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跟你丫死磕
城外杀声震天。
仔细分辨,那山呼海啸般的巨大声浪,却是由无数不同的声音汇聚而成。如雷的战鼓声,刺耳的号角声,混乱的马蹄声,尖锐的弓箭破空之声,刀剑的撞击声,士兵的怒吼声,兵器刺破肉体之声,痛苦绝望的惨叫声…这些声音组成巨大的洪流,轻而易举地越过高大雄伟的京师城墙,钻进每个身处孤城之内的人的耳朵。
金殿之内,上朝的大臣不足平时的十分之一。那些平时峨冠博带、慷慨激昂、为了自己的位子争得面红耳赤的朝廷命官,此刻却有绝大部分选择了消失。他们或躲藏在家中,心惊胆战地等待城破,希望能装作普通的难民混出城去;或急匆匆地找地方挖深坑,埋藏多年以来辛辛苦苦搜刮到的金银财宝;或偷偷地组织家丁,秘密与城外联系,只等大兵进城,立即改旗易帜,做个从龙之臣。
年轻的皇帝此时并未身着龙袍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而是全身披挂,焦急地在殿内走来走去,猛然间停住问道:“关宁铁骑为何还不来勤王?!”
几位内阁大臣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首辅熬不住皇帝犀利的目光,颤声回答:“山海关总兵吴三桂六百里加急回奏,关宁铁骑已经起兵勤王。只是…为着防备鞑子声东击西,假借骚扰京师,调虎离山偷袭山海关,不得不暂时留下三万兵力驻守。先锋三千轻骑,现已抵达丰润…”
“我cao他大爷!”怒不可遏的皇帝突然破口大骂,让几个平时满口之乎者也的大臣登时目瞪口呆。
“吴三桂这个乌龟王八蛋,朕就知道,他早晚得当汉奸!鞑子主力全军在此,他还驻守个屁!不就是拥兵自重,坐山观虎斗么!朕还就不信了,没有他吴三桂,难道我大明就真的非得亡国不成!传旨,御林军全军开拔,随朕出城杀敌!”
三千御林军拥挤在狭窄的御道上,从皇城一直排到正阳门的高大城楼之下。皇帝策马飞驰而过,他从这些比自己更年轻的士兵的眼神中,看到了紧张、激动和兴奋。他知道,士兵们也从自己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登上城楼,皇帝的心情更加沉重。城外呈现出地狱般的景象。就在刚才,一支刚刚抵达的勤王部队顷刻之间全军覆没,敌军如同地底来的魔兽,无情地绞杀着在战场上残存的明军。当战斗的勇气消失以后,明军竟如同丧家犬一般,只知道像无头苍蝇般地乱跑,尽可能地延长自己的生命,没有一个人敢于转过身去,举起手中的武器向敌人还击。越是这样,敌军越是杀得兴起,明军越是无路可逃,相继倒在敌人的刀剑之下,从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具恐怖的尸体。
皇帝气得肺都要炸开,猛然张弓搭箭,嗖的一声射了出去。这一箭却不是射向敌军,而是射向一个仓皇逃命的明军军官。军官应声落马,周围众将目瞪口呆之际,皇帝恨恨地道:“诸将及所有军士,如有后退一步者,杀无赦!开城门,还是男人的,跟着朕上阵杀敌!”
一通激越而又悲壮的战鼓声后,京师城门缓缓地开启,吊桥放下。皇帝金盔金甲,一马当先冲过护城河。三千御林军跟随着这位大明帝国的核心人物,在城外迅速列阵。敌军见城内的明军居然敢出城迎敌,也颇感意外,同样后退数百步列阵。
皇帝知道,敌军训练有素,身经百战,战力远胜自己未经战阵的御林军。但眼下死守城池只能坐以待毙,还不如趁敌军摸不清自己的底细,来个短兵相接。至于结果如何,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想到此处,他策马从阵列前缓缓驶过,高举手中大刀,同前排的士兵兵器相碰,激励士气,然后回到正中,再次将宝刀缓缓举起。双方的士兵都知道,只等皇帝一声大喝,这场你死我活的厮杀就要开始了。
就在这当口,皇帝突然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句什么才合适。后悔平时没多看两本书已经来不及了,这尴尬的冷场就这么持续着,己方的阵列已经出现了小小的骚动,再这样下去,仗没打就已经要输了!
情急之下,皇帝顾不了那么多,大吼一声:“跟你丫死磕!”
战场突然寂静下来,敌我双方上万人,全被这一句给搞楞了。什么叫“你丫”?“死磕”又是啥意思?
一看这句简单的京骂居然取得了震慑全场的效果,年轻的皇帝勇气大增,双腿一夹马肚子,一马当先,开始了缓步的冲锋。
皇帝都玩命了,身后的御林军焉敢不豁出命来跟着冲锋。几个机灵的将官,也学着皇帝的腔调,一边跟随在皇帝的两侧保护,一边嘶吼着:“跟你丫死磕!”
渐渐地,所有官兵都感到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的巨大感染力,杂乱的呼喊也逐渐形成了一阵统一的声浪:“跟你丫死磕!跟你丫死磕!跟你丫死磕!”
随着这摧枯拉朽一般的声浪,明军一个个血灌瞳仁,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只知道随着自己的皇帝,如同一支沾满鲜血、带着凛凛杀气的铁矛,恶狠狠地向着敌阵插去!
刚刚经历了一场大胜的后金士兵,此刻却胆战心惊地看到,几千匹战马,从开始的缓步小跑,逐渐演变成四蹄飞奔,战场上顿时腾起一阵恐怖的尘雾。雾气中,明军一个个如同刚从地狱冲上人间的妖魔鬼怪,挥舞着明晃晃的兵刃,向自己冲锋过来!
敌阵一阵骚乱。敌酋不由得心中暗暗吃惊:和明军交过无数次手,还从未见过对方有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不过,这“跟你丫死磕”却不知是何含义,投降的汉人们可从未讲过。难道,这竟是一句咒语,能施什么妖法不成?
不过,毕竟是身经百战,敌酋经过短暂的慌乱,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他看着主动冲锋过来的明军,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弓箭准备!”
后金军队以骑射得天下,自与习惯步战的明军不同。明军有专门的弓箭手,后金却人人是弓箭手,且全是在马上开弓放箭。见主将下令,后金军队无比娴熟地人人挽弓在手,将沉重的利箭搭在弓弦上,或平或举,开弓如满月。随着主将一声“放”,数千只利箭带着“呜呜”的破空之声,从各种方向,铺天盖地地向明军压了过来。
皇帝首当其冲,见黑压压的一片弓箭海如同乌云盖顶,暗想是时候启动秘密武器了。于是一按马鞍上的按钮,一张金属丝编成的细网立刻弹了出来,在战马的前方和上方形成一个半圆型的保护罩。
这保护罩其实由两层特制的金属网组成。利箭接触到第一层金属网时,由于惯性仍然继续前冲。但金属网也随着箭支向后运动,因而并未被刺破。同时,极大缓解了箭支的冲击力。当利箭冲到第二层金属网时,则已成强弩之末,无法再前进,只能掉落在地。
有了这层保护罩,后金引以为傲的箭雨,竟未能对皇帝形成任何伤害!
后面的明军看得真切,立时士气大振,一边高呼“跟你丫死磕”,一边也纷纷打开保护罩。这一轮密集的箭雨,就这样被化解于无形。
对面的敌酋简直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玩意?以前的明军可没用过这东西,往往第一轮箭雨,已经让对手人仰马翻,阵脚大乱了。可这次不但敌人没伤到分毫,自己的军队却因为丝毫没有准备,登时一片哗然!
而就在此时,明军已经冲到近前。年轻的皇帝又按了一下按钮,那张铁网竟向前激射了出去,罩住了自己前方猝不及防的几个敌人。皇帝此时犹如天神下凡一般,厉吼一声“跟你丫死磕”,就抡着大刀,纵马冲入敌阵。
刀光过处,血肉横飞。离他最近的几个敌人,因为被铁网束缚了手脚,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惨哼着撞下马去。
紧跟着,明军的钢铁洪流就随着皇帝亲自劈开的缺口,狠狠地楔入敌阵。
后金军队毕竟训练有素,经历了短暂的混乱之后,立刻稳住阵脚,凭借人数的优势,把明军团团围住。这时已经短兵相接,什么战术都没用了,只剩下最原始的以命搏杀。双方的士兵都用最简单的动作攻击着对手,完全没有闪避的时间和机会。谁比对方的手快,谁就能先一步要了对方的命。而在下一秒,刚刚取得决斗胜利的士兵就可能被其他人的兵器刺穿身体,喷着鲜血倒下去,永远不再起来。
皇帝如同疯魔了一般,连砍了数十名敌人,而对招呼到自己身上的兵刃浑然不觉。突然,他觉得后脑挨了重重的一击,顿时眼前模糊起来。顷刻间,鼓角铮鸣如同烟雾般飞速散去,他的世界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当他逐渐恢复意识时,却听到一个雷鸣般的声音在耳边炸响:“醒醒,给我醒醒!让你上课是来睡觉的么!”
第二章 穿越的基本原理
一个燥热的夏日午后,足可容纳数百人的阶梯教室里,却只稀稀拉拉地坐着几十名学生。如果是高数、英语等必修课,或者是考研的专业课,可绝不是这种景象。为了听得更清楚一点,考研的时候能多拿一分,甚至是给未来的导师多留点好印象,那些看起来衣着光鲜、温文尔雅的天之骄子们,抢起座来的生猛程度,甚至会让菜市场抢惯地盘的小商小贩也感到汗颜。
而如今这种景象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堂课不是考研的课程。
事实确实如此。非但不是考研课程,甚至连期末考试课程也不是,这只不过是一堂选修课而已。
当然,选修课也是要拿到学分的。不过相对而言,选修课的学分就太容易混到了。只要给老师留点面子,平时能有一半学生来听课,老师也不太会和学生过不去。最后来个全体通过,老师收了讲课费,学生拿了学分,皆大欢喜。
不过,选修课和选修课也不一样。有些热门选修课,比如日语,那也是要挤破头的。眼下这一门,显然是冷门中的冷门了。讲台上,一位已是白发苍苍的老教授,正不紧不慢地照本宣科。而他对面的学生们,就比较丰富多彩了:有的在看别的书,有的玩手机,有的把头埋在书里打盹,更有的打情骂俏,不亦乐乎。
这门课程的名字是:量子力学。
有时候大学就是这么恶搞。开了选修课,本来是应该让学生自由选择的。但是有的课程没人选,那怎么办,老师岂不是收不到讲课费。于是乎,就要划分名额,每个专业必须有n个学生来选修m专业。这样搞的结果,就如同现在这样,几十个学金融、学会计、学体育的,对着一个教量子力学的教授。那么除了发呆,搞点地下工作也是可以理解的。
老教授却似乎并不在意对牛弹琴,他很享受讲课的过程。不过今天,学生们似乎过分了点,人来得太少,连四分之一都不到。看着这帮无法无天的家伙,老教授微微一笑,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今天没来的同学,恐怕要后悔了。”
此言一出,教室内的众人不禁浑身打了个冷战:不好,要点名!
点名不到,后果是相当严重的。如果平常上课点名到了,期末考试成绩差那么一点,老师一般也会给你撩上去,道理很简单:平时多上几次课,给老师面子,老师也就会给你面子。但是如果点名没到,那就会成为重点照顾对象,考不好就等着掏钱重修吧。
对如此重大的事情,同学们倒也不敢掉以轻心。凡是翘课的,无不早就和同寝室的哥们或姐们打好了招呼:“点名的时候帮我答应一声啊!”
但是今天情况特殊,人来得太少了,总不成一个人喊七八次到吧,那也太假了。
就在大家忐忑不安之时,老教授满意地笑了:“大家不要紧张,我不是要点名。我的意思是,下面我们要讨论的话题非常有趣。不但有趣,也非常时髦。不但时髦,也非常高端,连我的博士生,我都没给他们讲过。这个高端呢,并不是说有多么艰深,相反,对有悟性的同学来说,这就像喝一杯白开水一样简单。所以哪位同学要是能听懂,我会考虑推荐他硕博连读。没来上课的同学就只好错过了,可惜啊,太可惜了。”
老教授这几句话,吊起了大部分人的胃口。当然也有几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家伙小声嘀咕:“哥这成绩能毕业就不错了,管你有没有趣,高不高端。还不如睡会儿,晚上还要通宵下副本呢。”
老教授似乎看出了这几位的不屑,但仍然颇有自信地说:“今天,我们来讨论一下穿越。”
这下子,连那几个二百五也精神起来了。这几位全是穿越小说的粉丝,别看上课一拿起教科书就犯困,半夜熄灯了却点着蜡烛看《寻秦记》,有一位连头发燎着了都不知道。
老教授看到课堂气氛活跃了起来,目的达到,心中不禁暗自得意,继续侃侃而言道:“现在很流行穿越小说、电视剧吧?那么我先问大家一个问题:什么叫穿越?”
一位平常从不举手的大哥蹭地一声蹦起来喊道:“穿越就是时空穿梭,从现在回到过去!”
老教授满意地一笑,示意这位兴奋过度的哥们坐下:“很好。那么,我现在问第二个问题:如何穿越?”
这下教室里没动静了。过了一会儿,还是那位仁兄站了起来:“老师,你还真信能穿越啊?”
教室里哄堂大笑。老教授却没有笑,而是严肃地说:“对,我相信真的能穿越。而且我已经打算把此生余下的所有精力,全部投入到研究穿越中去。”
教室里再次鸦雀无声了。老教授不等众人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转过身在黑板上画了两个点,继续问道:“请告诉我,这两个点之间的最短距离是多少?”
大伙完全不明白,老教授怎么会把话题从穿越突然转移到平面几何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女生怯生生地说:“两点之间直线的距离最短。”
老教授摇了摇头:“你说得不完全对。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你认为这两个点就在这块黑板上。那么我现在如果告诉你,这不是一块黑板,而是一张纸,结果有没有不同?”
那女生皱着眉头想了想,摇头道:“老师,这和是黑板还是纸有什么关系么?距离没有变啊!”
老教授叹了口气道:“看来,同学们的思路是有点僵化了。黑板和纸,大有区别。黑板是硬的,纸是软的。”
这时,刚才那位蹦起来的男生似乎恍然大悟了:“我明白了,老师!如果这两个点是在一张柔软的纸上,那我可以把这张纸对折一下,这两个点直接就挨上了!”
老教授就像发现了知音一样,一下子兴奋了起来:“你说得太好了!刚才你说的穿越的定义,并不完善。我来说一下我给穿越下的定义:利用时空的扭曲,从一个时空节点,跳跃到另一个时空节点,这就叫穿越。刚才我举的两个点的例子,就是一种最简单的穿越。当然,不论是黑板还是纸,都是平面的、二维的。如果三维空间也可以扭曲,那我们就可以实现瞬间移动。理论上,只要我们能合理地扭曲空间,就可以瞬间到达宇宙的任意一个地方!”
不等大家反应过来,老教授继续说下去:“让我们的思路继续拓展下去,由三维拓展到四维。第四维是什么呢?”
这下,有的同学如梦初醒了:“是时间!”
老教授满意地点点头:“没错,就是时间!大家可能会有一种感觉:时间是永远向前流逝的,就像一根射线,或者说一根轴一样。现在我请大家想象一下:时间轴在某种条件下,也像一张纸一样,是可以扭曲的。那么当这根轴弯曲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回到过去的某个时间点。”
一位听得如同白痴一样的大哥不由自主地问道:“那怎样才能让空间和时间扭曲呢?”
老教授说:“问得好,这也是穿越的核心问题:如何穿越?其实,让一个东西扭曲很简单,给它足够的力。让空间和时间扭曲也是一样,当一种力大到足够的程度,就可以让时空扭曲。在扭曲的时空中,会突然出现或者持续存在一座‘桥梁’,让我们从时空的一个点抄近道到达另一个点。科学界把这座‘桥梁’称之为‘虫洞’。关于时空扭曲和虫洞,这也是量子力学的精髓部分,我们下节课再讲,现在下课。”
大家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课的时间,不由得感叹起来:原来看似枯燥的一门课,竟然也能让专业八竿子打不着的同学听得津津有味,这就是量子力学的魅力啊。
在大家纷纷起身离开阶梯教室时,只有一个异类仍然端坐在座位上,看起来似乎若有所思。老教授看在眼里,心中暗忖:“他在想什么?也许他想到了什么?难道这是一个可造之材?”
于是他没有惊动这位同学,悄悄走近他的座位,仔细打量。
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没把老教授气得背过气去。
敢情这位仁兄颇有点张飞张翼德的本事,竟然睁着眼睛睡着了,此刻那小呼噜打得正美呢!
老教授白白激动了一次,认清了这货的真面目后不由得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醒醒,给我醒醒!让你上课是来睡觉的么!”
这位仁兄反应也算机敏,立时像弹簧一样蹦了起来大吼一声:“到!”
老教授真是把鼻子都气歪了:“你以为我一直在点名么?好吧,你叫什么名字!”
这时候这位睡神才清醒过来,搞清楚了状况。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他顿如被扎破的气球,矮了不止三分,好半天才崩出几个字:“我…我…叫尤俭…”
第三章 龙河名墅
尤俭同学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梦,梦见自己当了皇帝。可惜,梦的内容并不甜蜜,最重要的是,做梦的地方实在太危险。
老教授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不幸的尤俭同学当场被宣布,本学期的选修课量子力学予以免考,直接准备下学期重修。
晚上的卧谈会上,平时一贯大吹大擂、大放厥词的尤俭,这回可是一言不发了。不管别人说个啥,他只会用或疾或徐、或轻或重的“唉”来回答。直到唉得别人都不吭声了,他还得用一声长长的“唉”来做最后陈述。
宿舍老大看不下去了:“我说老五,不至于,啊!不就是个选修课重修嘛,有什么了不起,没看你哥我已经重修了n回了,不也没掉半根汗毛。”
尤俭幽怨地说道:“你是不知道,我并不是光因为这一件事郁闷。最近我简直是倒霉头顶,喝口凉水都塞牙,放个屁都砸脚后跟!”
“还有啥倒霉事,说来听听!”几个没心没肺的室友顿时来了精神,听别人怎么倒霉,对这几位来说,简直比听单田芳的评书还过瘾。
尤俭自然知道哥几个的心思,怒道:“都什么人呀!人家这心里正滴血呢,你们可倒好,看哈哈笑是吧,我叫你们看!今天晚上谁也别睡觉,谁睡着了我可要学爵爷,给你们开开窍!”
一听尤俭真生气了,那几位也不敢嘻嘻哈哈了。还是老大稳重,温言劝慰道:“老五啊,大伙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开导开导你。有事憋在心里不好,不如说出来痛快痛快。其实呢,你那点事,哥也知道个百分之八九十,你要不愿意说,哥就替你说说。”
也不管尤俭是否同意,老大已经从上铺坐了起来,摇头晃脑地叨咕了起来:“首先,你失恋了。上星期你收到一封信,虽然你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哥几个本着对你负责的精神还是替你审查了一遍。原来你跟上高中时的暗恋对象表白,让人家给拒绝了。其实这没什么嘛,现在找工作还讲究个双向选择呢,她没看上你是她的损失,就凭老五你这一表人才,以后还不得让多少中老年妇女排着队追。我看你干脆跟我姓王得了,包你将来准能成为货真价实的钻石级王老五。”
尤俭听得眉毛都快竖起来了,老大一看不对赶紧改了话题:“好好好,这件事太隐私,不提也罢。另外一件事呢,就是前两天你坐公交车,手机让小偷给偷了。要说这小偷是可恨,偷谁不好,非要偷我们的老五,他那手机可是刚花五千大元买的爱缝,在兜里还没装热乎呢,就这么没了。更可恨的是,这笔钱可是老五父母给老五这学期的全部生活费。老五刚一冲动给挪用了,就支援了本市人民的生产建设,要不怎么说冲动是魔鬼呢。”
这时候的尤俭是没戴帽子,如果戴了的话,早已经怒发冲冠了。可是老大越说越得意,唾沫星子喷得满屋子都是:“还有,今天早上,在餐厅打饭的时候,老五可是成了全校的新闻人物了。最左边那个打饭口,你们都知道的,对,就是那个横纲级的大婶,老五在她那打饭。大婶问了一句,‘你要什么,同学?’老五可能昨天通宵游戏太困了,迷迷糊糊就接了一句:‘我要女同学。’全餐厅的人那个乐啊!大婶当时脸就红了,愣说老五跟她耍流氓,揪着老五不让走,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啊,也不知道到底谁跟谁耍流氓。老五,正好你也失恋了,我看大婶对你也挺有意思,要不你俩就两好合一好…”
尤俭气得直翻白眼,喘着粗气道:“你,你,你,你给我闭嘴…”
老大哪肯罢休,不依不饶地继续说道:“还没说完呢!昨天晚上老五不是通宵去了么?他的魔兽号被盗了,他的qq号被盗了,他的内裤号都被盗了。这都是平常老上不健康网站的结果,我早劝过他,你看看,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呐!就剩个弈城的号还没被盗,老五一怒之下,下了一夜的围棋。结果呢,零胜二十八负。”
老大还想继续说下去,尤俭绝望地惨叫一声:“啊~~~~~~!!!我这辈子活得太失败啦!!!”
还是老七人厚道,接口说道:“行了行了,再说老五要跳楼了。我说老五啊,别的事已经没法了,你就节哀顺变吧。重修这事,还有回旋余地。别那么死脑筋,去找找老师,送点礼意思意思,没准他气一消,这事就算了。别的不说,重修费也好几百块呢,能省点就省点呗。”
尤俭感激涕零地说:“还是老七够意思,哥听你的!再看看你们几个孽畜,那说的都是人话么!”
老七憨厚地一笑:“省下来那点钱,让哥几个暴撮你一顿,岂不是更有意义。”
尤俭顿时口吐白沫,向后就倒:“我去你大爷的!”
闹归闹,尤俭还是听从了老七的劝告,决定去找老教授意思一下。第二天一早,他就忙忙活活地买了一大袋子瓜果梨桃,打算给老教授送过去。
这时候尤俭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连老教授姓什么都不知道。
都怪平时太不用心了,课没上过几次,现在只能临阵抱佛脚了。尤俭在心里不住地埋怨自己,跟别人打听了半天,才知道老教授姓伊,是我国量子力学方面的权威,据说还是商朝名相伊尹之后。平时伊教授都是带博士研究生,极少给本科生上课,这学期唯一的一门课就是这门选修课。
伊教授平时也很少在学校露面,上完课就开车走人。尤俭心想,反正去办公室也找不到他,而且提着这么一大堆东西也不太好看,不如去伊教授家里一趟,把东西一送,再说几句软话。当官还不打送礼的呢,就冲我这扑面而来的诚恳态度,也许老头就高抬贵手了。
拐弯抹角打听到了伊教授的住址,把尤俭吓了一跳。原来伊教授住在龙河名墅,那可是本市最高档的别墅区,离学校那是相当的远。但是为了不重修,尤俭也只好不辞辛苦,倒了n次公交,最后又开了将近半小时的11路,才来到龙河名墅的小区门前。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远处巍峨的高山,已经被落日映出红彤彤的色彩。而群山中的一道溪瀑,也被余晖染成金色,犹如一条正在蜿蜒跳跃的神龙。尤俭心中暗赞:此处胜景,真不愧“龙河”二字。这伊教授倒真会享受,我要是也能在此终老一生,嘿嘿,那就别无所求啦!
而当尤俭把目光转到近处的小区时,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豪华,太豪华了!
透过犹如巴黎凯旋门一般的大门,可以看到里面绿草如茵,溪水潺潺,一幢幢欧式风格的独栋豪宅,错落有致地分布在这犹如仙境的小区之内。出入大门的,无不是保时捷、宾利之类的豪车,你要是开个宝马,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
尤俭低头看了看自己:一头乱发两条短腿,身穿半个多月没洗的破牛仔裤,手里拎着两个大塑料袋,里面装着点廉价水果。他真怕刚走到门口,就让保安当盲流一脚给踹回来。
眼一闭心一横,都走到这了,怎么也得上啊!尤俭一咬后槽牙,昂首阔步走上前去,理直气壮地问保安:“我是伊教授的学生,他让我帮他带回来一些科研器材。”
保安倒是出人意料地很客气:“你是伊教授的新学生吧,过去可没见过你。不过伊教授刚刚进去,他是跟我说一会儿有人来找他。他家是a区8号,你自己过去吧。”
尤俭心中纳闷:难道伊教授比菩提老祖还牛叉,居然未卜先知?不管怎么样,先混进去再说。
进了小区,尤俭更加晕头转向。高档别墅区和普通小区不一样,可不是四四方方中规中矩的,简直就像个迷宫一样。尤俭哪里知道a区8号在哪,只得一路乱撞,巡逻的保安差点把他当成翻墙进来的小偷。
好不容易才来到伊教授家门前,尤俭心中又是一阵羡慕嫉妒恨。老头子的家光院子就有二十米见方,院子正中央是一幢四层的法式小楼,即使和这个小区的其他豪宅比,也算得上是顶级的了。
尤俭心中暗想,伊教授这老爷子,这辈子算是没白活啊。甭管是享受国家津贴也好,挪用科研经费也好,人家把自己家里整明白了。哪像自己,父母现在还蜗居在八十年代建的不足五十平米的小两居,本人就更别提了,想当房奴都不知道啥时候有资格呢。
这时,院内不知从何处蹿出一条凶恶的大狗,冲着尤俭狂吠起来。要不是高大的铁栅栏门挡着,这条大狗就要扑到尤俭身上来了。
尤俭从小最怕狗。自从五岁那年被一条小京叭追着在胡同里跑,被看热闹的众人哄笑过一番以后,他那幼小的心灵,就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以后即使是上了大学,如果路遇一条瘦弱的流浪狗,尤俭都得小心翼翼地绕着走,绕过去以后还得回头盯着,以便狗有追击意图时撒腿就跑。
所以,面对这条真正意义上的恶犬,尤俭已经准备向后转,齐步走了。
就在此时,豪宅的门开了,伴随着爽朗的笑声,伊教授迈着轻快的步伐迎了出来:“唉呀,快进来快进来,想死爷爷了!”
尤俭愣住了。虽然以伊教授的年龄,确实差不多可以做自己的爷爷,但是还没怎么着就先以爷爷自居,白捡我这么一个便宜孙子,这也未免太…难道说伊教授老来无后,挑中了自己做继承人,以后我就成为这里的少主了?
尤俭正胡思乱想,伊教授的目光也定格到了他那张略显白痴的脸上。过了足足半分钟,伊教授怒喝一声:“怎么是你小子?”
第四章 平行世界
当尤俭心惊胆战地绕过凶猛的大狗,进入伊教授家里宽阔的客厅,坐到豪华的欧式沙发上时,才明白伊教授不是在等他,而是在等自己的外孙女伊伊。
伊教授早年丧妻,唯一的一个女儿也留学英国并且定居下来,嫁给了一个英国同学。所以他的外孙女是个混血,国籍也是英国。伊伊是伊教授给她起的中文名,其实人家当然还有英文名字,尤俭也没记住。当然,以他的英语水平,听见跟没听见也差不了多少。
从小到大,伊教授也只见过伊伊几次。现在伊伊已经二十岁,正在剑桥读大学。这次,伊伊作为剑桥的学生代表出席在中国召开的国际大学生辩论会,正好借此机会来看外公,伊教授自然高兴得不得了。今天就是伊伊到达的日子,伊教授正在家里坐等外孙女,没想到先把尤俭这个活宝给等来了。
尤俭耐着性子听着伊教授自我陶醉地滔滔不绝,心想我是来请您老人家高抬贵手的,至于你外孙女还是你奶奶来,她是英国人还是外星人,我可没兴趣。趁着伊教授说得嗓子冒烟,端起茶杯喝水的空隙,他赶忙腆着脸插话道:“伊教授,没想到我来得还真是巧,今天您祖孙团聚,我一个穷学生也无以为贺,这点水果就聊表我一点心意吧。您看…昨天上课的事,确实是我不对,今天您既然有这么大的喜事,就原谅我一次,别让我重修了吧,下次我保证不睡觉了…”
伊教授的兴致确实不错,他一阵哈哈大笑道:“你小子还真以为我不让你考试了?告诉你,学校有规章制度,谁都得遵守。你考试不及格我可以让你不过,但是不让你考试,我还没这个权力。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你,让你端正一下学习的态度。小伙子,年纪轻轻的,总睡觉可不好哇,这大好的时光可不能浪费了。岂不闻古诗有云: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尤俭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心道好你个伊教授,你这一吓唬不要紧,瞧我这通折腾,就差跪下管你叫爷爷了。转念一想,来都来了,干脆一劳永逸,求老爷子关照一下,这门选修课就让我顺利通过得了。
想到这里,尤俭刚要张嘴,伊教授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笑呵呵地说道:“以你这种学习态度,要想顺利拿到学分,难呐!”
尤俭一激灵,心想你老可别再给我上眼药了,还没来得及说好话,伊教授的手机响了一声,看意思是来短信了。伊教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站起身来对尤俭说道:“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估计你前面的课程也没好好听,我这里有讲课的视频光盘,你就在这给我好好补课,顺便给我看会儿门。伊伊来短信说,航班延误了,得晚两个多小时才到。那么晚她一个女孩子来这荒郊野外的,我不放心,我要去机场接她。你呢,就坐在这好好学习,等我们回来了,你再走,嘿嘿嘿嘿。”
尤俭心中暗自叫苦:你外孙女是人,我就不是人啦?!她还有你开车接来,那个点我可怎么回去啊!但是,脸上又不敢带出一丝的不情愿,只好喏喏连声。
直到看着伊教授走出房门,发动宾利车绝尘而去,尤俭才吐了口气,大大咧咧地在沙发上躺了下来。本想偷偷溜走,看了看院子里那条大狗,他很自觉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无聊地坐了一会儿,尤俭一阵心血来潮,想趁着伊教授不在,好好参观参观这座豪宅开开眼。但转念一想,这老爷子如此精明,万一在什么角落装个摄像头,回头一看我竟敢在他家里乱串,我可就彻底完戏了。算了,还是老老实实看电视吧。
尤俭打开电视机,想看会儿电视节目消磨时光。没想到别看伊教授家装修得富丽堂皇,这电视也是60英寸超大屏幕的高档货,却偏偏没装有线,除了央视一套,啥节目也收不到。这会正播新闻联播,尤俭心道这有什么看头,无非就是每天的老三条:领导很忙,全国人民很幸福,外国很乱。看来,还是看会光盘吧。
尤俭翻了翻摆在桌上的光盘盒,令他失望的是,一张电影或者电视剧的盘也没有,全是伊教授的讲课视频,按照课程的名称和顺序,摆放得整整齐齐。尤俭心想这老爷子也够自恋的,在学校还没讲够,在家还要给自己放,看来这高级知识分子的境界,比那些庸俗的歌星影星也强不到哪去。
闲着也是闲着,还是看看量子力学的课程视频吧,万一老头回来要当场检查,好歹也能应付两句。尤俭这样想着,从中抽出了标记着“本科量子力学选修课”的那张盘,塞进影碟机中。
过了一小会儿,伊教授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电视中。画面中的伊教授比现在要年轻一些,看来这视频可能是好几年以前录制的。
尤俭斜靠在沙发上,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不觉又是困意袭来。没过几分钟,这货居然又睡着了。要是电视屏幕中的伊教授看到尤俭这个德性,非得学贞子从电视里爬出来把他掐死不可。
但是,伊教授毕竟不是贞子,他仍然在画面中侃侃而谈,全然不顾自己的讲解对尤俭而言,几乎是美妙的催眠曲:“虫洞,最早是爱因斯坦提出的。他认为宇宙时空可以是不平坦的,如果恒星塌缩成了黑洞,那么时空在史瓦西半径,也就是视界的地方与原来的时空垂直。在不平坦的宇宙时空中,这种结构就意味着黑洞视界内的部分会与宇宙的另一个部分相结合,然后在那里产生一个洞。这个弯曲的视界,就是一种特定的虫洞。
“之后的很多科学家都对虫洞发生了很大的兴趣。我们知道,黑洞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进入他的引力场范围内的一切,那么这些东西跑到哪里去了?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聚集在黑洞的内部,另一种是通过某种渠道把这些东西释放出去了。而黑洞的直径通常很小,它能否容纳无穷无尽的物质?
“如果不能的话,那就只能是后一种可能。然而,显然这些物质没有再次被释放到黑洞的周围。那么,也许黑洞之中有一种特殊的洞,连接到时空的另外一个地方。这个特殊的洞,我们就叫它虫洞。
…“另外一些科学家提出了更为有趣的假说。我们所说的时空,其实就是宇宙。中国古代对宇宙的定义其实就是这个意思:‘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那么,宇宙,也就是时空,是不是只有一个呢?
“是否有另一个你正在阅读和本文完全一样的一篇文章?那个家伙并非你自己,却生活在一个有着云雾缭绕的高山、一望无际的原野、喧嚣嘈杂的城市,和其它七颗行星一同围绕一颗恒星旋转,并且也叫做‘地球’的行星上?他(她)一生的经历和你每秒钟都相同。然而也许他(她)此刻正准备放下这篇文章而你却打算看下去。
“这种‘分身’的想法听起来奇怪而又难以置信,是埃弗莱特的一种推论,源于他在1957年发表的博士论文。他认为,在我们的宇宙之外,很可能还存在着其他的宇宙,而这些宇宙是宇宙的可能状态的一种反应,这些宇宙可能其基本物理常数和我们所认知的宇宙相同,也可能不同。而连结这些宇宙之间的桥梁,也是虫洞。
…“如果我们认为通过虫洞可以做时间旅行,那么又有两种不同的推论。一种认为我们只能做时间的看客,就像看电影一样,无法改变时空的既定发展。另一种则认为,当我们开始时间旅行,就开启了一个新的宇宙,或者说进入了一个未知的平行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我们已经不再是我们,而是那个平行世界的一部分。在那里,事情的发展将按照那里的规律进行。也就是说,‘我们’的历史有可能会被改变。”
…“当然,即使存在虫洞,对于时空旅行者来说,这一旅程肯定不会是很愉快的。贯穿整个虫洞的强大辐射,将会把他扯碎,烤焦,最后变成基本粒子发射出去。”
…如此高深的理论,尤俭连一个整句都没有听到,他早已神游太虚。在梦境中,尤俭似乎变成了一条白白胖胖、不停蠕动、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的大虫子,从宇宙的这一头钻到那一头,把宇宙钻得千疮百孔。至于自己为什么要钻来钻去,尤俭也不知道,好像…是要寻找一条母虫子?
正在梦周公的尤俭当然不知道,不知何时,一个陌生的身影已经悄悄站在他的背后。手里,举着寒光闪闪的瑞士军刀。
第五章 神秘的实验室
尤俭正做着美梦,只觉得脖子有点凉。
不会是上铺的老大尿炕了吧?要不就是在上面晾袜子或者内裤,往下滴答水呢?尤俭顿觉一阵恶心,赶紧睁开了双眼。
这一睁眼不要紧,尤俭吓得差点尿裤子。
自己的咽喉处,正抵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长这么大,尤俭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状况。刚一动,紧挨着皮肤的刀刃似乎已经切进了他的身体,那透骨的凉意让尤俭不敢再轻举妄动的同时,冷汗从额头鬓角涔涔而下。
过了漫长的几秒钟,尤俭好不容易哆嗦着嘴唇,断断续续地蹦出几句话:“大…大哥,我是来…来串门的,你要是求财,这里面的东西随…随便拿,我一点也不心疼;你要是找人,那你找的肯定不是我,可千万…千万别误会!”
身后的持刀人沉默了片刻,低低地问道:“你是什么人?”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女子。
尤俭哪敢有半点隐瞒,实话实说:“我是伊教授的学生,今天来是补课的。这位女侠,咱们素昧平生,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我看你还是放我走,我保证不会报警的!”
刚说完这句话,尤俭顿觉呼吸一滞,那刀刃的力道又加大了半分,他心想这下完了,这是要杀人灭口啊。伊教授啊伊教授,你可把哥给坑惨了!就是变成鬼,哥也跟你没完!
就在此时,那匕首突然松开了,银铃般的笑声从身后响起:“你这个胆小鬼,我爷爷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学生!”
鬼门关上逛了一圈,突然警报解除,尤俭立刻瘫倒在沙发上。不过仅仅过了三秒钟,他就暴怒地弹射起来,转过身去,恶狠狠地盯着这个跟自己开了个天大玩笑的女孩。
出现在尤俭眼前的,是一个可称为尤物的清纯少女。她年龄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身高在一米七左右,穿着时尚的黑色风衣。那大大的蓝眼睛和高高的鼻梁,无疑显示出她的西方血统。但她小巧的嘴唇和精致的面庞,又体现出东方美女的神韵。造物主就是这样巧妙地把东西方两种不同风格的美融合在一起,从而产生了一种新的迷人气质。
不过尤俭此刻可没有心情欣赏美女,让一个小丫头戏耍了一番,差点吓尿裤子,这让他感到受了奇耻大辱。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以后走路脑袋都得扎到裤裆里,丢人啊!刚才是睡着了猝不及防,现在得把这面子找回来!
尤俭想到此处,顺手从茶几上抄起一个烟灰缸,凶狠地骂道:“你他妈是哪根葱,要不要脸,敢在哥睡觉的时候搞突然袭击?识相的,赶紧把刀子扔了,给哥赔礼道歉;要不然,信不信立刻就让你满脸开花!”
那少女轻轻摇了摇头,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唉呀呀,你还口口声声说是我爷爷的学生,难道中国的大学生都是像你这样的么,也太没素质了。”
尤俭气得青筋都蹦起来了,刚想暴起伤人,猛然想到了什么,扬起的手硬生生顿在了空中:“你说什么?你爷爷?谁是你爷爷?”
少女不屑地撇撇嘴:“我爷爷当然是伊教授,要不然我怎么能进来这里。”
尤俭心中暗自叫苦:不会这么倒霉吧!老爷子还没糊弄过去,又把他的宝贝外孙女给得罪了,看来我这重修是命中注定了。
心中这么想着,尤俭那装出来的嚣张气焰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马上换了一副连他自己都感到恶心的笑容,假装热情地说道:“误会,误会啊!伊教授让我给他看门,他去接外孙女,所以我这警惕性不得稍微提高点嘛!这么说你就是伊伊,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啊!”
尤俭一边耍着贫嘴,一边赶紧放下烟灰缸,想走上前去套个近乎,但那少女却不领情,冷笑一声说道:“谁跟你是一家人?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尤俭脑子转得飞快,恬不知耻地胡编道:“伊教授给我们几个博士生上课的时候,经常提起你的。怎么,他没跟你提起过我么?”
那少女看尤俭说得那么肯定,一脸无邪的样子,也放松了警惕。她半信半疑地问:“难道…你是张德华?爷爷最得意的弟子?怎么我觉得你和电话里的声音不太像呢?”
尤俭心想我还刘德华呢,但是已经编到这种程度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好点头道:“没错,我就是…那个张德华。电话里的声音和本人当然会有一点区别,呵呵。”
那少女突然欢叫一声,扔掉刀子和行李就扑了过来。还没等尤俭反应过来,她已经结结实实地扑进尤俭的怀中,热情地与尤俭贴了贴脸,然后郑重地退后两步,用力地握住他的手,兴奋地说道:“真没想到和你这样见面,刚才真是对不起了!你在物理评论快报上发表的论文我刚刚拜读过,简直是太精彩了!要知道,中国人已经六年没有登上快报的头版了!”
尤俭只好尴尬地答应着,心想这玩笑开得有点大了。一会儿这位大小姐要是问我个学术问题,我立刻就得露馅,那她还不得一脚把我踹到院子里喂狗去。岔开话题,对,赶紧岔开话题!
要说在这方面,尤俭还算是很有天分的。他赶忙接口说道:“这都是伊教授指导得好,再加上我有点运气,没什么好说的。你从英国来,一定没吃过这里的美食吧?明天如果你有时间,我带你去市里去吃水煮鱼怎么样?要不就去吃香辣虾,或者全聚德烤鸭?然后,我们再到山里好好地玩一天如何?”
那少女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看尤俭的眼神里全是崇拜:“没想到,你还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这么有情调啊!我还以为中国的博士都是书呆子呢!”
尤俭暗道惭愧,心说我也就这两下子了,要是知道我基本就是个吃货,你还能用这么多情的眼神看着我么!
两人这样聊了起来,尤俭这才知道这位美丽的少女确实是伊教授的外孙女伊伊,英文名是伊丽莎白。原来伊伊把航班的时间搞错了,在机场等了一小会儿,她耐不住性子就自己打听着找过来了,和伊教授走了个两岔。
尤俭边聊着边想,这小妞革命经验跟我比还太嫩了点,三言两语就让我给糊弄了。幸亏我老人家也算半个正人君子,要不然还不得把她…
刚产生点邪念,尤俭又自惭形秽起来。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连选修课都过不了、还冒充博士的屌丝本科生,和一个名门之后的剑桥美少女,根本就没有可比性,连一丁点开花结果的可能性都没有!就连院子里那条狗,都比我有资格和人家亲近一点,我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吧!
就在尤俭想着如何脱身之际,伊伊突然拉起他的手。尤俭不由得心中一荡:都说外国女人在感情方面主动热烈,看来这小妮子虽然只有一半外国血统,这方面倒是有样学样。难道说我要有一段艳遇?
就在尤俭胡思乱想,手足无措之际,伊伊的话让他如同一盆冷水泼头:“我知道爷爷家里就有一个非常棒的实验室,你们经常在这里做一些尖端的实验。带我去看看!”
尤俭心里这个后悔啊!完了完了,刚才还不如打个招呼马上走人,现在可好,马上就要穿帮了。别说我不知道这鬼实验室在哪,就算找到了,我哪里知道那里面会有些什么鬼东西。再者一说,即使没露馅,看着看着伊教授回来了,我还不得让他们祖孙二人联手把我大卸八块了!
伊伊却没有看出尤俭的神情有些异样,还以为是“张德华”不愿意带他参观实验室,嘟起可爱的小嘴假装生气道:“这么小气啊!就带我参观一下嘛,就一小下,我不会让爷爷知道的,这总可以吧!”
尤俭差点鼻血长流:萌,太萌啦!哥在人世上已经枉活二十年,啥时候有过这待遇啊!为了能再多享受一小会儿这美少女的似水柔情,刀山火海,哥去闯!
就这样,尤俭毅然站起身来,紧紧攥着伊伊温润的小手不肯撒开,义正辞严地说道:“只看一下下哦!实验室就在楼上。”
尤俭赌了一把。如果真有实验室的话,那只能在楼上,因为这一楼没看到有地下室的入口,外面也没有其他建筑。如果楼上没有实验室,那就对付着说“跟你开个玩笑,伊教授的实验室怎么可能会在家里”等等,反正伊伊这么单纯,自己是有信心应付一小会儿的。
沿着楼梯上了二楼,尤俭如释重负。原来二楼整层就是一个实验室,里面摆满了各种物理实验的器材。没想到伊教授还挺有个性,把实验室整到自己家里来了。
伊伊却看起来有点失望,她耸了耸肩道:“你们就用这些器材做实验么?天平、滑轮、电磁铁、透镜,这些都是最普通的东西,只能做做中学的物理实验啊!”
尤俭无言以对,心想这得问你爷爷,也许他老人家只是把这些东西做为装修元素,放在这里摆样子的,就跟领导办公室的书橱、医生办公室的骷髅架子一个道理。
突然,伊伊的眼睛盯着前面,拉紧了尤俭的手道:“这里不对!”
尤俭顺着伊伊的眼神看去,发现前面的墙边,有一尊真人大小维纳斯雕塑静静地矗立着,与周围的环境极不协调。那维纳斯脸上露出了莫名其妙的笑容,看上去极为诡异。
第六章 虫洞开启
在满是实验器材的屋子里,突兀地出现这么一尊裸体的维纳斯雕像,确实是够诡异。尤俭暗忖,看不出来伊教授这么大岁数了,又是名满天下的学术权威,原来也好这一口。看来龌龊的人不只自己,顿觉心理平衡不少。
伊伊却走上去仔细观察着这尊雕像,良久没有说话。尤俭也只好跟过去,假装四处查看,目光却只往雕像的三点游走。
过了半天,伊伊高兴地叫道:“我知道了!”
尤俭吓了一跳道:“你知道什么?”
伊伊白了一眼尤俭道:“别装了,我猜这尊雕像就是一个机关。你看,雕像一般都是用整块的石头雕出来的,整个雕塑都是一体的。但是你看这维纳斯的眼睛,分明是两块宝石,这是后镶进去的嘛。只要是雕塑家都不会这么做的。”
尤俭哪懂雕塑,不过伊伊这么一说,他也注意到,怪不得刚才觉得维纳斯的表情有些诡异,原来怪就怪在这两只眼睛上。看起来这两只眼睛都是用蓝宝石,或者是蓝色的有机玻璃制成的,散发着淡淡的幽蓝色光芒。不过要说这是机关,打死尤俭也不相信,没准这就是伊教授闲着没事diy的呢,装机关,有必要么?
伊伊却不理尤俭的不屑眼神,抬起玉手触摸那两只眼睛。摸了几下,她突然用力按下左眼,只听“咯嘣”一声,维纳斯的那只漂亮的眼球让伊伊给按得陷进去了,雕像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大窟窿,变成了独眼龙。
尤俭暗道不好,这小丫头闯祸了,伊教授回来还不得发飙啊。而且,这笔账多半要算到我老人家头上!
伊伊也是一阵惊慌,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如果是雕塑,里面肯定是实心的,怎么会一按就陷下去呢?肯定有问题!”
不等尤俭出手制止,她又用力地把维纳斯的右眼按了下去。
忽听得维纳斯身后“轰隆隆”一阵闷响,吓得尤俭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维纳斯雕像缓缓地自动向左平移起来,完全移离原位后,雕像身后的墙缓缓开启,原来是一部隐秘的电梯!电梯门旁边,只有唯一的一个按钮,同样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
我靠!真有机关!
此时的尤俭面如死灰,心想这伊教授到底想干嘛,在自己家里弄这玩意是什么意思,这部电梯又通向哪里?是钱太多了怕不安全搞个密室?还是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伊伊却高兴得大喊大叫起来:“不愧是爷爷,太厉害了!张德华,你就别装了,我爷爷都告诉我了,他的家里有一个非常棒的实验室,这一定就是实验室的入口,对不对!”
尤俭艰难地咽了一下唾沫,低声道:“你最好别进去,伊教授从来没让我进去过。”这倒是实话,伊教授这次能让他进大门口,他都已经烧高香了。
伊伊却正在兴头上,哪里肯信。她信手按下按钮,电梯门应声而开。不等尤俭阻止,她已经抢先一步跨进电梯,尤俭也被她拽着踉踉跄跄地跟了进去。
电梯里面也只有几个简单的按钮:上升,下降,开门,关门。伊伊先按了上升键,电梯没动。看来这已经是到顶了,那所谓的秘密实验室只能是在下面。伊伊毫不犹豫,立刻按下了下降键。这次,电梯门缓缓关闭,接着轿厢就开始下降了。
如果换在平时,和一个美女单独乘坐电梯,尤俭早就心猿意马,贼光四射了。但此时他哪有那种心情,只觉得电梯运行的时间越来越长,不但早就降到地面,而且已经深深地沉入地下。这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私搭乱建了,难道伊教授竟是传说中的科学怪人,在隐秘的地底深处,偷偷培养异形?
正在恍惚中,尤俭觉得一阵头晕,原来电梯已经到底。伊伊倒是丝毫没有惊慌,她敏捷地按下了开门键。
随着电梯门的缓缓开启,一道厚重的大铁门出现在二人眼前。这道铁门安装了类似船舵的旋转把手,旁边还配了一个液晶屏和一个数字键盘,看来是要输入密码才能开启。这越发印证了尤俭的判断:铁门后面的东西,一定非同小可!
看到需要输入密码,尤俭暗自松了口气,心想:小丫头,没密码你白费劲了吧,我也就不用跟你进去探险了。没想到伊伊沉吟了片刻,走上前去轻舒玉指,飞快地输入了六个数字:4、9、1、0、0、1,边输边说:“这是我爷爷的生日,看看对不对。”
刚刚输完,随着一阵巨响,旋转把手自动开始旋转,大铁门缓缓开启!
尤俭暗叫伊教授你也太幼稚了吧,顶级科学家就这点智商?居然用自己生日做密码,要不怎么说高分低能呢。
但是紧接着看到的一切,让他和伊伊彻底目瞪口呆了。
铁门之后,是一个宽敞的正方形大厅,边长足有十五米以上。大厅内没有一盏灯,但一切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因为整个房间被一台巨大的电子设备所占据,这台设备无处不发射出幽蓝色的光芒!
还是伊伊先反应了过来:“电子对撞机!”
尤俭当然不识货,只见这台设备的核心部分并不大,大概只相当于一台普通的家用冰箱大小。上半部分是一台显示器,显示着一堆不知所云的数据;下半部分看起来像个控制箱。但是从这个控制箱开始,往两边分别引出一条细如发丝的管道,大厅的其他空间几乎就被这些盘根错节的管道填满。这些管道都是透明的,那些幽蓝色的光芒,就是从这些管道内发出来的,乍看起来像是霓虹灯组成的迷宫。
而在大厅正中央处,这两根管道汇聚到一个类似水晶球的东西上。这个水晶球的光芒比其他地方要稍亮一些,所以两人一眼就看到了。
尤俭当然看不出个所以然,伊伊却激动地叫道:“爷爷太厉害了!我参观过日内瓦的大型强子对撞机,它的加速隧道长达27千米,直径将近1米。而爷爷的这个对撞机,只占用了这么小的空间,而且隧道居然这么细,更厉害的是轨迹完全是不规则的!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新型材料,但是我能肯定,爷爷既然造出了它,就一定已经实现了和日内瓦对撞机完全相同的功能!说不定,那蓝色水晶球里,已经收集到了所有量子力学科学家梦寐以求的反物质!”说着她就走进大厅,想要看个究竟。
尤俭顿觉不妥。别的不知道,这大型强子对撞机他可是听说过。据说这玩意曾经发生过一次加速隧道泄漏的故障,让媒体惊呼“潘多拉魔盒就要开启”。至于反物质,他倒也通过一些科幻小说略知一二。反物质的质量是负的,自然界中也许根本不存在,反物质遇到物质,就会湮灭,并释放出巨大的能量。
眼前这位小美女倒是天不怕地不怕,我尤俭可还没活够呢,这鬼东西要是万一也来个故障…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突然,弥漫于整个房间的幽蓝色光芒全部熄灭了,大厅蓦地陷入黑暗中。伊伊到底是个女孩子,对黑暗有一种天生的恐惧,遭此变故,本能地扑到尤俭怀中。
尤俭虽然也怕得要命,但是软玉温香抱满怀,此时缩卵以后就没法混了,只得硬着头皮安慰伊伊:“别…别怕,估计是临时停电,马上就好…”
果然,没过一会儿,那个水晶球慢慢地重新发出了亮光。只不过,这次不再是幽蓝色的光芒,而是如同极光一般,不断幻化出不同的色彩。尤俭心中觉得不对劲,但是早已两腿发软,动弹不得了。
突然,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的大厅,发出了一声轻轻的脆响。伊伊只顾在尤俭怀中瑟瑟发抖,尤俭却眼尖,他看出那个水晶球表面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裂痕!
尤俭心道不好,要出大事!
不等二人反应过来,那水晶球内突然像是起了一阵猛烈的飓风,无数种色彩狂乱地冲击着水晶球的外壳。那外壳已经破裂,哪禁得住这种折腾,没几下就彻底爆裂,球内的东西顿时如开闸洪水般,倾刻淹没了整个大厅,把尤俭和伊伊也包围在其中。
尤俭此时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了。通俗点说,他吓傻了。恍惚中,他看到原来水晶球的位置,逐渐形成了一个漩涡状的东西,漩涡中心,是无尽的黑暗。
一声凄厉的惨叫,让尤俭回过神来。低头一看,他看到了自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最恐怖的一幕。
怀中的伊伊,融化了!
确切地说,刚才还小鸟依人的美少女,此时已经幻化为一团人形的气体!并且,这团气体的一个边缘,正被那高速旋转的漩涡吸引过去!
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尤俭立刻感到彻骨的巨大疼痛瞬间传遍了全身,自己的身体似乎被无名的力量拉伸变形,然后就跟随着伊伊化成的那一团气体,迅速地被那可怕的漩涡无情地吞噬!
第七章 莫名其妙的殿下
如果尤俭好好地看了伊教授的教学视频,而不是呼呼大睡,他就应该明白自己的处境。
科学狂人伊教授倾力打造的微型电子对撞机,将微粒不断加速,依靠微粒对撞产生的巨大能量,成功地获取了只在理论中出现的反物质。但是伊教授不知道的是,自己的新型材料没能经受住考验,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破裂了。在反物质与物质世界接触的一刹那,一个连结当前时空与未知时空的虫洞形成了。
而尤俭与伊伊,就成了这次实验的牺牲品。他们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身不由己地进入时空隧道,开始了疯狂的时间旅行。
以基本粒子的形式。
当然,因为没好好学习,尤俭对此也一无所知。他只知道伊伊已经化身为一道青光,沿着无穷无尽的隧道飞速向前,而自己也化身为另一道,紧紧跟随。
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也没有空间变换的意识,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巨痛!
如果可以用普通意义上的长度来描述的话,尤俭的身长可以在千亿分之一秒内,从纳米级变成光年级,然后再变回去。由此产生的不适感,尤俭照单全收。
正常人当然不可能承受如此巨大的痛感,但是不要忘了,尤俭现在已经不是人,而是一束粒子。至于这束粒子为什么还能感到疼痛,大概元芳也只能说:“大人,此事必有蹊跷!”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身在何方,突然尤俭觉得眼前(其实早没眼了)一亮,那似乎无穷无尽的时空隧道开了一个口子,前面的伊伊粒子束正好从那里冲了出去。在一刹那间,那束基本粒子似乎又恢复了人的形状。
但尤俭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他赶到的时候,那个口子刚好闭合,于是尤俭粒子束开始在时空隧道中如同弹球般撞击式前进。大概时空隧道也禁不住如此折腾,没几下就开了另一道口子,尤俭就此终于结束了痛苦的穿越之旅。
又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剧烈的头痛,尤俭终于勉强睁开了双眼。深深呼吸了几口,眼珠转了几下,又动了动小手指头,他终于确认自己还在人间。
看来,刚才是做了一个超级乱七八糟的梦啊!
不对,梦中全身巨痛,醒来依然是浑身酸疼。而且,胳膊腿都沉重得抬不起来了。最为怪异的是,尤俭不知道自己是躺在了什么地方!
看起来,这是一张巨大并且舒适的床。尤俭盖着锦被,头枕金黄色的枕头,仰面躺在大床的正中。头顶是高高的幔帐,帐帘低垂,虽然外面似乎灯火通明,却什么也看不清。显然,这不是他那如同狗窝一般的下铺。
又过了一会儿,尤俭更清醒了一些,感到四肢渐渐恢复了知觉。但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喉咙如同火烧刀割般难受,不由得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帐帘被轻轻挑起,一个俏丽的身影闪现在尤俭眼前。到现在尤俭还有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还以为是伊教授的外孙女伊伊来了,不由得叫出声来:“伊伊!”
但定睛一看,来者并非伊伊,而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她年龄尚小,大概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奇怪的是她的打扮:头顶梳着双髻,用两根银簪别住;额头留着齐眉刘海;两腮擦着淡淡的胭脂水粉;身着古代女子惯穿的长裙。她俏目含羞,正惊异地注视着尤俭。虽然没有伊伊那种现代女性的妩媚,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古典美。
搞什么?!从哪冒出来一个古代的丫鬟?
尤俭这一惊,身体机能立时恢复了大半,蹭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那女孩子吓了一跳,却并不躲避,反而更凑近了身躯,轻呼道:“王烨,您醒了?”
顷刻之间,尤俭做出了自己的判断。不用问,肯定是同寝室那几块料趁自己睡着了,演一出戏来整蛊自己,奶奶个熊,下的本钱不小啊!如果自己没反应过来,对着眼前这个小美女兽性大发,那当自己脱得只剩裤衩的时候,这几个衰人就会从床底下钻出来,对着自己大打闪光灯。真要那样,尤俭这辈子在他们跟前都抬不起头了。幸亏他们请的临时演员台词没记熟,让自己看出了破绽。
于是尤俭不慌不忙地道:“你大概认错人了吧,王烨是我们寝室老大,我叫尤俭。”
谁知那女孩子闻听此言却如遭电击般浑身一颤,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颤声应道:“请王烨息怒!王烨的名讳,奴婢万死也不敢冒犯!”
这搞什么飞机?尤俭彻底糊涂了。
此时,帐外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伊伊,王烨是不是醒了?”
跪着的女孩子赶忙回答:“小姐,王烨真的醒了!”
“那还跪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去传太医来!”那个声音急切地催促道。
那女孩子忙对尤俭磕了个头,急匆匆站起身来跑了几步,可能是跑到了房间门口,对着外面脆生生地喊道:“快去传太医,王烨醒转了!”
房间外面一阵轻微的骚动,过不多时,只听得脚步声嘈杂,紧跟着一个尖利的公鸭嗓喊道:“太医院御医包建严、贾用等求见!”
那个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快进来为王烨诊治!”
女孩子在门口传话后,呼啦啦进来一大票人,全是皓首银须、身着各色古代官服的老头子。由于进来得着急,其中一个还在门槛上拌了一下,来了个狗吃屎。但此时没人笑话他,他自己也顾不得疼痛,赶忙爬起来,趋步凑到尤俭的床边。
为首的一个老者,对尤俭一拱手道:“殿下,请容微臣为殿下把脉!”
尤俭彻底目瞪口呆了。如果是开玩笑,这玩笑开得也太大,成本也太高了,这些莫名其妙的人都从哪找来的?刚才还一直管我叫王烨,怎么这会又成“殿下”了?
那老者见尤俭并不答话,眼神痴呆,还道是他乍一醒来精神恍惚,忙小心翼翼地抬起尤俭的左臂,搭在随身携带的腕枕上,随即收敛心神,用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轻叩尤俭的脉搏,同时凝神观察他的气色。过了一会儿,老者的眉头越发紧缩起来,面容也是越来越凝重。
旁边的另一个老者忍不住轻声问道:“包大人,殿下脉象如何?”
这位被称为“包大人”的老者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殿下的脉象,实乃老夫平生所仅见,真是怪哉,怪哉!”
尤俭别的不知道,但给自己号脉他是懂的,这分明是给在自己看病嘛!好好的看什么病?看意思我这病还不轻,还怪哉怪哉,难道我是奥特曼么?
心中这样想着,尤俭没好气地道:“能有多怪?你倒是说说看。”
这位包大人倒没听出尤俭话中的责难,反以为是“王烨”考较他,摇头晃脑地答道:“回殿下,昨日微臣刚为殿下号过脉,彼时殿下的尺、关、寸三脉时而如波涛汹涌,来盛去衰;时而如细流渐涸,无迹可寻。且当时殿下面如金纸,气息微弱,若有似无。请恕微臣直言,这症相竟似是猛烈邪毒深入脏腑,油尽灯枯之相已显。”
尤俭听得心里发毛,心说你这老头不带这么忽悠的,我胆子小,可别没病让你给吓出病来。奇怪,刚才还觉得浑身酸痛,这会怎么又觉得一点事也没有了,这位包大人怎么越扯越远呢?
不等尤俭说话,包大人继续说道:“然而刚才微臣为殿下再次号脉,却与昨日截然不同。殿下脉象平和,不浮不沉,不大不小,节律均匀,从容和缓,流利有力,尺脉沉取不绝。且观殿下气色明亮润泽,隐然含蓄,竟似是完全没有疾病一般!似如此短的时间之内,脉象竟有如此天翻地覆之差异,实乃微臣平生所仅见,因此有怪哉一说。”
你大爷的,本来我就没病,看意思你还挺不满意,非得有点病你才高兴?尤俭郁闷地想道。
包大人说完,又有几个太医轮流上前为尤俭号脉,号完也都不住地怪哉、怪哉个没完。当然,他们的说法与包大人完全相同。
房间内的那个女子再次发话了:“我也略懂医理,照诸位太医所说,殿下是不妨事的了?”
尤俭这时才意识到,虽然一直听这女子发号施令,却没看到她的身影。这才叫怪哉,怪哉!
包大人代表众太医,恭谨地冲着房间的一个角落作了个揖道:“回娘娘的话,从脉象看,殿下确实已经痊愈了。但是否会反复,我等此时还不敢妄言。”
那女子沉吟了片刻说道:“既如此,还请各位将殿下的状况速速禀明圣上。”这语气虽然轻柔,却也透出一股坚定和不容置疑。
众太医纷纷跪倒磕头,喏喏连声地退出了房间。
到了现在,尤俭虽然仍是一头雾水,却也不大相信这是寝室兄弟的恶作剧了。
房间重新静寂了下来。良久,那个美妙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王烨,你觉得现在可好?”
这次,声音就在耳边。
第八章 死去活来
尤俭经常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风格也算得上是魔幻现实主义,其中以中百万大奖、明天要考试今天啥也不会、马上要被执行死刑、世界末日,以及形形色色的性梦为主。眼前的这一切,让他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处在一个荒诞的梦中梦里面。
高大的古代建筑、奢华的古代家具、精致的古代器物,以及刚才莫名其妙的古代医生(还号称太医),还有眼前盈盈拜倒在自己床前的,两个娇滴滴的古代美女!
一个是刚才在床前与尤俭对话的女孩,此刻她跪得稍稍靠后,垂首不语。另一个,想来是那只问其声不见其人的女子,跪得较为靠近,却是周身大红的婚服,衣服上缀满各种金光闪闪的饰物。头顶上,却以一块大红盖头遮住了面庞。这分明是一位刚入洞房的新娘!
这一切都是那么真实,那么触手可及!
还有,房间内温暖如春,香气沁人心脾,梦中也会有如此真实的触觉和嗅觉么?
尤俭从未做过这样的梦。如果这是梦,他宁愿不要醒来!
正在尤俭惊疑不定,胡乱猜测之际,那位盖着红盖头的女子微微螓首,以极其轻柔的声音对尤俭说道:“王烨抱病多日,很多事情未必知道,请容妾身慢慢回禀。王烨腊月初二偶染风寒,到初三夜间便高烧不退,并且一直昏迷。皇上着太医院多位御医诊治,病情却是丝毫不见好转。到初六,太医奏明皇上,说王烨恐怕是不行了。皇上大为震惊,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即刻为王烨*办婚礼冲喜。臣妾周氏,父亲周奎,江南苏州人氏。得蒙皇后亲选,指为王妃。今日,即是王烨大婚之日。”说罢,垂首不语,那盖头下的一张俏脸,早已红透到耳根。
哪知过了半天,不见上面的“王烨”回话。这位自称“周氏”的女子正紧张地等待着,忽听前面“扑通”一声,随即身后的女孩惊恐地尖叫起来:“王烨又昏过去了!”
周氏再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急匆匆撩开盖头,定睛一看。但见这位爷翻着白眼向后栽倒,口吐白沫,有出气没进气,眼瞅着是不行了。
周氏心中暗自叫苦:怎么刚恢复神智,又成了这般模样,难道是回光返照?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心中这般想着,口中却一叠声催道:“赶紧快去把太医请回来!”
那名为“伊伊”的女孩抽泣着冲出房门去。不多时,刚才那一帮老家伙们又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这次可不像刚才那样从容不迫了,连通禀一声也顾不上,呼啦一声围拢了过来,纷纷跪倒在地,磕头犹如鸡奔碎米,乱糟糟地道:“微臣死罪!微臣死罪!”
周氏此刻再也顾不得什么避讳了,连声催道:“不要废话,赶快给王烨诊治!”
为首的老头子哆哆嗦嗦地拾起尤俭的左手,刚要号脉,冷不防这货从床上一跃而起,还高喊一声:“我靠,这下可发达了!”唬得老爷子怪叫一声向后栽倒,同样口吐白沫昏了过去。
屋子里余下的人,全被尤俭的举动吓了个半死:这难道是要诈尸不成?!
此时尤俭的心中,却比吃了蜜还甜。敢情一个劲管我叫“王烨”、“王烨”的,那不是宿舍老大的破名,而是“王爷”!合着哥们这次命不该绝,真的让老教授的仪器给整穿越了!而且,还穿越成了一个王爷!而且,上来就白捡一个大媳妇儿!
想到媳妇儿,尤俭这才仔细去看自己的这位王妃。
此时的周氏,已经是六神无主。自己的这位夫君和主上,刚才上蹿下跳这两下子,把她吓得花容失色,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尤俭,生怕他一秒钟之后再度躺倒,就此归西。
尤俭却如同几辈子没见到女人的色鬼,贪婪地看着眼前这位古代美女。
这位身着婚礼盛装的女子,其实称为女孩倒更为合适。因为她的年龄不过十四五岁,比刚才那名为“伊伊”的女孩也大不了一两岁。不过,虽然脸上还略带稚气,却也更多地散发着青春的气息。她头戴凤冠,凤冠下浓密的黑发上,也插满了各色珠宝;在细细的刘海下,是一双弯弯的柳叶眉,以及像两汪清泉般的双眼。她的脸上略施脂粉,却遮不住皮肤的白皙;此刻,由于被尤俭给惊呆了,她温润的双唇微张,虽然离得挺远,尤俭都似乎感到她吹气如兰,不由得浑身的骨头都酥软了。
发了,这次真的是发了!
王爷好啊!不像皇帝,不但日理万机,还得整天防着别人把自己干掉。王爷就不同了,只要不存造反的心思,一辈子全部的工作就是吃喝玩乐。这美好的生活,就是给个神仙当也不换啊!
从前世的纯屌丝,突然穿越成今生的王爷,这幸福来得也太突然了!
好在尤俭的心理素质比范伟强了不少,虽然也嘎的一声抽过去了,但还是瞬间满血复活。
摊上这么好的事,你说你抽了,谁信啊!
望着眼前盈盈拜倒的新娘子,尤俭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舔着脸道:“那个…太突然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大名呢。”
周氏刚才在那群太医面前,很自然地拿起了王妃的架势。但此刻在夫君面前,却又恢复了女儿的娇羞,怯生生地答道:“在王爷面前,臣妾怎敢称大。臣妾的闺名唤作蕊娘。”
尤俭正喜滋滋地想叫一声老婆的名字,好拉近一下两人的感情,以方便后续的行动。但听到这个名字,却总觉得有点别扭,好像自己要管这位妙龄少女叫娘一样。他灵机一动,讨好地道:“以后没有外人的时候,我叫你‘蕊儿’如何?”
周氏俏脸又是一红,轻声细语地道:“王爷的吩咐,蕊儿自当遵守。”
见老婆如此上道,尤俭顿时放下心来。他从几扇木格制作的窗户向外望去,都是漆黑一片,想来现在应是深夜。灾星未退*心又起,尤俭大着胆子道:“爱…爱妃呀,如今时候不早,你我二人既已成婚,是不是该…那个安歇了,嘿嘿嘿嘿。”
虽然尤俭已经努力装出一副斯文的样子,并且拼命地拽“文言文”,蕊儿冰雪聪明,其实不用他明说,也早已看出他的心思。既然已经奉旨成亲,她的命运只能和这个人紧紧地绑在一起。本以为嫁了个死人,从此要守一辈子的寡,她已是心如死灰。如今,丈夫又活了,她怎能不满心欢喜。至于眼前的这个人是愚是贤,是贵为王侯还是凡夫俗子,那倒又在其次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既然为人妻,就要尽妻子的本分。想到此处,蕊儿更是羞得粉面通红,连原本雪白的颈子都变成粉色的了。她以细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答道:“臣妾自当服侍王爷,只是王爷大病初愈,还应当多休息,总以贵体为重。”
尤俭此时*心大动,蹭的一声从床上蹦下来道:“我没病,你看,我身体好着呢。”
这一蹦下来,尤俭才发现自己的身形也发生了变化。本来自己在前世也是个矮个子,还被损友讥讽为“五短身材”,他还怒气冲冲地反驳:“我这叫四短一长!”
而如今他才悲哀地发现,自己真的变成五短身材了,不但身高比原来矮了十几公分,而且那个小兄弟也萎缩了不少,和少年儿童没啥区别。看来,自己是穿越成了个十来岁的孩子啊。
蕊儿却不知尤俭的心思,只见他脸色一阵苍白,还以为他身体虚弱,忙起身扶住尤俭,关切地问道:“王爷,您可还好?”
这下,这位做梦都没梦到过的美女可是投怀送抱了,那一阵阵沁人心脾的少女体香,早把尤俭的一点忧虑吹到了九霄云外。尤俭只觉身体某处突然发生了急剧的膨胀,一时间脑海中闪过无数爱情动作片的片段。他牙一咬心一横,心道古人当爹都早,既然穿越了,就要入乡随俗,可千万别有什么犯罪感,缩了可就一辈子抬不起头了!
想到此处,尤俭双臂用力,轻轻地将蕊儿抱起。后面的伊伊早已识趣地退出房间,尤俭更加肆无忌惮,将羞得双目紧闭的蕊儿抛在宽大的床上,随即一跃而上,迫不及待地脱去自己的衣服,又去脱蕊儿的衣服。此时的蕊儿,只能任他摆布。
当脱到最后一层的时候,一个精致的肚兜呈现在尤俭的面前。在肚兜下面的,就是尤俭在前世朝思暮想了二十年的,女人!
尤俭用颤抖的双手,贪婪地隔着肚兜抚摸着蕊儿的玉体。但是没摸几下,他却注意到肚兜上还用绿色丝线绣出了几个字。由于都是繁体字,尤俭只能费力地一个个去辨认。
他身下的蕊儿,此时由于丈夫的抚摸,全身已经发烫起来,如同刚刚绽开的花朵,任凭心上人采摘。
哪知过了半晌,不见尤俭有后续的动作。蕊儿等了多时,实在忍不住,偷偷地睁开眼睛,想看看丈夫在做什么。
这一看不要紧,蕊儿不由得发出了凄厉的呼喊:“王爷!…伊伊,快去传太医,快!”
敢情在关键时刻,尤俭又抽了。
不过,他不是和范伟犯一个毛病,而是因为认出了肚兜上的那几个字:“魏忠贤谋害殿下!”
第九章 都是谐音惹的祸
在这个注定不平凡的夜晚,最为辛苦的就要数太医院的诸位太医了。除了太医院院使包建严因惊吓过度,心脏病突然发作,不得不被抬回家静养之外,其余的一众人等,即使上至七十高龄,也扎扎实实地在宫内做了三次折返跑,体能状态比起中超来也丝毫不差。
面对着人事不省、有出气没进气的王爷和满面泪痕的王妃,这些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医全都哭笑不得。大晚上的,几次了这都?有这么折腾人的么?
牢骚归牢骚,该干的活还是要干,否则,吃饭的家伙可就要不保了,毕竟这位爷可是皇上传下严旨,一定要全力施救的。救不活没关系,但是不出力那可就不行了,最起码,装也要装得像一点。
于是乎,太医们再次一拥而上,掐人中的掐人中,捶后背的捶后背,就差人工呼吸了。总之,得让这位爷先喘上来这口气再说。
这次倒没过多久,尤俭再次悠然醒转过来。太医们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不过,这口气还没喘匀,他们就发现王爷不大对劲。但见他眼神空洞呆滞,并不理任何人,只是不住地喃喃自语:“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完了。最后只得转回身来,齐齐对着王妃低低地躬下身去,呐嚅着道:“娘娘,王爷他…”
蕊儿也早把丈夫的反常行为看在眼里,忙急切地问道:“王爷到底如何?有没有性命之忧?”
老大包建严已经挂了,剩下的众太医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愿当这个倒霉蛋。最后还是二把手、太医院同知贾用硬着头皮答道:“依微臣看来,王爷是没有大碍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快说!”蕊儿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王妃的仪态了。
“只不过…王爷的心智似乎出了些问题,看起来是痰涌迷住了心窍,成了痴呆。”
蕊儿终于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如果这个人直接死了还好,可明明他刚才醒了,明明是个活蹦乱跳的好人,明明自己就要成为他的女人!可是顷刻间,他又成了个半死不活的傻子!看来,老天是一定要让我痛苦一生啊!
众人见此情景,也不由得感到恻然。刚想脚底抹油,忽听身后一声暴喝:“你大爷才是痴呆呢!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这冷不丁的一嗓子,把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众太医吓得真魂出窍。有几位前列腺不太好的,当场就吓尿了裤子。
这位神出鬼没的王爷千岁,不知何时又精神了!这会儿,他正圆睁怒目,对着咒他痴呆的太医们呲牙咧嘴,看这架势,恨不得冲上去咬人了!
这次就连蕊儿也吓了一大跳,愣愣地盯着尤俭,半晌不敢作声。自己的这位夫君难道是撞了邪,不到一刻功夫,怎么竟死去活来好几回呢?
还是侍女伊伊机灵,见王爷怒发冲冠,娘娘又不说话,这房间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赶忙拽了拽蕊儿的衣角。蕊儿这才反应过来,就势作色道:“一群庸医,自己没本事,还敢胡乱为王爷诊治,在此胡言乱语!还不速速退下去!”
众太医这才如梦方醒,一个个抱头鼠窜而去,生怕慢了一步就被扣下来千刀万剐了。
众人退出房间之后,蕊儿这才温言劝慰尤俭道:“王爷请息怒。太医们只是医术不精,却决不敢故意冒犯王爷。王爷乃千金之躯,犯不着为这些小人的混话生气,保重贵体要紧。”
尤俭却浑似没有听到蕊儿的话,只是呆呆地望着她。良久,突然道:“把衣服脱了。”
刚才众太医来抢救尤俭时,蕊儿自然是早已穿好了衣服。见此时夫君又要自己脱衣,还以为他是急色过度,忙红着脸劝道:“臣妾自当尽心服侍王爷,但王爷大病初愈,气血有亏,还是先将养几日…”
尤俭却阴着脸,一字一句地道:“我,叫,你,现,在,把,衣,服,脱,了!”
蕊儿见夫君面色铁青,直眉立目,全不似刚才昏迷之前对自己那般温柔款曲,只得缓缓褪去身上的衣物。虽是如此,委屈的眼泪却是止不住如珍珠断线般洒落下来。她只是不明白,为何夫君与刚才判若两人。看来,少不得要遭受一番摧残,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当个浑浑噩噩的傻子呢!
伊伊赶忙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在心中为自己的主人不住地默默祈祷。
房间内的蕊儿虽然紧闭了眼睛,还是感觉到夫君一步步迫了过来,随即觉得身上一凉,一双冰冷的手已经把自己的蛮腰紧紧握住。
蕊儿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自己惊叫一声,惹得这位喜怒无常的王爷勃然大怒,那还不得被整治得死去活来。
可是过了半晌,对面这位又没了动静。难不成是又晕过去了?蕊儿这次已经欲哭无泪了,但睁眼一看,他倒是没晕,只是将头深深扎进自己的怀中,紧盯着自己的胸部,不错眼珠地研究着。
蕊儿不由得松了口气,可是瞬间又大窘了起来。她今年芳龄十四,正是豆蔻年华,又兼聪慧过人,早已情窦初开。这次被指给王爷为妃,又有年长的宫女专门教授男女之事。不过到了亲历之时,即使是在丈夫面前,这般裸露着身躯,还有肌肤相触,仍让蕊儿觉得羞愧难当。她的全身都不禁轻轻地颤抖着,差点就要晕倒在丈夫怀里。
就在她春心大动之时,却听尤俭颇为严厉地喝斥道:“站好了别动,你一个劲哆嗦,我都快看不清了!”
蕊儿这才清醒过来,发现王爷不是在研究自己的身体,而是在研究自己身上的那个肚兜。不觉臊得脸儿都快变成紫色,心中暗骂自己:倒不是王爷急色,倒是你自己,满脑子尽想些不堪之事!蕊儿啊蕊儿,枉你自幼饱读圣贤之书,怎么在丈夫面前却如此…简直羞死人了!
此时的尤俭,却没有闲情逸致去关心蕊儿的变化,只是反复认真地辨认肚兜上的字迹,最后确认,确实是“魏忠贤谋害殿下”七个大字无疑。联想到自己穿越过来的遭遇,尤俭惊恐地预感到大事不妙!
虽有佳人在眼前玉体横陈,尤俭却连半点冲动也没有了。他用颤抖的声音问道:“蕊儿,你既是我的妻子,你我二人自是一体了。我问你几句话,你可要如实回答。”
蕊儿这时也觉得不对了,忙肃容答道:“王爷自管问,臣妾不敢有半句隐瞒。”
尤俭试探着问第一个问题:“今年是哪年?”
蕊儿渐渐明白过来:自己的丈夫可能确实是痴呆了,连年月日都搞不清了。她强忍着悲痛,恭谨地答道:“今年是癸亥年。”
“我不是问你天干地支,我是问你,年号,年号!”
“哦,今年是天启三年。”
天启三年!尤俭的心里已经凉了半截了。但他还不死心,继续追问第二个问题:“我的名字是什么?”
蕊儿强自忍着,但泪水又开始在眼眶中打转:“王爷的名讳,臣妾不敢…”
“让你说你就说!”
“是!…王爷的名讳是…朱由检。”
朱!由!检!
呆了半晌,前世的尤俭,今世的朱由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cao你大爷!”
就算再不学无术,他也知道,朱由检即是明朝的末代皇帝崇祯。他登基之时,大明江山已是四处起火,八下冒烟,简单说叫气数已尽,换谁来当皇帝,都已经无法挽救王朝覆灭的命运。崇祯皇帝虽然勤政,无奈朝廷从上到下已经腐朽到了极点,文官昏聩无能,只知内斗,武将贪生怕死,拥兵自重。他本人又刚愎自用,死不认错。是以登基十几年来,皇帝越努力,局势就越坏。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十几年明朝天灾频频,民不聊生,好像就连老天爷也和崇祯对着干。在这种情况下,明朝的武力也衰退到了极点。在内部,农民军如李自成、张献忠等辈纷纷揭竿而起,将中原地区搅得一塌糊涂;关外满清势力异军突起,虎视中原。坚持了十八年之后,李自成终于攻破京师,崇祯只落得个吊死煤山的悲惨结局。这之后满清入关,大好江山就此落入异族之手,中华民族又遭受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
贼老天!哥叫尤俭,你就让哥穿越成朱由检!你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吧!
此时再恨爹妈没给起个好名字,已经来不及了。更让朱由检感到惊恐的是,似乎自己穿越过来以后,运气还不如原来那位。那一位至少还能再活二十年,而自己,怎么上来就招惹上魏忠贤了!
他也知道,魏忠贤是明末著名的大太监,天启年间得皇帝崇信,权势滔天。他掌控东厂,打倒了东林党,任用亲信祸乱朝政,僭称九千岁,得罪他的人无不惨遭毒手。直到崇祯登基,他才被连根拔起,最后畏罪自杀。
历史上是我杀他,现在好像是他杀我!
刚刚升级为朱由检同志的主人公,终于再也经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超级重击,光荣地又一次晕倒了。
第十章 肚兜上的密语
这一夜的剩余时间,新任的朱由检同志倒是没有再玩出什么妖蛾子。虽然太医们又被迫来了一次集体冲刺,不过经过会诊,得出的结论依然是:王爷脉象平和,确实没什么大病。只是可能由于兴奋过度,精神十分疲劳,现在睡着了而已。在用过一剂安神药之后,朱由检果然睡得十分香甜,和前几日的状态大不相同。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朱由检舒服地打了个呵欠,伸了伸懒腰,睁眼一看,却发现蕊儿坐在床边打盹,神色憔悴,看起来竟是守着自己,一夜不曾合眼。
朱由检一下子就感动起来了。遥想前世,也就是他妈能对他这么好,其他的女性,别说是床前侍疾,亲尝汤药,就是用高跟鞋踩着了他的脚趾头,也得瞪他一眼,嫌他没站对地方,硌了自己的脚。眼下有妻若此,夫复何求啊!
这一感动,朱由检不由得心疼地伸手拉住了蕊儿的手。这一双小手温润如玉,十指纤纤,让人攥住就不想撒开。这货不由得心神一荡,偷眼去看蕊儿。此时的蕊儿因为过于困倦,并没有醒转过来。朱由检立时*心大动,想趁机揩点油。也难怪,在前世,他唯一拉过手的女性就是他妈,还是在三岁以前。饥渴啊!
孰料刚摸了两下,蕊儿就惊醒过来。她刚从朦胧中醒转,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捉住不放,还很下流地摸来摸去。虽然已经成婚,她其实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这周围的一切,对她仍然是十分陌生的。十几年身处深闺之中,又何曾有过这般遭遇。因此,她完全是下意识地尖叫了一声,猛地抽回了自己的双手。
只是这一下子,朱由检完全没有防备。他本来躺着攥住蕊儿的双手,冷不防蕊儿猛往回抽手,力道十分强劲,一下竟把他拽得坐了起来。当两人的手分开之时,因为身体失去了平衡,朱由检不由自主地往后躺倒,正好脑袋撞到了坚硬的床头上,顿时惨叫一声,眼前金星乱冒。
蕊儿这才完全清醒过来,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惊慌地道:“臣妾死罪!王爷,臣妾没伤到您吧?”
朱由检心中暗叫倒霉,却也不想给新婚妻子留下个脓包的形象,强忍着疼痛道:“没事…没事没事,我没吓到你吧?”
经过了昨夜的折腾,朱由检在蕊儿的心中早已深深烙下了“喜怒无常”四个大字。因此虽然他并没有发火,还出人意料地颇为温和,蕊儿却仍是心惊胆战,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这让朱由检在受宠若惊的同时,也有点洋洋得意:古代就是好,男人地位就是高啊!哪像前世,老婆个个是河东狮,丈夫个个是妻管严。没法子,都是男女比例失调惹的祸!
不过,眼瞅着娇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朱由检到底是于心不忍,忙道:“真没什么大不了的,快起来,坐到床上说话。”
蕊儿这才心有余悸地起身,听话地斜着身子坐在朱由检旁边。只是刚刚坐下,她又惊恐地看着朱由检,颤声道:“王…王爷,您的肚子怎么了?”
朱由检也吓了一跳,往下看去时,却不由得老脸一红,用手乱掩道:“这个…嘿嘿嘿嘿。”
蕊儿方才恍然大悟,顿时羞得低下头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不觉又联想到昨夜,王爷要自己脱衣服的情景,在无比尴尬的同时,又觉得忍俊不禁,终于“噗哧”一声,破颜微笑了起来。
朱由检自然也心生感应,“呵呵呵”地陪着佳人傻笑了一会儿。但是一联想到肚兜上的字,他立刻就笑不出来了,毕竟这是要命的大事!
简单整理了一下混乱的大脑,朱由检认为既然蕊儿贴身穿着这个肚兜,肯定是知情者。不如直接问问她,看看现在到底是什么个情况,然后再想办法。
于是他假装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蕊儿,你穿的那个肚兜真好看,为夫还想看看。”
蕊儿以为他又要求欢,心道这位爷也太好色了,不由得红着脸微嗔道:“王爷!现在可是大白天的,…”
朱由检心中又是一荡,这少女撒娇的表情,他只在电视上欣赏过,没想到老天开眼,这回男主角换成自己啦!恨不得马上就坡下驴,直接把蕊儿给就地正法了。不过转念一想,还是小命要紧,只得涎着脸道:“就看一下,真的,不干别的,就看一下嘛…”
蕊儿见朱由检虽然没有像昨夜那样疾言厉色,态度却是十分坚决。看看里间再无旁人,外间又是贴身的丫鬟伊伊守着,这才放下心来,不情愿地解开衣服的扣子。
最后的一层肚兜,蕊儿说什么也不肯解了。不过朱由检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就不再强求。他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问道:“蕊儿,你的肚兜上绣的这些字,是什么意思?”
不料,听了朱由检的问题,蕊儿却莫名其妙,无辜地睁大了眼睛道:“王爷,臣妾这肚兜上面没有绣字啊!”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难道人穿越过来,眼睛却出了问题么?俺还没看够美女啊,这眼神咋还不好使了呢!
朱由检恼羞成怒,将肚兜一把扯过来,认真地平摊在床上,使劲揉了揉眼睛,仔细看起来。只是再怎么看,这大红底色的肚兜上,仍是用绿色丝线绣成的“魏忠贤谋害殿下”七个字。再抬头看蕊儿,也仍是一脸无辜的表情。
朱由检火了:“还不承认?难道你不识字?这几个绿色的字是什么?”
蕊儿见朱由检突然又生了气,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王爷息怒,臣妾识字,但是这块红肚兜上,确实没有绿色的字啊!”
朱由检像看个怪物一样盯了蕊儿半晌,突然若有所悟。他用眼睛的余光一瞥,看见房间内的一张桌子上放着一件精致的工艺品,顿时有了主意,假装像发现了宝贝,高声叫道:“蕊儿,桌子上那件红白相间的东西是什么?拿来我看!”
蕊儿不明就里,只得过去把那件东西拿了过来,递给朱由检道:“王爷,这叫翡翠白菜,是用翡翠雕成的,乃是皇后送给臣妾的礼物。”
朱由检当然知道这件翡翠白菜是无价之宝,不过此刻重点不在这里。他手持翡翠白菜,不怀好意地问道:“看看,这是什么颜色?”
蕊儿莫名其妙地答道:“是红白相间,王爷。”
朱由检赶紧追问:“这件肚兜,也是别人送的吧?”
蕊儿忸怩着答道:“是,王爷。也是皇后所赠。皇后吩咐臣妾,新婚之时一定要穿着的。”
额滴个神呐!敢情俺媳妇是个红绿色盲!
心念电转之间,朱由检已经将这件事猜到了个七七八八。“魏忠贤谋害殿下”这个信息,是通过王妃蕊儿的肚兜传递给自己的,而发出这个信息的人,只能是皇后。为了避免泄露信息,她把字绣在肚兜这种非常私密的东西上。蕊儿自然不会把自己的肚兜让丈夫之外的人看,而且就是她自己看了,都看不出有任何异常来。朱由检甚至怀疑,蕊儿被选为王妃,除了容貌出众,知书达礼等原因外,更重要的是她是个色盲!
可见皇后心思之缜密,也可见此事之非同小可!
可是,皇后为什么要给自己传递这样的信息?我只是王爷,又不是皇上,皇后没道理隔着皇上,偷偷给我传递这种秘密啊?难不成,我穿越过来之前的朱由检,还和皇后有一腿?
朱由检只顾胡思乱想,眼神直勾勾地定在蕊儿身上。过了一会儿,他才突然意识到,蕊儿已经除去了最后一片遮挡,就这样将自己完美的躯体呈现在自己面前!那雪白的酥胸正不住地起伏着,那傲人的双峰上,两颗尚未熟透的红葡萄,正等着自己去采撷!
在这一瞬间,朱由检把所有的东西全忘了,只是张着嘴,呆呆地看着蕊儿。良久,只听得“叭嗒”一声,朱由检同志的哈喇子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银线,掉在了地上。
蕊儿此时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惊叫一声,赶忙用手护住了自己的胸部。她还觉得不保险,干脆趴到了床上,紧紧地压住那一片春色。回想到刚才,自己还光着身子在房内走了一圈,啊呀呀!王爷真的好坏!
她却不知这样一来,自己的粉背,又暴露在朱由检那如同手术刀般的目光之下了。
朱由检的呼吸逐渐粗重了起来,心中暗道:管他什么魏忠贤,管他什么皇后,管他什么阴谋诡计,舒服一秒是一秒吧!反正已经是两世为人,也算赚到了,放着眼前的尤物不下手,就是再多活五百年也没啥意思!
然而,就在朱由检的魔掌即将触及蕊儿的身体之时,一个尖利的声音由远而近,彻底破坏了这春意盎然的气氛:“圣旨到!宁王朱由检、宁王妃即刻接旨!”
第十一章 九千岁闪亮登场
三次了,都特么三次了!
朱由检郁闷地想,皇后是不是在这个肚兜上面施了什么法术了?每次要和蕊儿成就好事,每次到了剩下这个肚兜的时候,总有点什么事情来搅局!
还没等他抱怨,房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了,满脸惊慌之色的侍女伊伊一脚闯了进来,如同打机关枪一般地说道:“王爷娘娘不好了,皇上派东厂督公魏忠贤来传圣旨,要王爷和娘娘即刻到前殿去接旨呢!啊!…”
这最后的一声“啊”,自然是因为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场景。
听说魏忠贤来传旨,朱由检顿时傻了眼,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这魏忠贤不是要谋害老子么,这会子传的是什么旨?别是他假传圣旨,要把老子给做了吧!
还是蕊儿先恢复了冷静,对伊伊叱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为王爷更衣!”
伊伊嘴里应了声“是”,赶忙走上前来为朱由检更衣。说是更衣,其实朱由检压根啥也没穿,只是刚才一直在被窝里躺着,倒也觉不出什么来。这下要让一个尚未成年的少女给光光溜溜的自己侍候穿衣,朱由检就是脸皮再厚,也做不出来这种事来。他从伊伊手中抢过衣服,在被窝里毛手毛脚地就想自己穿上。
可是费了半天劲才发现,这些衣服可不是现代的衬衣长裤,随便一蹬一披一系扣就行了。这几件古代的服装不仅纹饰十分繁杂,穿起来也完全不得要领,朱由检找了半天,愣是没琢磨明白怎么把衣服穿到身上。还是伊伊看出了朱由检的窘态,轻声道:“王爷莫急,还是奴婢侍候王爷更衣吧。”
朱由检此时也乱了方寸,只得让伊伊动手了。好在伊伊倒是没有丝毫的羞怯,并且手脚十分麻利,没几下就给他从里到外穿得妥妥贴贴。此时,又有两个宫女进来侍候,并且合力端过来一面大铜镜。朱由检第一次通过铜镜看到了今生的自己,虽然比前世矮了些,但身材还算匀称,容貌还算清秀。再配上这一身朱红色蟒袍,戴上乌黑的冠冕,穿上崭新的长靴,还别说,真有那么点风流倜傥、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王者气度。比起前世那一头乱发、两条短腿的邋遢形象,现在也算是脱胎换骨了。
紧接着,朱由检从镜中又看到了蕊儿。她此时也穿好了王妃的盛装,与昨夜以喜庆为主的新娘礼服相比,感觉又有不同。蕊儿虽然年龄尚小,但换上了王妃装束,刚才的娇羞之气立时一扫而空,很自然地有了一种高贵典雅的风范。与朱由检站在一起,还真称得上是珠联璧合。
蕊儿见朱由检又看得呆了,赶紧低声道:“王爷,魏公公还在前面等着传旨呢!”
朱由检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冲出房门,蕊儿也在后面紧紧跟随。
一出房门,外面凛冽的寒风让朱由检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原来,他身后的寝宫一直烧着炭火,将殿内烘得温暖如春,外面却正是隆冬时节,天上还飘着些小雪花。
朱由检又匆匆地观察了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很显然,自己是身处一座古代宫殿式建筑中,刚才出来的后殿,也就是寝宫;现在面对的,则是更为高大的前殿;前殿和后殿之间,则是颇为宽广的庭院,院内还种植着两颗高大的国槐。至于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他就不得而知了。
匆匆穿过庭院,从后门进入前殿,只见空旷的殿内并没有太多的物件,当中一张大号的木椅,做工考究,应该是主人就座的位置。前面则是两排稍小一号的木椅。看来,这里应该是个议事厅了。
再往前殿的正门口看去,只见一名身材高大、身着华丽官服的官员一手手持圣旨,另一手负在背后,昂然而立。此人年龄约在五十岁左右,两鬓的头发已经花白,仪容看上去颇有点威严,不过下巴却是光光的,没有一根胡须。
难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督主、九千岁,魏忠贤?
正当朱由检打量此人时,此人也看到了朱由检,立刻朗声道:“宁王朱由检、宁王妃听旨!”声音中气十足,只是略有些尖利,让人觉得不太顺耳。朱由检这才知道,敢情自己刚才在后殿听到的那一嗓子就是魏忠贤喊的,不由得恨得牙根痒痒,心想不带这么坑爹的,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你大爷我要成其好事的时候来传旨,吓得自己立刻就软了。以后要落下病根,非跟你小子玩命不可!
恨归恨,他还是赶忙跪下去,身后的蕊儿也跟着跪了下去。朱由检心想,幸亏在前世看了不少狗血的古装电视剧,要不然这场面还真应付不来。又琢磨着,原来自己的封号是“宁王”,听起来还不错嘛。
不学无术的他哪里知道,这“宁王”可非同一般。明代第一位宁王是开国皇帝朱元璋的第十七子朱权,受封于大宁(今内蒙赤峰市宁城县),与燕王朱棣等王子节制边境兵马。他的麾下有当时最为精锐的骑兵“朵颜三卫”,是藩王中兵力最盛者。
不料朱元璋驾崩,建文帝朱允炆即位后,燕王朱棣起兵叛乱,与南京朝廷进行了四年的战争,史称“靖难之役”。在此间,朱棣胁迫朱权与自己一起造反,并许以事成之后,分天下而治。然后,又逐渐剥夺了朱权的一切权力。
后来朱棣造反成功,推翻了建文帝,自立为帝,即是明代的第三位皇帝明成祖。当上皇帝以后,朱棣翻脸不认帐,什么“分天下而治”连提也不提。可怜的宁王朱权,却被“发配”到江西南昌,虽名为王爷,实则跟个囚徒也差不了多少。
这还不算完。王爵都是世袭罔替的,一百多年以后的正德年间,朱权的四代孙宁王朱宸濠,借口正德皇帝朱厚照昏庸无道,起兵反叛。这一次,却再次输了个精光,反叛失败被杀,“宁王”这一藩系也从此被废除。
然而天启皇帝朱由校即位后,魏忠贤等人却怂恿着皇帝,立五弟朱由检为宁王。这一手相当恶毒,因为历史上的宁王已经造过两次反了,一时间民间议论纷纷,甚至有传言说朱由检脑后天生反骨,日后必反。当然,这些传言也是魏忠贤的手下编造出来的,无非就是想离间皇帝和朱由检,好把皇帝牢牢控制在手心。
孰料,朱由校比朱由检更不学无术,历史问题一概不知,也漠不关心。朱由校兄弟六人,除了自己和朱由检,其余均早早夭亡,因此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弟一直是恩宠有加。
当然,刚刚穿越过来的朱由检同志,只能是无知者无畏了。
不过不容朱由检有时间胡思乱想,魏忠贤展开圣旨,不疾不徐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前几日听说五弟病了,朕好生烦恼,饭也吃不下。皇后的主意,让五弟马上成婚。现在五弟果然好了,朕高兴得很,看来老天也帮助五弟。皇后有功,王妃有功,朕后面还要重重封赏。着五弟和王妃即刻见驾,朕有赏赐要当面给五弟。钦此!”
朱由检听得都惊呆了:这是哪门子圣旨?!原以为圣旨这种冠冕堂皇的东东,必定要整得辞藻华美,满纸文言。可自己刚刚听魏忠贤宣读的,偏偏就是这种极其可怜的语文水平。说句不好听的,连个三年级的小学生都不如!
魏忠贤宣旨完毕,见朱由检还愣愣地跪着,立刻换了一副谄媚的笑容,那速度,即使是川剧变脸,恐怕也要自愧不如。他将圣旨卷起来往朱由检面前一递,小声道:“宁王千岁,领旨谢恩吧!”
朱由检这才醒过味来,赶忙学着古装电视剧里的样子,叩头领旨谢恩。起身之后,只见魏忠贤那张老脸已经对着自己笑成了一朵花,要多恶心有多恶心。不等朱由检发话,魏忠贤抢前一步跪倒在地,以太监特有的腔调高声唱道:“老奴魏忠贤,给王爷请安,给娘娘请安!”
明明心中满腔仇恨,朱由检还是赶紧将魏忠贤搀了起来。人家毕竟号称九千岁,比哥们还大八千岁呢,跪一下那就是做做样子,可千万别当真了。再说了,这当官还不打笑脸人呢。虽说皇后在肚兜上绣了“魏忠贤谋害殿下”,但是到底怎么个情况,朱由检还是一头雾水,也不敢确定。兴许这只是个误会?咱刚穿越过来,连牙都没顾上刷呢,从来也没招惹过魏忠贤,他谋害咱作甚?
朱由检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假惺惺地道:“有劳魏公公传旨,快请上座!”
魏忠贤却并不入座,朗声笑道:“在王爷面前,哪有老奴的座位。欣闻王爷痊愈,老奴不胜欢喜。王爷刚刚大婚,老奴想着宫内一定缺少侍候的婢女,”说着拍了几下巴掌,就见从殿外走进四名宫女,齐齐地跪倒磕头道:“见过王爷千岁,见过娘娘千岁!”
不等朱由检反应过来,魏忠贤接着道:“这四个丫头,手脚倒还麻利,长相也还过得去,就让她们进来侍候王爷吧。”
朱由检仔细看去,再次惊呆了!
这四位,又是一水的大美女!更难得的是,竟然长得一模一样!
第十二章 穿越三定律
穿越定律之一:乱世出英雄。
其实中国历史上下五千年,真正天下大乱的日子并不太多。谁不想过安稳日子?没事打仗玩,吃饱了撑的?就算按照罗贯中老先生的说法,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那也顶多是对半开。可但凡穿越成功的同志,却几乎无一例外地闯入了乱世,仿佛还嫌历史不够乱,非得给干柴烈火再添点汽油似的。
不过要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想想,如果不是在乱世,您老就算穿越了,也没多大折腾头,基本上是该咋地还得咋地。运气好,穿成了王侯将相,您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偷着乐去吧。有首特有名气的英文诗怎么说来着:“既然已经happy,何必苦苦study?不如挣些money,早点生个baby!”
万一运气不好,穿成了布衣百姓,对不起,是龙您得盘着,是虎您得卧着。您说您有本事,对不起,咱用不着!您呐,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吧。
穿越定律之二: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要说人民群众的智慧,那必须是无穷的。要不是万恶的封建社会严重抑制了伟大的中国人民的创造性,咱们早跑步进入共产主义了。这不,只要穿越的同志稍加点拨,那个时代的科技水平必定会突飞猛进,发明个新工具、新武器就像喝杯水那么简单,矿产资源要啥有啥,生产工艺直接与现代接轨,生产设备嘛,要不要都行,咱看重的是结果,不是过程。
穿越定律之三:男主必种马,女主必宫斗。
按理来说,咱们现在所处的是个开放的社会,尤其是思想解放。虽然没有明确喊出“性解放”的口号,但基本上还是有权利追求性福的。可但凡穿越了的男同志,无一不是在前世严重性压抑,以至在穿越过后,基本上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恨不得把天下美女尽收怀中。而那些美女们也都跟苍蝇见着臭肉似的,永远不停地围着男主转。您要真有这魅力,别穿越了,在现实社会搞个真的不更好?不过您可别忘了,您老可不是*库,夜总会的帅哥比您man得多,干不了两年基本上都趴下了。就您这小身板,能吃得消么?
穿越的女同学们就更惨了,本来落入王家挺好一事儿,一辈子吃喝不愁,又不用工作,天天逗猫遛狗不就结了么。您还非得让那个多情的npc对您三心二意,没有对手制造对手,整天和一帮心理极其阴暗的蛇蝎美女明争暗斗。与人斗其乐无穷是吧?
此时的朱由检同志,仔细把自己的处境和穿越三定律做了个对比。
要说乱世,还真是乱世。虽然现在还是天启年间,可离明朝灭亡也没几年了。用不了多久,李自成就要造反,清军就要入关。可惜的是,这么经典的乱世,没穿成英雄,却穿成了个狗熊。朱由检昨夜做了很长时间的梦,在梦中,那根上吊的绳子总是在眼前晃来晃去。
要说科技,那就更开玩笑了。前世的尤俭同学,倒是上过大学。不过,大学也不过就是由你玩四年,要指着课堂上那点玩意开天辟地,真该吃药了。尤其是他学的是管理学,你说你要是学个化学、学个机械、学个建筑工程啥的,可能还有点用,学管理学你能管理谁,谁让你管?至于初中高中学过的数理化,尤俭同学更是连本带利还给老师了。要让现在的朱由检同志冷不丁整个大发明出来,恐怕比让他穿越回去还难。
还别说,稍微靠点谱的,就是这穿越第三定律,又称种马大定理了。看起来朱由检同志还是比较有女人缘的,穿越过来直接成婚。虽然让肚兜给搅和了,没能首战告捷,但是蕊儿可是合法妻子,来日方长,也不必急于一时。这不,魏忠贤又送来四个容貌一模一样的美女,看来这种马是当定了。成功男人和失败男人有啥区别?成功男人就是白天瞎jb忙,晚上jb瞎忙;失败男人就是白天没jb事,晚上jb没事!前世已经够失败了,今生好歹也成功一回吧!
魏忠贤见四位美女一进殿,朱由检的眼神就直了,心中不住冷笑,口中却恭谨地道:“这四个丫头乃是孪生姐妹,从小没了父母,在街头乞讨,怪可怜的。几年前正巧让老奴在街头遇见,就带回府中。如今她们几个都大了,除了一般的活计,琴棋书画也都学过一点,陪王爷娱乐一下解解闷,都不在话下。”
所谓“娱乐一下”,朱由检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他刚想半推半就,将四位美女收入囊中,脑海中却猛然浮现出“魏忠贤谋害殿下”这几个大字,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里是四位美女,分明就是放在我身边的四个摄像头啊!搞不好,最后还会变成四颗定时炸弹!
见朱由检明明已经心动,却又突然沉吟不语,魏忠贤还以为他是碍于刚刚奉旨成婚,不好意思当着王妃的面收下美女。于是他转而对着蕊儿呵呵笑道:“娘娘,您看如何呢?”
朱由检原以为蕊儿就算不一蹦三尺高,也得摔个脸子。没想到蕊儿倒是微微一笑道:“多谢魏公公的好意,那本宫就替王爷做个主,将她们收下吧。”
这下倒弄得朱由检老大不好意思,只得打着哈哈,掩饰自己的尴尬。
魏忠贤见人也送出去了,就要起身告辞。还是蕊儿明白事,叫身边的宫女用托盘托着一件物什,交与魏忠贤,同时笑道:“魏公公这次辛苦了,日后还望魏公公多多照拂我家王爷。”
魏忠贤将那物什接过,揣入袖中,老脸再次笑成了一朵花。他拱了拱手道:“如此,老奴就告辞了,还请王爷和娘娘尽快去乾清宫,皇上还等着呢。”
朱由检和蕊儿陪着魏忠贤走出正殿,又穿过前庭和院落的大门,来到这处宫殿的外面。魏忠贤嘻嘻笑道:“不劳王爷和娘娘远送,老奴这就回去缴旨。”
朱由检这才发现,宫门外仍是层层叠叠的宫殿。而魏忠贤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外面足足有几十名手下守候多时,还有八名小太监抬着一抬大轿。魏忠贤弯腰钻进大轿,这几十人的队伍才逶迤远去,真是派头十足。
见魏忠贤等人走远了,朱由检这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往回进宫。这一回头,才发现高大的宫门上,一块蓝底匾额高高悬挂,上面是金光灿灿的三个大字:文华门。
朱由检立马就明白了:原来自己身处的地方,就是紫禁城啊!
前世的尤俭,倒是去北京旅游过一次,其中的景点自然少不了故宫,也就是紫禁城。对紫禁城内的著名建筑,他也了解了一些。文华门里面自然是文华殿,这文华殿位于紫禁城的东南部,三大殿的东侧,是皇帝召开经筵,以及皇族子弟学习的地方。只是在今生,这里却成了朱由检的寝宫。
朱由检原以为王爷肯定是在自己的王府居住,没想到自己也住在紫禁城里。这可是皇帝老儿和他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住的地儿!想当年老子在这撒泡尿还得交五块钱,有的地方还神神秘秘的不让进。现在哥大大咧咧在这下榻了,故宫管理处的那帮孙子们,你们倒再是来吆喝你大爷一回,来啊!
朱由检洋洋得意地回到宫中,却发现刚才魏忠贤送的那四位美女还在殿内跪着,因为没有新主人的命令,不敢起来。他这才头疼起来,不知如何处理。
蕊儿何等聪明,早就看出了朱由检的尴尬。她对朱由检使了个眼色,随即对四位美女道:“起来回话吧。你们叫什么名字?”
四位孪生美女这才起身。朱由检咳嗽两声,假装观看殿内的陈设,却不住偷眼往她们脸上身上瞄去。但见这四位少女其实年龄也不大,与蕊儿倒是相仿。不过,那眉眼之间,少了些蕊儿的清丽脱俗,却多了些温柔妩媚,自是别有一番风韵。
朱由检不由得想起前世看过的金庸小说《天龙八部》,那里面灵鹫宫天山童姥的四名侍女梅剑、兰剑、竹剑、菊剑,也是这般年纪大小。后来天山童姥丧命,虚竹成为灵鹫宫新主人。当虚竹回少林寺后,这四名侍女暗中跟着,结果被少林寺的高僧发现。其中一位老和尚还这么评价道:“方丈师兄,这四位姑娘眉锁腰直,颈细背挺,显是守身如玉的处女。”再看眼前这四位孪生姐妹,倒真的符合老和尚的描述。只不过,这老和尚怎么知道这样的就是处女?看来,这秃驴也不是什么好和尚。
朱由检正胡思乱想着,却听那四名少女以甜美的嗓音齐声回禀道:“回王爷娘娘,我姐妹四人本是流落街头的孤儿,根本没有名字。到了魏公公府上,魏公公给我们四个取名大妞、二妞、三妞、小妞。”
朱由检心中一阵激动,不由得对魏忠贤产生了莫大的好感:见过没文化的,没见过这么没文化的!有了魏忠贤比着,我老人家也可以算个大才子了!
蕊儿本来还是一本正经地听着,听到这里却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良久才道:“这几个名字太俗了。你们一个个出落的如此美丽,叫大妞小妞,也太煞风景。王爷,不如您给她们几个重新取个好听的名字?”
朱由检假装思索了一下道:“那就叫梅剑、兰剑、竹剑、菊剑吧。”
蕊儿听得眼前一亮,半是赞许、半是打趣地道:“这名字取得好啊!既有四季花朵的妩媚,又有剑的英气,看来王爷很喜欢你们几个呢!”心中却暗想,谁说这个人不学无术,能不假思索,顺口取出这样好的名字,就是我也自愧不如呢!
四位孪生姐妹也不胜欣喜地跪倒谢道:“谢王爷赐名!”
朱由检口中应付道:“不客气,不客气啊,嘿嘿嘿嘿。”心中却暗叫,惭愧惭愧!金庸大侠,俺剽窃你知识产权了,你可不要告我啊!
第十三章 东缉事厂
魏忠贤坐着八抬大轿,被众人簇拥着,在紫禁城中大摇大摆,向北而行。这时的雪比刚才紧了许多,随行者满头满身都落满了雪花,却没有一个人敢伸手去掸。
其实在紫禁城中,只有皇帝可以做八个人抬的大轿。即使是贵为皇太后、皇后,也只能坐四人抬的轿子。其余如贵妃,以及有特殊功勋的大臣,则只能坐二人抬的小轿。即使是这种小轿,也已经是莫大的恩典。剩下的人,就只能坐11路公交了。魏忠贤如此僭越,上至内阁辅臣,下至宫女杂役,人人都看在眼里。以东林党人为首的朝臣,就因为这一条,弹劾魏忠贤不下百次了。但是皇帝不管事,批红权掌握在魏忠贤手里,那些弹劾的奏章还要让魏忠贤来批准,最后终成废纸。后来皇帝知道了,竟然满不在乎,后来干脆下旨,特许魏忠贤可以坐八抬大轿。
不过此时,魏忠贤却并不是像他对朱由检说的那样,回乾清宫缴旨。刚刚走出朱由检的视线,他立刻阴着脸,面无表情地说道:“回东厂去,叫显纯、显真过来。对了,还有那个太医,叫贾什么来着?”
轿子的左右两侧,分别由一名手持佩刀的侍卫护持。其中的一人立即单膝点地,肃容应道:“回督主,那个太医叫贾用,是正四品太医院同知。”
魏忠贤似乎有些疲倦,用略有点沙哑的声音说了声:“去吧。”
那名侍卫将头一低,并不像电视剧中常演的那样高声答“是”或者“尊令”之类,而是一言不发,直到魏忠贤的大轿走远了,才匆匆起身,向着另外一个方向疾行而去。
东厂位于紫禁城东北角,是一处三进的院落。紫禁城有九千多间房子,乍看起来,这里与其他大多数殿阁也没什么不同。不过,这里从内到外一棵树也没有,而且被大批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地严密守卫着。在正门外五步之处立着一块牌匾,上面是明成祖朱棣手书的“东缉事厂”四个大字,无形中带着一种阴冷肃杀之气,和紫禁城那种恢宏广阔、海纳百川的气势相比,实在是格格不入。
其实东厂本来在紫禁城之外。魏忠贤大权独揽,竟自己做主把东厂迁进了大内,顺便带进了不少武功高强的档头和番子。这些人自成一体,完全不受紫禁城的禁卫节制,即使夜间宫禁,仍有专设之门可随意出入,简直把皇上家当成自己家了。
八抬大轿直接穿过了正门,绕过了正殿,又穿过中庭,到后殿门前方才落轿。魏忠贤被人搀扶着从轿中下来,径直进入后殿,坐在了他那个头堪比龙椅的太师椅上。
而在中庭等候魏忠贤多时的几个人,此时才鱼贯进入后殿。为首的两人跪下大礼参拜道:“儿许显纯、许显真见过父亲大人!”
魏忠贤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木雕泥塑般的表情。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道:“我儿不必多礼,一旁坐下。查清楚了没有?”
向魏忠贤参拜的这两个人,一个是正三品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显纯,另一个是他的胞弟、东厂档头许显真。
许显纯今年三十多岁,却已吃得大腹便便,脑满肠肥,连给魏忠贤跪下都颇为吃力,需要旁边的侍卫搀扶。本来他的眼睛就小,让满脸的横肉一挤,几乎在脸上都找不到了。而许显真则截然相反,虽然年龄只有二十多岁,但浑身透露出一种干练和杀气,双目精芒闪现,如同黑夜里潜伏在树丛中的狮子,令人不寒而栗。虽然是亲兄弟,二人外貌差异如此之大,倒也稀奇。
其时魏忠贤和他掌控的东厂权势滔天,趋炎附势之徒纷纷拜入他的门下。这许显纯原是武进士出身,进入锦衣卫做个小官。后来攀附上了魏忠贤,竟无耻地拜这个太监为干爹,自此青云直上,没几年时间就升到了正三品,专管锦衣卫刑狱之事,深得魏忠贤的器重,号称魏忠贤手下“五彪”之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又把自己的亲弟弟许显真推荐给魏忠贤,也得到重用,做了东厂的一名档头,专司侦缉。
许显纯见魏忠贤发问,忙垂首答道:“回父亲大人的话,儿等刚刚审问过了太医院同知贾用。”说着冲许显真使个眼色。许显真会意,回身将后面已经瘫坐在地的一人像拖死狗般拽了过来。这个人正是昨夜给朱由检诊治过的太医贾用,如今已吓得面如死灰,体如筛糠,一股劲地向魏忠贤叩头道:“九千岁饶命!九千岁饶命!”
许显真见贾用除了告饶,连句整话也说不出来,就替他说道:“父亲大人,儿刚才已经审过这厮,他说昨天傍晚趁人不备时,已在给那个人熬的药中下了三更断肠草。孰料刚下完药,太医院院使包建严也奉旨来了,要亲检汤药。贾用想着三更断肠草下到药中无色无味,包建严未必检得出来,他在房间里反惹嫌疑,就退出去了一小会儿。包建严是如何检查汤药的,他就没敢看。到得亥时,那人就突然醒转了。”
魏忠贤不错眼珠地盯着贾用,胖手抚摸着自己光光的下巴,良久才微笑道:“贾太医,事情可是这样的?”
贾用颤声道:“确…确是如此,在九千岁面前,微臣不敢有半句欺瞒!”
魏忠贤用手对着贾用虚抬了一下,笑着说道:“贾太医,起来说话么!你看你这是何必,咱家只不过问句话,关心一下宁王的病情,何至于就把你吓成这样呢!你再说说,这院使包建严平时如何,与何人有私交,现在何处?”
贾用见魏忠贤始终笑容可掬,比刚才胆子壮了些。他稳了稳心神道:“微臣还是跪着给九千岁回话,九千岁面前,微臣哪有站的份儿呢。这包建严是我的顶头上司,医术是极高明的。他平时与谁私交,这个微臣是不知道的,不过他素有心疾,昨夜被宁王吓了一跳,当场就昏厥了。抬回太医院,人已经不行了…”
“什么?!死了?!”魏忠贤冷不丁拍案而起,勃然大怒,脸上的肉丝都气得突突乱跳。东厂大堂内的众人顿时唬得噤若寒蝉,就连许显纯都吓得打了个冷战。
过了一会儿,许显真小心翼翼地道:“父亲大人,儿已派人去了包建严家。包建严确实已死,他的家人正在张罗丧事。儿还探明,这包建严与东林党人过从甚密,杨涟、左光斗等人生病之时,还曾请他上门诊治。”
魏忠贤倒背着双手,以极快的速度在殿内来回走了两趟,嘴里叨咕着:“东林党…东林党…”
许显纯趁机插言道:“以儿看来,这次行动咱们这里肯定有人走漏了消息,事机不密,被东林党人提前知晓。这包建严,定是东林党的走狗,在关键时刻坏了大事。然后,来个一死了之,死无对证。不对,很有可能是东林党人杀了他灭口!只是如此一来,我们从包建严这里就没法下手,顺藤摸瓜了。”
魏忠贤倏地停住脚步,冷哼一声道:“他死了,不是还有他的老婆孩子么。显纯,你就查查他们。”
许显纯忙应了声:“是,父亲大人!”然后斜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贾用,用眼神示意魏忠贤道:“那个人醒过来之后上蹿下跳,贾太医正好借机会,给他服了一剂安神醒脑的汤药。您看…”
魏忠贤“呵呵呵”地大笑起来,声如鹰隼,笑得所有人浑身发冷。突然,他收住笑声,上前两步,双手把贾用搀扶起来,温和地道:“贾太医,你辛苦了,咱家谢谢你。现在没你的事了,回去歇着吧,嘿嘿。”
贾用如蒙大赦,重新跪在地上给魏忠贤磕了三个响头,连声道:“谢九千岁,谢九千岁!”
魏忠贤摇摇头,笑着挥了挥手,贾用赶忙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去。
孰料贾用刚转过身去,魏忠贤立即给一旁的许显真递了个眼色。许显真会意,一个箭步追到贾用身后,双手扳住贾用的头,用力一拧。
殿内响起了清脆的骨骼碎裂之声。贾用的胸膛还冲着殿外,可是脑袋却转了个900度,两只眼睛如同死鱼般凸出眶外,露出极度惊恐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身后的魏忠贤。过了几秒钟,才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魏忠贤依然摸着下巴,笑容可掬。许显纯笑道:“这死东西,死都死得这么难看。赶紧拖出去扔了,别污了父亲大人的眼。”
众人七手八脚,把贾用的尸体搭了出去。魏忠贤这才慢悠悠地道:“这贾太医为了给宁王千岁治病,殚精竭虑,结果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脖子摔断了,可惜,可惜。他还有家人没有?”
许显真会意,对着魏忠贤躬身施了个礼,大踏步走出殿去。望着许显真的背影,魏忠贤满意地笑了:“显纯呐,显真这小兔崽子,你说怎么这么聪明呢!”
许显纯谄媚地笑道:“那还不是父亲大人的栽培。”
魏忠贤笑了一阵,缓缓收住了笑容,沉吟道:“显纯呐。现在看来,东林党人势力还是不小,手段也不可谓不高明。一击不中,咱们得赶紧收手。再这样明着来,被抓住把柄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去和尔耕、呈秀他们好好商议一下,另外,先把内鬼揪出来再说!”
殿外的雪,此时下得更大了。
第十四章 木匠皇帝
刚刚穿越过来就害死两个太医,这可是朱由检同志绝对没有想到的。尤其是包建严包大人,老爷子本来心脏就不太好,这两天皇上严旨一定要救宁王,包建严已经鸭梨山大了。结果朱由检死去活来还连带诈尸,老爷子没禁受得住这种刺激,突发心肌梗死,一会儿就过去了。结果竟被怀疑暗通东林党,与魏忠贤作对,不但死了白死,还要连累家人,真是比窦娥还冤!
此时的朱由检,正和蕊儿一起,走在前往乾清宫觐见皇帝的路上。一路大雪纷飞,把个紫禁城变成了银色的世界,宛如天宫一般。朱由检在前世是北方人,大雪见得多了,倒也不以为意。蕊儿则不然,她自幼在苏州长大,今年秋天刚刚随父亲进京城。虽然这些年尽是些寒冷的冬天,但苏杭之地也从未下过雪,至多是冬雨而已。本来二人都可以坐轿,朱由检见蕊儿喜欢下雪,为了讨好老婆,也就不坐轿了。见了大如鹅毛的雪片,蕊儿十分好奇和激动,忍不住不时地用手去接。雪片落在头上身上,也舍不得去掸,不多时就成了个雪人儿。如果不时碍着王妃的身份,她早就想大跳大笑,甚至在雪地上打个滚,快乐地撒点野了。
朱由检望着童心未泯的蕊儿,心里不由得感叹:对孩子来说,有时候快乐就是这么简单,一场雪就能忘掉所有的不愉快。而长大了以后,见识多了,也就逐渐地麻木,逐渐地成为一个俗人。除了金钱和美女,真是没啥能打动自己的了。而今,自己从遥远的未来穿越至此,比起天蓬元帅错投猪胎,真是幸运得无以复加。美女自不必多言,现在身边就有六个了,以后还不知道要有多少。至于钱,作为皇帝宠爱的王爷,那还能少得了?可是即使如此,想到未来可怕的命运,想到眼下危险的处境,朱由检的心中还是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连呼吸都觉得不顺畅。过去对那些达官贵人、亿万富翁只有羡慕嫉妒恨,现在才明白,谁他娘的都不容易!
蕊儿正高兴着,见朱由检盯着自己出神,还以为是自己失态,不好意思地小声道:“臣妾失礼了,请王爷恕罪。”
朱由检正瞎琢磨着,闻听此言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忙笑道:“这有什么失礼的,哪里来的那么多礼数。下雪了,不玩雪岂不可惜。一会儿见过皇帝以后,咱们回到文华殿,饮酒赏雪,堆雪人,打雪仗,拉雪橇,滚雪球,让你玩个够,好不好?”
蕊儿哪里知道下雪还有如此多的玩法,欢喜得不住点头,眼神充满了期待。就连旁边的伊伊,以及刚刚跟了朱由检的梅剑等四姐妹,也都让他忽悠得心驰神往了。
其实朱由检还有若干玩雪的绝招,比如埋在雪堆里,突然蹦出来吓唬人,或者往雪地里撒尿,然后拿着冻成的冰溜子骗小朋友吃等等。过去他是很乐于玩这些恶搞游戏的,不过现在成了王爷了,自然也要注意身份。当着这么多美女的面,堂堂王爷在雪地里撒尿,他自己都觉得太龌龊了,只好憋住了没说出来。
不多时,他们已经穿过乾清门,来到乾清宫前。前世游览故宫时,朱由检倒也从导游那里了解到一点紫禁城的历史知识。这乾清宫乃是明清皇帝的正式寝宫,名义上皇帝晚上要在这里睡觉。不过实际上,皇帝们往往嫌乾清宫太大太严肃,很少愿意在这里过夜,不是去妃子们那里快活,就是找个其他的去处。比如康熙皇帝,就大部分时间呆在养心殿。再比如嘉靖皇帝,干脆躲出紫禁城,藏在西苑炼丹修道。如此看来,这当今圣上天启皇帝,还算是比较循规蹈矩的了。
不过刚穿过乾清门,朱由检就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只见从乾清门到乾清宫之间的宽阔的广场上,堆满了成捆的木料,甚至还有砍伐下来,未经任何加工的原木,两人合抱都不一定能抱得过来。这些木料都用苫布盖住,此时上面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积雪,十几名太监正忙碌地从苫布上把积雪扫下来,想必是为了防止木料受潮。
再看这些木料堆旁边,还散落着不少木制品。朱由检仔细一看,木桌、木椅、木凳、木制工艺品,种类还真挺齐全,不过全都是残缺不全,像是被人故意用斧子劈烂,然后随意丢弃在这里的。
乾清宫要拆迁?朱由检感到莫名其妙,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乾清宫,依然是巍然屹立,看不出任何异常。
朱由检正在纳罕,乾清宫门前侍立的一大群太监中疾步走过来一位,扯着公鸭嗓道:“老奴王体乾,给宁王千岁、王妃娘娘请安!您二位可来了,万岁爷等得都着急了。”
朱由检基本上算半个历史文盲,自然不知道这王体乾是何许人也。但能侍候在皇帝身边,肯定也来头不小。就算比不上魏忠贤那么威风,也绝对是万万得罪不起的。于是他赶紧挤出一付笑容道:“那就有劳王公公,带小王夫妇前去觐见万岁。”一边说着,一边心里感到别扭:这王爷要是想自谦一下,还真不好措辞。说“本王”吧,好像有点臭屁;说“臣”吧,好像又太贬低自己了,毕竟这王爷天生贵胄,和大臣还是有区别的;想来想去,就只有自称“小王”。但一说“小王”,总是想起扑克牌;在扑克牌里,小王除了能管管“2”,好像也没啥大用了,就连个最小的“对3”都管不起,最关键的是,只要一出“小王”,基本上必被“大王”拍死,最大的作用,也就仅限于做把贡献了。
朱由检一边想着,一边跟随着王体乾往前走,身后还跟着蕊儿。三人穿过几重森严的护卫,拾级而上,登上乾清宫的须弥座,来到紧闭着的高大宫门前。王体乾却不再往里走,回身陪笑道:“万岁爷有旨,着宁王、宁王妃进殿,无须通禀。王爷、娘娘,请吧!”
朱由检心中不由得一阵惊慌,心想里面坐着的可是大明帝国的皇帝,全天下属他最大,自己前世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当年在学校,顶多就是分管教育的副市长来学校视察。就这样,还得让一帮傻货提前一个星期撅着屁股吭哧吭哧搞卫生,拉条幅,摆花坛,写板报,忙得昏天黑地。学生会还得组织排练,比如领导问这个怎么答,问那个怎么答,非得练到天衣无缝,百分之百让领导满意才行。到了,人家根本就没到自己这个校区来,而傻货们除了骂几句“你丫吃饱了撑的,没事来瞎晃悠嘛”,也只能以更加猛烈地破坏卫生来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了。
现如今已经到了大殿门口,赶鸭子上架,不进去也不行了。朱由检只得稳了稳心神,高声道:“臣朱由检等觐见!”
喊完这一嗓子,殿内却没有任何反应。王体乾向着殿内一伸手,示意朱由检直接进殿。朱由检也只好小心翼翼地推开殿门,迈过高高的门槛,和蕊儿一起进入了乾清宫的大殿。
刚一进来,朱由检立刻吓了一大跳:这是地震了还是遭抢了?只见本来十分宽阔的大殿内,杂乱无章地摆满了各种木制家具器物,简直都没有个下脚地儿,就连盘龙柱上都斜靠着木梯,甚至是整张的木床。与殿外不同,这里的家具均是完好无损,用料考究,做工精巧,只是有的已经上了漆,有的还未上漆。殿内乌烟瘴气,空气污浊不堪,混杂着木屑和油漆的味道,呛得朱由检直咳嗽。地面上也满是锯末,且漆迹斑斑,时不时还有个没用完的漆桶,以及或大或小的木工锯、斧子凿子等工具。大殿正前方的御座之上,则是空无一人。
这哪里像是皇帝御极宇内的九宸之居,分明是个热火朝天的实木家具工厂嘛!
朱由检正疑惑着,突然听得大殿的一个角落处,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敲击之声。循着声音找过去,才发现家具堆中,一个满头锯末,浑身是汗的年轻人正赤着上身,用凿子对着一张大木床的床头雕花,认真地进行细微的加工。看这架势,活脱脱一个前世的装修师傅。
不等朱由检回过神来,这个年轻人哈哈大笑着扔掉了手中的工具,健步走了过来,用搭在肩膀上的脏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戏谑地道:“怎么了五弟,几日不见,认不出朕了么?”
这就是大明帝国的主人、主宰天下苍生的天启皇帝?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朱由检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他心目中的天启,就算比不上天启坦克,最起码也得有点君临天下的气度,往宝座上一坐不怒自威,张口就是“朕射你无罪”之类。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再怎么看,也还是个木匠!
不过仔细分辨,这个年轻人的容貌倒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只是身材更高大一些。此时殿外正大雪纷飞,乾清宫又大,比自己的文华殿冷了很多,但此人干活干得汗流浃背,一身赤膊倒也颇显健美,把身后的蕊儿臊得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只是他的脸色略显苍白,看上去并不是很健康。
过了几秒钟,朱由检才从震惊中醒过味来:既然自称“朕”,那不是皇帝还能是谁,别人借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开这种玩笑啊!于是赶紧与蕊儿一起跪倒在地,行叩拜之礼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个年轻人,正是朱由检的亲哥哥,天启皇帝朱由校。如果不是不学无术,朱由检就应该知道,朱由校是历史上著名的“木匠皇帝”,登基以来宠信魏忠贤,任其胡作非为,自己却不理朝政,只对木工活感兴趣,手艺倒也非同一般。如果不是皇帝,朱由校可称得上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木工大师。可惜他却偏偏是皇帝,于是就只能永远背上“昏君”的骂名了。
此时朱由校笑着一把搀起朱由检道:“你我兄弟,不要讲究这些礼节。这都是让那些老头子们看的,有个甚么用?”又转向蕊儿道:“宁王妃也起来吧。此次皇后将你指给了五弟,果然是有眼光,堪称国色天香,把朕的妃子们都比下去了!朕上了皇后的当了,要是不指给五弟你,朕就把你收了!”
朱由检听了心中一紧,心道我这皇帝哥哥别是一眼看上了蕊儿,要横刀夺爱吧?
第十五章 花梨紫檀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句话啥意思呢?就是说,天下所有的地方,全都是皇帝他老哥一个人的;天下所有的人,全都得听皇帝的招呼。只要皇帝一句话,要啥你就得给啥,就是要你的小命,你还得三跪九叩,谢主隆恩。要是皇帝看上了你的老婆,对不起,你就识相点,乖乖地交出来吧。
在历史上,皇帝抢别人老婆那是有悠久的历史传统的。四大美人之一的杨玉环,本来是唐玄宗的儿子的妃子,结果一次进宫给老公公请安,一眼让唐玄宗给看上了。这下也不用回去了,直接上龙床上请安去了。唐玄宗的儿子挺郁闷,昨天还是老婆,今天成了母后了。后来的清顺治皇帝福临,也抢了亲自己的弟弟博穆博果尔的妃子董鄂妃。他这个弟弟不如唐玄宗的儿子觉悟高,听说自己的女人被抢了,气势汹汹地去找顺治兴师问罪,据说还给了皇帝陛下一个大嘴巴。结果博穆博果尔同志被永远圈禁,没几年就郁郁而终。
蕊儿如花似玉,貌若天仙,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会垂涎三尺。万一皇帝看上了她,我老人家又该怎么办?是当个忍气吞声的小叔子,还是也威风一把,抡圆了给皇帝哥哥一个金光闪闪的大嘴巴子?然后,然后,恐怕,就木有然后了…
正当朱由检同志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之时,天启一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道:“五弟,开个玩笑,朕怎么会抢五弟心爱的女人。你且来看,”说着把朱由检拉到刚刚正在加工的大木床前,“这就是朕为你夫妇二人亲手打造的床,名为‘龙凤合欢床’,五弟,你现在就和王妃躺上去试试,看看合适不合适!”
朱由检心说没有你这么浑的,就算你是皇帝,开玩笑也太没边了!不过想是这么想,却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尴尬地“嘿嘿”傻笑。蕊儿更是被天启这几句戏谑之言羞得满面通红,头也不敢抬,连走近那张床都不敢。天启却看得心中大乐。他自幼登基,在宫中胡闹惯了,于人情事故完全不懂,哪里知道小叔子可以和嫂子说荤段子,大伯子哥却不能跟弟媳妇开玩笑的道理。就算知道,他也绝对不会在乎。
不过,朱由检发现这张床做得还真是不错。尤其是床头的雕花,在没有现代工具的情况下,用凿子一点一点凿出如此繁复的造型,绝对得花费不少功夫。他还不知道,这张床的雕花足足用去了天启一个月的时间,毁掉重做都好几次了。
天启见朱由检看得认真,不由得来了劲头,兴致勃勃地拉着他道:“来,五弟,再看看朕给你们夫妇造的太师椅。”说着从旁边的家具堆里,一手一个,举起两张还没有上漆的木椅来,放到朱由检面前。
朱由检认真看时,但见这木椅的木料色泽温润,材质坚韧,纹理清晰,有的木纹中还有些小的木疖,木疖处亦十分平整,呈现出老人头的形状。他不由得眼前一亮,脱口而出:“我靠,黄花梨木!”
朱由检的前世尤俭同学,从小就喜欢听单田芳老先生的评书,老早就从里面学会一句话:人分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这前面一句“人分三六九等”,倒是很好理解。人人生而平等,那纯属骗人的鬼话。君不见有人一落生就含着金钥匙,走到哪吃香到哪。有的人就郁闷了,一辈子考虑最多的问题就是下顿饭能不能吃上。尤俭同学自忖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虽然没当上那一等公民,最起码还有口饭吃。其实他是有点太自信了,等到大学毕业之时,就他这两下子,能不能吃上饭还真得两说着。
至于这后面一句:木分花梨紫檀,尤俭就不知所云了。直到上大学期间暑期打工,在家具卖场发传单拉人,对家具行业有了点了解,才知道“花梨”是指黄花梨木,“紫檀”是指紫檀木,都是极为名贵的木材。不过,黄花梨木中国南方也有出产,而紫檀木产地在东南亚一带,运输过来殊为不易,所以紫檀木比黄花梨木更为稀有。当时,一套黄花梨木的中式家具都炒到了几十万甚至几百万一套。尤俭还幻想过,既然有“木分花梨紫檀”之说,肯定黄花梨木过去也有不值钱的时候。要是能穿越过去一次,挨家挨户收点黄花梨木的破家具,再回来一卖,那不立刻发了。
天启见朱由检认得黄花梨木,登时大喜道:“五弟,你也懂木材,懂家具?!真是太好了!”一边说,一边紧紧握着朱由检的手,激动地不住摇晃。他单手能轻松举起沉重的黄花梨木椅,手劲自然也是极大,把朱由检捏得呲牙咧嘴,忍不住告饶道:“万岁,轻点儿!”在殿外偷听的太监,有的只偷听到了这一句,不禁吓了一跳,摇着头喃喃道:“荒唐,太荒唐了…”
朱由检哪里知道,天启帝朱由校自幼长在深宫,陪伴他度过童年的只有太监宫女,同龄的玩伴几乎没有,可以说是十分孤独,当了皇帝以后就更觉无聊。魏忠贤正是因为能变着法地陪他玩,哄他开心,所以才深得宠信。
不过,自从迷上了木工,魏忠贤也终于黔驴技穷了。这可是真正的技术和手艺,魏忠贤无赖出身,踢个毽子逗个鸟还行,木匠活是万万做不来的。因此天启只能一个人窝在深宫自己做家具,虽然自认已达大师级水准,但无人喝彩,有时候也感觉意兴阑珊。如今可算找着个知音,天启岂能轻易放过朱由检?
过了半天,天启好不容易才将激动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些,笑着问道:“五弟,你觉得这把椅子的做工如何,还应如何改进?”
朱由检抖了抖差点被捏碎的手,心想这椅子可是皇帝亲手打造的,谁要是敢说做工不好,那肯定是活得不耐烦了。但要说如何改进,朱由检可就不知如何回答了。如果说不需要改进,看皇帝这痴迷的样子,这种回答恐怕不对他的心思。一不对心思,对自己的印象就要变差了。不管怎么说,要是皇帝能罩着自己,总是好事一桩。就算魏忠贤想干掉自己,也得掂量掂量。所以,不能顺口答音,还真得提点有建设性的意见。
但是,朱由检不过就是在家具卖场发了几天宣传单,对家具只能算是一知半解。要是说句外行话,皇帝听着驴唇不对马嘴,那可就惨了。必须整点超前的东西,能把皇帝忽悠住了。于是他盯着椅子,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突然灵光一现,笑道:“万岁,这把椅子的做工,自然是十分考究的。别的不说,单这椅子的弯腿,没有足够的技巧,是做不出来的。不过…”
“不过什么?”天启好奇地问道。
“不过,”朱由检见天启没有生气,才放下心来继续说道:“黄花梨木质坚硬,这椅面又十分平整,坐久了,可能会感到疲劳。”
天启一拍大腿:“说得好!却是如何改进?”
朱由检笑道:“如果是小改进的话,可以在椅面上进行一点小加工,做出两个浅浅的凹面…”
不等朱由检说完,天启恍然大悟,兴奋地一跃而起道:“明白了!就是做个屁股的形状,让屁股正好可以陷进去!好主意,我怎么从来没有想到!”
朱由检一阵暴寒。前世讲究人体工程学,椅子做成这样,能在多大程度上缓解疲劳,他也没研究过,只觉得有点好玩而已。但皇帝你也太直白了!这可是金銮宝殿,您可是九五之尊,当众大喊“屁股”,成何体统啊,这也太有损您的光辉形象了!再看一旁的蕊儿,简直都恨不得要用手去捂耳朵,然后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天启却浑然不觉,旁若无人地用手在椅子上比划了半天,最后对朱由检颔首道:“没问题,我今天晚上就开始加工,三天以后就可以完活了,包括上好漆面。等等,”他突然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地问道:“你刚才说的‘小改进’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大改进?说来我听!”
朱由检心中暗自叫苦:这就叫祸从口出!刚才简单说个“改进”多好,明明已经把皇帝哄高兴了,现在我要再整出来个大改进,皇帝面子上挂不住,不但前功尽弃,自己这条小命搞不好都得扔了!
但是现在想改口已经来不及了,朱由检心一横,索性豁出去说道:“万岁,木椅再怎么改进,在舒适度上也很有限。如果在椅面上垫些软榻之类,又不够美观。不如以木为筋骨,外用厚皮覆盖,皮子内多填充一些棉花,如此坐上去就舒服多了。再在其中放些弹簧,当人站起之时,弹簧复位,就可以恢复没坐之前的形状,保持美观。”
说完之后,朱由检提心吊胆地看着天启,不知道自己拿沙发来糊弄皇帝,到底能不能过关。
可是过了半晌,天启也没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朱由检。渐渐地,天启的脸涨得通红起来,缓缓地抬起了手。
猛然间,天启的大巴掌狠狠地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