人有些兴奋,也有些不满,更多的人表示冷漠,可也不排斥,一些牧民得知大格尔的和卓身份后,给予了极高的礼遇,允许低价购买绵羊茶叶等等生活必需品。
喀什位于西域,汉武帝元狩四年,博望侯张骞奉旨出使西域,从此这里被汉朝所控制。公元前60年,汉朝在新-疆设置西域都护府,喀什成为中国不可分割的神圣国土。
唐代,这里是当时的重要军事重镇,即安西四镇之一的喀什噶尔。
此后中国失去了西域,在被西征的蒙古大军碾压后,西域各族和大半个世界的人们一样,强烈憎恨残暴的蒙古人,第一时间请求大明给予保护。
如今,喀什乃是大明新-疆省第三大城,喀什城号称西域最壮丽的都市,城内一多半百姓是传统的工匠商贾,有美丽的王宫遗址,有大量的汉唐建筑,有幽美的绿洲园林,有大面积的葡萄园,有整个西亚首屈一指的手工制造业,棉花的产量很大,汉人军民的比例达到了百分之三十。
宗教方面,有传统的回教堂、打高原下来的藏传佛教、中原佛教、道教、儒家孔庙、武圣庙以及聂思脱里派的基督教堂,少量的其本教堂,各族百姓和谐的生活在一起,很少发生宗教矛盾。
马可波罗曾经对喀什有过专门描述,本地的居民生性吝啬,生活窘迫,饮食卫生环境很差。现在随着明军的到来,作为连接沙哈鲁王国和中原的交通要道,人们的生活已经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了,明朝的强盛繁荣日益辐射这里,旺盛的商业需求给喀什带来先进的文化和源源不断的各地物资。
因此,生活环境越来越好的各族百姓,都亲切的尊皇帝为“天可汗”。
第三天,部下进来禀报道:“大和卓。塔吉克族的艾赛提将军求见。”
“塔吉克族?”不明所以的大格尔满头雾水,大抵西域民族混杂,他一个外来人弄不清楚,慌忙从帐篷里迎了出去。
当看见对方后,大格尔吃了一惊,因为对方是一位高大英俊的欧洲异教徒,即地道的白种人。
出生在伊朗的大格尔一半血统是蒙古人,一半是波斯人,不像分不清楚的汉人,一眼就知道艾赛提将军不是传统的西域人。以及血统日渐混杂的阿拉伯人天竺人等等,乃是纯种的古波斯人。
他先说道:“将军阁下,几天长途跋涉,辛苦了。”
“为和卓效力是教徒应尽的义务。”年轻英俊的艾赛提将军笑道。
大格尔问道:“恕我无礼,不知塔吉克族?”
“哦。”艾赛提将军解释道:“此乃大明皇帝赐给我族的名字,按照本族语言,乃是王冠的意思。”
没想到对方一口流利的波斯语方言,这让大格尔对于这位穿着蓝色无领对襟长大衣,腰间一根皮带。一双野公羊皮的长筒靴子,头戴黑羊羔皮的圆形卷边帽子的塔吉克人,有一种天然好感。
“沙哈鲁国王对在下的帮助终生难忘。”大格尔只字不提与帖木儿帝国的国仇家恨,拿话来试探对方。“一旦夺下西域,一定和沙哈鲁国王共享。”
就见艾赛提将军略微皱了皱眉,问道:“但不知和卓有何打算?”
“这个。”大格尔警觉起来,“其实我只想带领族人回归故土。找一块合适的草场繁衍生息。你也看见了,凭我区区数百人能做什么?”
“和卓,汉人有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用错了俗语的艾赛提将军指着草原。“在下认为,你应当马上振臂一呼,号召族人一起攻打疏勒,明军一到必然进行报复,抢掠你们的帐篷、马匹和牛羊女人。如此一来,必会激起回部各族和蒙古各族的义愤,以您和卓和黄金家族后裔的尊贵身份,大火既然烧了起来,还怕没有战士和部民吗?”
大格尔沉吟道:“将军说得有些道理。不过我实在不想打仗,对这里的形势看不清楚。”
艾赛提将军冷笑道:“和卓,我看你是害怕了吧?如果你失去了旭烈兀大汗的血性和勇气,那好,我明天就把此事告知沙哈鲁国王,断了你的援兵和粮食。”
大格尔黝黑的脸上顿时出现了血色,怒道:“阁下怎能讲出这样的话?我大格尔怕过谁?我与汉人有血海深仇,我发誓要重振黄金家族的荣耀!”
“好!”艾赛提将军露出了赞赏之色,“大格尔和卓,你是位大英雄,我们哈密王也很看重你,命我来好好协助你,必要时还会派来军队。”
“真的?”大格尔喜出望外。
“是。”艾赛提将军幽幽说道:“我们是大元的臣民,现如今谋朝篡位的贼明染指西域,蒙古分裂成了不争气的鞑靼和瓦剌,不但不来帮助我们,反过来烧杀抢掠,我们西域各族还要给贼明缴纳赋税、子女、劳役,所以希望尊贵的和卓能够再一次统一北方乃至中原,让所有人能够平和的生活。”
“我知道了。”大格尔被激励的挺起了胸膛,自小到大因为自己的出身,得到过无数族人的忠心不二,故此对艾赛提的这番话毫不怀疑,黄金家族在整个世界的威望毋庸置疑,哪个国王不是自称成吉思汗的后人,不然就没有统治的法理依据。
伟大的先祖啊!这一刻,大格尔信心爆棚,踌躇满志,似乎能一手重现辉煌的四大汗国!(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体面极了
烟雨江南。
帮师娘为师父尽孝的琴言烧了两天纸,休息一天,独坐房中凝思,“今日空闲无事,不如去看看他吧。”
想着徐夫人的和善,琴言心说去也无妨,当下打定主意,起身换了一身素服,叫伙计套了车,告诉师娘有事要出去一下。
不想一个人走出来,又有些犹豫了,隔了这么多日子,当时是夏师爷领着进去的,现在独自前去,就算太太为人很好,那门房却不认识,万一当面碰了钉子,不许进去又不给传话该怎么办?
琴言根本没有出门的经验,身为女性,是以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呆呆的站着。伙计进来问道:“车套好了,去什么地方?”
琴言没说话,心说不如去找夏珪,仍旧求他带我进去,省了许多麻烦,遂说道:“先到宏济寺看望夏师爷。”
“好嘞!”伙计扶着她上了车,跨坐在车辕一甩鞭子,马车缓缓出了城。
半个时辰后,到来宏济寺正门前,琴言从车窗看见门口歇着一辆很气派的马车,车夫正趴在车上昏昏欲睡。
琴言误以为是夏珪的车,庆幸自己早来了一步,不然人家就要出门了。
伙计过去打听,回来说道:“在家,请你进去。”
琴言欣然走下来,伙计指点她进入东边的门,一直穿过两座大殿,从东廊后面另有一个院子进去就是了。
如此琴言低着头行走,也不留心来往的香客以及建筑物,按照指引走到了夏珪租住的院子前,就见书童走了出来。
彼此都认识,相互点点头,书童神色古怪的领她进了院子,将书房的门一开。琴言抬头一看大吃一惊,整个屋子坐满了人。难闻的烟味飘出,顿时心中乱跳,脸红了。
刚要转身离去,夏珪已经走了出来。琴言只好定了定神,盈盈施礼。
夏珪笑道:“今日缘何光降?真是令夏某梦想不到,琴言姑娘竟会来我家。”
局促的琴言红着脸一时答不上来,夏珪笑呵呵的对着朋友说道:“这就是我天天说的,金陵第一有名的名角琴言姑娘,如今是徐府的人。”又对琴言说道:“不用害臊,这几位都是我的至交好友。大概你也认识,那位是奚大老爷,那位是潘三爷,这位是我的房东唐老佛爷,这个是他的小徒弟,剩下的也是我的朋友,既来之则安之,都见见吧。”
琴言无奈,只得进屋对众人道了个万福。老和尚知道是徐府来的。双手合什弯了腰,笑眯眯的道:“老衲见过姑娘,请坐。”
奚十一和潘老三等人也纷纷起身作揖,这令琴言放下了心。有徐家加持,大概没人敢无礼。谁知色胆包天的潘老三大步走过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色眯眯的笑道:“琴姑娘。我早想见你一面,今日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哈哈!”
含羞含怒的琴言急忙把手抽出来。夏珪见她都要急哭了,赶忙支开潘老三,扶着她坐在。正要开口,奚十一抢先说道:“你如今在徐府里可好?”
“好。”低着头的琴言回道。
奚十一笑道:“你还认得我吗?”
琴言抬头一看是个黑黑大大的中年汉子,有些害怕,又低头说道:“不大认识。”
“哈哈!”
奚十一仰头一笑,起身站在琴言面前。吓得琴言急忙要站起来避开,奚十一的一双大手已经按住了她肩头,笑道:“你应该谢谢我,去年我专程去找你,你分明在家却不出来见我。后来我和你师父闹了起来,你从后门跑了,从此你进了徐府,这不是我玉成的么?所以今日见了,你该好生说声谢谢。”
原来是他,琴言这才恍然,当下偏着身子站了起来,整个人害怕的往后退缩。
奚十一见状大笑道:“你这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又在徐府做事,怎么如此扭捏,丝毫不像是徐府中人。”
夏珪担心奚十一动粗,解释道:“徐府的规矩其实甚严,内宅姐姐们又十分自珍自爱,再说她一年没有见过生人了,自然出来拘束。”
曾名动半个金陵的美人,又是人人向往的徐府丫鬟,就好像高高在上的贵妇人一样,弄的潘老三抓耳挠腮,问题是垂涎不假,却不敢对人家怎么样,难道不要命了嘛?
唐老和尚也喜欢美色,也只是在心中妄想妄想而已,给个天做胆亦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越有身份地位越顾忌,唯有奚十一仗着和徐府的渊源不太在乎。夏珪见他们都老实了,心中暗笑,他正愁和徐府连不上关系呢,琴言来的正好,亲切有加的问道:“你今日怎么能出来?”
琴言小声告知师父长庆死了,告了一个月假,又说道:“今日来看师爷,还要你同我,同我。”
说到这里,自然不好意思说下去了,夏珪听明白了,故意问道:“要我同你到哪里去呀?”
琴言一咬牙,红着脸说道:“要师爷同我去见见徐家太太和润公子。”
“哈哈。”夏珪笑了,点头说道:“使得,使得,一会儿咱们就去。”
琴言见人家有客人在,不好催促,默默的站在一旁。
这样一位楚楚动人的美人,别有一番动人韵味,连奚十一这样喜好男风的都觉得好,心说她在徐府,不好趁机动手动脚亲热一番,太遗憾了,大概叫她陪酒唱个曲也是万万不肯的。都说她私底下和徐润相好,那一定不是处子了,如果能想个法心甘情愿的弄她一回,那该有多好?
越想越觉得美事可成,无非多给点银子罢了,忍耐不住的奚十一起身大步走了出来,夏珪和老和尚连忙送他,而潘老三纹丝不动,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就盯着琴言,看的琴言一肚子怒气,可是不能发作。
外头的奚十一拉着夏珪走到一边,说道:“今日求哥哥行行好,我也不知为什么,一见她就心里爱煞。可惜叫她陪酒,那是一定不肯的。”
夏珪不等他说完,使劲摇头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别啊!”奚十一笑道:“她一个戏子出身,自然不是贞洁烈女,我又没说强她。我就求你留她吃饭,说吃完了饭再去徐宅,等吃饭的时候,我闯进来和她坐坐,虽不能怎么样,也算完成了心愿,反正也不算亵渎了她,再送些金银首饰,看看她会对我怎么样?老夏,咱们兄弟一场,你就帮你这一次,我一辈子感激你。”
夏珪犹豫了,明知琴言与徐润间清清白白,徐煁也很本分,十有**还是个处子,但又不能不卖奚十一的面子,犹豫不决的沉吟道:“也罢,不过说好了,你绝对不能撒泼动粗。她可比不得别人,那性子也别扭,一句话说错了就要哭,钉子当初我都碰过了。若是你敢动粗,小心徐府不顾情分拿你是问。”
“你放心好了。”奚十一笑道:“我一定不动粗,只求和她坐一坐,如果她肯从了我,我就去徐府讨了她,从此山珍海味绫罗绸缎随她享受,区区徐润一个柔弱书生能比得上我那档子事强壮?你赶紧张罗饭菜,把小天香几个都撵开,我去去就来。”
夏珪无语的看他匆匆离去,只好与老和尚商议一下,进去对潘老三说道:“大师请你过去说话。”
潘老三不愿走,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琴言美妙娇躯,还是老和尚连续派人来请,不得已的去了。
他一走,夏珪把小天仙翠官他们也打发走人。书房里顷刻间没了一干闲杂人等,夏珪对琴言说道:“好了,可算清静了,我也被他们闹得头昏,这些人最是俗臭不堪。现在咱们清清静静的说说话,吃了午饭再去,不差这一点耽搁。”
琴言一想也对,中午过去不太好,那些讨人厌的人都走了,应该再没人来,于是点了点头,问道:“今年见过他几次?”
夏珪说道:“好像见过三次。来,坐下吃茶,慢慢聊。”
“谢谢。”琴言款款过来,挑了个没人坐的位置坐下,“奚十一是个坏人,为什么您和他来往?”
心中暗笑的夏珪解释道:“也不算多么好,就是看他是个爽快人。”
琴言说道:“那位姓潘的,我也知道他。”
“那是个做买卖的老实人。”夏珪自顾自的解释,“就是大和尚也是极通世务的。”
戏班子消息灵通,琴言怎能不知道这一帮人什么货色?见夏珪不清楚,她也在心里暗笑,自然没有反驳。
这边奚十一上了外面的马车,叫车夫以最快的速度回家。到了家,他匆匆忙忙的走到书房,吩咐家人要小妾马上准备四样好菜,并两样上好点心立刻送到夏老爷家里,又嘱咐小厮该怎么说话。
交代完毕,他不进内宅,在书房寻思着送人家些什么东西才好呢?奶奶的,徐府什么宝贝没有?送些庸俗之物定会被她瞧不起。
左思右想,看着怀里的怀表大概值二百吊钱,奚十一自言自语:“这玩意不怎么贵重,徐家有的是。对了,加上小妾的那对翡翠镯子,在京城也算是稀罕物,价值不菲又好看,送她一定体面极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陪酒
书房里摆上了饭菜,夏珪请琴言过来坐下,说道:“虽然家常便饭,喝一杯酒吧。”
“不用了,就吃饭吧。”琴言说道。
夏珪不听,非要斟满了一杯酒送了过去,琴言无奈接了。如此夏珪敬了一杯,琴言回敬了一杯,但只喝了两小口,即使如此,把个夏珪弄的喜出望外,美人赏脸兼且近在咫尺,也算是满足了他当初未完成的心愿。
琴言急着要走,菜也不吃,就那么干坐着等待。为了拖延时间,夏珪随口拿话来哄她,比如说徐润近来很少出门,时常托付我对你说,在徐府要放宽了心,不要惦记着他云云。
琴言心不在焉的等着,这时候,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琴言就见奚十一风一样的闯了进来,心里一慌,赶紧站了起来。
夏珪顺势说道:“你来得正好。”
奚十一笑道:“我就知道你们尚未吃饭,特意来敬琴言一杯。”
跟来的小厮横了一把椅子过来,他毫不客气的坐了,反客为主的一只手执壶,一只手举杯,倒满酒送到了琴言的嘴边。
震惊于不速之客不请自来的琴言当下接又不好,不接又不好,急得满脸通红。
“可怜他一片诚心。”夏珪在一边劝道:“你不用干了,喝一口应应景就好。”
琴言只好伸手接过来,放在对方眼前,然后拿起自己的酒杯勉强喝了一口,将酒杯放下,正色对夏珪说道:“奴家真喝不得了,你陪着喝吧。”
说完就想走开,不料奚十一皱眉说道:“我来了你就坐不住,分明是瞧不起我。你回去问问,徐家与我是通家之好,咱们不算外人。岂有我来了你要走之理?”
琴言本要先走开含混过去,谁知奚十一抬手轻轻一拉她,毫不费力,她就直接坐回了原位。眼看说话中的奚十一眉毛耸动,人高马大的好不吓人,琴言未免花容失色了。
奚十一见她怕自己,十分兴奋,自己喝了一杯,夹了一条海参送到琴言的小碟里。
忍耐不住的琴言再次起身说道:“请自用,我胃口不好。吃不下去。”
奚十一笑了笑,说道:“别的东西吃不下去,这东西一定吃得下去,你瞧滑滑溜溜的,它自己还会或涨或缩呢,哈哈。”
琴言顿时眉头蹙起,知道奚十一在调戏她,没等她当场发作,夏珪一脚踢在奚十一的大腿上。笑骂道:“胡说八道什么?看样子你也吃不下去了。”
奚十一满不在乎的道:“她吃不下,我替她吃。”伸手将琴言吃剩的酒杯拿过来,一仰头给喝了,还咂咂嘴说道:“好酒。好香!”
琴言立时气忿交加,偏偏作为客人又不便发作,也是不敢,心说这恶人明明不怀好意。我如今不唱戏了,他敢把我怎么样?如果他还要无礼,我拼着与他闹一场。
果然看着奚十一又倒了一杯酒。放在自己面前,意思是要自己喝。琴言焉能碰过他用过的杯子?对夏珪冷冷的道:“夏爷知道我从不喝酒的。”
奚十一刚要开口,不想脚步声又传来了,就见潘老三和老和尚双双进来。潘老三边走边叫道:“来来,让我也敬一杯。”
上前一把抓起琴言的酒杯,说道:“这酒凉了,我替她喝吧。”径自一口给干了,还恶心的把杯口在嘴上擦了一圈。
更可恶的是潘老三笑嘻嘻的自己倒了半杯酒,双手递到琴言的嘴边。
直犯恶心的琴言转身又想走,无奈一边是潘三,一边是老和尚,道路给挡住了,迫不得已的接住酒杯,怒道:“我真不会喝酒,你放手。”
夏珪急忙打起了圆场,拉住潘老三说道:“你们怎么回事?快坐下,琴言也你坐下。”
“呵呵。”潘老三松了手,一屁股坐在夏珪的椅子上,夏珪去搬了两张凳子请老和尚坐下。
此时的琴言见他们一上来就恶形恶状的,知道他们是一党,成心联手欺负自己,奈何自己人单力薄,若翻了脸恐怕会吃大亏,毕竟男人一旦精虫上脑,什么顾忌都会抛到九霄云外。
苦苦忍耐的琴言无法脱身,自然也不甘心用酒杯,这一点她颇有经验,假装拿起了杯子,不慎啪的一声失了手,衣服上溅了几滴酒水,慌忙拿起手帕擦拭,对夏珪说道:“我失礼了。”
夏珪岂能不知道她的心思,笑道:“这有何妨?来人,换个酒杯。”
“不用,不用。”琴言抬手揉了揉眉心,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我不善饮酒,拿来我也不喝了。”
“那不行。”奚十一被潘老三搅了局无可奈何,说道:“我们也不多劝你,一个人劝你三杯。”
“对,对!”潘老三随声附和,他其实想得很简单,满以为刚才琴言若喝了酒,就好像亲了美人的嘴一样,可惜杯子摔碎了,十分扫兴。
这时老和尚说道:“阿弥陀佛,贵府二公子是小寺的大施主,太夫人舍了三年的灯油。贫僧出家人一直无以为敬,今日借花献佛,琴姑娘请喝了这一杯。”举起刚刚送来的新酒杯,念了一句:“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琴言被他给气笑了,脸色也跟着平和了一分,嗔道:“奴家真不能喝,大师莫要强迫。”
老和尚陪笑道:“我的琴奶奶,老衲都念过佛了,这杯酒就有佛在里头。你喝了会前门增百福,后户纳千祥,愿你得个好夫婿,儿女成双。”
又是前门又是后户又是生儿育女的,男人们当下大笑。还好琴言听多了口无遮拦的荤话,也不在意,但就是不肯喝酒。
忽然老和尚抹了抹脸,摘下了帽子,笑嘻嘻的道:“琴奶奶,你瞧瞧贫僧,你不给面子,难道这不是张人脸,是个几吧脑袋吗?”
琴言见他一个出家人如此,忍不住噗嗤一笑,顿时犹如百花齐放。老和尚笑道:“好了好了!天开眼啦,到底我这个几吧,比人的脑袋还强呢。”
被他左一句生殖器官右一句生殖器官,琴言听了脸上又变了颜色,不想堂堂宏济寺的主持唐和尚无赖似的叫道:“我的祖奶奶,你不喝这一杯,老衲真的没脸了,明日只好还俗。”
琴言就看他竟将酒杯放在了光头上,双膝跪地,冲着自己不停的念着佛,不肯起来,其他人无不捧腹大笑。
好女怕缠郎,琴言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说道:“快起来,快起来。罢了,我喝一口,下不为例。”
在光头上拿过杯子,琴言皱眉喝了一口,想了想,怕人又抢喝自己的剩酒,索性一仰而尽,放下杯子就要回去。
眼看她要走,不但奚十一起身阻挡,老和尚也一把抱住她的左腿,这下琴言真急了,厉声正色的道:“松手!奴家请教诸位,你们想要怎样?”
夏珪顿时清醒了过来,既然潘老三来了,奚十一的美梦自然做不成了,犯不着让他们趁机调戏琴言,毕竟人在我家里,万一琴言事后对徐府中人哭诉整个经过,我的名声就完了。
所以夏珪一把拉起了老和尚,说道:“你们太不像话了?见不得大美人么?谁也不许喝酒,随便聊几句吧。”
琴言说道:“我有事,先走一步。”
“刚才对不住,对不住,原谅他们失态,谁让你如此美貌。”夏珪拦着不让走,连连作揖,“好歹你给我点面子,坐一会儿。”
眼下走人无异于撕破脸,有求于人的琴言只好再次坐下,心里不禁万分气苦,脸上冷若冰霜。
瞅着他的奚十一暗道这女孩还真他娘的古怪,你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装什么大家闺秀?不就是和徐润好上了,因我进府去伺候了徐煁,徐煁玩腻了又送给了徐煜嘛?若不是你,任凭金陵哪位名妓,老子不是一通臭骂,再来个霸王硬上弓?
这么倔强的性子实在可恨!奚十一颇有些愤愤不平,实则他也清楚徐煜徐煁不是那样的人,尤其今日一番接触,琴言是处子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九点九。
转念一想,难怪琴言有名的骄傲,越是这样的美人越是动人,可惜碍着徐府,她又不唱戏了。
“哎呦,我就不该让她陪酒。”奚十一后悔了,要不把礼物送给她?回心转意也未可知。
潘老三也是这么想的,对他们有钱人来说,欢场之上没有银子砸不下来的架子,所谓卖艺不卖身的秦淮名妓,几千两银子下去谁不是跪在胯下唱征服?妓女不爱钱那不是笑话嘛。
说来说去,很多女人都贪图物质,这和男人永远惦记美女一个德行,天性如此。何况琴言又是戏子出身,注定了没人把她当成正经女儿家看待。
所以潘老三心想:“这丫头比秋水堂的慧芳素兰强多了,可惜今日没带多少票子赏她,说不准她会见钱眼开来巴结我,不然为何连续受辱也不离去呢?”
这时候,奚十一说道:“我有样东西送你,你可不要嫌弃。”
大家好奇看过去,就见他郑重其事的从怀里掏出了锦盒,打开盖子,里头是一对透水全绿的翡翠镯子,光华射目,一看就知价值连城。(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三截
奚十一拿出了翡翠镯子,不消说夏珪和唐和尚瞪大了眼睛,就连潘老三也吃惊的伸了伸舌头,说道:“老奚你出手太大方了,这对镯子,跑遍了半个金陵也未必有,最少价值一千两真金白银。”
“老奚真是好出手。”夏珪为之艳羡不已,暗道拿出如此贵重的东西赏她,倒要看看琴言这妮子要不要?
谁知低着头的琴言看都不看,冷着脸不发一言。
奚十一得意招手:“来,这件宝贝只配你有,快来戴上试一试,大小包管合适,我专为你买的。”
“老奚要得。”竖起了大拇指的潘老三也不得不服,拿一千多两的翡翠镯子送人,可见老奚势在必得,自己就没这么大方。
大家的目光都盯在琴言身上,观察她的反应,大抵都会认为琴言会心动,在徐府做丫头是写意,总归也比不上做个体面的姨太太,就算她如愿跟了徐润,徐润怕也没有奚十一的大方。
再说又不是非要跟了奚十一,无非求一段露水姻缘而已,得到稀罕的翡翠镯子和其它贵重礼物,银子傍身将来也有底气不是?
不料琴言抬起头来,正色说道:“奚爷赏赐奴家断不敢受,况且我素来不带镯子。”
说着把双手伸了出来,意思是证明自己确实不带镯子。问题是在场之人谁会信?奚十一当成女人欲拒还迎的那套把戏,伸手抓住她的手臂,用力把人给拽了过来,然后要给她带上镯子。
“啊!”没有防备的琴言站立不稳,一下子跌倒在了奚十一怀里。
天降艳福,奚十一索性抱住了她,美人在怀忍不住了,在俏脸上先闻了闻香气。然后陶醉不已的给带上了一个镯子。
当奚十一取出第二只镯子时,回过神来的琴言已是泪流满面,死命挣扎,哭着喊道:“我不认识你,如今改了行,你还当是戏子看待,一味糟蹋我,等我回去告诉小姐,再来和你说话。”
眼见她疯了一样的激动,连奚十一都愣住了。不敢再得寸进尺。
琴言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跑到门口,猛地停住了脚,恨恨的除下了镯子,用力一砸。
一声脆响,镯子在地毯上断成了三段。此举立时激怒了奚十一,破口大骂道:“不识抬举的小贱人!老子打死你,你可知道这镯子值多少银子吗?”
潘老三和唐和尚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就见不识抬举的琴言一声冷哼。反手从腰上拽下来一块不起眼的玉佩,举着说道:“这佩儿是小姐给我带着压惊的,乃是我家老爷养了二十年的心爱之物,我先把它放在这儿。回头再来找你们算账。”
“你他妈的当老子是三岁孩子吗?”暴跳如雷的奚十一就要过来打他。
夏珪急忙劝架,却根本拉不住他,干脆用头死死顶住,叫道:“都是我不好。奚老弟,奚爷爷,你要打就打我。打我好了。”
趁着这工夫,琴言一口气跑出寺庙,坐上车,命伙计赶紧回去。
书房里,潘老三的书童是卖屁股的相公出身,这些天与奚十一夏珪老和尚都有一腿,笑嘻嘻的走过来,捡起了碎成三段的镯子,放在掌心上拼好,笑道:“等我花三钱银子镶它三截,带着三镶翡翠镯子也风光风光,不知道奚老爷肯不肯赏赐?”
又拿起了那块玉佩,一并放在气呼呼的奚十一面前,书童嬉笑道:“一千两银子,如今倒值三千两了。”
心痛不已的奚十一又破口大骂,潘老三和唐和尚连说可惜可惜,夏珪却一脸凝重的将玉佩放在手里,仔细看了下,说道:“不管琴言说的是真是假,这东西都得赶紧送回去。”
奚十一骂道:“狗养娘的贱人,她以为一块玉佩就能镇得住我?就算是三爷的又如何?我是做得过分些,可也没有太过分,一介丫鬟而已。你们都是证人,那贱人自己跑来这里陪酒,生性放荡怨的谁来?”
“你就别计较了。”潘老三觉得不是个事,打狗还要看主人,徐府丫鬟岂是任凭他们能欺负的?再说万一徐家真的计较起来,这里面自己也有份。
“算了算了,赶紧把玉佩还回去,当面解释清楚,咱们酒后失德,平白损失这么多钱,徐家应该不会过于计较。”
“没事没事。”夏珪解释道:“这件事琴言决不会说的,说了无异于自取其辱,况且她一个外来丫头,徐府岂能为了她计较?又没有**,无非受了顿气,把玉佩还给她就行了。”
事实确实如此,琴言一路哭着回到秋水堂,匆匆走到卧室脱了外衣,趴在床-上哭了半天,越想越很,只怪自己一时发昏,去找夏珪,结果受了辱也只能自认倒霉。
打死她也不会对人乱说,夏珪知道是为了找徐润,一旦宣扬的人尽皆知,自己还有脸吗?故此琴言几乎气的想要自尽,蒙着头哭了半宿。
草原上,艾赛提将军问道:“和卓,什么时候起兵攻打疏勒?”
大格尔沉吟道:“兄弟们还没有恢复过来,我还想再招募一些勇士。”
“别犹豫了。”艾赛提说道:“咱们打仗向来边打边招募人马,我担心有人暗中通风报信,还没等起兵,明军半夜包抄偷袭,岂不是要全军覆没?”
大格尔皱起眉头,听艾赛提继续说道:“唉!如今西域人心多半已归降了大明,人心思定,所以我才会担心。”
“那还打什么?”大格尔一指地图上的西北地带,“不如迁徙过去休养生息个三五年,征服附近的小部族渐渐坐大,那里明军鞭长莫及,奈何不得我。”
“那里早已不是蒙古人的天下了。”艾赛提摇摇头,“大和卓,咱们可以以疲兵战法和明军较量,区区二千明军防守城池都来不及,整个草原大漠都是我们的地盘,打出了名堂。不愁各族不来投奔,到时寻找机会进攻城防空虚的城镇,掐断后路,依照惯例,明军一定会退回雁门关,而和卓也会因此成为整个草原上的大英雄!”
大格尔欣然道:“将军果然足智多谋,沙哈鲁国王多次在我面前夸奖过将军,说只要你能来,一定能够成功。希望将军助我一臂之力,将来成功后必当重报。”
“您太客气了。”艾赛提将军微笑道:“为和卓效劳。在下万死不辞!”
金陵,徐府。
书房里,张辅对徐灏说道:“这些草原上的鞑子就和野草一样,杀不尽,剿不绝,你为何同意沙哈鲁放大格尔回来?又派艾赛提去做内应,却不马上围剿了呢?你就不担心他越打越强,成为心腹之患?”
“姐夫你听我说。”徐灏看着手中的密信,“西域各族人口繁衍。我汉人军民则人人都想回来,人口比例已经很悬殊了,所以我要让大格尔东征西讨,趁机减少男丁。他是会越大越强。但是他毕竟起家的兵太少,短时间内成不了气候,除了减少人丁外,还能激起各族百姓的公愤。体会到和平来之不易呀。”
张辅叹口气坐下来,说道:“我就怕重蹈汉唐覆辙,说到底想要汉人在西域立足。何其之难?二十年后,总归要被迫放弃那里。”
“不然。”徐灏显得很乐观,笑道:“今日不同往昔,我们已经具备了工业化雏形。如果老天厚爱,汉人天道酬勤,数千年的北方大敌一定会不足为患,因为在热武器面前,游牧民族根本不具备工业科学的基础,反倒是如今不足为惧的海外诸国,将来会成为强敌,比如倭国。”
“我不明白。”张辅端起了茶杯,“但我相信你的远见。”
“我哪有什么远见。”徐灏露出一丝苦笑,“说实话我真想趁着时下国力强盛,征服一切能够征服的土地,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但是我没有能力影响满朝文武,也担心连年举兵的下场,说到底还是一家私心占了上风,图个子孙荣华富贵。唉!将来后人一定会骂我们这一辈不思进取,明明能够成就空前绝后的霸业。”
“扯淡。”张辅笑道。
“是够扯淡的。”徐灏也笑了,纸上谈兵容易,真要实际操作起来就知道了,战争不是玩游戏,一声令下千军万马立即呼啸而去,不用考虑方方面面的因素,顶多注意下士气和粮草。
历史上朱瞻基放弃交趾,饱受后世指责,停止下西洋也是如此,可谓是放弃了千载难逢的机遇。没错,但实际上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哪个国家能承受住连年的两线甚至三线四线作战?鞑靼人和瓦剌人的压力那么大,是个人都会选择放弃安南,集中精力抵御北方。
倭寇之患就是这么来的,满清又趁势崛起,而明朝已经成功顶住了蒙古军队,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所以明朝还有什么精力应付反复暴乱的安南?在当时还比不上鸡肋。
停止官方派海船,实际上民间贸易往来不断,但是中亚中东和南洋也陷入了兵荒马乱,奥斯曼帝国阻碍了贸易通道,逼得欧洲人去寻找通往东方的航线。
总之大环境是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明朝无法独善其身,加上气候原因,朝政**,军队士气低迷,最终崇祯皇帝吊死在了煤山上。至于取而代之的满清为何令后人愤恨,无须赘述。
工业化是唯一强国道路,舍此再无其他。经历过战争残酷的徐灏不愿让汉人的性命白白浪费,他也没有能力去大杀四方。
张辅就见徐灏忽然说道:“我们最伟大的胜利不是从不失败,而是每次失败后,我们都能站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梅庵
金陵,徐府,一粟园。
徐蕴玉好奇看着兰春屋里的四匹绸缎,小鼻子嗅了嗅放在一边的空匣子,说道:“熏过香的,从实招来,到底是谁家送来的?”
兰春则看着徐韵宁将绸缎拿在胸前比了比,天晓得这两个小姑奶奶为何出现,无奈的道:“还是杨家,我姑妈送过去回礼,人家又送来。唉!送来送去何时为止呢?”
“那就不要收了呗。”蕴玉看似漫不经心,却暗中观察兰春的表情。
就见兰春说道:“你瞧那藕色的料子,是不是很好看?我想留下来给你们姐们缝制女学生服,念叨好多天了,这下可以如愿了吧?拿一柄尺子来,让我量量看,就怕料子不够。”
“下个月有个姐妹成亲,我就穿着去贺喜吧。”徐韵宁兴奋叫道。。
兰春摇头道:“既然是贺人家的喜,藕色未免素净了些,我给你缝一件葱绿的吧。”
蕴玉见状暗笑,果然兰春姐不舍得人家的礼物,心说那杨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呀?盈盈起身,走过去突然伸手在韵宁胸口抓了一把,就见韵宁一声尖叫,她笑嘻嘻的说道:“哎呀!这也算重礼了,我们也要回人家一些礼物。”
顷刻间兰春上了钩,说道:“回人家什么呢?杨府什么都不缺,我一时想不起来。”
“嗯。”蕴玉背着一双小手走来走去,韵宁瞪着姐姐一脸防备,躲得老远,“当然要送稀罕的,不如把我书房里的两部诗集送去吧。”
兰春顿时眼眸一亮,拍手道:“大好!”
秋水堂。
琴言和衣蒙被气得哭了半宿,千悔万悔不该去找夏珪。明知他和奚十一等人一丘之貉,联手故意欺负自己。以致于送上门去白白受了一场戏侮。
次日清晨,一个小师妹进来推醒了她,说道:“素兰姐让我来叫你,说快些梳洗打扮,润少爷已先到了。”
“知道了。”琴言又开始悔不当初,明知都约好了大家见面,自己怎么傻傻的去找夏珪呢?
无精打采的慢慢爬起来,师妹帮她叠好了被子,净了脸,喝了碗淡茶。
因昨日被气了一整天。哭了半夜,这两天又劳乏了,琴言觉得头晕眼花,口中干燥,十分的难受。
勉强挣扎着换了衣裳,对着镜子照了照,发觉人清减多了,就这么呆呆坐了一会儿,神思懒怠。怎么也打不起精神。
还是素兰过来找她,琴言勉强站起身来,素兰说道:“巧了,今儿二少爷请润少爷等朋友去一粟园梅庵小聚。那梅庵是什么所在?”
琴言茫然道:“不知,一粟园太大了,我都不敢闲逛,一出门就迷路。”
“那正好去见识见识。”素兰体贴的扶着她往外走去。
琴言蹙眉道:“是不是不太好?”
“没事。”
二人出了院子。就见天寿匆匆走过来,说道:“夏师爷说把这个给你。”
看着他手上的玉佩,琴言咬着牙接了过来。什么话也没说。素兰皱了皱眉,看了眼她,没有多问。
徐润被朋友拉着又先走一步,二女汇合慧芳坐车进了徐府。
梅庵位于一粟园的边上,自成一体,乃是迎春兰春的住处,大概徐煜有心给两个姐姐介绍青年才俊,真真咸吃萝卜淡操心。
园中到处都是梅树,茶花玉兰等正含苞吐蕊,梅庵是个梅花样式的复式建筑,五间屋子一组,共有五组,互相之间由长廊以及明门暗门相连,古树花圃围绕。
从外面望过去,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到屋宇,唯有一片树木山谷而已。
徐润不在室内,他每次来一粟园,必会到处赏玩一下。徐煜正和几位同学聊天,说道:“今日之局,人颇不齐,因这个月酒局甚多,我就想给大家找个清静之地,不拘人多人少,谁空闲想来就来。即便我有事不在家,梅庵是迎春姐姐的住处,她是主人负责招待,你们以为如何?”
“太好了,我的头还晕呢。”徐注喜欢这里的清静,“如果有空,我是必来的。”
有位叫做王珣的同窗说道:“不错,也不必天天劳烦主人费心,想安安静静的读书就来,想人多热闹自去别处消遣。”
站在外头的琴言就见徐润走了进去,下意识的躲到树后,看着徐润说道:“咱们这些人心无专好,比旁人清淡多了。拿消遣来说,时下皆聚众打牌扔骰,或押宝摇摊,或打锣看戏听盲词,再不然叫来一个班子唱戏,动辄听戏的开了脸上台唱一出,得意洋洋的下来,要不就是拥着粉头相公打情骂俏,乌烟瘴气的,总之我是不能奉陪,你们想必也不喜。”
噗嗤一笑,素兰笑吟吟的低声道:“他们这些人,除了二少爷是真不喜欢那一套外,哪个不是俗之又俗?包管三句话就会露馅,不信咱们打赌。”
“可不是嘛。”慧芳撇嘴道:“自古以来所谓文人雅会,谁不带着红粉陪伴?什么是君子便风流,说来说去就是二个字,好色!”
琴言对此不置一词,看着里面的徐注笑道:“被你这么一说,天下事莫过于饮酒看花了。”
王珣对徐润说道:“那我有句话要你评评。”
徐润说道:“请说。”
王珣笑呵呵的道:“请问人中花与花中花,孰美?”
外头的慧芳马上说道:“看,果真是三句话不离女人吧。”
琴言很好奇徐润会如何回答,就见他笑道:“各有美处。”
“不行,二者不可兼得。”王珣叫道:“你是取人,还是取花?”
徐润笑道:“你真是糊涂话了,自然是人贵花贱,这还用问吗?”
另一位同窗李贤挤眉弄眼的道:“他这话有个意思在里面,不是信口说的。”
徐润对此笑而不语,算是默认,这使得琴言心里一甜。王珣转而对徐煜说道:“我看你满园子都是花,咱们聊了半天。却不见一个人中花来,莫非你爱花不爱人么?”
徐煜笑着叹息道:“罢了!我本来想大家清静一下,结果你们这些家伙走到哪都离不开女人。”
“也不是离不得女人。”李贤笑道:“而是能有佳人陪伴,何乐而不为呢?唯少年才轻狂。”
“呸。”慧芳啐了一口,素兰对琴言笑道:“近日她和李公子相好,正如胶似漆着。”
“哦。”琴言点点头。。
这时候有两位金陵名妓赴约而来,徐润忍不住问道:“怎么素兰还没有来吗?”
“来了。”徐注眼尖,发现了外头的慧芳。
这帮人一起看了过去,徐润见她比去年长高了些,穿了一套素淡衣裳。大有人花一色的清丽。
琴言进来后先给徐煜见礼,对其他人略微点头,徐润欣慰的道:“如今越发亭亭玉立,说话也没了拘束,去年可不是这样。”
琴言听了不好意思,乖巧的走到徐煜身后站着。徐润有些不满的道:“为何不过来和我说话?”
徐煜说道:“我和她也好久没遇到了,别看同住一起。这时候说这些做什么?来,大家入席。”
徐注见状说道:“这里徐润最长,理应坐个首席。请琴言作陪吧。”
琴言忙说道:“那如何使得?身为婢女万不敢坐。”
徐煜皱眉道:“什么陪不陪的,所有人来者是客,不分尊卑,琴言你也随便坐。”
琴言当然不肯坐在徐润身边。徐注笑道:“说好了无分彼此,怎么这时候又拘谨起来了?”
“让你坐就坐,客套什么。”素兰拉着琴言坐下。
大凡欢场中的女人没有不喜欢应酬徐润徐煜等富家文人公子的,文雅、报酬高、斯文、有礼貌、不轻贱人、也不动手动脚、讲究所谓的情投意合。再没有比这个圈子更令人惬意的了。
其实剥开表面其实质都是一样的,花钱买笑,无非男人英俊多金。女人风流貌美,给人营造一种才子佳人的印象。譬如所谓的国民老公王思聪,那些模特明星啥的与古代名妓又有什么不同?
席间大家注意到琴言的眼睛哭肿了,都以为是因为故世的师傅。徐润叹息一声说道:“你是个多情人,长庆待她也不算好,还哭成这样,真是难得。”
人人不免跟着叹息一声,倒是琴言想起昨日的遭遇来,不知不觉脸上有了怒容。有感于徐润无时无刻不惦记着自己,心里一阵酸楚感到很对不起他,泪水随之流了下来。
闹的徐润等人赶紧劝慰,谁也不知道她别有伤心,并不是为了长庆。
本来琴言没打算说出来,此刻见大家都关心自己,一口气闷在心里越想越气,忽然间怎么也忍不住了,就想马上对人倾诉。
心说夏珪那些人成天喝酒,口无遮拦,一定会说出我在他家里陪酒,奚十一赏翡翠镯子什么的,叫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徐家得知断不能容我。不如我现在主动说出来,也叫他们明白怎么回事,就算我想去探望徐润又如何?人都坐在了他身旁,谁还会笑话我?
如此一想,琴言抹了抹眼泪,对徐润说道:“你什么时候见到夏师爷?”
徐润说道:“好些天不见了,如今他住在城外宏济寺,更是一次没有遇见。”
琴言说道:“那我昨日见他,他说今年看见你三次了。”
“胡说!”徐润解释道:“我大多时候在家读书,要不就是和在场的好友们一起,夏珪那帮人什么德性?我不屑往来,不信你问问他们。”
琴言遂恨恨的骂道:“这夏珪真不是个东西。”
“何须你说。”慧芳笑道:“他一直不是个东西。”(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飞的多了
徐煜喝着兰春特意送过来的果汁,对面徐润一直在低声和琴言说话,二人间神色亲昵。
他心说如果润叔叔今后娶了琴言,那琴言就是我的小叔婶了,我今后可得礼貌些,也得离得远些,免得被人误会。
出于男人的独占欲,徐煜免不了心里有一点点的不舒服,就如已订了亲的石琐琴她们一样,舍不得身边的女孩子嫁出去。
此种情感不难理解,所有生了女儿的父母都会心有戚戚焉,有姐姐妹妹的人也会如此,倒是很多女孩长大了胳膊往外拐,爹亲娘亲不如情郎亲,等吵嘴受了气,才会念起爹娘的好处来。
就见琴言含泪说道:“原是我不好,我到他寓所,求他带我去看你。”
徐润有些明白了,神色转为凝重,其他人也被吸引,不约而同的停止了动作。王珣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详细说出来,我们大伙给你做主。”
琴言惨笑道:“夏珪起先还好,就是那一帮坏人作恶。”
徐润急道:“是谁?”
琴言恨恨的道:“一个奚十一,一个潘三,一个主持和尚,好像是夏珪的房东。”
素兰和慧芳面面相觑,都担心了起来,琴言不比她们俩,就算被人强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人在欢场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好在琴言不像是被人侮辱的样子,不然以她的性子,就算不寻死上吊,也绝对不会有脸来见徐润。
其他人看着徐润的反应,也想到了此节,毕竟琴言本来就是戏子,就算被男人拉拉手抱一抱亲一亲,徐润应该能看得开。不然的话,他们这帮整日和秦淮名妓‘山盟海誓’的家伙。那些喜欢小姐的现代男人们怎么办?
唯有徐煜心里极为不满,夏珪奚十一太过分了,因家传渊源没有显露出来,当然也是他本身的性格使然。
怀恨在心的琴言当下不再隐瞒,将奚十一和潘老三见了她恶形恶状,奚十一故意先走,夏珪支开潘三,奚十一忽然送了酒菜,后来奚十一、潘三、老和尚先后闯进来,在席间诸般的调戏。一直到她砸了奚十一的翡翠镯子,详细了说了一遍。
徐润生气的道:“此乃夏珪使坏,一定是他设计的,故意帮他们合伙糟蹋你,气死我了。”
琴言恼怒的道:“可不是他故意的么?幸亏我如今不唱戏了,又是徐府的人,他们还不敢十分放肆,不然?唉,只怕你们今日也见不到我了。”
“那是金陵有名的三个混账。怎么都被你给遇上了。”徐润十分心疼,“实在是令你受委屈了。”
其他人见状都笑了,每个人也松了一口气,因为奚十一他们做的不算太过分。事情有转圜的余地,也是琴言的身份所限,换了比如迎春金菊或徐蕴玉等,当然除非奚十一夏珪他们不要命了。敢碰一根手指头试试。
李贤说道:“那个奚十一,我没碰见过,但我知道佩仙她们几个都吃过他大亏。还有颇谈得来的玉贵他们几个。”
琴言气道:“我已经是两次了。”
奈何她面前之人都是一帮三年造反不成的斯文人,徐煜也没有他老子年轻时的禀性。
王珣笑吟吟的对李贤问道:“那你遇见了奚十一,会怎样呢?”
“我若遇见了他。”李贤想了想,“也叫他常常棍子的滋味,找个赶大车的玩玩他那臭烘烘的后-庭花。”
男人们哄然大笑,还是素兰不甘心琴言受辱,说道:“咱们无论如何也得想个法儿收拾收拾他们,难道你们受得了这口气嘛?枉自我们姐妹当你们是朋友。”
李贤对她笑道:“收拾他也容易,不过须用个苦肉计,恐怕你不肯。”
“去你的。”素兰朝他啐了一口,李贤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徐润生气了,看了眼神色转淡的琴言,眸子里的一丝失望,横下心来说道:“当我徐家好欺负么?此仇不报非君子。”
李贤随口说道:“奚十一不就是那个东西作怪嘛,依我说干脆割掉,叫他做个公公,也就安分了。”
“这还不容易?”王珣笑道:“琴言如果顺势使出苦肉计,一定能成。”
慧芳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说道:“你怎么不干?奚十一更喜欢你这种细皮嫩肉的男人。”
“我与他又无冤无仇,为何要对付人家?”王珣摇摇头,“倒是你们割奚十一之前,应该先割了潘三,据说他那家伙,比常人大多了,不知吓坏了多少姐妹,呵呵!”
“呸呸呸!”慧芳连续啐他,又拿起一杯酒泼了过去,王珣嬉笑着躲开。
经这么一闹,气氛随之缓和下来。大抵谁也没想过真的报复,这就是正常人和少数人之间的区别,说出来解解气也就完了,就连琴言也是如此,想和做是两回事。受辱不假,毕竟没有受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真正能出手之人唯有徐煜,但所有人都没有拿话试探,一来大家是朋友,二来也没人敢,教唆也是犯罪,假如徐煜大包大揽,过去把人给打伤或万一把人打死,事后徐家追查怎么办?在场之人一个也跑不了。
对徐煜而言,哪怕很生气也不可能为了琴言愤而出手,此乃常理,把此事默默记在心里。
徐煜不是徐灏,而徐灏也不可能这么做,家里人多了,难道是个人在外头被人欺负,他都要一一去教训对方嘛?何况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琴言去找徐润有的是办法,自己傻乎乎的跑到夏家,出了事怨的谁来?
与此同时,秦淮河上,徐灏和徐妙锦徐翠柳在一艘画舫上,欣赏着两岸风光。
徐翠柳说道:“咱们玩个一字化为三字的游戏,我说给你们听,说不出来罚一杯。”
徐妙锦说道:“你说。”
徐翠柳眼眸流转,瞅了眼看着外面的徐灏,轻笑道:“有人常常说一个大字加一个点。拿太字来恶心咱们。今日我移上去成个犬字,照这样请大老爷也说一个吧。”
徐灏一怔,看着人到中年的妹妹愈加的成熟娇媚,尤其是床榻之间的模样,与少女时代简直完全判若两人,下意识的摸了摸依然发酸的腰部,苦笑道:“你分明是在骂我。”
“谁让你昨晚拿人家当狗一样的糟蹋?哼!”翠柳转而对失笑的徐妙锦说道:“姑姑先说一个。”说着的时候,那翘挺的臀部有意无意的扭了扭。
徐灏立即心中一荡,赶紧默念一句阿弥陀佛恕罪恕罪,如果列祖列宗有灵。非得劈死自己这个孽畜不可。
貌似后世网络中有句被用烂的俚语,“人死鸟朝天,不死死万年”。这本是湘南湘西地区的方言俗语,意思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样也不是你的,当地男人很喜欢用这句话来自我安慰或壮壮胆。
总之既然做了就不后悔,管你什么人伦道德,徐灏异常自私异常霸道也异常的小人,就是只许我放火不许你点灯。不行吗?
徐妙锦也不禁想起昨晚上的荒唐一幕来,大抵一男二女飞的次数太多了,习以为常,笑道:“一个王字加一点是个玉字。移上去是个主字。”
“好,不愧是姑姑。”徐灏非常满意,对撇嘴的妹妹说道:“你呀成天到晚不放过埋汰我的机会。你看姑姑多懂事,我就是你的王。多了一点就是你的玉。哈哈!在晚上又变成你的主子,是谁昨晚一个劲的叫使劲使劲,尽管蹂躏死奴婢吧?”
“要死了你。”翠柳脸上挂不住了。气得咬牙,徐妙锦也嗔道:“去死!”
“不说了不说了。”徐灏见好就收,笑道:“我有个木字,加一划是本字,移上去是个未字。”
“嗯。”徐妙锦接着说道:“我有个丁字,加一点是于字,移上去是个亍字。”
杨府。
杨旦回家给母亲请安,一进院子,就听见屋里有人说话,那声音正是父亲杨溥的,他连忙缩住了脚,就要退回去。
不料杨溥问道:“是不是旦儿?”
杨旦只得答应一个是,深呼吸,从容的走了进去。
就见大学士杨溥半躺在太师椅上,对着进来的儿子浑身上下看了一遍,问道:“你母亲告诉我,说你和几个朋友组织了一个诗社?我问你,是撒谎还是真的?”
杨旦恭敬的道:“是真的。”
杨溥皱眉道:“既然是真的,为何没有看见你作一首诗出来?不是和一班不长进的东西寻欢作乐吧?这些日子,我总看不见你,未必你不是每天耽于玩乐。”
成天惦记着兰春的杨旦忽然被父亲一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整个人期期艾艾的。还是他娘及时帮着解围道:“谁天天作诗?不过几个年轻人常常在社里谈谈话,下下棋。”
“这不就是不务正业?”杨溥在家就是个普通父亲,没有半点朝堂上的风采。
杨旦忙说道:“就做这些,绝没有不好的玩意。“
杨溥摸了摸胡子,问道:“那你同社的是些什么人?”
杨旦将亲戚朋友中会作诗的报了几个,又说道:“还有英国公府的二公子徐煜,今日他还找我去玩来着,我觉得不好,给辞了。”
“徐煜?”杨溥满意笑了,“你别小看了他,虽说外头都传言那是个一等一的纨绔公子,但此子天分之高其实远超于你,不过是锦衣玉食天性散懒而已,就如他父亲一样高深莫测。既然你们真作诗,我自然不会反对,你且把贵社的诗词,拿来给我欣赏欣赏。”
杨旦一呆,社都没有,哪来的诗?可是又不能不拿出来,一时间束手无策。(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雅俗共赏
介寿堂,徐灏静静听着侄儿媳妇陆漱芳给母亲讲诉娘家的事,说起来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陆师爷简直太悲催了。
陆先生小时候祖父母在堂,太祖母是当地有名的苦节寡妇,含辛茹苦的抚养后代,把个家业打理的井井有条。自小生活条件不错的陆先生十六岁时考中了秀才,少年得志春风得意,不想刚要应举的那一年,祖父故世了,要在家守孝三年。
三年过去了,不幸又丁了祖母的忧,又整整三年。接着太夫人和父亲也相继去世,如此竟一共丁了十二年的忧,二十八岁了。
三十岁考举人,两试不第,这时候母亲也去了,又得在家守孝三年。
长辈全部去世,身为一家之主别说科举了,连续操办丧事弄的一文不名,为了糊口不得已到处给人做幕僚做先生,从南到北纵横万余里,遨游二十年,功名不成,倒是在士林中名重一时。
家业逐渐有了起色,五十岁的陆先生复游京师应举,没考中,失望而归。去年被徐庆堂礼聘又来到金陵,坐馆于徐府,主要是为了两个儿子的前途。
徐灏很是感慨,像陆先生这种守满一十五年的人真不多,生生被耽误了。有的是读书人利用各种借口,比如求师长请求朝廷夺情什么的,亲朋好友也会谅解,在家守孝是孝道,光宗耀祖又何尝不是孝道?当然这样做会遭人指责,影响到名声。
而历史上官员为了仕途隐瞒丁忧的例子很多,往往一时得逞,一旦被揭发出来就会身败名裂。
在孝道为天的古代,弹劾一名官员不孝顺一打一个准,所以在这种尊老的社会氛围下,很少有人敢不奉养双亲,而人的观念和心态都非常好。人人视为孝顺父母为天经地义,传统美德即使到了现代,中国人孝顺父母的观念一样深入骨髓。
“老爷。”
“嗯?”徐灏回过神来,就见月兰站在面前,说道:“解大人来访。”
正在说话的陆漱芳闻言转过身来,说道:“老爷慢走。”
“好。”徐灏站起身来,笑道:“没事多过来,看得出太夫人很喜欢你。”
“可不是嘛。”萧氏拉着陆漱芳的手,“涟漪小叶子两个没良心的,只有漱芳时常念着。不嫌我老了。”
“娘。我去了,晚上再来给您请安。”徐灏笑着走了出去。
一粟园,梅庵。
徐灏带着解缙溜达到这里,一群年轻人或站或坐的散在各处,迎春匆匆迎了出来,说道:“回老爷,今日在开诗社呢。”
“不要惊动他们。”徐灏挥了挥手。
解缙指着坐在亭子里的祝颢,说道:“看那年轻人全身的神骨,举止坐相。不是平常人家的子弟,对不对?”
“解公这是要改行去算命?”徐灏呵呵一笑,说道:“不错,那可是江南有名书香世家祝家的孩子。”
解缙说道:“观面相是个聪慧异常。敢作敢为的。”
徐灏没等开口,另一侧回廊里的徐润对徐煜等人说道:“古代美人多矣,其形之妙丽,唯在人之笔墨描写。见于文词诗赋者。亦指难胜屈,究以何处形容得最妙?咱们不妨探讨一下。”
“果然是年轻人。”解缙兴致勃勃的站着倾听,徐灏则心说男学生读书总是这毛病。动不动就开始胡侃乱侃女人,忘了学习。
茫然不知父亲就在附近的徐煜对此体会最深,在场之人除了他老子外,身边美女之多大概无人能出其右,马上说道:“古人笔墨绝妙,何能枚举?我对此颇有心得。私以为形容美人的体态,人人称妙者,莫过于卫庄姜,‘硕人其颀,衣锦褧衣’就写的光华夺目。”
“继续说。”徐润鼓励道。
徐煜笑了笑说道:“‘领如蝤蛴’‘美目若兮’,字字形容绝妙,不着一衬帖语,不用一假借语,正所谓咏月咏月满,写花写花开,扫去烘云托月之法,是为最难。”
“说得好。”王珣赞道,对面的祝颢等人纷纷走了过来。
“不错。”解缙对无语的徐灏笑道:“这见解虽然不难,可也不凡了。观令公子虽是富贵中人,恰是清高一路,五月榴花照眼明,雅俗共赏。”
徐灏却摇头道:“俗或有之,雅恐未必。这孩子身有傲骨,断不能与时俯仰,并且公子习气一腔心事,百不合宜。他念书和我一样,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徐公自谦了。”解缙笑道,心里则认为徐灏对自己儿子的评语一针见血,徐煜天分极佳,奈何一点委屈也受不得,这样的年轻人没受过挫折,万难真正成才。
这时徐煜说道:“若论写服饰之盛,体态之研,我认为也简单,终究眉目鼻口之位置等等如何形容,才是最难。想宋玉的“神女赋”未尝不想形容,也只是云:‘其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其言也仅仅光亮而已。”
徐润拍案说道:“说到我心里去了,明日犹可,而白日、屋梁,则比之不伦。而曹子建的“洛神赋”一样复用其意,有‘远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同样不见五官。”
徐灏也不禁暗暗点头,确实描写人的五官是最难的,也最见功力。
“神女赋又云:‘忽兮改容,婉若游龙乘云翔。’而洛神赋里又复用其句云:‘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我认为曹子建是真不善于体会,以游龙比美人,我不知其何所见而然。”
侃侃而谈的徐煜好像今日吃错了药,又说道:“再如宋玉“好色赋”云:‘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只概而言之,不求其实。若仔细核对其人之长短,是个语病。既云增之一分则太长,则此人真长,减一分必不为短;既云减之一分则太短,则此人是真短,那增一分必不为长喽,此又是文章之过情语也。”
徐灏对儿子的分析刮目相看,以往他总是对‘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赞不绝口,被儿子这么一说,就好像传统水墨画,讲究的是一个神韵意境,失于工笔画的翔实细致。
徐注笑道:“小说中倒是有刻划尽致,言人所不忍言,而令诸者目眩意移,其神情活现纸上的。我最推崇汉代“杂事秘辛”之中描写女莹身体,真真令人绝倒。‘女姁以诏书如莹寝处,屏斥接侍,闭中阁之时,日晷薄辰,穿照蜃窗,光送着莹面上,如朝霞和雪,艳射不能正视,目波澄鲜,眉妩连娟,朱口皓齿,修耳悬鼻,辅靥颐颔,位置均适。姁寻脱莹步摇,伸髻度发,如黝髹可鉴,围手八盘,坠地加半握。已,乞缓私小结束,莹面发赪抵拦。姁告莹曰:官家重礼,借见朽落,缓此结束,当加鞠翟耳。
莹泣数行下,闭目转面内向,姁为手缓捧着日光,芳气喷袭,肌理腻洁,拊不留手。规前方后,筑脂刻玉,胸-乳菽发,脐容半寸许珠。私處坟起,为展两股,陰沟渥丹,火齐欲吐。此守礼谨严处女也。约略莹体,血足荣肤,肤足饰肉,肉足长骨。
长短合度,自颠至底,长七尺一寸,肩广一尺六寸,臀视肩广减三寸,自肩至指长各二尺七寸,指去掌四寸,肖十竹萌削也。髀至足长二尺二寸,足长八寸,胫跗丰妍,底平指敛,约缣迫袜,收束微如禁中,久之不得音响。
姁令催谢皇帝万年,莹乃徐拜称皇帝万年。若微风振箫,幽呜可听。’虽文章过于秽亵,难等大雅之堂,然其刻划之精,无过于此了。”
徐灏都听呆了,这就是文化素养的平均水准了,对古代的读书人来说,这一番描写可谓精彩绝伦,对不精通古文的人来说,自然不甚了了。
其实说到底对古人也不解渴,这种小说越直白越露骨才越过瘾不是?当然文笔好更棒!汉代受限于当时的社会环境,书写不易,印刷不易,逼得作家必须用词精炼。如今半文半白的小说已经风起云涌,啥时候金什么梅能问世呢?文化生活实在太单调了。
接下来一群年轻人大谈特谈,交流此类小说的心得体会,闹得素兰慧芳等女人一个个面红耳赤。
忽然素兰说道:“那请问缠足是怎么回事?”
徐润说道:“缠足之始,谓始于陈后主之潘贵妃,‘约缣迫袜,收束微如禁中’,非缠足之始么?”
解缙就听徐灏叹道:“陈后主害人不浅啊!”他不禁莞尔一笑。
“那不过是略为缠束,所谓胫跗丰妍,底平指敛。”徐煜又说道:“绝非后来的紧紧把脚缠小,什么必须使得尖如莲瓣。”
慧芳也问道:“那尺寸是怎么回事?身长七尺一寸,肩广一尺六寸,依着今日的尺寸,哪有这样的女人?”
一直没说话的祝颢解释道:“这是汉尺,比照今日工部营造尺寸,一尺是七寸五分,而营造尺比之民间的裁量,是九寸三分。”
“好!”徐灏一声赞赏,这才是活学活用的读书人,国之栋梁。
就见祝颢继续说道:“七七四尺九,五七三寸五,再加上七分五,等于五尺三寸二分半长,按民间来折算,则五九四尺五,三九二寸七,再加上二分二,身高是四尺八寸许,这位汉代仕女的个头很高,比之你似乎还高了一些。”
“比奴家还高?”慧芳下意识的抬手放在头顶。
徐灏看了眼慧芳,按照现代标准,大概是一米五三五四的样子。(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舞会误会
这些日子一直和丈夫‘相敬如宾’的陆漱芳打介寿堂出来,不想回去,便朝着一粟园走去。
石琐琴和秦素秋先后被接回了家,准备嫁人。陆漱芳为好姐妹感到高兴,因夫妻冷战,也不免有些失落,她不认为在楚楚一事上做错了,更万幸因此而躲过一劫,可是自以为高明的手段心机经不住有心人的推敲,可谓是暴露了自己的城府。
当日差一点闹的楚楚自刎,事后徐焜很不谅解妻子,对徐焜这样的温室花朵而言,温柔美丽的妻子太可怕了,用‘心如蛇蝎’来形容也不为过,一时接受不了,自此算是种下了心结。
故此有苦难言的陆漱芳如今十分苦恼,她真的没想过要置人于死地,当然也幻想过,谁能想到人尽可夫的楚楚会变得那么刚烈?
进了一粟园,她想找年纪相仿的朱软玉聊聊天,被告知人去了绿梦庵朱蕊珠那里,姐妹俩至今还在带发修行,谁劝也不好使。
到了绿梦庵,位于一粟园的西北角,院子里的芭蕉树下睡着四五只白鹤,朱蕊珠正靠在栏杆上拿手里的瓜子扔白鹤消遣,见陆漱芳来了,笑道:“难得,怎么好几天不来看我,险些闷死了呢。”
看来对方逐渐从悲伤中走了出来,陆漱芳笑道:“因我那边的老爷病了要服侍,所以不得空儿,每天过来请安就得赶紧回去,一刻不敢耽误。”
朱蕊珠笑道:“怪不得人人都说你贤惠,是个好媳妇。”
“你也不用嘲笑我。”陆漱芳笑容一僵,轻轻一叹,转而笑道:“听说你是即补的媳妇儿呢。”
“嫂子说的什么官话?什么即补即用的,我听不懂。”朱蕊珠很惊讶。
陆漱芳忙解释道:“先前在介寿堂,三老爷背了许多履历,我听了半天。随口说说而已。”
“哦。”朱蕊珠没放在心上,因为徐灏亲口答应会尊重她自己的意见,所以不怕被突然嫁出去。
将手里的玫瑰瓜子分给陆漱芳吃,陆漱芳边吃边说道:“呦!这是姑苏的水炒,哪里来的?”
发觉朱蕊珠微微红了脸,轻笑道:“偷来的呗!”
感觉猜到的陆漱芳笑吟吟的道:“骗人,一准是煜儿送你的吧?”
朱蕊珠脸色更加红了,朝着地下啐了一口,没言语。陆漱芳笑道:“还嘴硬呢?这是不是那顾眉仙送过来的?”
“谁说的。”朱蕊珠笑了,“我吃的这个是明之姐昨儿送我的。你要再取笑我,我还有好东西可不给你了。”
“怕你不成?”陆漱芳转身就朝着精舍走去,“我不会自己去搜。”说着走进了屋里。
朱蕊珠追了过来,绿梦庵没几个下人,屋子里也没什么摆设,简简单单。陆漱芳看了眼桌案,没有,把抽屉打开一看,也没有。环顾四周,发现橱柜上摆着一排糖果罐子。
“有了。”陆漱芳伸手要拿。
朱蕊珠笑着伸手阻拦,说道:“你不告饶,我就不给你。”
“你叫我告什么饶?”陆漱芳有些不解。
朱蕊珠说道:“你还说不说是他的了?”
“哦哦哦。”陆漱芳会意大笑。反问道:“他是谁?我怎么不知道。”
“呸!你还讲这些尖酸话。”朱蕊珠有些急了,干脆伸手去挠她的肋下。
“哎呀,痒啊。”
陆漱芳挣扎着跑到美人榻仰头躺下,奋力躲避朱蕊珠的攻击。正闹成一团呢,忽然里面有人笑骂道:“造反了你们!我好好睡一会儿也来打扰。”
陆漱芳回头一瞧原来是朱软玉,美人横躺在里面。忍不住笑问道:“怎么大白天跑到这来睡?难道昨晚梦里又和煜兄弟玩耍,没睡觉吗?”
“我才没有。”朱软玉一跃而起,“你才昨晚做梦和焜哥哥玩了呢!”
“胡说什么。”陆漱芳顿时又羞又怒,“扯你娘的臊,一个姑娘家知道什么是玩?”
惊觉自己说错话的软玉红了脸,撇嘴道:“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玩,谁让你先说的。”郑重其事的又说一句:“我不知道玩指的什么。”
“哎呦呦!瞧这话说的。”陆漱芳笑了,已为人妇自然在待字闺中的女孩面前肆无忌惮,故意轻佻的抬手捏着软玉柔嫩白皙的脸蛋,“那你说说,我这玩字指的是什么呀?”
红着脸的朱软玉挂不住了,扭头嗔道:“我不知道,你问自己去。”
“到底是大姑娘了,初解风情,哈哈!”
陆漱芳一脸暧昧的大笑三声,糗得软玉无地自容,她随即适可而止,在这边玩笑可不能乱开,拉着朱蕊珠的手对朱软玉说道:“睡什么,咱们一块出去玩玩。”
西藩院。
楼上奏着欢快的西域音乐,楼下十几个身穿轻纱的艳丽女子在跳着波斯舞蹈,弄得解缙直皱眉头,说道:“有伤风化!”
“人家的习俗而已。”
徐灏看的津津有味,一个个身材火辣的舞女上身仅仅一层薄纱遮挡,露出胸部和背部一大片的白肉,下身一样随着旋转露出修长白皙的大腿,只有中间用镶嵌了各色宝石的裙子护住了。
徐灏说道:“人家这衣裳跳舞的时候,因舞步开阔,出于剪裁上的需要,要使得腰肢凸显曲线美,也能使观众欣赏到堆雪肌肤,你看着舞姿多么奔放热情,要抱着欣赏艺术的角度看嘛。”
“艺术?”解缙为之无语,注视着那些来自欧洲的色目男男女女,情不自禁的跳起了宫廷集体舞,确实令人赏心悦目。
又听徐灏说道:“唐宋以来,风气太保守了,良家妇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味靠禁止妇女和异性接触,绝非正道。”
解缙对此自是不敢苟同,可也懒得反驳,外国人与他何干?
这些异国宾客拼了命的喝酒,有的白人女子喝了一两杯后,已经是面红耳赤,神态变得浪荡。
来自朝鲜的男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跳舞的波斯舞女,身边站着露出胸脯的朝鲜女人,大概是特意来恶心人的,那些胸部下垂的下垂,瘪瘪的瘪瘪,各种奇形怪状,大饼子脸不说,皮肤晒的黝黑粗糙。
倒是身材矮小的倭国男子很大方,带来的妹子都很年轻,身段也不错,就是一张脸涂抹的白的吓人,寨唐之国名不虚传,问题是唐朝哪有这么极端?
人数最多的是南洋土著们,各种各样的造型。舞会的气氛逐渐趋于热烈,满室生春。醉醺醺的男男女女在各个角落谈笑取乐,也不知会发生多少跨越种族的风流韵事。
为了避免被御史弹劾,徐灏早早拉着解缙出来,沿着长街步行。
在十字路口分手,徐灏继续步行回家,走到徐府附近的巷子时,花农的妹妹穿了一身新衣服,打家里走了过来。
小姑娘长得清清秀秀,据说在女子师范念书,徐灏有些诧异,因为她胸前挂了一串珠圈,珍珠不是很大,可也有豌豆大小,价值大概在五百两左右。
对方似乎没认出他,两个人匆匆擦肩而过。徐灏心说花农家哪里有钱买这样的首饰?时常听花农说供养全家人很辛苦,什么积蓄也没有,再说穿着学校的礼服一个人这是要去哪?
当下徐灏信步走进花家,花农的母亲在屋里看见了,喊道:“哎呦!老爷快里面坐。”
“不了。”徐灏问道:“刚才看见清儿,她没看见我走过去了,天都快黑了,这要去哪?”
花农他娘跑出来笑道:“她一个同学成亲,贺喜去了。现如今花花世界和以前不一样了,本来清儿还发愁呢,说是没有合适的衣服,不好意思去,多亏二少爷给送来了料子鞋袜。赫赫,看把那丫头给美的,心满意足的进府等二小姐三小姐,她们结伴一起去。”
“哦。”徐灏笑道:“现在的年轻人有些意思,我看见她带着珠串,新买的吗?”
“老爷,我们家别说没钱,就是有钱也不会买如此贵重的东西。”花农他娘笑道,但没说珠串的出处。
徐灏不是为了追究什么,而是借来的也就罢了,若是假的怎么办?女孩子扎堆的地方最喜欢攀比,被人识破岂不是很难堪?
好在蕴玉韵宁和她在一起,徐灏不必担心,不然马上派人送过去一套首饰。
“好了,我走了。”徐灏转身刚要离去,看见墙壁上贴了一张小纸条,记着日期地点,大概是怕忘了什么事,字迹极为秀媚。
徐灏问道:“这字写得好,是清儿写的吗?”
“是的。”花农他娘一脸骄傲,笑道:“儿子老说她没有笔力,哪里算好?”
徐灏笑道:“这是时下很流行的灵飞体,女孩子写起来最是好看,没有笔力和苦练,是写不好的。”
“呦,老爷您太夸奖了。”妇人的笑容似乎显得很古怪,“一个女孩家会写什么好字?”
“真的写得好。”徐灏说道。
“这个。”花农他娘的脸色一下子僵住了,咬咬牙说道:“老爷,不是奴家不识抬举,清儿那孩子又笨又丑又不懂事,年纪又小,您要是真喜欢她,求求过几年再说好吗?”
“你。”徐灏一时间哭笑不得,“混账,这些年我几何时纳过妾,糟蹋过孩子?岂有此理!”(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花潮
晚上九点钟,花农吃饱了饭坐在屋里,陪他爹一口一口的抽叶子烟,吞云吐雾,聊些府里府外发生的事,母亲在灶房烧洗脚水。
清儿从外头回来,花农他娘跟着进了女儿房里,就见闺女脸上带着两个浅浅的红晕,问道:“你喝酒了?”
“没有。”清儿回道。
“还说没有喝酒?瞧脸上红的。”花农他娘伸手给女儿整理下发丝,用手背贴着脸蛋,“红的有些烫手,你不信自己摸摸看。”
“我怎么敢在外头喝酒呢?哎呀我要换衣服。”清儿将母亲推了出去,关上房门,一边脱衣服,一边照镜子,可不是脸上有些红晕?
换好衣服出来,清儿对母亲说道:“我真的没吃酒,是在那新房里燥的。”
花农他娘纳闷的道:“新房里会发什么燥?”
清儿撅着嘴说道:“还不是那些男宾客,一个个真不是东西,胡闹的不得了。”
“呵呵。”花农他娘笑道:“谁成亲不闹新房?也只有那些娘们可以夹在里面瞧个热闹。而你们这些女孩子应该远远躲着,谁教你们荒唐的进屋了?”
“哪里是新房呀?”清儿撇撇嘴,“不在家成亲,非要在学校礼堂里,倒是礼堂高大宽敞布置得真好看,那些男人就闹了起来,好多人的眼睛全望着我们几个人。等送新人进洞房,越发的装疯卖傻。”
抽烟的花农见状说道:“你们这些女学生不是不怕人家看吗?这会子又怕了?”
“怕是不怕,凭什么女人一辈子躲在家里?”清儿的表情似笑非笑,有点害羞也有点薄怒,“可是他们的眼珠子,钉子似的,一个劲钉在我们身上,多难为情?”
花农说道:“这些家伙难道不懂得非礼勿视吗?也是二位小姐太俊俏了,人家能不盯着看?”
“哼!”清儿白了哥哥一眼。“我也好看。”说完将珠串递了过去,“给,替我多谢琴奶奶。”
“你留着吧。”花农笑道:“奶奶说你学习好,留给你做个奖励。”
“真的?”清儿一声惊呼。
花农他娘感慨的道:“你走时被老爷看见了,特意进来问了问,怕你一个人出门不安全,后来问起了首饰,担心你带个假的遭人耻笑。唉,我还误会老爷垂青你呢,这不回头奶奶打发人来。说你学习好,做奖励,绝口不提一个赏字。”
“老爷不是那样的人。”清儿看着手里的首饰,摇头道:“无功不受禄,我不要。”
“就知道你这丫头会这样。”花农他娘说着进了里屋,取出一柄湘妃竹扇,“老爷夸你字写得好,请你写几个字,权当润笔。”
清儿不由得啼笑皆非。同时心里也暖洋洋的,徐家对下面人向来宽厚,想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下人家的女儿,高高在上的老爷能惦记着自己的安全。也知道自己在师范读书,又贴心的照顾小小的自尊心,怎能不令人感动?
如果这件事搁在别的主人家,大概一家人都得彻夜难眠了。一个老爷突然关心起了人,十有**不怀好意。而徐灏类似的事做得太多了,何况又直截了当的说过绝无此意。所以没有人会怀疑。
“我看看。”清儿欣然接了过来,在徐家女人们心目中最受欢迎的男性排行榜,徐灏是神一样的地位,长期霸占第一名,地位无可动摇。这方面,徐烨徐煜连给他爹提鞋都不配。
展开来一看,画的一幅水墨画,一片蒹葭,两三点渔村,是用墨绿画的,淡远得神,近处是一丛深芦,藏着半截渔舟。
清儿笑道:“画的太好了,我非常喜欢。哥,你能不能求求老爷也给我们画一张?”
花农他娘无语的道:“你还没有写字呢,竟又要求老爷送你画,得寸进尺,真是的。”
“嘻嘻。”这时候的清儿一脸娇憨,“我今晚好生想想,明天我自己去书房送扇子,老爷他才不会拒绝我呢。”说完蹦蹦跳跳的回房去了。
“这丫头,越来越没羞没臊。”花农他娘对着闺女骂道,说完笑了。
花农自然不当回事,他爹开口道:“你别管了,老爷最疼她们这些女娃,不过分没有个不答应的。依我说让她过去也好,没事帮着写个字做个事,等毕业回来就进府做个管事。”
次日清儿起了个大早,昨晚想了半宿该写什么,胸有成竹的趴在书案上认认真真的书写,笔法纯熟。这要放在以前绝对无法想象,一个下人家的女孩竟然能有如此功力。
虽然整个社会还没有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识字率也仅仅有了些提升,但毫无疑问此乃非常好的一个开端,越来越多的孩子能够读书写字,知识就是力量。
一粟园,朱软玉出来要去绿梦庵,看见徐煜身边的袅烟走了过来,袅烟站住说道:“二爷喊我去请二姑娘三姑娘,哪知道我几天没去,人都搬到这里来了。”
“是呢。”朱软玉笑道:“她们嫌那边冷清,所以都搬过来了,你还没有找到地方吧?”
实则是担心她们姐妹俩出家,徐蕴素她们姐妹假借冷清全搬了来。
袅烟点头道:“我不知道都住哪几所院子?”
朱软玉指着周围,说道:“蕴素住在这边的听水琴室,蕴玉住那边的石林仙馆,蕴玉住小凌波榭,冰蓝住在暗香堂后面的小罗浮仙馆。”
“多谢姑娘。”袅烟好笑的道:“这几天可把我们的那位爷闷死了,说好像遗弃在孤老院似的,没有一个姐姐妹妹去看他。气得很,这不大早写了条子,叫我一房一房的拿给姑娘们看。”
“他天天在梅庵和一群友人在一起,我们哪好意思去找他玩?”软玉拿过来纸条,见上面写了好些寂寞孤苦伶仃之流的牢骚,对此付之一笑,“你先去吧。”
昨天陆漱芳约好了过来,朱软玉先到了绿梦庵,汇合二女,这时候袅烟也走了进来,似乎迷路了。
陆漱芳听了袅烟的解释后,乐不可支的道:“煜兄弟舍不得姐姐妹妹,你回去对他说,我敢担保一定有几个好姐姐几个好妹妹会永远的伴着他。”
袅烟会意对着朱软玉一笑,朱蕊珠赶紧低下了头,二女的神色都有些不自然。原来近日江湖八卦传言,徐家有意将她们姐妹留下嫁给徐煜,是不是真的还不得而知,大抵无风不起浪。
等袅烟走了,朱软玉对总是不放过取笑她的陆漱芳,哼哼道:“二嫂子这话有点像是在故意气煜儿,幸而你是他的嫂子,不然人还当那是你呢。”
“呸!”陆漱芳骂道:“不识好人心,这话也是能说出口的?我非把你的嘴撕碎了不可,别跑!”
三人一路说笑打闹,从登山的走廊绕到石林仙馆,满山坡皆是绯红色的紫薇花。紫薇花素有百日红之称,从六月可以开到九月十月,自古有“盛夏绿遮眼,此花红满堂”的赞誉。
石笋边上有一只老鹤在台阶踱圈圈,不时唳一声,见三人来了,侧着脑袋盯着她们。朱蕊珠走过去拿汗巾子甩它一下,老鹤乱叫拍着翅膀逃走了。
忽然帘子一动,手拉手走出来两个丫头,看是徐韵宁身边的小红和小翠,朱蕊珠问道:“你们姑娘也在屋里吗?”
“刚刚在这里。”小红说道:“这会子三位小姐都到山上玩去了。”
“那咱们也过去。”
当下三女穿过紫薇花海,沿着山路拾级而上,走进半山腰的麝雪亭喘口气。凭栏望下,那绯红色的花潮非常赏心悦目。朱蕊珠指着一个地方,叫道:“你们看,那是不是煜儿?”
朱软玉和陆漱芳顺着指引看过去,就见下面不远处有个人在紫薇花的缝隙中露出了影儿,看着是个戴紫金冠的,当成了徐煜。
“看我的。”陆漱芳几下将手帕打了个结,然后使劲打了下去,却掉在了树枝上头,正好紫薇花即将要凋谢,花瓣纷纷掉落,犹如花雨般的落了他满头满身。
人家莫名其妙的抬起头来,现出一张俏脸,原来是萧冰蓝,上头的三女顿时笑了出来。
萧冰蓝见她们对着自己笑,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嚷道:“你们为何打我?”
陆漱芳笑道:“我的帕子兜在树上了,好姐姐你给弄下来还我。”
萧冰蓝素来有些呆气,不然也不会常年男儿打扮,仰头去看,见手帕果然挂在了枝头上,想了想,跑到了附近的屋子里,找了个长长的鸡毛扫帚出来。
她站在树下用杆子那头去勾扫,怎么也打不着,便站在了路旁的石头上去撩,顷刻间手帕和花瓣照着脸部落下,吓得险些跌倒。
上头的三女嘻嘻哈哈,气得冰蓝丢下鸡毛扫帚一口气跑上来,一头撞在了朱软玉怀里,不依的道:“你干嘛打我?”
朱软玉笑道:“这可冤枉了人,是你嫂子打你的,赖我不着。”
这时候陆漱芳趁机将手帕夺了过来,嗤的一笑,往上面的峭壁游廊逃去,不甘心的冰蓝遂张牙舞爪的追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莫愁阁主
书房外,东张西望的清儿走了进来,廊下的几个书童都认得她,一个个频频挤眉弄眼,却没人敢出言调笑。
清儿懒得理会他们,小时候时常跑进来玩,年纪稍大了后就很少来了,此刻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隔壁家的哥哥见状说道:“没有客人,进去吧。”
“嗯。”清儿当下深呼一口气,拎起裙子跨过了门槛。
里头老爷正在写东西,清儿轻手轻脚的走到一边站着,不敢打扰。
“咦?清儿来了。”徐灏听见动静抬起头来,欣然道:“来,坐沙发上,好久不见你来看我了。”
“大了懂规矩了,不敢了。”清儿羞涩的道。
“是啊!你也长大了,女大十八变出落的越来越漂亮。”徐灏说着走出来,指了指沙发,“请坐,在我面前没必要拘束。”
“是。”清儿羞笑着轻轻坐在一侧,双手将扇子送了过去。
“这么快就写好了?”徐灏兴致勃勃的接过来,展开一看,一手娟秀飘逸的蝇头小楷,看得出下了功夫,写的是苏东波的游赤壁赋,笑道:“不错不错,与我的画正好相映成趣。”
再看后面,没有落上款,下款倒是写着莫愁阁主学书。
徐灏赞道:“这别号很是大气,比那些风花雪月的称谓,庄重的多。”
清儿低着头说道:“自称阁主叫您见笑了,实因是同学们逼着我取的。”
“实至名归,光你一手好字就足以羞煞一干书生,对了。”徐灏真的很喜欢她,“近日煜儿参加了杨学士公子组织的诗社,一个个年轻人心比天高,整日夸夸其谈些没用的东西,不妨你替我进去教训教训他们。”
清儿忙说道:“那多是上等人物。奴家不配”
“什么奴家不奴家的,你是学生,走到哪也不低人一等,今后自称我。”徐灏想了想问道:“文章无需说了,诗词方面你应该也下过苦功,就用诗词教训他们。”
清儿苦笑道:“七绝五绝奴家,哦,我还能勉强凑合几句,七律是要对四句的,不敢献丑。”
“没事。”徐灏笑道:“你不愿意也不勉强。可以进去找蕴素她们聊聊天。你爹说过等你毕业进府做事,不放心你在外头,你要尊重父母的意见,有文化有知识,做个管事倒是委屈了你。”
“多谢老爷。”清儿对此很开心,趁机说道:“想求老爷赏一张画。”
“呃!你怎么不早说?”徐灏举着扇子,“早说也不用写字,你留下好了。”
清儿说道:“君子不夺人所好,再说老爷在上面已经落有上下款。怎能送人呢?”
徐灏说道:“也是,那给我三天时间,我画好了派人送去。”
“不急,迟几天也不要紧。”清儿站了起来。轻轻一笑,道了万福,“不打扰您了。”
一粟园。
清儿进来后没有去找徐蕴素,而是去找与她志趣相投的朱明之。
闺房里。朱明之正在抄写“金刚经”,准备送给母后,听见门帘响了下。春妍带着清儿进来,她放下笔,起身说道:“今儿来的早,没上学么?”
“休息天。”清儿说道:“冒昧而来,耽误了殿下的功课。”
朱明之笑道:“什么功课呢,给娘亲抄几遍经书罢了。正好有些乏了,咱们出去走走。”
当下朱明之拉着她出来,远远看见陆漱芳跑了过来,忽然笑着坐在了草地上,呼呼喘气,接着萧冰蓝和朱家姐妹也先后跑过来。
萧冰蓝蹲下去抢手帕,陆漱芳不肯,喘着气左躲右闪,朱软玉一把抱住了冰蓝,问道:“你平白撞了我,我心口疼了,怎么说?”
“你是帮凶,活该。”冰蓝挣扎着笑道。
“好呀!”朱软玉更加用力抱住她,要迫使冰蓝告饶。陆漱芳趁这机会四肢着地爬的远远地,站起来慢悠悠的将手帕展开,迎风摇晃,嘲笑道:“就在这儿,你拿的去吗?”
突然风刮过来了,陆漱芳捏的不牢,手帕好像放风筝似的被吹走。冰蓝拍手称快道:“好啊!天也不容你欺负我。”
陆漱芳看着自己的手帕悠悠荡荡的飘落下去,也不知掉在哪里,四下望了望,正好看见了朱明之和清儿她们。
招招手,陆漱芳说道:“前日煜兄弟在这里咏诗,一线长江千里白,半城斜日万家黄,那时夕阳斜照,站在山上看到半城的人家,很是贴切。”
两边汇合,聊了一会儿,朱软玉说道:“蕴素她们到哪去了?”
春妍指着远方,说道:“好像去那边了。”
当下众人结伴从后面的游廊下来,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又上了一座山,再从山后下来,听见了一片的波涛声,再走下来几步,眼前赫然是几百株的松树林。
今年在这边又修了些建筑,清儿看着长长的游廊盘旋而下,从松树林横穿过去,弯弯曲曲的红漆栏杆一眼望不到头,中间一座四四方方的亭子写着“巢云”二字。
她们走了过去,亭子里有些碗筷,徐韵宁的丫鬟小红小翠等人正在收拾。
朱软玉问道:“她们哪去了?”
小翠指着一个方向:“在那边呢。”
大家伙走出长廊抄近路,巧巧的徐蕴素、徐蕴玉、徐韵宁三姐妹打对面的游廊转出来,两边迎面相遇。
徐蕴玉说道:“哈,难得你们一个个娇柔柔的,今儿走了这么远?”
朱蕊珠皱眉道:“我早就走的脚跟痛了,你们怎么不在那边赏花,却跑来这里喝西北风?”
徐韵宁笑道:“我也这么说,可是二姐说天天对着花,看厌了。大姐素来好动,就领着我们来这里听涛声,所以没叫你们。”
正说着,一阵大风吹来,满山的松树跟着怒吼。风吹得每个人衣袂飘飘。萧冰蓝迎着风大笑,“好大的风。”
“小心受凉。”朱明之拉着她往后退去,其她人一个个也忙不迭的走到亭子里,唯有徐蕴素一个人潇潇洒洒的在风中走来走去,还连说有趣有趣。
梅庵,迎春在徐煜耳边嘀咕了几句,徐煜说道:“有位学识极为博雅之人,年纪虽轻,与我是一块长大的,诸位可有兴趣一见?”
徐润问道:“是谁呀。”
徐煜神秘的道:“此君姓花名清。号莫愁阁主,你们可听说过吗?”
一干年轻人都显得惊讶,王珣惊喜的道:“久闻其名,恨未一见。”
李贤说道:“若说起在报纸中刊登评论的,我认为此君可以数一数二,还记得有一篇说平倭寇的文章,UU小说极为雄健,将朝廷主张休战的几位大人骂得真真痛快淋漓,真乃大才。”
徐润说道:“倭人曾荼毒我沿海生灵。害人多矣,天下人谁不愤慨言之发指?最恨某些官员一味主张近海防卫,不但渔民又将无法出海生计,各地海防根本防不胜防。三哥说得最好。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不去倭国本岛教训一通,那些倭人焉能晓得厉害?什么神风不征之国,那是蒙古残暴天怒人怨。”
“呵呵。”徐煜轻笑道:“我认识的不单有这位花清,实在惭愧。论起学问品行,家里有的是人比我强过百倍。”
瞬间在场之人一个个挤眉弄眼,王珣嬉笑道:“谁不晓得你身边藏凤卧鸾?我曾经有幸见识德庆公主的笔墨。高雅之至,大有唐六如的风采。”
徐煜看着他们流露出渴望一见的表情,忙说道:“这可由不得小弟,诸位请莫开尊口。倒是这位花清,有机会我会请来一见,她的字比起德庆姐姐也不逞多让。”
城外宏济寺。
李元的父亲寄来数百两银子,并写信给好友某位官员,请人家出面替儿子主持喜事。此种事并不鲜见,很多常年在京的学子被京城人家看中,打算将女儿许配,因山高路远往来不便,又怕耽误了学业,家里干脆寄来银子让孩子在京城直接完婚。
将来如果一事无成,夫妻俩或返回老家,或留在京城依附娘家人生活,要不鱼跃龙门去各地做官,就好像后世的北漂一族一样。
不想那官员见李元不争气,不耐烦出面,都交代给其管家代劳。李元觉得没面子,跑来求夏珪,想让他出来主持大局。
夏珪在家折腾了差不多一个月,花的,输的,浪费了好多银子,失窃案至今没破,眼看又将坐吃山空,心里很有些烦闷。
今日见李元跑来求他,原来当日就是他和那位官员做的媒,就想着借此去人家走动走动,于是一口答应了。
李元连连道谢,夏珪问道:“你借了我的镯子,如今也该还我了吧?
李元叫苦道:“我爹只寄来三百两银子,要办婚事只怕还不够,我现在又没地方借钱,你再要还这笔账,不得逼死我啊?”
“这话奇了。”夏珪叫道:“怎么说逼你?当初你口口声声说好的,等家信一到就还,莫非你想言而无信?”
“没有,没有。”李元拍着胸口,“你放心,放一万个心,等我成亲之后,马上赎出来还你。”
夏珪撇嘴道:“等你成了亲过日子,一发没钱了。”
李元笑道:“我是没钱,她应该有钱啊。”
“她是谁?”夏珪问道。
“自然就是内人了。”李元笑嘻嘻的:“非但还你这一笔,还有好多笔呢,都得出在她身上。”
夏珪故意色眯眯的笑道:“稀奇,你媳妇身子能长出银子?”
“岂有此理!老夏你太过分了。”李元怒道。
夏珪笑道:“你自己讲的啊,要出在她身上。”
“去去,朋友妻不可戏。”李元说道:“我的意思是她的那些陪嫁,人嫁了我那钱不就是我的了?稀罕你一个镯子?”
夏珪不屑的道:“用自家老婆的陪嫁,算是个爷们?”
“那又何妨?”李元嗤笑道:“又不是当王八来的钱。”
当下二人相互嘲笑戏谑了半天,李元吃了饭后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文无第一
明天是兰春的生日,不知为何,今年她告了假要去姑妈家过。
临走前,好友花清儿将心爱的珠串给她戴上,说好明日亲手作一个点心送去。
次日早上,杨旦匆匆坐着马车去了位于西坊市的威尼斯约翰珠宝行,挑选了半天,相中一个长方形墨绿色天鹅绒的首饰盒,盒子表面纹理复杂精致,镶嵌着一排水钻点缀。
打开盒子,里面是紫色缎子,浓郁的香气扑面,有别于中国所讲究的清淡宜人。
这年头来自欧洲的粗糙香水根本卖不出去,故此洒在各种各样的商品上,以增加卖点,倒是珠宝首饰等精巧玩意很受欢迎,威尼斯商人带来了大量的珠宝工匠。
急匆匆的回来,杨旦等李妈出来买早点,把人叫了过来,递过去了一块碎银子,“这是给你的,收下吧。”
李妈伸出右手将银子捏住,眉开眼笑的道:“杨公子,这怎么好呢?”
“没什么。”杨旦又拿出了礼盒。
“谢谢。”李妈将身子微微蹲了一蹲,笑道:“公子有何指派,奴家一定不辱使命。”
“你把这个东西交给太太,听说今日是兰春的生日,我来不及买礼物。”杨旦把礼盒递了过去,“昨晚看见她带着珠翠,恰好我前几天买了个外国的,结果家里人不喜欢异域样式,我自然不便退回去,不如送给兰春吧,请你家太太千万收下。”
“我知道了。”李妈又道了谢,转身回家对冷太太说道:“隔壁杨少爷得知小姐的寿日,巴巴去买了寿礼,偏偏说什么早买的,没人要。呵呵!不过既然是人家特意买的,我们也不好不收下。”
“什么寿礼?”冷太太拿过来打开一看,赫然里头一串晶莹剔透的珍珠。哎呦一声,正色问道:“这是杨少爷亲手交给你的?”
李妈点头道:“是呀,怎么了?”
“哎呀。”冷太太无语的道:“我们怎好平白受人如此大礼?赶紧退回去。
拿人手短,李妈说道:“人家送出来的,哪里能退回去?岂不是扫了人家的面子?我不送。”
冷太太气道:“这么大年纪说话不知轻重。那你猜猜,这珠子值多少银子?”
“无非一串珠子而已,难道比得过姑娘的那些首饰?”李妈撇撇嘴,“也不过几十两银子罢了。”
“几十两银子?”冷太太越发无语,“十个几十两也远远不止呢。”
“啊!”李妈一呆,惊讶的道:“值这么多银子?亏了姑娘时常拿回来好些珍珠粉。我跟着太太沾光,徐家再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银子吧!”
“徐家的珠子没这么值钱。哎呀,说了你也不懂。”冷太太摇摇头,“珍珠分为三六九等,此等上好的比金子还贵重呢,你说不过是多年的老邻居,与杨家有什么交情?受得起重礼吗?不行,你赶紧给我送回去。”
李妈也摇头,收了人家一块碎银子。这要是还回去,办砸了差事,还指望不指望下回了?于是躲开几步,“这玩意太贵重。我不敢拿,万一失手掉在地上碎了,把我卖了也赔不起。”
这时候兰春打卧房走出来,冷太太顺手将盒子递给她。“你瞧瞧,隔壁无缘无故送来的,这还了得?八成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别这么说人家。”兰春瞅了瞅盒子里的珠串,神色波澜不惊,身为最受宠的四春之一,有的是人送来珍宝只图她一笑,当然她们一件外人的都不会收下,即使如此,比如徐灏夫妇、徐烨兄弟以及涟漪她们这些年送的生日礼物积累下来,估计买下一所威尼斯珠宝行也绰绰有余了。
用两根手指将珍珠捏了起来,兰春先套在手腕上瞅了瞅,又挂在了脖子上,不是清儿戴给她玩的珠串,而是正八经的珍珠项链,每一颗珍珠一般大小,大概几十颗,夹杂着八粒黑珍珠,并不比产自东方的珍珠好,稀罕的是来自万里之遥。
冷太太和李妈见她看了又看,似乎爱不释手。李妈说道:“好像比清儿姑娘的好些。”
“当然好些。”冷太太直皱眉头,念在她今日过生日,不忍扫她的兴,不然一定坚持送回去。
“除了这份重礼之外,人家还有什么交代吗?”兰春玩了一会儿,把项链放回盒子里。
“没有。”李妈说道。
“那好,这串珠子我很喜欢,舍不得还给人家。”兰春笑了笑,“既然他敢送,我就敢收,并且什么回礼道谢也别指望,就这么着吧。”
说完施施然拿着礼盒回房去了,闹得李妈和冷太太面面相觑,李妈笑道:“到底是姑娘,寻常闺女定会被骂爱慕虚荣。”
其实还真被她给说中了,兰春怎能不明白杨旦一个官宦家的英俊青年,没事就在眼前转来转去图个什么?自然是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了。这方面兰春极为现实,她生长在钟鼎玉食的徐家,要她嫁给寻常人家岂能忍受得了?
如今杨旦的家世符合条件,长相年纪等等也无不合适,兼且最佳人选的徐烨有两位妻子,徐煜最近到处留情,三位春字辈的姐姐没有一个人给少爷们做妾的,所以她也只能把目光投向了外面。
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突然出现的杨旦让她眼前一亮,当然以兰春的年纪更注重的是两情相悦,心说今日煜儿他们会来作诗,倒要看看他有无真才实学,千万别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大草包。
城外,夏珪进城来拜见李元的父辈朋友,不在家,其长子王珣出来接待。
夏珪就发觉王珣对自己不像以往那么亲热了,他不知是琴言把事情说了出来,还以为因离开了徐府的缘故。
坐了一会儿,他非要拉着王珣同去隔壁李府找李贤,见了面说道:“李元现在客途,无人照料,请求贵府能够帮忙一二。”
李贤家和李元一样原籍都在福建。族谱上也是同一个祖先,就是各自传承了二百多年,算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同姓族人。
李贤很大方,说道:“自家兄弟,无需他破费一文,一切交给我就是了。”
“李兄弟果然重情重义。”夏珪就等着他这句话呢,笑着告辞而出。
出来后,王珣脸色好了一些,说道:“有什么需要但说无妨。”
夏珪心说明显他家已经不待见李元和我了,我若要这个要那个。不免连带着被他家一并看扁,视为要饭的,反正李家已经大包大揽,其余之事不如叫你父子也见识见识老子的人脉,因此笑道:“知道了,若有需要一定会登门。”
“嗯。”王珣点点头,说道:“今日诗社聚会,我先走一步。”
“你请。”夏珪笑眯眯的看着他离去,想了想去了徐润家。
因好几个月不来。又离开了徐府,夏珪未免有些局促不安。徐夫人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的问了几句话,夏珪提出要借徐夫人的珠冠玉带、蟒服首饰什么的。
徐夫人说道:“可以。就是我的东西也没什么珍异,别见笑。”
“不会的,不会的。”
夏珪心里高兴,说了半天话。出来又去见徐润,而徐润为了琴言的事,心里怪他。不似从前那么亲厚了。
这边清儿来找兰春,带来亲手做的玫瑰蛋糕,用面粉蒸的,上面铺了些葡萄干等水果,总之蛋糕也成了明朝的发明。
中午,兰春和清儿吃了寿面,搬出来两把藤椅,躺在院子里的枣树下聊天。
清儿说道:“老爷和少爷都叫我去他们的诗社,我不想,都是一群男人,再说迎春姐的才华明明远胜于我。”
兰春笑道:“你不用妄自菲薄,你的字和文章比迎春姐强多了,她胜在诗词。你不乐去就不去,他们见你一介女流,多半心里也会瞧不起,何必自取其辱,就叫他们坐在井里观天好了。”
“瞧你说的。”清儿吐吐舌头,“煜少爷无论书法才华,我素来佩服,他的朋友想必都是一等一的名士。”
“一群迂腐读书人罢了。”兰春神色悠然,“你没发觉,咱们学新学的和他们这些四书五经之辈,越来越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嘛?好在近些年朝廷不太看重八股文章了,不然说起话来驴唇不对马嘴,根本说不到一块去。”
“我倒没觉得。”清儿歪着头,“老爷提出文科和理科,可我对格物致知兴趣缺缺,我还是喜欢诗词歌赋,那些翻译来的外国诗词,读起来怪怪的,缺乏意境也太显白了。”
聊着天,就听隔壁传来鼓掌的声浪,兰春立即起身说道:“咱俩爬梯子,看看那边的热闹。”
缺口的院墙被杨家派来的工匠修好了,墙头上一列排着六角形的孔隙,二女当下合力搬过来一张小梯子,靠着墙,双双爬了上去。
就见聚会的地方也在院子里,正对着的徐煜表情看得清清楚楚,一班文绉绉的社友团团围坐,除了王珣李贤等人外,还有一些不认识的。
诗社已开了一个多时辰,就见一个留着一撇胡子的人,正在指手画脚的说道:“主人的大作还没有领教呢,请杨兄赐教。”
另一个中年人说道:“杨兄的诗是杨内阁亲自指点,家学渊源,无论怎么写出来,都会比我们大家的好。”
“休要取笑。”杨旦起身笑道:“在座之人都是大家,我算得什么?”
清儿就听身边的兰春嗤笑道:“算他懂得谦虚。”
“啊。”清儿不明白,扭头问道;“姐,他是谁?”
“杨溥大人的公子呗。”兰春说道,又解释了一句,“与我家是多年邻居。”
“哦。”清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兰春躲避着男人们扫过来的视线,说道:“文无第一,咱们自小跟着姑奶奶学作诗和填词,虽然不算登堂入室,但也知道诗词很难分出高下。这些人除了煜儿外,怎么看也不像是盛先生他们那样的饱学之人,王珣李贤徐润徐注个个都是纨绔子弟,杨家少爷大抵也如此,倒要借这机会看看他的诗如何,希望不要令我失望。”
清儿更加迷惑了,心说不是多年的邻居吗?那为何不清楚人家的底细?又为什么要借机会看看家的实力?有什么想干?左右一个不相干的男人而已。(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宠溺儿子的父亲
随着杨旦即兴作了一首诗并当众诵读,偷听的二位姑娘对此颇有些出乎意料之外,虽然不算上佳之作,可也通体稳妥,用词雅致,不错了。UU小说,www.uu234.com
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人之间是最相轻的,哪怕在场之人大多非富即贵,一样会有人不甘心被杨旦出了风头。
有一个滞留京城的文人名叫孔二学,自称是曲阜孔圣人的后代,他的学问要好一点,本来就不把这帮富家公子放在眼里,便问道:“杨兄的这首诗,形容的是春雨,可是一个梅字令我有异议,不合节令。”
杨旦被他一驳,不好解释。不要紧,他身边的师爷立刻挺身而出,说道:“孔先生,你误会我家公子的意思了。这个梅字不是梅子,而是梅花。冬末春初时节梅花开的最早,用来形容春之乍来,大凡诗作只有说开花的,没有说结果子的,所以当然是梅花了。”
墙那边的兰春听着一帮人来回辩论,那一股子酸气就和梅子一样好笑,忍不住顺着梯子滑了下去,蹲在地上笑了一阵。
冷太太看见了,问道:“怎么了,叫你这样的笑?”
兰春笑道:“那些人在隔壁作诗,一个个酸溜溜的迂腐样子,真真引人发笑。”
“你又来了。”冷太太也好笑道:“你呀和徐家老爷一个脾气,总是看不起读书人。”
“百无一用是书生,谁让他们一味空谈?”兰春不屑的道,然后又说道:“不过杨家少爷一副纨绔公子的样子,居然能作出不错的好诗来,叫人惊讶。”
冷太太无语的道:“人家的父亲可是大名鼎鼎的杨大学士,自幼寒窗苦读,要我说煜少爷家里有的是钱,人也聪慧。但比起真才实学,一定比不上人家杨公子。”
“胡说。”兰春不乐意了,她最见不得有人说徐煜的一丁点不好,徐煜自小被她带大,情同母子姐弟,哼哼道:“煜儿之才岂是外人能一窥的?他向来也不稀罕在人前卖弄,不信我随便给你念念一首诗词,连夫人们都为之赞不绝口呢。”
冷太太笑道:“那你说说,到底是杨公子厉害呢,还是煜少爷好呢?”
“呃。”兰春立时语塞。嘟着嘴说道:“反正你也不懂,我懒得说了。”说完转身回房去了,清儿见状急忙爬下来,对着冷太太笑了笑,跟着进去了。
“这丫头怎么回事?”冷太太眯起了眼,“往常谁说煜少爷不好,就跟踩了她尾巴似的生气,为何却不计较杨少爷呢?咦,她还收了人家那么贵重的礼物。这里面一准有文章,莫非?”
“莫非什么?”李妈好奇问道。
“没什么,快去煮饭。”冷太太真是又惊又喜,如果自己猜测靠谱的话。那岂不是?
要说兰春那孩子的身份大抵也配得上对方,徐三爷认了她做义女,就是不知杨家老爷会不会同意?
想了半天,冷太太叹了口气。八字还没有一撇呢,自己瞎琢磨什么?
晚上,徐煜有些醉意的进来。嚷道:“姑妈,给我拿一杯水喝。”
“哎呦!你这孩子怎么吃醉了?”冷太太心疼不已的跑出来,上前搂着徐煜拍着他的背,对李妈说道:“快把酸梅汤端来。”
“我没醉,就是有点头晕。”徐煜笑道,“这不我就来了,怕回家被传到长辈的耳朵里,责备我。”
“来的对!就算在家里歇一晚也没什么,有你兰春姐照顾呢。”冷太太扶着他进了屋。
兰春从屋里出来,板着脸问道:“喝醉了酒,成何体统?”
“没事。”徐煜坐在了凳子上,“今天那些朋友,除了我们这几个,谁的资历都比我深,我还不是听了你的话,出来会文应酬吗?”
兰春想想也是这个理,出来总比不出来强,至于那些上进的寒门子弟,哪怕煜儿主动找上门去,人家也不稀罕交往。
兰春坐在了对面的凳子上,给他倒了一碗水,问道:“你抄了诗稿没?给我看看。”
徐煜摇头道:“我的诗稿在这里,他们的,我没有抄。”
“哎呀。”兰春气道:“你的诗我还看的少吗?我是想看看那些人做的是些什么,没的带坏了你。”
有了醉意的徐煜说话诚实,笑笑说道:“那些人的诗不看也罢,给盛先生提鞋都不配。杨旦作的两首诗,倒还可以。”说着在口袋里摸了一会儿,掏出来一卷稿子,放在桌上。
兰春低头看了看,问道:“怎么是你的笔迹?”
“本来就是我抄的,他的手稿为何要给我?”徐煜接过来酸梅汤,咕嘟嘟的一口气喝完,精神一震,笑道:“你说比起我如何?”
“你现在的诗词越发脂粉小家子气了,你们俩的字差不多,可人家词藻上比你用的大气多了。”兰春笑道。
“呵呵。”徐煜毫不介意,“你没有说我不如人家,我已经满足了。”
与此同时,徐润的父亲返京,满以为可以催促孙家尽快完婚,三个月后再让儿子娶琴言,书信中孙家也同意了。
一脉单传,自然希望儿子多生几个娃娃,徐夫人的主意打得好,仿照徐烨的例子让两个媳妇地位平等。不想丈夫一回来,孙家那边就变了卦,说什么男子婚娶向来没有二嫡的说法,即使琴言情愿做庶亦于理不合,本来下了聘礼都说好了,安有重聘的道理?必须按照礼法,应该与先聘的女方完婚,后者任其别嫁,如若不然,大家都有不便,干脆一拍两散。
当晚徐夫人便去了护春堂,将此事对徐灏夫妇说了。徐灏一听就明白了,哪里是孙家不愿意,实则是沐家借此来敲打自己,也怪不得沐家颇有微词,谁让不但自家有意儿子娶兰香和朱明之,又传出再娶朱家姐妹的风声呢?
这件事确实挺麻烦,当然徐灏可以仗着身份地位无视于习俗礼法,但对于官员来说,大明律是可以进行处罚的。
譬如徐灏是个文官,既然先定了兰香,又希望迎娶公主,那么按律尊卑长幼就不对了,如果贪图荣华富贵,将兰香退了婚,娶了公主,按律要杖责八十。有官职的人员以知法故犯论处,杖九十,降四级调用,还得将公主给休了,仍旧把兰香娶回来。
如果甘愿受处罚,各方都摆得平的话,也可以娶两位妻子,但是谁该做嫡即正妻,谁该做庶即二房呢?无疑又得引出一番争论,轻则搅得家宅不宁,重则又得去打官司,何况又添上了朱家两位小姐。
反正明朝的婚姻法很完善也很复杂,结合了千百年来的案例,不断的进行补充修订。类似自家这样的例子不是没有但很少,不过大明公主所嫁非人的例子在历史上却很多。
沐凝雪就见丈夫在儿子婚事上头,展现出了久违的霸道,留下一句我意已决!干你娘!
管他什么婚姻法,这个不行那个不对,徐灏根本无视法律,管你如何如何的指责我,骂我如何如何的混账又能如何?老子就喜欢儿子把他爱的美人全娶回家,管她们将来幸福不幸福,只要我儿子不留下遗憾就行了,再说沐兰香朱明之朱家姐妹都喜欢徐煜,拆散她们真的好吗?
当年徐灏没留下遗憾,自然更不能让下一代惆怅,当然他当年也有意避开留情于大家闺秀,毕竟那时的他没有能力。
现在就不同了,说破大天去也仅仅是娶几个媳妇,一家私事罢了。贵族不是官员,没必要在乎非议。公主怎么了?嫁出去也仅仅一介相夫教子的人-妻而已,没什么高贵的,这是明朝不是唐朝。
对沐凝雪而言,首先是以儿子和徐家为第一考量,其次才是娘家。徐煜将来不能继承爵位,看他那样子也不是能建功立业的孩子,那么做个驸马也算加持了护身符。
总之丈夫有能力例外,父母同意了,外人没有权利干涉。娘家也顶多埋怨两句,贵族间紧密联姻绝对没有考虑过儿女的感受,只要自己将来能做到起码的一碗水端平。
倒是有必要再娶朱家姐妹嘛?这不是成心自寻烦恼?她对此不是很赞同。不过出于对儿子的疼爱,既然丈夫一力坚持,她也不会反对。
事实也是如此,英国公徐家张罗媳妇关外头屁事?除了增加些茶余饭后的八卦趣闻,连宣德皇帝一样会漠不关心。
不管是在史书上还是族谱上,朱明之沐兰香等人都不会留下名字,仅仅是某一年,徐灏之子煜尚公主,娶沐家女,再娶朱家二女,这还是因为徐灏注定名垂青史的缘故。
等到了徐煜这一辈,如果一生默默无闻,哪怕他儿子娶了一百个媳妇,大概也不会留下任何记载。
我们之所以愤恨厌恶唾弃奢侈无度的封建贵族,大多数人是因为我们不是贵族。当有一天你为了国家民族成了栋梁,你的后代就已然变成了一名贵族,起点注定要比平凡大众高出太多,哪怕你是一名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家!
这不是讽刺,只是事实,整个世界莫不如是,所谓人人平等才是当今最大的讽刺假话。更别提什么自由,民主等等,全部都是少数人用来愚弄百姓的意识形态而已。
谁信谁是傻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