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八章 朝堂发难
正在朱由检愤怒地嘶吼之际,突然被轻柔地推醒。却见是陈圆圆与李香君正关切地望着自己,而自己仍是满头冷汗。
“万岁可是做恶梦了?”陈圆圆一边温柔地为朱由检擦拭额头的冷汗,一边轻声问道。
朱由检心头一暖,不由自主地抓住陈圆圆的素手道:“也算不得什么恶梦,不过是不大愉快罢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圆圆你到现在还没休息吧?”
“回万岁,已是四更二点了。”陈圆圆红着脸抽回手道,“圆圆已经习惯了晚睡晚起,倒是万岁还要上早朝,须得及早回宫。”
原来这个时代将夜晚分为五更,从戌时正开始,每个时辰为一更,四更就是丑时,也就是凌晨三点了。而每更又分为五点,每点相当于二十四分钟。四更二点,那就是快凌晨四时了。
“没想到朕睡着了这么久。”朱由检略带歉意地道,“报纸定稿没有?”
“已经印出来啦!”陈圆圆微笑着递上一份报纸,朱由检接过一闻,还带着淡淡的墨香,想是刚刚印刷出来。他大略翻了两页,兴奋地一跃而起道:“成了!有了这份报纸,看朕如何收拾那班道貌岸然的官员。通知警卫团,即刻回宫!”
临别之际,朱由检除了叮嘱赵明德继续精心治疗李香君外,又对陈圆圆神秘地一笑道:“圆圆且好好睡上一觉,醒时便有好消息!”
一个多时辰以后,朱由检已经威严地坐在乾清宫的御座上,目光炯炯地扫视着丹陛下的文武百官。
若在前朝,一般皇帝上朝都是让太监高呼:“百官有事早奏,无事退朝!”然后各位官员按品级依次奏事,皇帝一一裁处。官员奏完事,早朝也就散了。
但到了崇祯皇帝这里,这种规矩却被彻底打破。首先太监没了,朝堂之上再也没有那种半男不女的公鸭嗓;其次,年轻的皇帝从来不让大臣先奏事,而是自己先宣布一些决定,然后才轮到官员。因此皇帝不说话,下面的大臣谁也不敢抢先说话。
今天朱由检却一反常态,长时间保持沉默。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不少大臣顿觉惴惴不安,心想今天看来是要有什么事情发生,希望自己不要沾边才好。
果不其然,良久朱由检才开口道:“孙承宗、乔允升!”
户部尚书孙承宗和刑部尚书乔允升赶忙出班,刚要跪倒,朱由检一摆手道:“二位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腿脚不便,不必跪了。朕问你们,钱谦益现在何处?钱千秋乡试行贿一案,审得如何了?”
温体仁大闹枚卜大典,生生把钱谦益挤出内阁,这已经是几个月以前的事了。众臣还以为皇帝早把这件事忘了,却不知今日为何提起。
孙承宗赶紧奏道:“回陛下,刑部尚未审结此案,钱谦益被暂行革职以后,一直在京师闲住。”
乔允升也奏道:“陛下,刑部已将钱千秋缉拿到案。虽经多次审讯,但钱千秋所供与之前供状所写并无不同。臣知此案关系重大,未敢造次,又派遣人手到浙江寻找当事者,至今还未有大的收获。”
朱由检听了冷笑道:“既如此,疑罪从无,朕是不是该把钱谦益起复了?传朕的旨意,速召钱谦益上殿!”
过了顿饭功夫,钱谦益满头大汗地匆匆进殿。刚要行三跪九叩之礼,朱由检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钱谦益,朕问你,朕把你革职这段时间,你在京师都做了些什么?”
钱谦益满头雾水,只得小心翼翼地道:“回陛下,自从圣上降旨,臣便在京师的寓所中闭门思过。回顾前情,也确实是臣修德不够,以致被小人利用招摇撞骗…”
“朕没问你这些!”朱由检立即打断他,又厉声喝道:“周道登!”
周道登的心脏猛地一缩,赶紧出班施礼。他虽为理学大家周敦颐之后,又是十五阁臣之一,却一向明哲保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整日庸庸碌碌,处置政务别的不会就会和稀泥,朱由检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偏偏周道登因为年事已高,头脑越来越糊涂,最近在朝堂之上还闹了几次大笑话。有一次朱由检在某位官员的奏折上看到“黑齿”二字不解,便问周道登。周道登却摇头晃脑地道:“黑齿,齿发黑者也!”
朱由检心说那不废话么。他知道周道登不懂装懂,后来又问钱龙锡,才知道这是一个典故,指的是唐代大将黑齿常之。
又有一次朱由检问周道登:“近来诸臣奏章中常有‘情面’二字,当作何解?”
周道登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答道:“情面者,面情之谓也。”当时就引发哄堂大笑,把朱由检也给气乐了,心道你这是跟我玩反正话么?
但与钱龙锡、李标等人相比,周道登倒也没给朱由检找过什么麻烦,因此朱由检还能容他。可今天却不一样了,朱由检目光如电,盯着周道登与钱谦益二人道:“大明银行这段时间销售国债,听说你们两位自称清贫,一份也没有买,对吧?”
二人只得点头承认。朱由检立即厉声质问道:“那你们能不能解释一下,这份报纸上写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着他就把那份刚刚出炉的京华时报掷于地下。首辅韩爌小心翼翼地拾起来,只略扫了一眼,便忍不住连连叹息,又让钱龙锡等阁臣传阅。众人看罢也都吃惊地望着周道登和钱谦益,知道这回他俩算是完了。
最后报纸才传到周道登和钱谦益手里。不等二人回过神来,朱由检冷嘲热讽地道:“没钱买国债,可有钱捧花魁啊!二位昨夜龙争虎斗,最后同时抱得美人归,朕恭喜你们了!这国债买卖原本自愿,你不愿意买就直说,为何托辞家贫?家贫能在清楼一掷千金么?这算不算欺君之罪?柳如是一名清楼女子,尚知为国分忧,你们二位可都是当世大儒,朕看比柳如是差得远!再说了,朕鼓励你们买国债,你们不买,柳如是一买你们都跟着买了,朕在你们眼里,还不如一个烟花女子么?也罢,既然朕在你们心中如此不堪,也就不敢用你们了!”
第九百八十九章 内阁变动
朱由检龙颜震怒,在早朝之上当庭降旨:阁臣周道登致仕,钱谦益削职为民,永不叙用。
这两人都是东林党的重要人物,东林系官员当然想为二人求情。可是一来他们干的这件事实在龌龊,二来皇帝盛怒之下已经降旨,三来这个处罚也算不上太重,只是二人的仕途彻底泡汤,好歹还可退归泉林。因此众臣也只好接受现实。
周道登倒还好说,他本来也年近花甲,就凭他的学识才能,入阁几个月,已经算是功德圆满了。钱谦益却是叫苦不迭,本来他在东林党人中呼声比钱龙锡更高,是公认的未来首辅人选。现在可好,永不叙用,那就是这辈子也别想做官了。
处理完这两人后,朱由检又命中书舍人黄宗羲朗读报纸,把那些在花魁大赛上洒银子投票的官员名单全念了出来。又问毕自严:“毕大人,把你的国债销售名单也拿出来,两份名单对比一下,看看还有多少人谎称家贫,却暗中去花天酒地!”
对比之下,果然上了报纸的官员,绝大多数都没买过国债。这里面有十几位就站在朝堂之上,至此可再也站不住了,纷纷出班跪倒请罪。
朱由检冷冷扫视了这些人一眼,问首辅韩爌:“先生认为该如何处置?”
韩爌为人正义感强,但又十分忠厚。对这些只知吟风弄月、不肯为国分忧的大臣,他也恨得牙根痒痒;但毕竟大多数都是东林党人,又不忍重加惩处。
正不知如何回答之际,温体仁出班奏道:“陛下,臣以为这些臣工之过可大可小。往大里说,这是欺君之罪,论死亦不为过!”
朝堂之上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东林系大臣因为上次枚卜大典的事,都视温体仁为眼中钉肉中刺,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打击他。这次看起来温体仁又逮住这个机会,要狠狠地削弱东林党的势力。天启年间血淋淋的党争犹在昨日,众人能不悚惧?
孰料温体仁接下来却道:“往小里说,这只能算是诸臣修德不谨,对国债认识不足。陛下天恩浩荡,连周道登和钱谦益都未重处,臣斗胆为诸臣求个情,只要他们承认错误,购买国债的金额超过在花魁大赛上的开销,就请陛下既往不咎,朝廷亦可平息民间之论。”
朱由检听了满意地道:“温卿所言,甚合朕意。你们怎么说?”
那些“榜上有名”的大臣虽然不想买国债,可现在迫到这个份上,再不服软,搞不好就和周道登、钱谦益一样丢官罢职了,只得诺诺连声道:“臣等知错了,愿加倍购买国债!”
至此大臣们也看出来了,皇帝嘴上说国债购买与否完全自愿,实则主动购买者还是受到皇帝青睐,而像周道登和钱谦益这样和皇帝对着干的,则被皇帝找借口贬斥。
俗话说做事不由东,累死也无功,既吃着朝廷俸禄,谁不愿意尽量把皇帝哄高兴一点?再说买国债又不是捐献,三年以后还能拿回本息,说起来也不算吃亏。因此也不断有大臣当庭认购国债,不多时认购金额已超过三十万两,把多日愁眉不展的毕自严乐得都合不拢嘴了。
朱由检也很高兴,他知道只要过了大臣这一关,上行下效,很快民间购买国债也会多起来,一千万两的份额肯定能销售一空。三年之内,有了这一千万两,自己的内帑银压力会大大减轻。至于三年以后还本付息,朱由检对自己有着充分的信心。当年一个小小的秦王庄,一年还有上百万两银子的进项;难道整整三年,已经掌握大明帝国庞大资源的自己,连区区五百万两银子都挣不出来么?
因此他对前几天为自己献计的温体仁大为青睐。正好周道登致仕,内阁空出一个位子,朱由检便问众臣,温体仁可否胜任。
本来东林系大臣是极力反对温体仁入阁的。但首先,温体仁因“钱谦益案”和“花魁案”接连在皇帝那里讨得彩头,风头正盛,也有些趋炎附势的官员改投到他的门下,因此温体仁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而是还有一些人在为他摇旗呐喊。已经入阁的周延儒,因与东林系阁臣相比人单势孤,也急切希望能改变这种格局,因此鼎力支持温体仁入阁。
其次,温体仁刚才为众臣求情那一手玩得极其漂亮,让不少东林系大臣对他的看法大为改观。像韩爌等性情宽厚之人便想,可能过去是误会温体仁了,他也不是逢东林必反。以后若能多加交流,说不定还能把温体仁拉进来,那东林党可就如虎添翼了。
因此众人竟无人反对,朱由检便立即降旨,晋温体仁为领吏部尚书衔、文华殿大学士,入阁参与机务。温体仁在宦海沉浮二十余载,今天终于进入了大明帝国的权力核心,自也是万分激动,洒泪叩谢皇恩。
借着这个机会,朱由检又道:“对了,自从王恭厂大爆炸之后,工部尚书一直空缺,阁臣十五人也始终少一人,恐非适宜。数日前徐光启进献《几何原本》、《考工记解》和《农政全书》,朕翻阅之后大受启发。这等人才,正宜做工部尚书,统揽全国水利及工程建设之事,而且徐光启资历也够。诸臣以为如何?”
大臣们自然知道徐光启也是皇帝的红人,日讲两次就有一次让徐光启主讲,由此可见一斑。而且除了来宗道等死脑筋者以外,像韩爌、钱龙锡等人对徐光启还颇有好感。因为徐光启与温体仁截然不同,从不参与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之事,只是一门心思钻研科技、农学,是个典型的技术型官员,对东林党主政应该没多大威胁。
再说工部在六部之中排在最末,既无权又缺钱,出了事还得背黑锅,几乎无人愿意在工部消耗宝贵的光阴,所以工部尚书才空缺了这么长时间。此时朱由检刚一提议,韩爌、钱龙锡、李标等阁臣便纷纷附议,于是朱由检便顺势任命徐光启为工部尚书,自然进入内阁。
当大臣们以为这次惊心动魄的朝会就要结束时,朱由检又笑眯眯地道:“朕还有一件事要宣布。朕与民女陈圆圆两情相悦久矣,欲择日接入宫中册封为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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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章 红颜绝非祸水
果然不出朱由检所料,他刚刚宣布要纳陈圆圆为妃,几乎所有大臣都立即强烈反对。尤其是韩爌、李标、刘鸿训等东林系阁臣,更是向朱由检痛陈厉害,言陈圆圆虽姿色出众,但毕竟出身清楼,并非清白之身。天下出身名门又年轻貌美的待嫁女子何其之多,皇帝尽可依祖制挑选,又何必宠幸一技。
礼部尚书来宗道更举出宋徽宗宠幸清楼女子李师师,疏于朝政,结果导致“靖康之变”的例子,以此劝说皇帝绝不可宠幸清楼女子。又危言耸听地道:“臣以为非但陈圆圆不可纳,所有以媚惑主之女皆不可纳。夏桀之妹喜,商纣之妲己,周幽王之褒姒,晋之骊姬,吴王夫差之西施,唐之杨玉环,南唐李后主之小周后,无不是以色媚上,终致天下大乱,甚至君王丧身亡国,是故有‘红颜祸水’之说,臣深然之。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望陛下慎思之!”
朱由检却一言不发,也不着急,只是饶有兴致地听群臣一个接一个地出班劝谏。等众臣说得口干舌燥,实在没什么可说的时候,他才微微一笑道:“首先,朕并不是要跟各位商量是否要纳陈圆圆为妃,而是通知你们一声。此乃朕后宫中事,并非朝政,各位何必费心?”
众臣一听全傻了眼,原来刚才说了半天,皇帝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而且还明确表示,这是皇帝的家事,没你们说话的份!
钱龙锡还不死心,抗声奏道:“陛下为天下之主,陛下家事即为国事。臣等眼见陛下之失而不犯颜直谏,则是佞臣…”
朱由检立即打断他道:“好,就算这是国事。那么朕就要问,亡国算不算是国事?哦,兴国、治国是大臣的功劳,亡国就全怪昏君和红颜祸水,你们这些做臣子的就没有责任么?”
这话说得极重,吓得钱龙锡赶紧跪倒请罪。朱由检接着道:“如果一个女子就可导致亡国,那你们这些须眉男子都是干什么吃的?方才来宗道所说,确实是亡国的例子,但亡国真的是因为‘红颜祸水’么?这就叫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天下乃朕之天下,亦天下人之天下;朕不负天下人,则天下人亦不负朕。朕与陈圆圆两情相悦,若听你们几句话就不敢纳她为妃,则深负其情。朕若连心爱之人都负,谁人不可负?天下有还有谁能不负朕?什么红颜祸水,朕就要证明给你们看,红颜绝非祸水!朕意已决,勿复多言,退朝!”
当天中午,张太后就降下懿旨,命陈圆圆明日入宫。这个消息在京师不胫而走,又迅速传向全国各地。
对皇帝的“一意孤行”,鄙夷者有之,反对者有之,赞成者亦有之。不过在绝大多数京师百姓看来,皇帝是当世第一奇男子,就该娶全天下最美丽的女子为妃。陈圆圆芳华绝代,皇帝并不嫌弃她的出身和群臣的反对毅然迎娶,正说明皇帝有情有义,此乃天作之合,也是大明朝的大喜事,完全应该放鞭炮庆祝。
第二天清晨,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中,朱由检盛排銮驾,亲至信王府来接陈圆圆。
昨天就有秘书处的梅兰竹菊四姐妹奉皇后蕊儿之命过来帮忙,早为陈圆圆换上了皇妃的华丽装束。陈圆圆本就是绝世美女,穿上这身衣服,更是宛若天仙。朱由检望着盈盈拜倒在自己身前的陈圆圆,不禁看得呆了。
过了好半天,他才醒过味来,忙不迭地道:“爱妃平身!”
陈圆圆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眼中却全是泪水。朱由检吓了一跳道:“怎么,圆圆,难道你不想做朕的妃子么?”
“万岁,圆圆怎会不想,只是不敢想!”陈圆圆哽咽着道,“自从通州一别,万岁就已时时在圆圆心上,即使当时圆圆还不知道您的身份。后来万岁为秦王时,对圆圆恩重如山,又体恤百姓,屡挫顽敌,那时圆圆就对您倾心了。只是圆圆出身卑贱,万岁又有皇后和几位皇妃,圆圆何敢痴心妄想?没想到…”
朱由检也颇为感慨地道:“没什么想不到的,你的心意朕早知道,朕的心意你也知道。只是朕有些瞻前顾后,以致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前夜幸得李香君解说,朕才下定决心。对了,香君姑娘呢?朕想好好谢谢她!”
陈圆圆忙道:“香君知道今天信王府会很热闹,她素喜清静,为人又要强,不愿在这里长住。恰好昨天秋琳娜来,说安娜很佩服香君的勇气,她的使馆刚刚落成,有的是房间,想请香君过去。香君无处可去,也就答应了,昨晚已经搬走。”
朱由检听了怅然若失,良久才挽着陈圆圆的手,一起登上銮驾。
回宫之后,首先举行册封仪式。后宫全体人员悉数出席,张太后册封陈圆圆为“圆妃”,陈圆圆向太后见礼,又分别向朱由检和蕊儿见礼,这就算是礼成了。
随后气氛就活跃起来。陈圆圆在秦王府时间不短,又和戚美凤在登州苦等朱由检将近一年,早与众女极熟,亲如姐妹一般。现在虽是第一次进紫禁城,却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倒是朱由检这个新郎官在一片燕语莺声之中感到老大不自在,老脸微红道:“那什么,朕还有些奏章要处理,先去养心殿了。”
众女一阵欢笑,张太后也微笑着道:“皇帝去罢,这里有哀家和皇后张罗就行了。不过不要看奏章看到太晚,今天的洞房花烛之夜,可勿要冷落了圆妃。”
朱由检听了差点落荒而逃,不过还是注意到令妃戚美凤轻抚着已经很大的肚子,便关切地道:“已经快九个月了,现在感觉如何?”
戚美凤幸福地笑道:“一切都很好,这个小家伙有劲得很,经常踢臣妾呢!”
蕊儿也兴奋地道:“再过一个多月,美凤就要生了,真希望是个男孩!”
朱由检也乐滋滋地出来回到养心殿,留陈圆圆与张太后等人叙话。在路上他还憧憬着今夜的**蚀骨,可刚进养心殿,秘书处负责机密要务的梅剑便禀道:“万岁,兵部尚书袁大人紧急求见!”
第九百九十一章 虚虚实实
当养心殿内只剩朱由检和袁可立君臣二人时,朱由检立刻急切地问道:“可是刘兴祚那里有了什么消息?”
“正是。”袁可立郑重其事地呈上一张字条,朱由检打开看时,见上面的字迹十分潦草,内容大致有三点。
一是“大金国”近日正在筹备改国号为“大清”,天聪汗皇太极将正式称帝,定都沈阳,并把沈阳改名为“奉天”;年号“崇德”,并把族名从“‘女’真”改为“满洲”。
二是皇太极已经在沈阳集结‘女’真八旗、也就是满洲八旗,以及‘蒙’古八旗,准备再次大举出征‘蒙’古草原,把林丹汗的残余势力彻底消灭。
三是皇太极‘欲’赦免刘爱塔(也就是刘兴祚)的叛逃之罪,前提是刘爱塔要把大明的各种情报源源不断地提供给他。
朱由检看罢忙问其详,袁可立便一五一十地讲述了这张字条的来历。
原来自从上次朱由检给刘兴祚颁下密旨以后,表面上是把刘兴祚软禁在京师的一处宅第中。但刘兴祚从金州逃出时,还带出来几十名手下,这些人都是对他忠心耿耿的死士。刘兴祚便从中挑选了一个他最信任的人,此人叫刘志达,既是他的族侄,也是他的亲兵队长。
为了让这出戏看起来更真,刘兴祚连刘志达都没‘交’实底,只说自己投奔大明以后不但未获重用,反而遭到怀疑监视,如今大为后悔,有重归八旗之意。但一则怕自己罪过太深,直接回去等于送死;二则寸功未立,也不好意思就这么回去。
刘志达还真就信了刘兴祚的表演。他虽是汉人,但投敌多年,早没了什么民族大义,刘兴祚做努尔哈赤的奴才,他没这个资格,便做刘兴祚的奴才,刘兴祚干什么,他便跟着干什么。此时刘兴祚这么一说,刘志达也忿忿不平,问主人有何打算。
刘兴祚便拿出从白莲教徒手中缴获的给皇太极的那封信,以及经过改动的京师城防图,并不说东西是从哪来的,只对刘志达说,白莲教也‘欲’与皇太极合作,苦于没有‘门’路。这正好是个立功的机会,如果能帮着双方连上线,肯定对皇太极的南侵大有裨益,皇太极说不定就会允许他返回辽东。
刘志达便依照刘兴祚的吩咐,怀揣密信和城防图,乔装改扮后从府中溜出,很快离开京师。其实锦衣卫早已对刘兴祚和他手下的所有人严密布控,刘志达是故意被放走的。
刘志达出京师后一路向北,翻越燕山之后进入‘蒙’古草原,又辗转抵达沈阳。他在这里生活多年,扎辫子那是轻车就熟,也有些知‘交’故旧,所以很快就得以觐见皇太极,并献上密信和城防图。
皇太极当然不会轻易相信刘兴祚,再说刘兴祚可以说既是叛徒,又是杀父仇人,皇太极刚一听到“刘爱塔”这个名字,立刻勃然大怒,对刘志达严刑拷问,看看是否为诈降。
无奈刘志达以为刘兴祚是真要投降的,所以再怎么打,他也绝不承认自己是诈降。而且皇太极看了密信之后也喜出望外,他深知‘女’真全族才几十万人,大明全国人口比‘女’真多了何止百倍,想要吞下如此庞大的一个国家,只靠八旗厮杀是绝对不可能的,必须依靠汉‘奸’。
其实从努尔哈赤在位时起,后金就很重视汉‘奸’的作用。像李永芳、佟养真、范文程等人,虽然从身份上来说还是奴才,但在南侵战争中不遗余力,屡立战功,努尔哈赤也乐得给他们点甜头尝尝,就如同抛给狗一块骨头一样,目的是让他们更死心塌地地为自己效力。
皇太极基本继承了努尔哈赤的政策,仍然倚重用汉‘奸’来对付大明,还美其名曰“以华制华”。如今有个送上‘门’来的大汉‘奸’“朱允炆”,不但送上了极有价值的军事情报,而且他手下还有数十万教众,皇太极当然很想充分利用。
但皇太极‘阴’险狡诈程度尤在努尔哈赤之上,怎会轻易相信刘志达的一面之词。他先是把刘志达关押起来,又让自己的间谍网一一核实刘爱塔提供的情报。这一来二去,时间可就不短了,好在核实的结果,明军的布防情况与密信所书完全相同。
这下皇太极终于放了心,把刘志达放了出来,对他温言抚慰,并让他马上返回刘爱塔处。刘志达本想留在沈阳,但皇太极只想从刘爱塔那里套取更多的情报,哪会在乎这么一条狗的死活,迫着他立即启程。刘志达无奈只得回来,前天晚上刚刚回到刘兴祚府中。
“这么说,这字条是刘志达写的?”朱由检问道。
“那倒不是。”袁可立肃容道,“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臣在刘兴祚身边还布置了几名佣人,就连刘兴祚也不知道。前夜刘兴祚与刘志达彻夜长谈,臣一名手下在外面偷听,将听到的内容偷偷记下,又寻机出府把字条‘交’给老臣。”
“唔…”朱由检沉‘吟’道,“刘志达带回来的第一条消息应该可靠。建虏狼子野心,僭越称帝是早晚的事。虽然可恨,但对大明还构不成现实威胁。这第二条嘛…”
袁可立忙道:“臣以为这是一条重要的消息。林丹汗上次惨败之后,已经退到了河套以北,也就是鄂尔多斯部故地。鞑子既然大举追击察哈尔部,须得西进二千余里,自身消耗甚大。不论胜负如何,恐怕在短时间内都没有余力再南侵了。朝廷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把京师、山海关等处工程全部结束。之后鞑子再来,便可从容应对了。”
朱由检听罢颔首道:“尚书大人言之有理。既然刘志达回来了,这条线不能断掉,你再想想办法,让刘兴祚再给皇太极提供点情报,哪怕是真情报也没关系。即使皇太极不轻易上当,只要能延缓他南侵的步伐,刘兴祚就是大功一件。”
袁可立告退以后,朱由检又拿着那张字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十遍,初时的喜悦渐渐被犹疑和不安所代替。皇太极真的去打林丹汗了么?虽然骑兵在草原上来去如风,但往返五千里,这距离似乎也太远了点…
突然他脑海中如同打了一道闪电,蓦然想起:刘志达从辽东启程是在半个月之前,如果皇太极已经起兵的话…
朱由检赶紧翻出边疆地图,用手在沈阳和包克图之间虚画了一道直线,目光循着直线缓缓移动,猛然惊叫一声:“不好!”...
第九百九十二章 鞑子来了
农历七月的京师正是“秋老虎”肆虐、酷热难耐之时,可在蓟镇遵化城东北数十里外的边关喜峰口,夜间已是金风阵阵,寒意大增。
黑黢黢的群山环绕中,一座孤零零的关塞扼守着塞外通往中原的重要通路。关塞背枕喜峰,然而这座山实在名不副实,在这里驻守的边军年复一年与大漠北风相伴,有的从十几岁一直守到五六十岁,连花白的头发都快掉光了,却穷得连媳妇都讨不上,军户那点地也卖得差不多了,不知喜从何来?
而且自从朵颜部几年前越关而入、在遵化一战中铩羽而回后,蒙古人已经很长时间不在附近出现。边军本来人数就少,分到喜峰口的定员不过一个百户所,实则只有五十多人。戍边寂寞,又没什么敌情,这些边军中有家室的,便时不时溜回家中,常在关上的不过二十多人而已。
但今夜却有所不同,喜峰口城头戒备森严,所有士卒全身披挂,在寒风中站得笔直,谁也不敢交头接耳。一处残缺的垛口内,一位满头白发、脸上皱纹刻画如刀的老将军正手按佩剑,凝神眺望远方的原野,许久才重重地透了口气,哈气在夜空中倏地一闪,随即消失不见。
他就是蓟镇总兵官、左都督、挂“平辽将军”印的大将赵率教。今年他整整六十岁,几十年的军旅生涯,在他的身上烙下了太多的沧桑,如今他已是满头银发;但他的精神依然矍铄,握剑的手依然坚定,眼神也依然是那样狡黠。
赵率教的仕途颇不顺利。与这个时代的大多数武将一样,他出身军官世家,刚刚十几岁就荫袭了亡父的官职,在甘州都司担任一个小小的百户。后因在与蒙古人的小规模作战中屡立战功,从百户一路升迁到千户、游击,直至参将。如果就这样下去,也许赵率教也能像大多数武将一样,用十几年的时间,顺顺当当地升为副总兵、总兵,最后封妻荫子,荣归故里。
可是历史却和他开了个玩笑。万历四十七年,努尔哈赤在萨尔浒之战中大破明军,明军仅阵亡就超过五万人。过去从来没把女真人放在眼里的朝廷一下子慌了神,不得不从全国各地抽调善战将领和精锐士卒,派到辽东抵御后金,赵率教也在其中。
自从到了辽东,赵率教就走了霉运。当时的辽东经略是东林党人袁应泰,他是从知县一路升到巡抚的,民政经验丰富,官誉甚清,但领兵作战则完全是外行。辽阳一战,袁应泰兵败自尽,辽阳也落入后金手中。当时赵率教担任袁应泰的中军官,城破之时死战得脱退回广宁。
但按照当时的规矩,主帅战死,副将临阵脱逃者,一律论死。眼看赵率教就要脑袋搬家,幸亏当时还是兵部侍郎的孙承宗巡行辽东,了解到赵率教并非临阵脱逃,才把他从刑场救下。自此赵率教深感孙承宗的大恩,在辽东屡立小功,终于当上了正二品副总兵。
可赵率教是个“外来户”,与祖大寿等辽东本地将领素来不睦。本来来了个满桂,二人刚开始还颇为投机。可是在柳河之战中,满桂奉当时的山海关总兵马世龙之命前去接应败军,结果反被后金军包围。战场离赵率教的驻军之地很近,满桂满以为赵率教会引军来援;但赵率教考虑到败局已定,守下自己所在的小城,后金军便无法直接冲击山海关,因此权衡利弊以后,并未出城相救,而是死守城池。
当然后金军那时候还没有硬吃山海关的打算,满桂也在一场血战之后冲出包围圈,不过麾下折损大半。自此以后满桂深恨赵率教,赵率教给他解释他也不听。赵率教自认没错,也不肯低声下气去与满桂和好,结果终于在一次酒宴上,当着高第、袁崇焕与辽东诸将的面,二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以满桂之悍勇,却被赵率教揍了个乌眼青,可见赵率教之武艺。
人缘如此不好,在朝中又没什么根基,赵率教以为自己可能不得不解甲归田了。没想到朱由检登基之后,又对他委以重任,让他独当一面担任蓟镇总兵官。赵率教深感圣恩,是以偌大年纪,还是终日襙演军队、巡视城防,今夜便是从几十里外的遵化刚刚赶到喜峰口的。
前段时间后金与察哈尔部大战,战场就在蓟镇以北的草原之中。最近赵率教又听到些风声,说皇太极准备远征林丹汗,又要从蓟镇北面经过。他在辽东作战多年,深知后金军不但悍勇无匹,用兵尤其变化莫测,其他方面或许还不太开化,看起来与野人无异,但打起仗来却绝不含糊,因此已加了十二分的小心。
此时此刻,他在城头眺望良久,也不见草原上有什么动静,终于透了口气,对周围的士卒笑道:“他娘的,夜里这风还真冲!走走走,下城烤烤火去!”
士卒们这才放松下来,有说有笑地纷纷下城。
突然,赵率教大喝一声道:“都给我禁声!”
众人无不愕然,只得呆立在当场。赵率教沉默片刻道:“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众人凝神细听,却只有北风呼号的声音,无不茫然摇头。赵率教却又转向北方眺望,约莫过了盏茶功夫,突然厉声大吼道:“全军戒备!”
士卒们面面相觑,心道老爷子发什么神经,草原上明明什么也没有嘛。但主将发话谁敢不听,只得全部登上城楼,迎着刺骨的寒风盯着黑漆漆的原野。
大概过了顿饭功夫,短暂的夏夜逐渐过去,天色微微放明,众人突然发现目力所极之处,地平线似乎有些模糊不清。
又过片刻,闷雷般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同时士卒们也看清了:大队的骑兵从地平线涌了出来,而且如同海浪一般,一波接着一波,似乎永远也看不到尽头!
众人皆骇惧地望着主将赵率教。事到临头,这位沙场老将却出奇地冷静,只淡淡说了句:“鞑子来了。”
第九百九十三章 喜峰口
赵率教的判断一点没错。很快,那类似滚滚闷雷的声音就转为“轰隆隆、轰隆隆”的震天马蹄声,整个大地都在震颤,年久失修的喜峰口夯土城墙,甚至有土块从墙体被震落!
在这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无边无际的骑兵队伍迅速向喜峰口扑来。与‘蒙’古部落军队截然不同的是,这支大军旗帜鲜明,八面一丈见方的大纛旗在身披重甲的‘精’锐骑兵簇拥下,一字排开压了过来,真有排山倒海之势。居中的杏黄‘色’大纛旗上,还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五爪金龙,旗下是黄罗伞盖!
在一瞬间,赵率教就做出了正确的判断:“鞑子全军在此,兵力至少在十万以上!中军官,点燃烽火,立刻给山海关和京师飞鸽传书!”
“可是信鸽一来一回,至少也需要两个时辰,”中军官犹豫地道,“鞑子这么多人马,我们却只有几百人…请将军示下,我们该怎么办?”
“当然是守城,这里地形有利。难道要退回遵化么?”赵率教斩钉截铁地道,“你马上派人回遵化和蓟州调兵,只要骑兵,步军留下守城。越快越好!”
顷刻之间,刺耳难听的号角之声大起,后金大军排着整齐的方阵有条不紊地前进,离喜峰口城关越来越近。与此同时,几只信鸽也从喜峰口城头振翅飞起,转眼间消失在晨曦中。清晨的阳光并不刺眼,但洒在人身上,还是能带来些许暖意。赵率教抬头望了一眼血‘色’的太阳,沉默片刻,对自己,也是对所有人道:“必须坚持到正午,必须坚持到信鸽飞回!”
又过了一小会儿,敌军已经推进至五百步之内,先是短暂地停顿一下,把阵形排列得更加整齐密集,随即再次向城关压过来。赵率教郁闷地拍着垛口道:“可惜喜峰口没有大炮,不然趁现在轰击鞑子,肯定一炮轰死一大堆!”
当敌军推进到二百步左右时,赵率教已经看得很清楚了。负责正面进攻城关的,是汉军正黄旗的汉‘奸’部队,这也是鞑子的一贯招数,攻城的时候先让他们来送死,待守军消耗得差不多的时候,‘女’真主力再一鼓作气登上城头。不过汉军正黄旗在汉‘奸’部队中也是战斗力最强的,看来鞑子这一战是势在必得,一定要在短时间内拿下喜峰口不可。
而在东边和西边,‘女’真八旗下马步行,正蓝旗和镶蓝旗在东,正红旗和镶红旗在西,看来是打算直接翻越雄伟的燕山山脉。赵率教不禁大为惊讶,因为‘女’真人只有在马上,才能发挥最大的战斗力,过去无往不胜的骄人战绩,也都是依靠骑兵取得的。如今弃马登山,战斗力自然大打折扣;可是此举也同样出其不意,过去明军只需屯兵防守隘口就可以了,但燕山山脉绵延数百里,只要费些力气翻山,到处都可以通过,根本守无可守!
当然,翻山越岭的速度,肯定无法与一马平川相比。四旗之兵还没抵达山麓,汉军正黄旗已经推进到百步之内,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向喜峰口飞奔而来。赵率教咬咬牙道:“不用理会那些翻山的敌军,我们只死守喜峰口即可。放箭!”
一声令下,箭雨如飞蝗般向城下‘射’落。喜峰口的驻军都是蓟州本地的老兵,没什么战斗力,但赵率教亲率的三百中军却是经过辽东战场洗礼的‘精’锐战士,这轮箭雨‘射’得力道十足,再加上喜峰口的正面十分狭窄,敌军冲锋的阵形非常密集,避无可避,因此可以说是箭无虚发,顷刻间城外即响起一片惨嚎之声,几十名敌军中箭倒在血泊之中。
可是敌军丝毫不为所动,倒下的人根本就没有人理睬,很快被后面跟上的大部队踩成了一滩‘肉’泥。直到前进到离城墙只有二十多步时,才有弓箭手结成方阵与城头对‘射’,其余士卒则继续向前猛冲。北地隘口是没有护城河的,所以这些汉‘奸’部队很快就贴上了城墙,挤成黑压压的一大团,开始蚁附攻城。
面对这种完全不计伤亡的拼命打法,即使是赵率教的中军士卒,也不禁面‘露’惧‘色’。赵率教却神‘色’如常,提着宝剑在城头来回巡视督战。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敌军的尸体在城下堆积如山,然而守军的伤亡也迅速增加,一个又一个中箭倒下。趁着城头箭雨势头稍减,攀援城墙的敌军玩命地向上爬,已经有人从垛口‘露’出了拖着如同老鼠尾巴般发辫的丑陋脑袋!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率教宝剑还鞘,抢步上前,伸手一把揪住一个汉‘奸’士兵。别看他今年已经六十岁,臂力却是奇大,否则满桂怎会在他手下吃亏?
而这个汉‘奸’可比满桂差远了,被赵率教一提,竟如同抓小‘鸡’一般,提在半空之中。望着满脸惊惧之‘色’的敌人,赵率教狞笑一声道:“王八蛋,给我下去吧!”
说着双臂用力,把这人远远地抛了出去。这可就不是自由落体运动了,贯注了赵率教的千钧之力后,这家伙就像一颗炮弹一样,准确地砸入与城头对‘射’的弓箭手方阵里,一下子砸倒了十几个,敌军不禁一阵大‘乱’。
赵率教立即夺过身旁一名中军的弓箭,同时把三支箭搭在弓弦上,大吼一声:“给我递箭!”
说着便运力开弓,将三支利箭一齐‘射’向敌军弓箭手。他在明军将领中的箭术仅次于何可纲,城下敌军又十分密集,连瞄都不用瞄,立即有三个敌军被一箭贯穿‘胸’膛,死于非命。
紧接着赵率教更不停歇,接过中军递过的三支箭,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再次三箭齐发。就这样,在短短的一分多钟时间里,赵率教一人就‘射’出一百多支箭!城头守军在主将的鼓舞下,也振奋‘精’神箭如雨发,硬是把城下这支近千人的弓箭手方阵‘射’了个七零八落。没了弓箭手的掩护,蚁附攻城的步军基本上就是任人宰割了,也就一顿饭的时间,喜峰口城下已是一片尸山血海,城关却依旧岿然不动!
可能是承受不了如此严重的伤亡,汉军正黄旗的第一‘波’攻击终于结束了,胆战心惊的残兵抱头鼠窜而去。赵率教这才放下弓箭,抖了抖累得酸痛不已的双臂,扶着垛口仰天狂笑!
被主将的‘精’神感染,所有守军也都大笑起来,不过已经有将近一百人英勇牺牲,再也笑不出来了。
不过赵率教的笑声突然顿住,因为他已经看见,城关两侧的山峰之巅,已经飘扬着‘女’真人的旌旗!
第九百九十四章 痛饮杀敌
随着八旗主力翻过山梁,并且陆续牵过马匹,赵率教反而不盼着遵化和蓟州的援军来了。因为在野战中,他麾下那点骑兵还不够给女真人塞牙缝的。
眼见漫山遍野的女真人已经从两翼向喜峰口关城迂回包抄过来,中军急劝道:“总兵大人,鞑子已经越过山岭,守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趁现在退路未断,我们还是赶紧撤退吧!”
赵率教目光如刀地注视着从岭上冲下来、不断迫近的敌军,半晌才摇摇头道:“你说的原也不错。不过现在还没到正午,信鸽还得过一小会儿才能飞回来。在没有得到朝廷的谕令之前,本将绝不能退,因为遵化和蓟州都无险可守,一退恐怕就收不住了。在这里坚守,还能为大部队争取一点时间。”
明军当然都知道,他们只有区区几百人,所谓“坚守”,其实就等于在这里战死。但他们都是赵率教手下最精锐、最忠诚的战士,见主将宁死不退,也都激发出了全身的血性,默不作声地把刚刚为国捐躯的同伴遗体搬到一边,以免妨碍作战,随即又坚强地屹立在垛口之间。
赵率教则命人把此次巡视劳军携带的几坛烈酒全部抬上城头,当即与大家开坛分饮,一口灌下后把酒碗一摔,豪爽地大笑道:“他娘的,痛快!平时本将怕你们饮酒误事,不敢让你们喝;今天咱们在此死战,绝不能空着肚子去阴曹地府报到。本将陪你们喝个够,馋死那帮给咱们垫背铺路的鞑子!”
众人见主将视死如归,也都纷纷学着赵率教的样子一饮而尽,城头响起一片清脆的摔碗之声。顷刻之间,几坛烈酒已经见了底,赵率教便在城头喷着酒气,对着敌军的方向大喊:“狗日的鞑子,爷爷喝美了,来呀,来受死吧!”
众将士也齐声高呼,呐喊声直上云霄,在山谷中久久回响!
没过多久,汉军旗果然发起了第二波攻击,两翼的女真部队也离喜峰口越来越近了。正在此时,一名中军惊喜地叫道:“总兵大人快看,信鸽回来啦!”
赵率教手搭凉棚极目远眺,果然见东西两个方向,各有一队信鸽疾速向城关飞来。山海关方向是三只,而京师方向则是九只!
可还没等守军欢呼,两翼的女真人也发现了这些信鸽,纷纷举弓望天,乱箭齐发。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山海关方向的三只信鸽已经被射落两只,京师方向来的也被射落五六只。
眼见剩余的信鸽穿行在箭雨之中险象环生,赵率教又急又怒,突然举弓便射,射的方向却是女真人箭支的必经之路。众军士也学着主将纷纷开弓放箭,还真阻挡了不少射向信鸽的利箭。信鸽们则趁机奋力翱翔,终于扑打着翅膀降落在喜峰口城头。
赵率教急命中军取下密信并翻译。山海关来信的内容,是让他立即退守遵化,并说满桂与祖大寿已经率领三万边军来援,要他务必坚持到援军到来。
而京师来信的内容,却是要他立即放弃遵化和蓟州,并纵火焚城,率领全体军民向南退守天津卫!中军官大惊失色道:“总兵大人,两份命令互相矛盾,我们该听哪个?”
赵率教略一沉吟便道:“当然是听京师的,那是皇命!”
“可是要我们火烧遵化和蓟州,这…”
“这必是圣上之意,那些文官没这么大魄力!”赵率教嘴角却漾起一丝冷酷的笑容,“鞑子全军出击,我们兵力不足,遵化和蓟州肯定守不住,难道要留给鞑子抢掠么?还是一把火烧了省事!废话少说,来呀,全军上马突围!”
本来喜峰口的守军全是步军,但赵率教的三百亲军都是骑兵,如今已经阵亡了一百多,所以战马倒还富余。赵率教率领众人下城,大吼一声道:“把所有盔甲全脱了!”说着便带头脱了光膀子。
众人大惑不解,赵率教则苦笑道:“鞑子的马比我们的马快,若不脱掉盔甲,跑不了多远我们就要被追上了。现在开南城门,给我冲!”
很快沉重的城门轰然开启,赵率教一马当先,不到二百光着膀子的明军打马飞奔出城,直奔几十里外的遵化。
但是此时女真大军已经逐渐合拢,退路马上就要被切断。赵率教在马上挥舞着大刀高声叫道:“将士们!趁鞑子的马队还没赶过来,一鼓作气冲出包围!”
明军也知道眼下是惟一的逃生机会,若等敌军的大批战马翻过山岭,那就插翅也难脱身了。于是紧紧跟在赵率教马后,如同一支锋利的长矛,狠狠地插入女真人的队伍之中。
但女真人已经有数百人乘上了战马,他们“骑射天下第一”的名头可不是吹出来的。见明军欲夺路逃生,女真人立即原地组织起队形,发动反冲锋,并频频在马上开弓放箭。这技巧是明军学多少年也赶不上的,还没等两军接触,明军就有一半士卒中箭落马,鲜血登时染红了喜峰口关内的黑色土地!
赵率教与众军拼命用武器拨打箭支,总算捱过了这轮箭雨。但他也身中两箭,深可及骨,鲜血早把裸露着的上半身全都染红了。赵率教却浑然不觉,眼看冲到敌军跟前,举刀厉吼一声,便把他正前方的一名敌军连人带马砍成了两截!
顷刻间两股黑色洪流正面对撞,电光火石之间,两方的骑兵都在马上乱挥兵器,疯狂地向对方身上招呼。兵器交击之声、战士呐喊之声、战马嘶鸣之声、利刃刺入**之声、受伤士卒的惨呼之声…所有声音交织在一起,彻底震撼了脚下的大地!
不过盏茶功夫,赵率教的亲军就伤亡大半,只余几十骑紧跟在赵率教身后。赵率教已经连着劈死十余名骑兵,其中还包括两个牛录额真,他自己流的血和对方溅过来的血,已经把他染成一个血人,再也看不出白发和银须的本来颜色!
可是随着女真骑兵越聚越多,明军越打越少,始终难以冲破敌军的包围圈,战局已是极度危险。好不容易冲到一个战场的空隙,年轻的中军官挥刀劈死一个落单的敌人,冲到赵率教身旁声嘶力竭地吼道:“总兵大人,末将在此拖住鞑子,你快突围!”
赵率教却长笑一声道:“你还太年轻,就凭你这两下子,也想拖住鞑子?本将断后,你给我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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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五章 大将殉国
听赵率教让自己先走,中军官先是一愣,随即醒悟过来,急得双目血红道:“总兵大人,末将死不足惜!可您是一镇总兵,身系重任,遵化和蓟州的官军还等着您去指挥,怎能陷于此处?将士们,掩护总兵大人快走!”
赵率教却笑着摇摇头道:“不是本将不想突围,不过眼下这种形势,你以为你能挡得住女真人么?本将好歹比你还强点。”
中军官大急,声泪俱下地道:“总兵大人,您若不肯突围,末将更不能走!”
周围的几十名军士也齐声怒吼道:“我们谁也不走,誓死护卫总兵大人!”
赵率教却仰天长叹道:“没必要做这种无谓的牺牲。一起跑是跑不掉了,我是正一品总兵官,对鞑子可能还有点吸引力,你们却必然难逃杀戮。与其全交待到这里,还不如走一个算一个。我已是花甲之年,这辈子酸甜苦辣都尝过了,你呢?你连媳妇还没讨,连女人都没碰过吧!至于蓟镇官军,飞鸽传书已有谕令,你退回去后依令而行便是。快走吧,一会儿鞑子上来,想走也走不掉了。”
中军官见赵率教竟是决意死战,更急得嚎啕大哭道:“我不走!总兵大人,你…”
此时果然附近的女真骑兵又包抄过来,赵率教可真急了,把眼一瞪厉声喝道:“本将身为总兵官,在战场上有生杀大权,令出如山,你敢不遵?本将命令你立即突围,违者立斩!你,你,还有你,掩护他一起突围!”
中军官见赵率教执意不走,又惧他权威,只得痛哭着与几名骑兵向南策马疾驰而去。
赵率教见几人马速不慢,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即目视周围士卒高声叫道:“三年以前,当今圣上就在离此不远的遵化城大破蒙古朵颜部。当时官军伤亡也很惨重,你们知道圣上怎么说的?圣上说: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如今我们已经不免一死,正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你们是愿意随本将血战到底,除死方休,还是愿意下马请降,苟延残喘,为圣上、为大明、也为你们自己的祖宗蒙羞?”
“我等皆愿随总兵大人死战!”众军士齐声高呼。
赵率教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喝一声:“那就上吧!”随即拨转马头,义无反顾地向着女真骑兵最密集之处发起了决死冲锋!
此时已有女真将领认出这员光着上身、须发皆被鲜血染红的老将,即是辽东战场上的老对手赵率教,很快蜂拥而至,包围圈如铁桶般密不透风。亦有汉军旗的汉奸士兵鼓噪大呼:“活捉赵率教!”
赵率教怒极反笑,一边把掌中的大刀挥舞得如同风车一般,一边大声笑骂:“没错,正是你赵爷爷!都怪我裤裆不紧,生下努尔哈赤这个数典忘祖的畜牲,你们这班耷拉孙子见了老祖宗怎敢如此无礼?看刀!…”
可饶是赵率教悍勇无伦,毕竟女真骑兵实在太多,很快就把他手下那几十残兵彻底淹没。喜峰口的城门也早被打破,女真上三旗的精锐大军正一波又一波地穿城而过。周围欢呼声大起,从每张女真人的脸上,都可以看到对关内财富和女子的贪婪渴望,仿佛整个中原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赵率教却毫不停歇,反复抡刀左冲右突。他身边的亲军早就死光了,他自己也身负十余处伤,却仍在马上大呼大笑,大砍大杀。女真人初时还与他正面交锋,可付出几十条性命的代价后,也不得不放弃了力敌的想法,再次拿出看家本领,对赵率教乱箭齐发。
赵率教挥刀拨打箭支,突然座下战马一声极其痛苦的长嘶,猛地往起一掀,把赵率教掀下马来。原来一支利箭正钉在战马的眼珠上,射穿颅脑,马儿立即摔倒在地,嘴角喷出大量的血沫子,不多时便气绝而亡。
赵率教则就地一滚,很快站起身来,如同疯魔一般胡乱挥舞着大刀。即使是敌人,也被他这种视死如归、无所畏惧的气势震慑住了,一时竟无人再开弓放箭。
不多时,包围圈中有一人高声叫道:“赵总兵,你已插翅难飞,不要再负隅顽抗了!弃刀投降吧,以你之能,我在大汗面前美言几句,保证你不但活命,而且远胜在暗明之时!”
赵率教循声望过去,倒也认识,原来就是著名的汉奸将领佟养真。自从李永芳被李崇瑶杀死之后,佟养真就成了后金军中掌兵最多的汉人将领。他还颇为此自鸣得意,为了讨好女真主子,他更加卖力地屠杀汉人。皇太极当然也喜欢这样听话的狗,封了他一个“镇国将军”的虚衔。佟养真感激涕零,此次出征又自告奋勇打头阵。
如今眼见赵率教已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佟养真更是大喜过望,便想劝降赵率教,把他收入自己帐下。赵率教却鄙夷地朝他吐了口唾沫道:“我呸!实话实说,本将无路可走,也确实是想降了。不过要降也是降女真人,你不过是一条癞皮狗罢了!”
佟养真被赵率教骂得满脸通红,大怒之下刚要命令手下放箭,一名正黄旗的甲喇额真策马过来,问明情况后大笑道:“此人是个英雄,我们女真人最敬英雄!你降我便成了!”
赵率教也从对方的盔甲装束判断出来他的身份,当即大笑两声道:“既蒙额真大人不弃,小人自当请降。不过小人与这个佟养真有仇,怕他挟私报复,额真大人能否亲自过来,把小人从这里带出去?”
那甲喇额真见赵率教已是浑身血流如注,连站都快站不稳了,因此并不怀疑,瞋目大怒道:“佟养真算什么,他只是个奴才!有本甲喇额真在此,谁敢伤你性命!也罢,我就带你出去!”
说着便大踏步走到赵率教身前。此时赵率教已因流血过多,实在支撑不住坐在了地上,见对方过来,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道:“我还有一样好东西献给你!”
说着便从腰间的百宝囊中掏出两件物事,在眼前一晃。那甲喇额真定睛一看,不禁吓得魂飞魄散!却原来是一只火折子和一颗手雷,导火索已经点燃!
他再想走可就来不及了,只见赵率教仰天长笑道:“哈哈哈哈哈!狗鞑子,你赵爷爷生是大明的人,死是大明的鬼,岂肯叛国投敌!临死还拉了个垫背的,快哉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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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六章 亲缠孝带
大明天启六年农历七月,后金天聪汗皇太极亲率全体女真八旗、蒙古八旗和一部分汉军旗,共约十六万人,从辽东倾巢而出。他避开明军重兵驻守的山海关,谎称西征林丹汗,实则在草原上兜了个圈子以后,突然直扑蓟镇边关喜峰口,并翻山越岭破关而入,天下为之震动!
在喜峰口一战中,蓟镇总兵赵率教寡不敌众壮烈殉国,数百亲军仅几人奉命突围,余者全部战死。按照飞鸽传书的谕令,蓟镇分散于各城池和隘口的官军全部放弃守地,紧急向南撤至天津卫,所有百姓也被命令抛弃一切家产,立即向南逃难。
一来是赵率教在喜峰口苦战半日,为后面的行动争取了时间;二来是撤退执行得十分坚决,大量被舍弃的财物任由后金军去抢,也迟滞了敌军的行动。所以皇太极尽管来势汹汹,很快就占领了遵化、蓟州及附近七八座县城,但明军却未歼灭多少,也没有掳到大量人口。
尽管如此,老百姓中总会有些老弱病残,以及舍不得丢弃家产的人。当天夜间,后金大军冲入遵化。皇太极为了“立威”,下令屠城,一千多尚未来得及撤离的百姓,不分男女老幼,全部惨遭杀戮,四面城门之上,挂满了遇难者的人头!
赵率教战死、蓟镇陷落的消息,很快通过飞鸽传书报到京师。当天深夜,紫禁城灯火通明,崇祯皇帝朱由检在乾清宫紧急召集阁臣及六部、都察院相关大臣商议对策。当看到介绍赵率教如何不肯逃生、掩护部下撤离,最后壮烈殉国的具体经过时,朱由检大放悲声,几至昏厥,梅剑等人忙将他扶入后面休息。
过了片刻,眼睛哭得红肿的朱由检再次返回乾清宫。大臣们却万分惊讶地发现,皇帝头上居然缠着孝带!
皇帝给臣属带孝,这可是从打有皇帝以来破天荒的头一回。很多人都觉得十分不妥,礼部尚书来宗道认为这是自己份内该管之事,便上前奏道:“陛下,臣以为您头缠孝带于礼不合。陛下为君父,赵率教为臣子,上下有别,尊卑有序,礼仪岂可颠倒。赵将军殉国不假,可那是武将本份,陛下对他的家人重加抚恤也就是了,又何必如此?只怕赵率教也承受不起吧!”
来宗道得意洋洋地说完,朱由检却用前所未有的阴冷眼光死死地盯了他很久,看得来宗道浑身发毛。半晌,朱由检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来宗道一怔,还以为自己没听清楚,诧异地问道:“陛下说什么?”
“朕叫你滚!”朱由检突然暴怒地咆哮起来,“朕既是为壮烈牺牲的赵将军带孝,也是为被无辜屠杀的上千百姓带孝!朝廷无能,朕无能,没能助赵将军一臂之力,也没能救下遵化百姓,其罪甚深,正该带孝赎罪!你来宗道只会夸夸其谈,入阁至今,可有一策助朕破解危局?你不愿意带孝就给朕滚犊子,别来烦朕!”
来宗道以礼部尚书身份入阁,位高权重,又是当世大儒,年龄也很大了,不管是谁,见到他都是毕恭毕敬,朱由检过去虽看他不太顺眼,但表面上还算过得去。今天却当众一通极其尖锐的辱骂,把来宗道骂了个狗血淋头!来宗道的老脸登时变得煞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哆里哆嗦地道:“臣…臣…”
他“臣”了半天,却连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还是钱龙锡反应敏捷,抢前奏道:“臣等无能,上致君父生忧,下致百姓遭劫,臣等该万死!来宗道奏对不谨,恐是年事已高、头脑迟钝之故,并非有意冒犯天颜,还望陛下宽恕其罪。”
见朱由检没有吭声,钱龙锡对来宗道连使眼色。来宗道这才醒过味来,连连叩头请罪。朱由检不胜其烦道:“来宗道既然年事已高,也不用在这里辛苦熬夜了,退下吧!”
来宗道如蒙大赦,又磕了几个头才脚步踉跄地退出乾清宫。钱龙锡忙从蟒袍内的中衣上扯下一块白色布条缠于头上,众臣见了来宗道的下场,谁还敢招惹盛怒中的皇帝,也只得有样学样。一时间乾清宫内孝带飘扬,气氛更加庄严肃穆。
御座上的朱由检,却仍在深深地自责。别人不知道,他朱由检是穿越之人,可是清清楚楚地知道“己巳之变”的啊!皇太极一定会绕过关宁防线,从蒙古草原入寇京师;之前朱由检所做的一切,包括放弃大凌河、锦州、宁远,修筑山海关重城,以及扩建京师外城,也都是为了防范皇太极这一手。
可惟一出乎他意料的,就是没想到后金军会来得这么快,大大早于历史进程!今年是天启六年,也就是公元1626年,而历史上的“己巳之变”发生在崇祯二年,也就是1629年。朱由检在潜意识中,总觉得自己还有三年时间。
直到今天他才想明白,大概是由于自己对时空的搅动,很多历史上的大事都提前了:努尔哈赤提前殒命,天启提前驾崩,流贼提前大起,甚至倭寇都提前再度觊觎神州了…在这种情况下,后金怎么就不可能提前南侵呢?
所以只有朱由检心中明白,赵率教的殉国和遵化百姓被屠,和自己的疏忽有很大的关系。所以他才会深感自责,并亲缠孝带,以示对赵率教等殉国将士的歉疚。
见皇帝神情恍惚,钱龙锡进言道:“陛下,事情已经发生,当务之急还是布置应对之策。”
朱由检这才回过神来,沉默片刻道:“那众卿就说说,该如何应对鞑子大军?”
乾清宫内立即开了锅,众臣议论纷纷,但以东林党人为首的主流意见,还是京师立即戒严,调山海关边军、宣大边军和蓟州败军到京师城下集结,首先确保京师的安全,同时再广召天下兵马勤王。后金军远离后方,意在抢掠,见大军云集,必会知难而退,局面也就转危为安了。
朱由检却是一言不发,待众人全都无话可说时,才缓慢而又坚毅地道:“传旨,让辽东巡抚高第死守山海关,麾下诸将绝不可轻举妄动!”--65730+d4z5w+15144394-->
第九百九十七章 八道圣旨
有明一代,除了“二祖”,也就是太祖朱元璋和成祖朱棣以外,所有皇帝都是“守成之君”,极少主动对外用兵。除了庸庸碌碌之辈以及玩物丧志之徒外,仅有的几个勉强称得上“明君”的,也把精力侧重在“文治”上,军事方面则完全没有自己的见解,顶多是“择其善者而从之”,也就是从阁臣的若干建议中选一个。但阁臣都是科举出身,知兵善战者微乎其微,他们拍脑袋做出的军事部署,其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朱由检深知其中弊端,此时让群臣商议,也不过是做个样子。听他们说的都是些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法子,朱由检心中冷笑,终于乾纲独断,做出一系列谋划已久的军事部署:
一,驻守山海关的边军暂时按兵不动,既不要救援蓟州和京师,更不要想着什么敌后空虚,分兵去攻宁远。
二,东江镇总兵黄龙立即率部渡海,对辽东半岛展开骚扰性攻击。但万勿与敌硬拼,如有大股敌军迎击,立即退回皮岛。
三,蓟镇边军死守天津卫,一定要保证京师至大沽官道的畅通,至少也要坚持七天。
四,京师立即戒严,三大营中的五军营和神机营移师城中驻防,三千营则把驻地更向西移,藏进京师西侧的群山之中,只留三千精骑随时听候调遣。
五,京师以南二百里内,所有府县同时戒严。百姓能往山区和南方疏散的尽可能疏散,地处平原、无处可逃的,只好避入县城之中。只有通州例外,通州城要放弃,趁着后金军还没打过来,要把所有百姓和物资尽快转移到京师。
六,大同边军移防宣府,与山海关一样,宣、大边军要暂时在宣府按兵不动。
七,山西、北直隶南部、河南北部、山东各地卫所,立即选派官军勤王,但那些老弱病残就不要来了,一定要选拔精锐士卒,宁缺毋滥。而且也不要来京师,到保定、河间二府集结就行了。其余各地官军暂时不动,尤其是陕西、河南南部、湖广北部官军,更要严守驻地,不可轻举妄动。
八,李定国、李来亨二将,要率部克服一切困难,尽快回师勤王。
这八条军事部署一经做出,立即又引发了朝臣的激烈反对。很多人认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鞑子大举入寇,正该调集所有官军拱卫京师;而按朱由检的部署,京师就只有三大营、五城兵马司和皇城警卫团这三支军队了。
五城兵马司只有一万人,皇城警卫团只有几千人,而且都是步军;三大营虽有十几万人,但经过前段时间的整编,只有五万多能战之兵,李定国和李来亨平定西南又带走一万,只剩四万多人。明军对后金以众击寡尚不能胜,以寡敌众还能有好果子吃?
而且若是辽东的城池受到威胁,这些大臣也不着急。但现在是蓟镇失陷,直接威胁京师!他们自己和家人、财产都在京师,别说鞑子攻破京师,就是在京师附近的村庄抢掠,他们也受不了,因为那些田产大多属于这些达官贵人。所以他们坚决主张与后金在蓟镇决战,实在不行,牢牢守住京师也行,反正不能让关宁铁骑、宣大边军这些吃皇粮的军队闲着。
但皇帝不为所动,阁臣之中的孙承宗、王在晋、袁可立、徐光启、周延儒与温体仁也都支持朱由检。这其中周延儒与温体仁并不知兵,但他们一贯是朱由检的应声虫;而其他几位老臣,则深知皇帝虽然年轻,但谋略、用兵远在诸臣之上。
尤其是孙承宗,他当年力主打造关宁锦防线,那时候朱由检还是信王,就指出他这是“码防御”,后金肯定会绕过这条防线,攻击空虚之处。那时候孙承宗还不信,觉得蓟州以北是蒙古人的地盘,后金军不可能从那里打过来,因此没有听取朱由检的意见。现在回想起来,皇帝真有远见卓识,而自己则是鼠目寸光。事实俱在,他现在岂能不鼎力支持朱由检?
本来内阁有十五位阁臣,来宗道被撵了出去,还剩十四个;如今六位已经表态支持皇帝,而且这六位里面还有四位是六部尚书,分量自然极重。东林系大臣虽然人数众多,可对军事却是一窍不通,而且看今天这情况,即使反对也是白反对,只好不情不愿地奉诏而行。
于是,一道道紧急谕令立即用飞鸽传书发向全国各地。清晨的京师上空,一时间竟有数千羽信鸽同时振翅翱翔,场面蔚为壮观。
朱由检站在乾清宫的须弥座之上仰望天空,沉默良久,却难掩满面焦虑之色。突然,已经改名为李思红的红娘子急匆匆跑了过来,刚要下跪,朱由检赶紧阻止道:“别耽误功夫了,可有郑森的传书?”
“有啦!”红娘子兴冲冲地道,“万岁请看!”
朱由检接过翻译完毕的书信一看,原来这封信是郑森昨夜从登州发出的。他已经迎到了葡萄牙人的贸易船队,预计今夜就可以抵达大沽。
“天佑大明!”朱由检登时精神大振,思忖片刻道,“红娘子,马上传书给郝永忠,让他立即率三千骑兵在朝阳门外集合,朕要亲自去一趟大沽!你也跟朕一起走,信鸽要带足!燕凌你也赶快安排一下,朕此次出宫为绝密,不可走漏任何风声!”
短短的半刻之后,换了便装的朱由检已经在皇城警卫团的掩护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皇城。孰料刚过东安门,迎面却碰上安娜公主与秋琳娜。安娜眼尖,一眼就认出了朱由检,兴奋地大笑道:“皇帝陛下,您这是要去哪里?”
朱由检急用眼神制止,把她唤过来小声责道:“公主阁下,你小声点不行么?朕是秘密出宫,让人知道了就麻烦大了!”
“那我猜猜:您是不是要去大沽,急着把船上的火炮运回京师?”安娜狡黠地笑道。
朱由检被她说中心事,只得苦笑着点点头。安娜当即大喜道:“带上我和秋琳娜去!”
朱由检一听便连连摇头道:“我的姑奶奶,那可不行!现在鞑子已经攻陷蓟州,天津卫危在旦夕,若是有个差池…”
“皇帝陛下不也一样危险么?”安娜不服气地道。
这时已有路人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朱由检生怕暴露,再说也耽误不起时间了,一咬牙一狠心道:“那好吧,你们两个上车,我们快走!”--65730+d4z5w+15144395-->
第九百九十八章 亲赴大沽
七月流火,暑气渐消。从京师到天津卫的官道两旁,春季播种的小麦已经成熟,金色的麦浪随着微风荡起阵阵涟漪,正当收割之时。
可是现在已经没人顾得上收割庄稼了。由于后金军占领蓟州,东拦山海关,南伺天津卫,向西对京师虎视眈眈,方圆数百里之内,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无不人心惶惶。
听从蓟州逃出来的老百姓说,鞑子逢人就杀,见东西就抢,杀光抢光之后便是一把火烧光。幸亏当今万岁有旨,让官军弃守蓟州,动员百姓逃难,他们才能保住一条命。若是在过去,朝廷必会令当地官军死守城池,老百姓也就没法逃出城去。城破之时,可就鸡犬不留了。
过去虽然明军在辽东一败再败,丧师无数,但天高皇帝远,关内的老百姓对女真人还没有切肤之痛。如今鞑子真的杀过来了,而且凶残到了极点,谁不悚惧?因此凡是在保定、河间府甚至更靠南的地方有亲友的,无不拖家带口向南逃难;实在没地方可去的,也纷纷涌向保定、河间,总之是离鞑子越远越好。
因此官道上也挤成了一锅粥,骡车、驴车一辆连着一辆,孩子哭大人叫,鸡飞狗跳,活脱脱一副世界末日的场景。一些富豪大户平时颐指气使,此时却惶惶如丧家之犬。官道拥挤难行,若在平时,他们早让家丁一顿鞭子把挡路者驱赶开了;可此时大家都在逃命,谁还管谁?这些人不禁叫苦连天,再想想无法带走、不得不抛弃在家中的财产,更是后悔不迭,暗道辛辛苦苦攒这么多银子有什么用,鞑子来了还不是一场空!
突然,京师方向尘头大起,一队约有数千人的轻骑兵策马疾驰而至。可官道上已经堵成了疙瘩,便是官军也无法通过。
若在往年,带兵的将领早一声令下,把老百姓驱赶下路,甚至率军直冲过去了。可跑在这支部队最前方的一名全身披挂的年轻将领却皱了皱眉,对紧随其后、身形彪悍,如同铁塔一般端坐在马上的大将道:“郝永忠,命令部队立即避开官道,从两旁的农田绕过去!另外,留下几个人,维持一下官道的秩序。这里太乱了!”
大将领命而去。顷刻之间,骑兵大队一分为二,下了官道,从两侧的田地边上如同两股狂风一般卷了过去,骇得官道上的百姓纷纷伏身于地,半晌才敢起身。
却又有几名骑兵吆喝着由远至近,声如洪钟地道:“奉郝将军将令:官道务必保持畅通,使百姓可以尽快通过。如有阻塞道路者,可临机处置!”
说着几人便来到两辆堵死在官道中间的骡车前,厉声喝道:“这是谁的车子?”
两个乡绅模样的人赶紧上前拱手为礼,对几名骑兵满脸堆笑,又立即互相指责对方抢道,结果导致两辆车相撞,把车轮撞坏。没了轮子车当然不能走了,两辆车上都载着不少值钱的家当,故此争执不休。
几名骑兵却听得不耐烦,大喝一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斤斤计较这些身外之物!你们不要命也就罢了,堵塞了官道,耽误了百姓逃生,鞑子来了难道专杀你们两个?”
说着便跳下马来,双臂抵住车同时发力,竟硬生生把两辆车从官道上推了下去!道路立刻恢复畅通,堵了半天的人流又开始向南流动。车上的物品洒落了一地,可是除了那两个要钱不要命的家伙以外,其他人竟连看都没兴趣看一眼!
当身后的喧嚣渐渐远去,一名满头褐色卷发的异族少女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奋力追上那年轻将领,兴奋地大叫道:“皇帝陛下,没想到你的马看起来如此瘦弱,跑起远路来竟然比我的马还快!幸好我比陛下的骑术稍好一些,才能追上你。”
原来那满身戎装的年轻将领,正是大明崇祯皇帝朱由检;他率领的这支骑兵,则是郝永忠麾下的三千营精锐,全是秦兵的老底子。而他身旁这位口无遮拦的异域少女,自是葡萄牙王国驻大明特命全权大使安娜公主了。
朱由检此时心急如焚,哪有心情和安娜说笑。不过在一国大使面前,他也不想失了大明天子的气度,只得勉强笑道:“朕这匹枣红马是典型的蒙古马。与公主的安达卢西亚马相比,它体形矮小,爆发力差,如果你与朕近距离格斗,朕肯定是要吃亏的。不过有所短必有所长,蒙古马耐力极佳,能在严寒中连续几天不吃不喝,同时日行二百里以上。若是长途行军,公主可就要输给朕了。”
安娜刚才说朱由检骑术不如她,其实是故意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看看朱由检生气时的样子。不料朱由检并没有动怒,安娜眼珠一转又故意道:“安娜还有一个问题:听说贵国的敌人打过来了,距离京师很近。您做为君主,这时候应该要么亲自率军迎敌,要么坐镇京师指挥,为什么还要亲自去大沽呢?”
这番话颇有些讽刺朱由检分不清轻重缓急之意,此时也策马赶上的秋琳娜不禁责怪地瞪了安娜一眼。还没等朱由检张口,郝永忠也从后面赶上来道:“圣上,官道已经疏通了。这里离蓟州只有几十里,末将要先到前面侦察。”
朱由检点了点头,郝永忠立即率领数十名侦察营的骑兵狂奔而去。
朱由检这才转向安娜,却是微微一笑道:“中国有一本军事著作叫《孙子兵法》,其中有这么一句: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朕只能说这么多,公主请自行品味。”
安娜这几个月来虽然已经努力学习汉语,但还远没到能读懂文言文的水平。朱由检这个回答,当然让她很不满意;可是不管她再问什么,朱由检也不吭声了,气得她不禁撅起了小嘴,让一旁的秋琳娜忍俊不禁。
朱由检却没有笑。他这么做,当然有难言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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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九章 遭遇敌军
不管朝臣如何议论,朱由检的抗金总体战略是早已定下了的。说起来也很简单,就是老人家的十六字方阵!
这个战略同样分为四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敌进我退”,之前朱由检主动放弃大凌河、锦州、宁远,即是这一阶段的主要任务。道理也很简单,以大明现在的情况,根本无法支撑在辽东的长期消耗战。与其在那里耗尽国力,还不如暂时主动放弃,把拳头缩回来,积蓄力量后再次打出。
至于之后的后金军破关入寇,也在朱由检的算计之内。虽然这不可避免地会给百姓带来极大的损失,但中国幅员辽阔,战略纵深极大,后金突进来一两次,还不至于让大明亡国。
相反,后金虽然可以抢掠到很多财产甚至人口,但他们是远离后方,深入中原腹地作战,本身就有很大风险。而且只能以战养战,如果抢不到足够的军需品,立刻就会陷入困境。故而后金军肯定不会停留太长时间,仍是抢一把就跑的战略战术。所以朱由检其实并不怕皇太极从喜峰口闯进来,这仍属“敌进我退”的范围,只是准备不足,牺牲了大将赵率教,让他追悔不已。
但是这个“退”也不是无原则的逃跑主义,有两个重要的战略支点,朱由检无论如何不能放弃,那就是京师和山海关。京师就不用说了,那是大明帝国的象征,京师丢了,人心就散了,后面就只能是一路溃败,直到被彻底消灭。天子守国门,意义正在于此。
而山海关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尽管后金军可以从别处绕过去,但山海关始终卡住了辽东与关内之间的“脖子”。有山海关,大明就保留着反击的跳板;山海关若失,恐怕辽东就再也无法收复了。
所以朱由检才会严令山海关守军不可轻举妄动,他是真怕祖大寿、满桂等部冒冒失失地起兵救援京师,结果在野战中被后金军消灭。
至于京师,扩建工程可不是白干的。虽然至今仍未完工,但朱由检有信心守住这座前无古人的城池。因此他不但不怕皇太极来打京师,相反他是怕皇太极不来京师,而去抢掠别的地方,那就真是大麻烦了。
在整个战略中,第一阶段最为重要。道理也很简单,如果第一阶段就崩溃了,也就没有后面的“敌驻我扰”、“敌疲我打”和“敌退我追”了。
现在后金军果然打过来了,惟一出乎朱由检意料的就是来得太早,京师准备尚不充分。在这种情况下,葡萄牙人运来的这批火器就显得十分重要了。如今蓟州已经陷落,后金军随时都有可能南下,切断京师到大沽的官道,甚至有可能会抢走那批火器,那朱由检岂不成了运输大队长?
所以,这次接收和运输火器绝对不容有失。山海关守军不能动,蓟州官军因为赵率教阵亡,缺乏有效指挥,且战斗力也不强,难当大任。想来想去,也只有动用三大营的骑兵来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朱由检又何尝不想坐镇京师遥控全局?若是李定国在,他一定会放心地把这项任务交给李定国。可是远征军现在还在返程途中,飞鸽传书中还说李定国和很多士卒都患上了疟疾,不可能很快抵达。解胜身负守卫京师重任,所以朱由检能用的将领,也就只有三千营主将郝永忠了。
但朱由检也非常了解郝永忠。他虽然勇冠三军,但也性如烈火,有时不够冷静。若在途中遇到后金军,难保他不会一时冲动去厮杀,那可就耽误大事了。而郝永忠向来是只听自己的,其他人不管是谁一概不理。思前想后,朱由检还是决定和郝永忠一起去大沽,虽然有些风险,但这个风险必须得冒。
当然这些内情,朱由检是绝对不会告诉安娜的,所以才用《孙子兵法》来敷衍她。不料安娜却猜出了他的用意,大为不满地道:“皇帝陛下,我国与贵国既然是朋友,朋友之间难道不该以诚相待么?别看我是女人,但也接受过军事训练,可以助陛下一臂之力的!”
朱由检却苦笑不止,心道你这姑奶奶只要不给添乱,自己就已经烧高香了。
大队人马又向前疾驰了数十里,郝永忠突然飞马禀报:“陛下,前方出现了鞑子的小股部队!”
朱由检心头一紧,忙问其详。郝永忠气愤不已地道:“前面五里有座小村子叫兴隆庄,末将也是从兴隆庄逃出来的百姓口中得知的。据说这支鞑子约有二三十人,突进村子以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今正在村子中奸银妇女!”
朱由检闻报勃然大怒,气得太阳穴上的青筋都在突突跳动,身旁的两位美女也一齐色变。郝永忠便咬牙切齿地道:“圣上,末将去灭了他们!”
朱由检却铁青着脸沉默半晌,最后艰难地挤出来两个字:“不行!”
郝永忠一听就急了眼,脸红脖子粗地争辩道:“可是鞑子正在干那些猪狗不如的勾当,末将岂能坐视不理!…”
“住口!”朱由检突然暴怒道,“你以为朕不想把他们碎尸万段么!可是鞑子都是骑兵,咱们这么多人马过去,必会被他们发现;只要有人逃走,报告给蓟州的鞑子主力,说不定他们就会过来围歼我们,我们就无法运输火器了!孰轻孰重,你这个做大将的难道分不清楚么?”
郝永忠猛然醒悟,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嗫嚅着道:“末将鲁莽,险些耽误圣上大事!要不,人马从南面绕过村子吧?”
理智告诉朱由检应该如此,但他无论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在这一刻,朱由检郁闷得简直胸膛都要炸裂了,他这个皇帝,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些被虐杀和受辱的百姓!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安娜突然高声说道:“皇帝陛下,我有办法,既不会暴露我们的行踪,又可以彻底消灭这支敌军!”
“什么办法?”朱由检疑惑地问道。
安娜却不再回答,用靴子后跟上的马刺猛磕坐骑的肚子。那匹高大的骏马吃痛,突然向前疾驰而去!--65730+d4z5w+15144398-->
第一千章 美女诱敌
兴隆庄正在遭受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
这座小村庄在蓟州城以南几十里,有几十户人家,原本过着男耕女织的淳朴生活,邻里之间关系融洽,尽管天下大乱,却似乎与这里毫无关系。
但是这种宁静,在半天的时间内就被彻底打碎了。先是大批难民如同潮水般从遵化和蓟州向南退来,让所有村民都惊惶不已。有些机灵的村民便拖男挈女加入了逃难的队伍,但大多数村民一时间还难以割舍自己祖祖辈辈耕耘的家园,也不大相信鞑子能打到这里来。
然而仅仅几个时辰之后,就有一小队二十多人的女真骑兵闯进了兴隆庄。他们先是以十余骑围着村子绕圈,凡是向外逃跑的村民,绝大多数惨死于他们的屠刀之下。
紧接着就是挨家挨户地搜索,被搜到的村民全都被明晃晃的马刀迫着,赶到村子中央的打谷场上。然后他们就被捆成一串,像牲口一样被女真人瓜分!人尚且如此,家中的财产就更不要说了。
尤为令人发指的是,女真人兽性大发,竟当着全村父老的面,集体凌虐他们的母亲、妻子、姐妹和女儿!凡有敢于反抗的男人,立刻一刀斩了。残阳如血,凄惨的哭声夹杂着女真人的狞笑,久久飘荡的村子上空!
正在此时,村南方向突然有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疾驰而来。女真人虽然在村子中肆意施暴,但也保持着足够的警惕,各个方向都有士兵放哨,因此很快就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
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骏马的主人并非明军,而是一名美丽的异族女子。她没有携带任何武器,身上也没有盔甲,只有单薄的夏衣,且与汉人女子常穿的服饰大不相同,领口开得很低,露出雪白的肌肤,丰满的胸脯更是让人浮想联翩。
再看她骑着的那匹骏马,同样勾起了女真人的极大兴趣。这匹马高大挺拔,体形远远大过女真人的蒙古马,奔跑起来极其神骏,一望便知,短途冲刺的脚力远胜他们的坐骑。
女子和骏马,正是女真人的两大爱好。见这两样“宝贝”自投罗网,他们岂肯错过,当即纵马从村口冲了出来,企图将来者生擒活拿。
但这名异族女子却毫不畏惧,反而迎着女真人直直地冲了上去。就在几名女真骑兵以为马上就要得手的时候,那女子突然双腿用力,座下骏马心领神会紧急转向,让女真人一下子扑了个空。
不过“猎物”的逃脱,反而激起了女真骑兵的更大兴趣。他们哇哇怪叫着一次又一次冲向那女子,并且队形稍稍散开,企图把那女子的退路彻底封死。
孰料那女子骑术精湛,而且竟似是有意戏耍女真人,往往就从两匹女真战马中间的狭小缝隙惊险万分地穿过去,还不忘回头鄙夷地瞥对方一眼。几个女真人折腾了半天,竟连那女子的衣角都碰不到。
这时村子里的其他女真人也闻讯出来,纷纷飞身上马,一齐向那女子扑来。女子这回却不兜圈子了,而是拨转马头,径直向南方逃去。
为首的女真骑兵觊觎那女子的美色和骏马,同时也觉得几个部下竟然擒不住一名手无寸铁的女子,实在太过丢人,便用女真语大声呼喝了几句。二十多名骑兵便撇了兴隆庄,一齐追了出来。
可是无论他们怎么追,始终也追不上那女子。为首的女真骑兵勃然大怒,也不想着抓活的了,立即张弓搭箭向前方射去,他的部下也纷纷开弓放箭。可那女子始终在弓箭射程之外少许,女真人枉自气得哇哇暴叫,却伤不得她一分一毫。
又向前追出数里后,前方是一片小树林,那女子似乎慌不择路,一头扎入小树林中。茂密的树林最不利高大的马匹通行,女真骑兵见了大喜,狞笑着跟了进去。
哪知刚一冲进来,就看见树林中早已埋伏了数百明军骑兵,正张弓搭箭,满身杀气地对他们瞄准!此时女真人再想拨转马头躲避或是逃跑,可就来不及了,因为两旁都是树木,战马的行动受到很大限制。
“放!”只听对面怒吼一声,登时箭如雨发。二十多名女真骑兵等于是迎头撞上了这片箭雨,登时大部中箭落马。其实若是在战场上,女真人都会身穿铠甲,即使中几箭也不至于受伤太重;但今天他们是刚刚洗劫了兴隆庄,有很多人刚才还在奸银妇女,此时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顷刻间即被射成刺猬,惨叫着倒撞下马,随即便被愤怒地冲上来的明军骑兵踩成肉泥。
那女真骑兵头目侥幸逃过箭雨,好不容易拨转马头,刚要夺路而逃,忽觉肩头遭到雷霆一击,然后耳中才听到“砰”地一声巨响,随即失去知觉。
他当然不可能看到,明军阵中正有一名女子端坐在高大的白色骏马之上,平举一杆燧发步枪,枪口还冒着袅袅青烟,脸上挂着冰冷的笑容。这名女子,正是他们刚才追赶的那位!
女真头目中枪落马,剩下的几人也没能跑多远。明军早在附近设下埋伏,此时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这几人插翅难飞。但这几人凶悍至极,还在做困兽之斗,在马上频频放箭,甚至在距明军仅有几步这种极小的距离,仍能放箭伤人,还真射中了几个明军。无奈明军实在太多,顷刻间就把他们团团包围,各举刀枪一通乱砍,后果可想而知。
这场短兵相接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一名年轻将领从后面策马肃容赶至,沉声喝道:“立即清理战场,并搜索那个村子,掩埋所有鞑子的尸体,战马带走,万勿走脱一个,以致泄露我军行踪!看看还有没有带活气的!”
说罢又转对那名异族女子蹙眉责道:“公主阁下,你这么做实在太危险了!朕不许你再如此!”
那女子却报以一个灿烂的笑容道:“皇帝陛下,这么烂的敌人,我还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再说我不是帮了陛下一个忙么?您应该谢谢我才对!”--65730+d4z5w+15144400-->
第一千零一章 敌情严峻
这位只身诱敌的异族美女,正是葡萄牙公主安娜,整支队伍中,也就只有她敢不听朱由检的吩咐。
朱由检想起刚才二十多名女真骑兵狂追安娜、利箭在她身后呼啸的情景,实在是后怕不已,真想狠狠训斥安娜几句。可是若不是安娜诱敌,朱由检还真不知道该拿这一小股女真骑兵怎么办,现在也只能苦笑着连连摇头。
清理战场的结果,二十三名女真骑兵一个没跑了,其中二十二个当场被杀,只有那个头目没死,却也被铅弹轰碎左肩,整个身子都被污血染红了。
而明军兵力超过女真人数十倍,又是伏击得手,竟然也付出了二死三伤的代价,而且阵亡的都是老资格的秦兵。过去秦兵对付流贼,战斗力明显高出一筹;突袭鄂尔多斯部时,骑兵对战也能不落下风,因此将士们普遍士气高昂,从来不会想到女真人有多可怕。
今天这场小规模的战斗,却给上至朱由检、郝永忠,下至全体将士敲响了警钟,那就是女真八旗骑兵的战斗力绝对在秦兵之上。这还是以众击寡,实际上后金大军的兵力要远远超过三大营。如果不依靠火器,而是按照传统战法在野战中厮杀的话,结果肯定凶多吉少。
趁着侦察兵搜索兴隆庄的功夫,朱由检对这个女真人进行了突审。没想到此人极其野蛮狂暴,尽管已经被执,仍然愤怒地狂呼乱叫,宛如得了狂犬病的疯狗。
不过朱由检和将士们又怎会被一个被俘的鞑子吓住。更何况此人在兴隆庄犯下滔天罪行,早让众人恨得咬牙切齿,朱由检当即冷哼一声道:“找一把锯来,从手指头、脚趾头开始一截一截往上锯!”
这招是他从锦衣卫那里学来的,说实话实在是太过残忍,朱由检本想禁止再对犯人施以这种酷刑的。可是今天面对灭绝人性的女真敌人,朱由检突然又觉得这种酷刑不但有必要继续存在,而且似乎还应该再改进些!即使把这家伙锯成几千几万段,也难解心头之恨!
事实证明,什么汉人性柔积弱、满人宁死不屈之类的说法,纯属胡说八道。刚锯了两截手指,这个头目就痛得满地打滚,连连磕头求饶。不过他叽里咕噜说的全是女真语,用汉话问他,他根本听不懂,倒把郝永忠急得满头大汗,他本想追问附近有没有鞑子的大股部队的。
幸好朱由检这次带了红娘子来。红娘子与赫尔哲交情莫逆,赫尔哲跟她学汉话,她就跟赫尔哲学女真语。赫尔哲属于东海女真,虽与建州女真属于不同的部落,但语言大体相同。朱由检便让红娘子充当翻译,审问果然顺利多了。
不过审问出的消息,却让朱由检的双眉皱得更紧了。原来这家伙是正黄旗的一名白甲兵,皇太极占领遵化、蓟州后,一方面在城中掘地三尺大肆抢掠,另一方面,除了五万主力不动以外,其余十万多大军分散成上百股,多则数千人马,少则仅有几十人,从蓟州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走到哪里就杀到哪里、抢到哪里。这支二十多人的队伍,就是其中的一小股。
皇太极这一招可实在太毒辣了。他这么做有两大用意,首先,此次八旗入寇是远离后方作战,不可能有任何补给,一切军需都要靠抢,也就是“以战养战”。本来朱由检已经有所准备,传旨弃守遵化、蓟州,蓟州守军临走的时候还在城中放了一把火,尽可能不留物资给敌人。
但在这个时代,中国的绝大部分人口在乡村,农村的老百姓不可能逃得那么快,而且比有城池的府县更容易抢掠。皇太极撒出这么大一张大网,就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几乎不付出任何代价地抢掠尽可能多的战利品。现在看来,皇太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京师和山海关之间的广大地区、数十府县,无不遭到后金军的疯狂抢掠,百姓损失极大。
而皇太极的第二个用意,就是引诱明军主动出击。皇太极非常清楚明军的战斗力,如果后金十六万大军集结在一起行动,很显然明军是不会出城送死的,肯定会死守城池。城池易守难攻,强攻不但伤亡大,而且耗日持久,对后金军相对不利。
而现在后金军分散成上百股,每股部队都不太多,明军就有可能会上当,觉得可以占点便宜吃掉一股。但是后金军骑射水平和战马素质都远超明军,即使是少到十几骑,在野战中也不怕明军,反正打不过撤退便是。
如果明军胆敢追击,那么这张大网就会收紧,把明军困在十几万大军的汪洋大海中一举歼灭。如果能在野战中歼灭明军的主力,皇太极还真想一战就把大明给灭了!
至于皇太极后面的军事部署,再审也审不出来了,因为此人只是一名白甲兵,并非高级将领,恐怕也就只能知道这么多了。朱由检沉吟片刻后道:“将此人斩了,我们继续赶奔大沽!”
“圣上,一刀杀了他,也未免太便宜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了吧!”郝永忠忿忿不平地道。
“那你看着办吧,只是一定要快,还有不要被后金军发现!”朱由检说着已经翻身上马,枣红马立即顺着官道向东南疾驰而去,安娜、秋琳娜与红娘子也赶紧跟上。她们毕竟是女子,虽然也恨那女真人,但处决犯人的场面,还是不敢去看。
过了片刻,郝永忠从后面兴冲冲地追上来道:“圣上,行刑完毕了!末将亲手给这小子开了膛,然后乱刃分尸,扔给野狗吃了…”
几位美女听得花容失色,朱由检也狠狠瞪了郝永忠一眼。郝永忠吓得一缩脖子,赶紧闭上了嘴巴。
京师距大沽二百余里,朱由检他们从清晨出发,一路疾驰,连天津卫也绕了过去,在亥时终于赶到大沽。看到静静停泊在港口的八艘西班牙大帆船,朱由检终于长出了一口气!--65730+d4z5w+15144401-->
第一千零二章 雪中送炭
葡萄牙人的这支贸易舰队,对朱由检而言真可谓是雪中送炭。做为合同规定的第一批‘交’付的商品,其中包括战列舰一艘、十二‘门’大口径加农炮、五十‘门’舰载加农炮、二百五十匹纯种安达卢西亚马。
这批代表着这个时代的世界先进水平的武器,对大明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否则朱由检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亲自来大沽接货。大口径加农炮,就是中国人俗称的“红夷大炮”;口径较小的舰载加农炮,其实就是佛郎机炮。
现在朱由检的军工厂已经可以批量生产鸟铳,而且都是燧发枪,甚至还可以生产‘射’程更远的鲁密铳,弹‘药’产量更大,惟一的短板就是火炮。虽然孙元龙和魏震已经‘摸’索出了铁模铸炮法,但工艺尚不成熟,经常出现砂眼、裂缝等现象,成品率较低。而且只能铸速‘射’炮,也就是改进型佛郎机炮,至于‘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的重型炮,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试制成功。
而在即将到来的京师保卫战中,火炮无疑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至于那艘战列舰,朱由检又让狡猾的葡萄牙人宰了一刀,这艘战舰其实就是用现成的商用西班牙大帆船改装的,船龄至少也在十年以上了。
好在这个时代的战舰和商船并无太大区别,都是三根主桅、附带舰艏斜桅和后桅,纵帆、横帆一应俱全,上中下三层甲板,排水量达到五百吨。侧舷上开着双层舰载炮口,左右各二十四个炮位,再加上舰艏炮、舰尾炮,这艘战列舰上共有五十‘门’火炮。
与这艘战列舰相比,大沽水师的战舰仅为三四百料的福船,折算成排水量只有几十吨。有的有两‘门’佛郎机炮,有的连一‘门’炮都没有。而且也仅有纵帆,没有横帆,无论是在吨位、火力还是机动‘性’、续航能力上,都与这艘战列舰相差太远。两种船放在一起,福船简直就成了玩具。
能得到这艘梦寐以求的战列舰,朱由检当然喜出望外。在这艘“巨无霸”的面前,无论是朝鲜水师、倭寇的千石船,还是叛投后金的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势力,都绝对不是对手。如果葡萄牙人能尽快‘交’齐四艘战列舰,最起码渤海和黄海北部的制海权就将牢牢掌握在大明手中。
当然,这艘战列舰比起北海舰队的旗舰,也就是从葡萄牙海军租借的“安娜公主”号,个头还是差了一截。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葡萄牙人肯定不会把最先进的战舰卖给自己,换做朱由检,同样会这么做。不过好歹这艘战舰已经完全属于大明了,朱由检欣然为其取名“定远号”!
他当然知道在历史上,清朝北洋水师的旗舰就叫定远号。那是在那个时代非常优秀的铁甲战列舰,德国制造,排水量达到七千吨,与姐妹舰镇远号一起号称“亚洲第一巨舰”。可惜在甲午中日海战中,由于清政fu的极度腐朽,北洋水师空有先进战舰,其他各方面则远远逊于日本海军,连战连败,最后被困在威海港中尽数歼灭,定远号自沉,镇远号被日军缴获。
朱由检之所以将这艘战列舰命名为“定远号”,当然不是想重蹈覆辙,而是想彻底改写那段极度屈辱的历史,颇有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意味。
不过眼下海军并非急务,京师保卫战才是火烧眉‘毛’。无奈之下,朱由检命人将定远号上的所有火炮,也就是本次‘交’付的火炮尽数卸下,准备连夜运回京师。
除了火炮和战马以外,葡萄牙人带来的其他商品就都是“搭配销售”了。这其中朱由检感兴趣的只有新大陆作物种子,剩下的则是整箱整箱的工艺品、香辛料之类。朱由检本来还想用一用朱存棋给他出的“损招”,尽可能省点银子;但一想时间紧迫,再说这是双方第一次‘交’易,为了今后的长久合作,吃点亏就吃点亏吧。
于是双方立即‘交’割货物和银两。大明方面早就准备好了葡萄牙人最喜欢的商品,包括茶叶、丝绸和瓷器,当然价格相对低廉,葡萄牙人自是心满意足。
两边货物价值相抵,最后葡萄牙人到底是赚走了五十万两现银,让安娜忍不住兴奋地欢呼雀跃起来。要知道这几船货物贩卖到欧洲,那可是几十倍的暴利;她的哥哥若昂现在正在与西班牙军队进行艰苦的作战,到处都要用钱,有了大明这个“冤大头”,葡萄牙就再也不用为军费发愁了。
朱由检也不禁摇头苦笑,心想不管怎么说,安娜的心到底还是向着她的祖国,这倒也无可厚非。不过下次贸易时,他可不能再像这回一样被狠宰了。
‘交’割结束以后,葡萄牙舰队立即。朱由检本想劝说安娜同船返回,毕竟现在正值后金入寇,京师很不安全。安娜却满不在乎地笑道:“皇帝陛下,您得到了我国这些‘精’良的火器,难道还怕敌军攻城么?再说我身为葡萄牙驻贵国大使,没有国王的命令是不能回国的。”
朱由检也只得下令马上押运着火炮和战马回京师。在不经意中,朱由检瞥见秋琳娜遥望扬帆的葡萄牙舰队,眼神中充满了无限惆怅。他不禁心中一动,暗想她这还是想回到欧洲、回到自己的家乡去啊!
不过现在大敌当前,朱由检也无暇细问秋琳娜。他命令陪同葡萄牙人来的北海舰队提督郑森,立即接管定远号,并与旗舰安娜公主号一起,在山海关至大沽一带海域游弋,如发现‘女’真部队突至海边,甚至要攻取山海关或是大沽,则利用舰炮的优势予以轰击。这样一来,山海关就又加了一道保险。
他自己则率军立即启程返回京师,甚至连口水也没顾得上喝。回首遥望大沽炮台,这座始建于嘉靖年间的岸防炮群,由于年久失修,已经显得异常沧桑。
再回想历史,大沽炮台也是中国近代屈辱史的重要象征。一九零零年,八国联军占领北京,强迫清政fu签订《辛丑条约》。做为条约的一部分,拱卫京师海上‘门’户的大沽炮台竟被拆除,那场景比现在还要凄凉。
朱由检深吸了一口带着咸味的新鲜海风,心中默念道:总有一天,自己要重整大沽炮台,如果再有外敌来犯,就让他们好好尝尝大明岸炮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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