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8章 负隅顽抗
到了现在,小西十兵卫算是完全明白了:自己已经落入一个精心设置的圈套之中。对方以三艘商船做为诱饵,主力黑帆舰队却以南大岛隐蔽身形,从自己的侧后方发动迅速猛烈的突袭。
但现在回头南逃已不可能,小西十兵卫把牙一咬,心想干脆把对面这三艘商船解决了再说。虽然现在他只剩下一艘旗舰,但这艘战船也是小西舰队中武装最强的,配有八门佛郎机炮,还有大量的铁炮手。如果能消灭这三艘船上的敌人,不但可稍解心头之恨,最起码还能知道对手到底是谁。
于是这艘仅剩的战船对准三艘白帆商船迎头而上,而三艘商船则排成一个横列,保持齐头并进,双方在海面上迅速接近。五海里、三海里、一海里...当双方距离不足五百步时,小西十兵卫沉不住气了,下令率先开炮。
由于双方是相向而行,现在只有舰首炮能用。这艘战船上的舰首炮其实和侧舷炮没有任何不同,都是老式佛郎机炮,最大射程为三四百步,也就是一里多一点。实际有效射程则更小,只有一百多步。离这么远就开炮,当然不可能命中,炮弹离居中的商船还有一百步远,就坠落于大海中。
而三艘商船则不为所动,并不急于还击,一边继续向前航行,一边娴熟地改变阵型。居中的那艘开始斜向东南方,与小西的旗舰错开一个角度,好让侧舷发挥火力;另外两艘则一左一右分开,从两翼包抄过来,同样以侧舷对敌。
很快,双方战船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三百步,三艘商船终于开火了。其实小西十兵卫也猜出来了,这不可能是真正的商船,肯定是战船伪装的,也肯定都有火炮。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打吧!
要说小西舰队旗舰上的海盗,还真不含糊,有那么一股子狠劲。虽然以一敌三,但丝毫不惧,八门佛郎机炮拼命地填装、击发、再填装、再击发。虽然准头一般,但双方的距离还在不断接近,越近就越容易瞄准,船首炮打的两发炮弹还真命中了对面的甲板。
当然,小西旗舰挨的炮弹更多。对面的三艘船,炮弹打得又快又狠,小西旗舰开一炮,他们往往能开两炮,甚至三炮,而且命中率非常高,打两三炮便能命中一炮。
时间一长,小西旗舰可就吃了大亏。这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寡不敌众,而另一方面,也和双方炮位的设置不同有很大关系。对面的三艘船虽然不大,但侧舷都配有炮舱,炮手都隐蔽于炮舱之中,只有黑洞洞的炮口伸出侧舷外。
而小西旗舰则不然,他们的所有火炮,全部安装在甲板上。这种设置安装最为简易,把炮直接架到船舷上就行了。相对而言,建造舱室就麻烦得多。郑芝龙的战舰很多都是缴获的民船改装的,在海上横行霸道惯了,也觉得改造没什么必要,所以一直没有改造炮舱。
可是今天,小西旗舰却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双方对轰不假,可对面船的甲板上只有少量襙帆手,虽然受到炮击,只是甲板稍稍受损,人员伤亡却是微乎其微。
而小西旗舰上的海盗此时绝大多数都聚集在甲板上、佛郎机炮周围,有的在给佛郎机炮填装弹药,也有相当一部分铁炮手已经准备好了火绳。只要一进入铁炮射程,他们就要乱枪齐发,先把对面船上的人统统射死。
如此密集混乱的海盗,此刻却成了对面的活靶子。每一发炮弹击中旗舰,都激起大量的木屑,四处迸射伤人;更有炮弹直接砸到海盗身上,把他连人带武器砸得粉碎。小西十兵卫本想“身先士卒”亲自开炮,可一看对面这么打太吃亏,伤亡过于惨重,如果再打一会儿,自己的手下非得全拼光不可,只得赶紧躲进甲板下面的船舱之中。
小西十兵卫身为“提督”都跑了,其他海盗焉有不跑之理,纷纷躲进船舱。这下可好,很快他的旗舰甲板上竟是空无一人,船只无人襙控,船身也在海面上打起横来。
但小西十兵卫仍然负隅顽抗,他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在他的命令下,所有海盗全部进入船舱,准备好倭刀等冷兵器。如果敌人不上他们的船,一直开炮到把旗舰轰沉,那他只好自认倒霉;只要敌人上了这艘船,必然要到船舱中搜寻幸存者,或是寻找战利品。那时候便可突然发难,杀对手一个措手不及。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可生擒对方的指挥官,那不就反败为胜了么!
众海盗躲进船舱后,过不多时,外面的炮击果然停止了。小西十兵卫心中一阵窃喜,命令所有人一律禁声,要做出船上的人已经死光的假象。等敌人进入船舱以后,再突然发起贴身格斗。
又过了一阵,果然听见头顶的甲板上响起脚步的声音,看来是敌人已经登船。小西十兵卫大喜,打了一个手势,众海盗一齐举起明晃晃的倭刀,只待有人下到船舱里来,便要一拥而上,将敌人剁成肉酱。
又过片刻,只听有人说道:“就是这里了。准备!”
紧接着船舱门便被拉开,却并无敌人进来,只是嗖嗖嗖扔进来好几个带着长木柄的铁疙瘩。众海盗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突然间船舱内发生了猛烈爆炸,猝不及防的人立即惨叫着被气浪掀飞,船舱壁也被炸得七零八落。
“八嘎!是炸药!”
小西十兵卫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原来敌人根本就没有上当!不过这艘船上的舱室很多,他赶紧率领残兵躲进其他舱室。这会儿他已经不抱生还的希望,只想在临死前多杀死几个敌人垫背。反正敌人也不可能这样一直炸下去,否则他们也用不着登船了。既然登船,肯定是想抢夺这条船,或是搜刮战利品。那么他们早晚得进船舱里来,那时就拼个同归于尽吧。
孰料又等了很长时间,还是不见有敌人下来,只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小西十兵卫正在纳闷,忽觉脚下一凉,低头看时,却见海水已经没过脚面,吓得失声尖叫道:“船要沉了!”
1519章 全歼海盗
直到海水灌进船舱,小西十兵卫才明白过来,刚才那一阵叮叮当当之声,原来是敌人在凿船舷吃水线以下的部分。船舷一漏,海水自然汹涌灌入,这艘船马上就要沉没了。而他们这些人都藏在船舱里,只要船一沉,必被带入海底死于非命。
因此在求生的本能支配下,众海盗纷纷拼命从刚被炸过的船舱口往上跑。要说他们这些人身手还真不错,三步两步就冲了上来。哪知人家早有准备,刚见人一露头,嗖嗖嗖又隔船扔过来几个铁疙瘩,同时枪声大作,一排排密集的铅弹无情地扫射过来,把挤作一团的海盗打得血肉模糊。
没过一会儿,小西的旗舰就沉没了。大部分海盗不是被刚才的炮击轰死,就是被铁疙瘩炸死或被鸟铳射死,还有一部分窝在船舱里不敢出来,结果跟着沉船沉到海底,冒了一堆气泡以后,就此吹灯拔蜡。
而小西十兵卫不愧是“提督大人”,在生死关头还真有那么一股贼劲。他既没有躲在船舱深处,也没敢轻易露头,而是等船快要沉没的一刹那,才从船舱口游了出来。他的十几名死党也依葫芦画瓢,不过在船沉没时,形成的涡流还是把一半多人卷入其中,喂海王八去了。
小西十兵卫和另外几个幸运的同伙拼尽全力游泳,才算躲过了这股涡流。不过,这是在茫茫大海上,就算几人水性再好,能游到哪去?更何况周围还有三艘伪装成商船的敌舰,舰上的水手正趴在船舷上兴致勃勃地看热闹,有的还举起鸟铳,作势欲射!
小西等人忙拼命游泳躲闪,四肢捣腾得比狗还快。其实人家只是吓唬他们而已,并没有真的射击。可小西等人哪里知道,只能玩命刨水,过了不大功夫便已筋疲力竭,佩刀等武器也早不知道丢哪去了。
眼见几人已经开始溺水,敌舰上这才放下一条小舟,几名水手手持钩竿和渔网,先钩住小西十兵卫,用渔网紧紧网住,这才把他拽到小舟上来,其余几人也如法炮制。其实别说被渔网缚住了手脚,就是没缚住,小西十兵卫也没力气再折腾了。
须臾几个海盗被押回船上,解开渔网,改用浸过水的麻绳像捆猪一样捆住。周围的水手则以欢呼和辱骂来“欢迎”他们。直到这时候小西十兵卫才发现,这些水手全是说汉话的,很显然不是大杂烩一样的海盗。
紧接着走来一名舰长模样的人,不屑地用脚尖踢了踢几个海盗,传下命令道:“再在海面上搜寻一下,还有没有漏网的海盗,决不可放过一人。没有的话,就马上去与舰队汇合,向副提督大人禀报战况!”
听到“海盗”一词,小西十兵卫这才彻底明白过来,原来自己的对手竟是大明水师,商船和黑帆,不过是精心的伪装而已。难怪人家根本不屑于上船搜寻战利品,人家要的只是胜利、全歼!至于为何没有一直开炮到把自己的旗舰轰沉,大概是...为了节省弹药吧!
很快这三艘船就押着小西等人返回南大岛附近,这里的战斗也已接近尾声。虽然小西舰队四散逃跑,但大明战舰凭借着出色的襙帆技巧,船速始终比他们快一点。再加上频频开炮轰击,小西舰队的船只只要中炮,难免会造成死伤或船只受损,速度只能越来越慢,甚至有的连桅杆都被打断,到最后干脆就走不了了。
而大明舰队居然还有后招,小西十兵卫到现在才发现,一艘更大的战列舰在两艘小型战舰的护卫下,也从西面赶了过来。看来人家是有意隐藏实力,怕海盗们早早就被吓跑。万一海战陷入胶着状态,只要这支战列舰小编队赶过来,便能马上解决战斗。
过不多时,小西舰队的其他船只要么被击沉,要么被追上以后凿沉。这支十余艘武装商船组成的海盗走私舰队,至此彻底灰飞烟灭。当然,现在还有些碎裂的木板、货物箱子、海盗的尸体等物,零落地飘在这片海域上。但用不了两天,随着海流的涌动,这些东西很快就会被卷得无影无踪,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明军的舰队随即开始重新编队,小西十兵卫所在的这艘船通过旗语通知旗舰,也就是那艘最大的战列舰。过不多时,全副武装的水兵便用小舟押着几个海盗登上了那艘战列舰,把几人像拖死狗一样拽到一位盔明甲亮、器宇轩昂的武将面前。
“副提督大人,俘虏带到!”
那名武将威严地点了点头,喝问道:“报上你们的姓名和身份!”
另外三个海盗此时早吓得屎尿齐流了,哆哆嗦嗦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小西十兵卫却是煮熟的鸭子-肉烂嘴不烂,还想死得再“壮烈”一点,便用日语嘶吼道:“八嘎!你们这些支那贱民卑鄙无耻,竟敢偷袭本提督大人!本提督大人既然落在你们手里,要杀便杀!不过你们靠的是阴谋诡计,有本事松开本提督大人,和我来一场公平的决斗!你们敢不敢?哈哈哈,你们不敢!你们都是胆小鬼!”
他不说日语还好,这一说日语,登时激起全船水兵的极大愤怒。要知道这些水兵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跟着李允浩加入北海舰队的朝鲜籍士兵。日本侵朝战争刚刚结束二十年,许多人对倭寇的凶残兽性还记忆犹新,如今见这个鬼子死到临头了还敢耍横,能不出离愤怒?当即有几名朝鲜水兵过来,二话不说就对小西十兵卫一顿拳打脚踢。
不过这小西十兵卫也算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虽然被打得满脸是血,还在不停地叫骂。这时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对那将领请示道:“副提督大人,末将调到北海舰队之前,在锦衣卫北镇抚司呆过几个月,请让末将收拾这个家伙!”
那将领也对小西十兵卫恨之入骨,咬牙点了点头道:“邓管带,那就由你来审他吧。不过下手要有分寸,别把他弄死了。”
姓邓的军官接令以后,笑嘻嘻地来到小西十兵卫跟前。小西十兵卫困兽犹斗,还想攻击对方,无奈全身被绑,动弹不得,“急中生智”,张嘴照着那人就吐了一口血水。
那人却一点也没生气,对着小西十兵卫啧啧叹气道:“你看看,满嘴是血,恐怕有的牙都被打活动了吧?我听京师名医赵明德说过,这个牙活动了可不好哇,不但影响吃饭,还会得牙周炎。也罢,本管带就做做好事。来呀,拿把铁钳子过来,撬开他的嘴,本管带把他的牙先都拔了再说!”
1520章 海上帝国
“嗷!...”
刚才还穷凶极恶的“提督大人”小西十兵卫,被明军强行撬开嘴巴,用老虎钳一颗一颗硬生生把牙掰了下来。那位邓管带却一边同情地看着小西因痛苦而极度扭曲的脸,一边摇头叹道:“牙没了,以后吃东西可就费劲了。这样吧,本管带再做做好事,给你镶几颗铁牙,包你以后连铁蚕豆都能一口嚼碎。来呀,去取二十根钉船板用的铁钉来,拔掉一颗牙,就往牙窟窿里钉一根铁钉!”
“呜呜!”
早已痛得五官挪位的小西十兵卫,终于被如此残酷而变态的酷刑整得彻底崩溃了。由于手脚都被牢牢地捆住,他只能像一条被捕获的鱼一样,在湿滑的甲板上拼命扑腾躲闪,早没了“提督大人”的威风。而二十余名各船被俘的海盗亲眼目睹了这一切,早吓得哭成一片,拼命向明军求饶。
直到这时,邓管带才把脸一沉,一脚踩住小西十兵卫的胸口,冷冷地道:“死鬼子,你以为你是谁?刚才副提督大人好好问你你不招,非得挨一顿收拾才老实是吧?我劝你赶快招供,免得再受皮肉之苦。如果还想死硬到底,本管带当过锦衣卫,你想也想不到的刑罚,我还会好几百种,这就让你一一试过。怎么样,招是不招?”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除了审讯小西十兵卫以外,其他海盗也都被一一审讯,各人的口供相互对照印证,得到的便是明军想要的情报了。审完之后,邓管带把整理好的口供呈送给舰队副提督,这位将领自然就是北海舰队的副提督,本次行动的总指挥官李允浩。
而在这段时间里,李允浩也没闲着,他早已率领这支舰队的全部十八艘战舰悄然离开这片海域,向琉球国与九州岛之间的吐噶喇海峡进发。至于郑芝龙在北大岛上的据点,在三天前就被明军攻陷了。所有男性海盗一律斩首,而那些可怜的女子,明军则放她们一条生路,任她们在岛上自生自灭。反正明军连船带人已经全部伪装成海盗,也不怕这些女子泄露消息。
这场漂亮的偷袭战,只是海狼行动的第一步,因为出身郑氏的几名军官所知道的,郑芝龙走私常走的线路,也就只有这一条了。接下来要如何行动,就看能不能从俘虏口中获得有价值的情报。
而小西十兵卫等人招供的内容,也让李允浩大喜过望。这个小西十兵卫在郑芝龙集团中虽然算不上很重要的角色,但好歹也是个小头目,对郑氏“海上帝国”的方方面面均比较了解。接下来李允浩要做的就是尽快返回登州,一是进行补给、修复受损船只、撤换伤亡将士,二是把小西等俘虏交给戚显宗处置,并研究下一步的作战方案。
就在北海舰队乘风破浪,奏凯班师的同时,离此向西两千多里的宝岛台湾,与澎湖列岛隔海相对的魍港“潮王府”中,大海盗头子、郑氏家主郑芝龙,却对此一无所知。他还沉醉在最近的志得意满中,此时正揽着一名刚刚十二岁的日本歌姬,与他的得力干将们豪饮庆贺。
郑芝龙本名郑一官,是福建省泉州府南安县人。他出身的郑氏家族,既是武林六大世家之一,同时也早就从事海上走私,所以财力在六大世家中最为雄厚。
到了郑芝龙这一代,郑芝龙本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比父辈更有“抱负”,海上的触角伸得更远。在东面,他与日本多位大名,甚至幕府都有联系。为了更方便地在日本一带走私,他不但曾认另一位在日本颇有势力的海盗头子李旦为义父,还娶了肥前国平户藩的藩主田川氏之女贞子为妻。
向南,则与葡萄牙人、荷兰人、西班牙人等西方殖民者暗通款曲。郑芝龙曾经亲至澳门,不惜重金从葡萄牙人手中购得佛郎机炮、鸟铳等武器,并向葡萄牙人学习航海及海战知识。葡、荷、西三国互为仇敌,而郑芝龙夹在他们中间,谁也不愿意得罪了他,而导致郑氏倒向其他势力,是以郑芝龙竟能左右逢源。等到他羽翼丰满之后,凭借着千艘以上武装商船的强大实力,也没有哪国敢动他了。
至于在大明本土,郑芝龙以宗族、乡土为纽带,招揽了一大批得力助手。其中最主要的当然就是他的两个弟弟,郑芝虎和郑芝豹。此外,还有郑兴、郑明、郑彩、陈晖、杨耿、钟斌等十八人,合称“十八芝”,这些人都是他的海上帝国的核心成员。
过去官府也明知郑芝龙从事走私活动,但水师军力太弱,既不敢剿,也根本剿不到人家。后来索性改剿为抚,封郑芝龙为福建水师总兵官。郑芝龙也乐得“洗白”,一方面靠行贿打通关节,使得从福建沿海地区走私更方便,获取惊人的利润;另一方面也免除了朝廷派兵进剿的后顾之忧。
但郑芝龙身为巨盗,行事也异常机警,平生谁也不信。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他早就离开大陆,在台湾岛开辟魍港,做为他的“都城”重点经营。
这魍港与澎湖列岛隔海相对,原本是大陆移民最先到达、开拓的地区。郑芝龙认为此地港口水深较深,港口外就是大渔场,农田亦很肥沃,且背枕玉山,进可攻退可守,便选定此地做为他的大本营。如今的魍港码头,每天都有上百船只停靠,来自大明、朝鲜、日本、琉球、南洋乃至西方世界的各种货物,源源不断地在此装卸集散,使得此地急速发展起来,如今已经有数万百姓。
而郑芝龙赖以生存的海战舰队,则主要驻扎在澎湖列岛。其中那艘“宝船,更是郑芝龙平生最得意之作,乃是召集上千工匠,耗费了五年时间才打造出来的。有着这艘旗舰,再加上庞大的舰队,就连他曾经的“老师”葡萄牙人,郑芝龙也不放在眼里了。
按说一个海盗混到郑芝龙这个份上,已经算是登峰造极了。可有道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郑芝龙亦是如此。此时他正在痛饮美酒,突然停下酒杯若有所思,半晌才喃喃地道:“朱由检...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1521章 入乡随俗
“禀王爷,国师来王府拜望!”
这个突如其来的禀报,终于打断了郑芝龙的沉思。他长身而起哈哈大笑道:“国师?真是稀客,来呀,大开中门,本王亲自迎接!”
可他马上转头对身旁的三弟郑芝豹耳语道:“暗中准备,多加提防。”
郑芝豹会意,领命而去。郑芝龙便率领他的“十八芝”一干手下,齐至潮王府门迎接,却见门外只有二人二骑,并无任何排场。为首者,正是被“弘光爷”朱由崧赐姓朱的“国师”朱子建,只见他身穿一袭朴素的白色长衫,手中轻摇折扇,脸上带着莫测高深的淡淡笑容。
而在他的后面,则是一名脸罩铁面具、腰佩长剑的黑衣男子。那面具自然是没有任何表情,只泛着清冷的光泽,让人看了不寒而栗。做为武学大家,郑芝龙仅凭直觉,便知道对面这两人均是一等一的高手。尤其是那个铁面人,更如深渊隐龙,难测深浅。
不过郑芝龙身为一方霸主,见对方只有区区两个人,这里又是自己的地盘,自然不会被唬住。他赶忙换了一副笑脸,热情地招呼道:“这是哪阵香风,把国师送到本王这里来了?真是贵客临门,蓬荜生辉啊!快快快,快请进府,本王设下酒宴,好好与国师畅饮一番!”
朱子建则淡然一笑道:“自从圣驾来台,潮王千岁日夜为国事襙劳。本国师虽比不得王爷,却也有不少俗务,难得有闲。今日行经王府,若再不登门拜望,那可太失礼数了。因此不请自来,还望王爷恕罪则个。”
“哪里哪里,本王久闻国师学贯古今,能知过去未来之事,正要向国师讨教呢!”
二人客套几句,携手揽腕进了王府,边走边谈,看那亲热劲,比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也不遑多让。
可那铁面人却在朱子建身后紧紧跟随,郑芝龙手下那么多得力干将,其中亦不乏武功高强者,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和他肩并肩往里走,自觉不自觉地都稍稍后退了些。郑芝豹更暗中嘱咐手下:“你们几个给我盯紧了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如欲图谋不轨,二话不说立刻拿下!”
进府以后,郑芝龙便要重开酒席。朱子建却道:“本国师是出家人,不能饮酒。只愿向王爷讨一杯清茶,说几句话便可,不敢多有打扰。”
郑芝龙心下冷笑,暗想你非僧非道,算是哪门子的出家人。口中却道:“哦,这是本王疏忽了。既如此,请至中堂,本王屏退闲杂人等,只有我与国师二人品茗清议,亦为雅事。”
很快二人来到中堂,这里比前殿略小,是郑芝龙与心腹手下小范围议事的地方。郑芝龙与朱子建分宾主落座,其他人,包括那个神秘的铁面人,则一律在中堂外等候。
其实郑芝龙为人机警狡诈,还在中堂的暗墙中藏了四名日本一流忍者。他本人也身怀利刃,如有人胆敢行刺,只是自寻死路而已。
奉茶以后,朱子建轻呷了一口,便悠然问道:“听说王爷信奉西洋传来的天主教,可是真的?”
郑芝龙一边在心中猜测朱子建的真正用意,一边若无其事地吹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打着哈哈道:“嘿嘿,没想到国师神通广大,连本王的这点小事都打探得一清二楚。没错,本王年轻时去澳门,向佛朗机人学习造船和海战。但佛朗机人都是信天主教的,根本不信任本王。为了习得他们的本领,本王只好受洗入教,还起了个教名,叫尼古拉,哈哈哈哈!”
“但是本王这叫入乡随俗,在澳门信天主教,到了日本,本王就信神道,还参拜过八幡大菩萨。”郑芝龙颇为得意地道,“不过回到福建,本王就得拜妈祖娘娘。这么说吧,谁能保佑本王,本王就信谁。如今白莲圣教贵为国教,本王自然也是信的啦。想必弥勒佛祖也是会保佑本王的,对吧国师?哈哈哈哈...”
其实郑芝龙这番话,多少有些挑衅的意味。但朱子建不以为意,仍是淡然笑道:“王爷说入乡随俗,本国师亦深以为然。来台以后,因知道闽台百姓,包括王爷军中多信奉妈祖,本国师便晓谕教众,不得在台湾传教,平时亦不得张扬,只把传教重点放在对岸。即是本国师自己,出入亦十分低调,一骑一从足矣。因此白莲教众虽多,断不至与王爷的部下起冲突,这点请王爷放心。”
“啊呀国师,你看你说的哪里话来,你我同殿称臣,怎么会有冲突呢?过虑,过虑啦!”
郑芝龙虽然口中如此说,心里却在想,还算你识相,如果你想跑到我的老家里来装神弄鬼,借此扩大势力,可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对了,说到圣上,本王正好想起来,”郑芝龙装作不经意间想起,“圣上至今尚无正宫皇后。有道是乾坤夫妻,人之大伦,更何况圣上身系社稷宗祧,更应早定中宫之位,使天下百姓安心。本王已经献给圣上八名女子,皆是绝色佳人,我看圣上对她们也宠爱有加,为何不从中择一人,封为皇后呢?还总说皇后的位子是给蕾儿留的,这蕾儿是谁?”
朱子建脸上突然浮现出羞愤、懊悔的神情,却是一闪而过,若无其事地道:“蕾儿是圣上在襄阳结识的一位民女。圣上对她一见钟情,正欲纳她为妃,此女却因战乱不知所踪,从此圣上对她一直念念不忘。”
郑芝龙倒未多想,听了便摇头笑道:“我当是谁,只是个民女,有什么稀罕的?本王献给圣上的女子,其中有两位可是日本大名的私生女。如果圣上能把她们一个封为皇后,一个封为贵妃,这不就和日本大名牵上线了么?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借助日本的力量反攻大陆,如此无本万利之事,还望国师多劝劝圣上,尽早定下来为好!”
1522章 同床异梦
“圣上虽好美色,但立后乃是国家大事,尚须与群臣商议。再说本国师身为出家人,这种事也不好多言。”
朱子建不紧不慢地答了一句,便悠然地品起茶来。郑芝龙自然不好再深说下去了,心中却在暗骂:好你个狡猾的老狐狸!
其实什么“日本大名之女”,根本就是郑芝龙胡说八道,这八名女子不过是他从东亚各地搜罗来的娼妓而已。一旦其中有人被立为皇后,郑芝龙在“朝廷”中的地位自然更加稳固,更可牢牢地把朱由崧攥在掌心。日后这“皇后”生下男婴,便可立为“太子”,后面连朱由崧都用不着了。
郑芝龙正在沉吟不语,朱子建却又笑道:“其实依本国师之愚见,王爷手下雄兵十万,战舰过千,船坚炮利,又何必借日本大名之力。只要王爷下定决心,集结所有大军挥师北伐,或从吴淞口入长江,攻打应天府,或从天津卫登陆,直取京师。大军所到之处,必定所向披靡,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到那时,王爷便为我大明中兴第一功臣!”
郑芝龙一言不发,等到朱子建略带激动地把这套长篇大论说完,才略带揶揄地笑道:“国师,本王很理解你想尽快打回去的心情,其实本王又何尝不是如此?不过,作战须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强求不得。而且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如今朝廷只占地利,而缺天时与人和,现在急于强攻,只会像几个月以前一样,徒损兵力,得不偿失。”
“哦?”朱子建不服气地道,“愿闻其详。”
“先说这天时。”郑芝龙呵呵笑道,“久闻国师会推演天数,曾算出天启六年正月初一,有天外流星坠落于京师,本王佩服之至。然则此难非但没有终结伪朝,反而让朱由检登基,这一点大概国师没有算到吧?”
见朱子建无言以对,郑芝龙得意地接口道:“本来这些年连年大旱,百姓流离失所,伪朝根基动摇,确是扳倒朱常洛一系的大好机会。可今年开春以来,各地春雨绵绵,万物复苏。圣上新败之后,百姓人心思定,这会儿都忙着春耕了。但凡能吃上一口饭,谁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造反?这就是不占天时。”
“再说这人和。朱由检登基以后,先弃辽东,再定西南,又与鞑子血战一场。虽然其种种倒行逆施,惹得天怒人怨,但大明官军中最能打的这些兵将,却全被他牢牢握于掌中。圣上又新败退台,现在正是朱由检兵力极盛之时。他稳居紫禁城内,便可号令天下,举国资源尽为其所用;而圣上退守一岛,兵微将寡,将士阵亡一人,不知何时才可补上。这就是不占人和。天时还是小可,这人和尤为重要,圣上不可不察,不可不慎吶!”
朱子建让郑芝龙这番话说得无言以对,不禁有点恼羞成怒。其实还真让郑芝龙说着了,他做为“白莲教主”,妖言惑众愚弄百姓,或是玩点阴谋诡计还行,真正的军事韬略、治国之才,却是半分皆无,否则也不会让朱由检几个月就打得兵败如山倒,最后不得不靠着扒上郑芝龙,这才勉强活命。
“照王爷这么说,圣上是复国无望了?”朱子建强忍着怒火,才没有当场失态爆发,心想为了拉拢你郑芝龙,耗费了多少心血和财力,难道就换来你如此态度不成?
郑芝龙望着脸色铁青的朱子建,心中不禁好笑,表面上却忙赔笑道:“国师勿忧,本王话还没有说完。圣上一系乃大明之国本,本王身为臣子,焉能不效死力。刚才本王只说了天时、人和,还没说地利呢。若论起地利,十个朱由检也比不上一个圣上。”
“哦?此话怎讲?”
“国师请看,”郑芝龙摊开一张海图,“台湾岛四面环海,东接日本,西邻大陆,南望吕宋,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岛上物产丰富,且有大量未开垦的土地,足可容纳千万之众。那朱由检虽然猖狂,可若敢攻打台湾,则是自取灭亡。本王麾下战舰如云,只要他敢来,定叫他有来无回,这叫‘立于不败之地’。可是若本王在长江或是什么地方登陆,那就叫‘攻守之势异矣’,地利就没了。”
“但如此只能自保,何时可收复失地呢?”郑芝龙这么一说,朱子建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但还是有些焦虑地问道。
“国师请放宽心,再容本王三年时间。”郑芝龙煞有介事地道,“本王不战则可,战则必须取胜,因此要做最充足的准备。接下来这三年,本王一是要继续扩大海上贸易以充实军需;二是要与红毛人、大吕宋人及日本各大名谈判,借他们的军力来助我们一臂之力;三是要静待天时之变。三年之后,我朝益强,而伪朝益弱,再取朱由检之性命,岂不易如反掌?”
朱子建听罢沉思半晌,点点头道:“听王爷一席话,本国师顿开茅塞。好,三年便是三年!在这三年里,本国师定会全力配合王爷,王爷雄师在明,我白莲圣教在暗,管教逆贼朱由检不得安生。不过,王爷虽不用全力反攻,但派些战船去沿海府县骚扰,这还是可以的吧?”
“那当然,这个不消国师吩咐,本王一直在这么做啊!”郑芝龙呵呵笑道,“不过最近呢,本王在海上稍微有点麻烦,李旦、刘香、林凤,这三股海盗总是与本王作对,如不先将这三人铲除,则于我朝反攻大业大有妨碍。解决掉这三人以后,本王便好对北面用兵了。”
话说到这里,朱子建觉得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便起身告辞,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王爷至今尚未正式宣布与逆贼决裂...”
“哦,这不是为了继续麻痹朱由检,本王好从福建等地再多招募兵力么。”郑芝龙不以为然地道,“说到这个,本王倒是想起来,那个南安县新来的知县熊汝霖很是讨厌,本王不便出面...”
“这个好说,圣教把他打发了便是。”
出了“潮王府”,朱子建与铁面人上马走出很远,方狠狠吐了口恶气,对铁面人道:“郑芝龙与我同床异梦,不可久恃。不过,现在还不得不借助他的力量...你派人去把南安县知县熊汝霖杀了。另外,继续加紧打探蕾儿的下落!”
1523章 熊汝霖
让“潮王”郑芝龙深感忌惮的熊汝霖,其实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就任南安县知县也才不过两个月而已。他是天启六年恩科进士,在京师培训了一个月以后,按照他自己的意愿,被委任为福建省泉州府同安县典史。典史的品级是未入流,比从九品还不如,这个选择让很多了解熊汝霖才学的朋友大吃一惊。
可是仅仅过了半年多,熊汝霖便因为政绩卓异,被皇帝特旨晋升为南安县知县,正七品。这又让很多人艳羡不已,因为典史这种地方小官,往往一辈子也得不到晋升,最大的好处顶多也就是子承父业罢了。而熊汝霖不但从未入流直接升为正七品,而且还是皇帝特旨,说明他已被皇帝青睐,日后仕途不可限量。
但只有熊汝霖自己知道,他是带着皇帝交付的特殊任务来上任的。皇帝能对他一个小小的新科进士如此信任,让熊汝霖既感激涕零,又深感责任重大。自从在南安县上任的第一天起,他就遵照朱由检的密旨,以铁腕手段施展了一系列新政。
首先,熊汝霖刚到南安县,就以保境安民为由,组建南安县民团。团勇全从穷苦但安分守己的百姓中招募,地痞流氓一个也不要。他把这些团勇分为三班,每人每天只需当值四个时辰,其余时间仍可从事各自的营生。至于经费,暂时没有,但凡成为团勇者,可免全家徭役一年。
但仅凭这一条,来报名应征团勇的小伙子已经排起了长队,因为这个时代的徭役实在是太重了!一人入民团而全家免除徭役,对普通百姓来说,还是很划算的。
不到三天时间,熊汝霖就组建了一支五百人的民团。因为经费奇缺,暂时没有任何武器,只能用锄头、耙子等农具暂时替代。但这支队伍也有优势,那就是团勇性情淳朴,心很齐,对熊汝霖下达的命令,能不打任何折扣地去完成。
有了民团撑腰,熊汝霖便可放开手脚了。他的第一把火,首先烧向县衙的衙役。这帮人名为衙役,实则与地方恶势力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平时没少干欺压百姓的事,老百姓敢怒而不敢言。
熊汝霖在同安县做典史的时候,就已经对这种现象有了很直观的认识。同安知县是个典型的张口闭口孔孟之道,对实际事务一窍不通的书呆子。他的任期只有三年,为了在任内出政绩,还得不得不倚重这帮人。而县丞、主簿等官员,本身就是同安当地人,都是和这些衙役穿一条裤子的,把当地弄得乌烟瘴气。
如果是别人,就算不与这帮人同流合污,也只好忍忍算了,毕竟典史只是最小的小官,得罪了上峰,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但熊汝霖却不然,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却在暗中收集知县无所作为,县丞、主簿及下属衙役鱼肉百姓的确凿证据,一封奏章寄往京师。
本来按明旧制,可以上奏章的最小地方官员就是知县,知县以下是没有资格上奏章的。但朱由检登基以后,以“广开言路、清除弊政”为名,放宽了上奏章的限制,只要是朝廷命官,皆可上奏章。
但实行以来,低级官员上的奏章却是寥寥无几。道理也很简单,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朝廷的政令到了县乡这一级,往往已经变味,地方势力才是真正的主宰。低级官员与地方势力根本就是一回事,都是既得利益者,当然会闷声发大财,有什么事也都是私下解决,闹到府里已经是不懂规矩,更何况是上奏朝廷,直达天听?
所以熊汝霖这封奏章一上,朱由检相当重视,责成内阁彻查所奏是否属实。朝廷要彻查的消息传到同安,县丞、主簿等人既惊恐万状,又对熊汝霖恨之入骨,便铤而走险,雇了几个江洋大盗去刺杀熊汝霖,企图杀人灭口,让朝廷的调查无法进行下去。
孰料朱由检对他们这一套早有防备,他在泾阳时就见识过当地低级官员的卑劣行径,对熊汝霖这样年轻有为的官员,自然是要严密保护。刚刚看过奏章,朱由检就以飞鸽传书密谕福建锦衣卫,让他们派人手暗中保护熊汝霖。
自从扳倒魏忠贤以后,锦衣卫被朱由检整顿一新,现在各地的锦衣卫千户、百户全都更换为秦兵出身的军官。按照朱由检的旨意,他们平时相当低调,并不直接过问地方事务,但一直在做收集情报等工作,必要时也可奉旨缉人。
福建锦衣卫千户接旨之后,专门派了四名武功高强的锦衣卫,带队的还是一名百户,以仆人的身份来到同安县,对熊汝霖进行贴身保护。那几个江洋大盗虽然过去没少干杀人越货的勾当,但这次碰上锦衣卫,算是撞到枪口上了,三招两式便被全部拿下。
本来这几个家伙都是亡命之徒,也知道干系重大,既然行刺失败,便打算抵死不招。无奈他们是落到了锦衣卫手里,想撬开他们的嘴巴,那还不简单?不一会儿,几人就全招供了。
有了确凿证据,锦衣卫百户直接上门抓人,把县丞和主簿全部拿下。别看他们只有四个人,可一亮飞鱼服、绣春刀,谁敢不服?
县丞和主簿这两个家伙,在同安县代代为官,根深蒂固,别说是知县,就是知府想动他们,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可锦衣卫一出动,就代表着皇权,什么势力到这也不好使。等到锦衣卫把两名人犯移交给泉州知府的时候,这俩家伙早已全部招供,涉及各种恶性案件数十起,就连小时候偷看丫环洗澡这种事都招了。再想翻供,势比登天!
结果不出三天,以县丞、主簿为首的同安县犯罪团伙便被连根拔除,逮捕了上百人,其中很多都是县衙的衙役;同安知县则因为失察,被革职为民。熊汝霖孤身一人,对抗地方势力大获全胜,虽然有朱由检为他撑腰,但他不畏艰险、迎难而上的精神,以及心思缜密、明察秋毫的特点,也让朱由检大为赞赏。
所以,朱由检交给熊汝霖一个重要的任务:在郑芝龙的老家,对付郑芝龙!
1524章 初战告捷
朱由检之所以信任熊汝霖,可能还要从熊汝霖恩科最后一场的策论说起。【←八【←八【←读【←书,.2↘彼时谈论起国家大事,几乎所有考生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辽东建虏,或是流贼身上。
敌远地地方后学接阳陌艘科
惟有熊汝霖观点独特,认为东南海疆防御薄弱,是大明的心腹大患,其危害甚至可能超过建虏。他还特意在试卷中提到,有些海盗表面上接受招抚,实则仍然我行我素,朝廷不可不早图之。虽未提名道姓,朱由检自然知道他说的就是郑芝龙。
所以在熊汝霖到南安赴任之际,朱由检也用密诏对他交了实底。那时候郑芝龙还未与叛军勾结,但朱由检已经下定决心,要铲除这股最大的海盗势力。但郑芝龙尚未公开反叛,朝廷四处用兵,也确实没有余力,所以朱由检叮嘱熊汝霖,要在郑芝龙的家乡南安县密切关注郑芝龙的动向,设法削弱他在大陆的势力。
熊汝霖接诏之后喜忧参半。喜的是,皇帝虽然年轻,却是高瞻远瞩,不但非常重视东南海疆,还认清了郑芝龙的真面目。此时的朝廷,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官员主张打击郑芝龙,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皇帝是采纳了熊汝霖策论中的意见。这就叫知遇之恩,熊汝霖怎能不感激涕零?
而忧的是,南安与同安完全不同。在同安县,他可以仅凭几个锦衣卫就扳倒当地势力,因为当地势力就是再大,也不敢与朝廷对抗。可南安县就不同了,郑氏一族已经在当地经营多年,除去郑氏本身外,南安县的很多人也受到郑芝龙诱惑,跟着他出海当海盗去了。其时福建海防形同虚设,这些人来去自如,官府要么根本不知道这些人的现况,要么即使知道也不想管。
也就是说,这些人是根本不服朝廷管束的。如果熊汝霖仍然只凭一己之力对付郑芝龙,轻了无人理睬,重了的话,比如又用锦衣卫逮捕郑芝龙的党羽,那说不定这些海盗就会公然劫牢反狱。锦衣卫就是能耐再大,毕竟人数太少,寡不敌众,后果不堪设想,更糟的是还会刺激郑芝龙,与皇帝暗中制约的思路不符。
所以熊汝霖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先组建一支完全听命于自己的力量,也就是民团。之所以不用卫所军或是衙役,是因为这些人本身就不干净。尤其是南安县的衙役,熊汝霖还在同安县时就听说过,他们收了走私船主的好处,不但对走私偷渡等行为视若无睹,还会在府县应付差事的巡视之前,给走私船主通风报信,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因此民团成立起来以后,熊汝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肃衙役队伍。他的手段说起来非常简单:让民团团勇偷偷跟着衙役,看看他吃的什么、用的什么,家里要花多少银子,然后把衙役叫到二堂对质:你一个月的薪水才有多少,怎能花钱如此大手大脚?那些银子都是从哪来的?
这些衙役平时作威作福惯了,怎么也没想到新来的知县大老爷刚一上任,就查到他们头上!有人便想抵赖,说这是祖产。熊汝霖倒也不刑讯迫供,只是对每个有问题的衙役都单独审讯,吓唬他说:如实招供者,只要数额不大且积极退赃,本老爷便不深究。如果拒不承认,也没有用,因为某某人可已经都招了。你若不招,也只是为他人顶缸而已。本来顶多只是打二十板子的事,你非要挺到死罪,那也随你。
这些衙役久在公门,自然知道此中利害。知县老爷懂断案的不多,一般都是刑名师爷代劳。这师爷和下面的龌龊事,那就不可胜数了。但看这位新任知县的架势,钱粮、刑名师爷,一概不用,审案全是亲力亲为,想通融也通融不了。
这些衙役虽然没少和案子打交道,但多是文盲,真正的律法条文,他们怎么也抠不过读书人啊。意欲撒泼耍赖死不认账,那些民团的泥腿子们却在一旁怒目而视,看样子只要知县一声令下,就得把他们打个半死。没奈何,只得招认。
孙不地地独后学接阳恨我陌
这就如同一座并不坚固的堤坝,只要有一个招的,就像堤坝出了一个小小的溃口,很快就会全线崩溃。这些衙役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而互相攀咬,最后全县衙六十多个衙役,竟然没有一人不受走私船主贿赂。而这些船主的后台,毫无疑问就是郑芝龙。
熊汝霖当然知道这一切都和郑芝龙有关,但假作不知,只把矛头指向那些走私船的船主。那些衙役招供以后,熊汝霖把他们全关在县衙大牢之中,对外封锁消息,只提出几个熟知走私船出没规律的,让他们引着民团在海滩上埋伏。
结果这个伏击战打得异常漂亮,到了半夜,来了八艘二百料的武装商船,船上的几十名水手虽然都有鸟铳等武器,但谁也没想到在郑芝龙的老家,这个走私了多少年的地方还会出问题,因此都毫无警惕地下船交易。
与他们交易的则是南安县的走私商人,他们同样对熊汝霖抓捕衙役的事一无所知,赶着满载货物和银两的马车前来接头。结果五百团勇鼓噪而出,水手和商人们猝不及防,全被当场擒住。所有货物和银两均被视为赃银而扣押,但最大的收获,还是那八艘武装商船,和几十条鸟铳。因为朱由检在密诏中早有安排,知道熊汝霖根本没有家底,便许南安县凡是查获走私船只和武器,可先自行使用。
后科科地方敌球由冷接远鬼
这样一来,熊汝霖的民团初战告捷之后,便有了战船和武器,已经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了!
至于那些走私商人,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因为郑芝龙在名义上还是福建水师总兵,他们便赶紧把郑芝龙抬了出来,希望用郑芝龙的名头把熊汝霖吓唬住,然后大事化小,出点银子也就完了。
不想熊汝霖冷笑一声道:“尔等刁民,十分大胆!朝廷已开海禁,不是不让尔等出海,因何不在官府登记?不就是为了逃避税银么?单是走私也就罢了,还敢诬陷郑总兵大人!来呀,每人重责二十,看他们还敢不敢胡言乱语!”
1525章 南安市舶所
走私船主和商人受刑不过,只好承认是自己走私,与郑芝龙无关。熊汝霖要的就是他们这一句话,立刻把这些人全部收监。
当然,原来的那帮衙役也早关起来了,再从民团团勇中选拔正义感强、服从指挥、身体强健的,成为全新的一批衙役,共一百人。反正衙役并非官吏,明面上也是服徭役的,薪水还得知县老爷个人掏腰包。就算知县把他们全换掉,改用自己的人,也完全说得过去。
熊汝霖还故意派南安县丞、主簿二人,去泉州府汇报案情。其实从衙役的供词中,熊汝霖早就知道这二人也是走私的参与者,不过这两人既是朝廷命官,又与郑氏的联系比较密切。熊汝霖故意不抓他们,一方面是麻痹郑芝龙,另一方面也是欲擒故纵,让更多参与走私的势力暴露出来。
这两个家伙离开南安县以后,果然心急火燎地跑去给郑氏在福建的代理人、也就是福建都司副指挥使郑芝虎送信。那时郑芝虎还没有逃跑,但郑氏已在密谋接应叛军,郑芝虎的心思全在那上面了。
听完二人报信以后,郑芝虎也没当回事,还以为是二人办事不力,没笼络好这个新来的知县,把二人臭骂了一顿。俗话说“是官就有私,是私就有弊”,又有道是“当官不打送礼的”,官场风气皆是如此,这个姓熊的难道就能例外?无非是胃口比别人大了些而已。只要多送银两,再天天请他去花天酒地,找几个美貌女子相陪,不怕他不放人放船。
二人得了郑芝虎的指示返回南安,不过从南安到福州走旱路得四百余里,又多是山路,崎岖难行。这一来一回,已经用去了十天的时间。等回来一看,两人不禁彻底傻眼!
原来熊汝霖借着这十天的时间,已经做成了好几件大事。
第一,罚没了走私船主、走私商人的全部家产,将所有人犯全部发配到贵州去了。其实按照《大明律》,对走私的刑罚是非常重的,这样大数额的走私,完全可以论死。不过由于官府实际上并无能力有效阻止走私,所以基本上是一纸空文。尤其是福建这一带,过去官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熊汝霖的这个判罚,相对于过去来说当然是非常重的。但《大明律》规定走私论死,熊汝霖没杀他们,还算是从轻处罚了,谁从明面上也挑不出毛病来。
第二,充分利用罚没物资,迅速扩大民团规模。本来民团只有五百人,抽出一百人做衙役之后,还剩四百人。但熊汝霖有朱由检的密诏撑腰,可以从罚没物资中提取十分之一,做为“办案经费”,船只和武器则全部拨给他使用。
这下熊汝霖一口吃了个胖子,要知道仅仅这一次走私,双方的货物和银两总值就将近十万两。熊汝霖从中拿出八千两,继续招募团勇,这次就不是白干了,而是每名团勇可得月薪二两。二两银子,已经足够普通人家全家老小一个月的开销,更何况还免除该户徭役,团勇每天只需出勤四个时辰,家里的活也不耽误。
这下百姓应征做团勇的积极性更高了,很快民团的规模就扩大到一千五百人。应征上的固然欢天喜地,没应征上的,除了羡慕之外,抱有“出洋挣钱”想法的人,这种念头也淡了不少。毕竟谁都知道大海茫茫,极凶极险,船毁人亡这种事实在是太多了。若守家在地便能丰衣足食,谁愿意冒这风险!
第三,开展海上巡逻。熊汝霖不是罚没了八艘走私商船么?他可没让这些船闲着,从第二天起,就组织团勇上船训练。训练了三天,便把这八艘船分为四组,每组两艘,沿着南安县的海岸线进行例行巡逻,四个时辰一轮换。
过去南安县根本就没有海防,如今就算是有了。虽然只有两艘船、二十条鸟铳,但已经震慑了本县的那些走私商人。前面那帮人刚刚被抄了家,人也被发配了出去,一时间还真是没人敢顶风作案。
第四,设立南安市舶所。市舶司是朝廷设立、负责海上对外贸易的专门机构,相当于现代的海关。但由于前朝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海禁状态,即使隆庆年间解除海禁,限制仍很严格。到了天启年间,整个大明只有浙江、福建、广东三个市舶司,海上贸易量虽然很大,但经过市舶司正规渠道,定额包税的贸易还是很少,大部分都是走私。
走私当然就不用缴纳任何税款了,只要用少量银子贿赂当地官府,别让官府抓了现形即可;或者干脆就不理官府,明目张胆地走私。如此一来,大明的对外贸易实际上处于失控状态,税银大量流失,走私商人却因此暴富。
就拿福建市舶司来说,整个福建地区,每年进行海外贸易的商船艘次数量难以准确估算,但至少在一千艘次以上,贸易额何止千万两。但福建市舶司收取的税银,连三万两都不到,少到了可笑的地步。
其实朱由检早就想推动大明的对外贸易改革了,这改革的第一步,自然是开放更多的口岸。但仅设浙江、福建、广东三司,这又是一条祖制,可不是轻易就能改的。即使大明与葡萄牙的官方贸易已经开始,朱由检也暂时没碰这条祖制,并未新增市舶司。好在官方贸易并不涉及税收问题,葡萄牙人的商船也来得很少,算是把这个问题绕过去了。
但改革总要试水,总要有第一步。朱由检把这个试点选在了南安,其实这也是熊汝霖在密奏中提议的。
要说起这个时代的人的智慧,朱由检也不得不佩服。熊汝霖在密奏中说,不是祖制规定只设三司,不得新增么?南安县属于福建省,福建市舶司设在省府福州。而福州在福建北部,南安在福建南部,两地相距四百余里,南安的商船到福州去办理手续很不方便。以此为理由,可在南安设立市舶所,名义上隶属于福建市舶司,算是福建市舶司的一个派出机构。实际上,该怎么干就怎么干。这不就不违反祖制了么?
1526章 南安市舶所(二)
设立市舶所,是朱由检和熊汝霖早就规划好的一步棋。当熊汝霖以飞鸽传书急奏京师后,因为不涉及祖制等麻烦问题,朱由检又向温体仁等人暗示过,“温党”阁臣加上中间派阁臣,以及黄宗羲等中书舍人均对熊汝霖的想法表示支持。
而东林党人这时候仍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督师不力”的周延儒身上,对东南沿海一个偏远小县的事情,并无多大兴趣。所以很快内阁便出了票拟,同意在南安县设立市舶所。朱由检立即批红生效,心中自是大喜:这可是个重要的“判例”,以后也可以成为“旧制”了。
得到朝廷的批准以后,南安市舶所立即开始运作了。办公地点很简陋,就是在南安最大的河流晋江入海口处搭了个简易棚子,因为很多商船都是从晋江中启航。
不过,别看办公地点简陋,市舶所的权力却不小。此前虽有三大市舶司,但朝廷对每个市舶司的运作并未做统一规定,各市舶司都是各行其是。这就给了南安市舶所足够的空间,朱由检把这里做为试点,推出了与其他市舶司并不相同的政策。
市舶所的基本规则很简单:凡是南安县境内百姓,欲出海打渔或是贸易者,必须以船只为单位,在市舶所注册登记。只有注册过、有市舶所颁发牌照的船只,才允许出海,否则一律不准出海,抓到了就以走私论处,船即没收,人即收监定罪。至于南安县境外的船只,也可以在市舶所注册登记,只要来了南安县,与南安本县的船只待遇相同。
依规注册的船只,则分为渔船和商船两种,颁发不同的牌照。渔船禁止从事贸易,但相应地,收取的税银也很少,每月仅象征性地收取一两银子。只要渔民够勤快,天天出海打渔,这个生意是稳赚不赔的。
至于商船,则根据船只的载货量分为两档。二百料以上的船只,每船收取税银一百五十两,或所载货物三十取一,从其较少者为征。二百料以下船只,每船收取税银一百两,或所载货物四十取一,从其较少者为征。不论出口进口,税率标准统一。
这个税率标准,是朱由检和熊汝霖经过反复探讨后暂定的。在朱由检看来,这个税率实在不高。不但比三大市舶司的税率低很多,即使是和现代社会比,各国关税的平均水平也大大高于这一标准。而且不论何种货物,一律按一个税率计征,也过于简陋了点。
但熊汝霖认为,民间走私成风,根本没有交税的习惯。如果税率上来就定得很高,则不利于促使百姓依规通过市舶所进行贸易。如果把税率先定低点,给贸易者增加的成本小一点,市舶所就容易被接受。待大部分对外贸易都纳入市舶所管理以后,再根据实际情况调整税率,事情就比较好办了。包括各类货物的税率细则,那时再慢慢制定也不迟。另外,市舶所的工作人员也需要一个熟悉工作的过程,单一税率有助于他们尽快上手。
反过来说,如果市舶所定了这么低的税率,你还去走私的话,那可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候就别怪朝廷不客气了。
朱由检认真考虑了熊汝霖的建议,觉得熊汝霖的思路非常好,那就是让守法的收益尽可能大,违法的成本尽可能高,这样就能培养人人守法的良好风气。看来不光是对外贸易法规,以后对《大明律》的修订,也应该遵循这一原则。
市舶所开始办公以后,南安县的渔船注册,倒还比较顺利。因为市舶所不是只向渔民收钱,还提供一系列服务。别的不说,单是昼夜巡逻防备海盗这一条,每月一两银子就很值了。熊汝霖还许诺,将尽快在晋江南安外海的狐狸尾岛上修建一座灯塔,为往来船只指引方向。有了灯塔,航行就安全多了。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渔民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蛋民。蛋民属于“贱籍”,不在四民之列,一直受尽歧视。在福建方言中,把蛋民成为“曲蹄”,这是一种侮辱性的称呼,讽刺蛋民整日在船上光着脚。
不仅是这种语言上的侮辱,蛋民没有土地,没有房屋,不许读书识字,不得与陆上百姓通婚,只能以船为家,而且受到极重的盘剥。
此前张煌言和郑森在出使南洋的途中,曾经在广东海澄县招募了一些蛋民并脱籍入军,还鼓励蛋民多出海捕鱼,加工腌鱼肉,增加一项生计。不过,那还只能算是临时性的措施。
这次熊汝霖依照朱由检的嘱咐,在设立市舶所的同时,也在探索让蛋民重获新生、融入社会的方法。南安外海有不少无人海岛,熊汝霖因地制宜,宣布只要蛋民的渔船在市舶所注册登记,对他征税的标准便与其他渔民完全相同,任何人不得再行盘剥;更允许他一家在海岛上划一片地,兴建房屋,把家安在那里。
这个政策对蛋民可是太有吸引力了,谁愿意过居无定所的生活呢?过去蛋民见了官府的人,第一反应便是逃跑;这次却反了过来,南安县几乎所有蛋民都来登记,两三天的时间就注册了一百多艘渔船。
其实对熊汝霖来说,此举是一举两得。既把为数不少的蛋民纳入了市舶所的管理,也相当于不费一兵一卒就驻守了海上星罗棋布的小岛。要知道这些无人海岛,本来是走私船和海盗的天然驻足之所。现在蛋民既然以这些小岛为家了,自会努力经营。走私船和海盗再去骚扰,这些蛋民也不会同意。
当然,这项政策还只是第一步,让蛋民融入社会乃至脱去贱籍,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不过,至少蛋民的收入可以先多起来,钱多了,受的歧视自然就少了。商人不就是很好的例子么?
与渔船注册的热火朝天相比,商船注册却遭遇冷场。市舶司设立五天了,居然一艘注册的商船都没有!
1527章 缉私行动
当县丞和主簿返回南安时,市舶所已经成立,众多渔船已经登记,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但二人绝不甘心,因为他们两个其实就是南安县走私商人的头子,过惯了靠走私贸易获取暴利的日子,现在突然冒出来个市舶所,要按船收取税银,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再说他们走私的商品中,还有相当一部分违禁品,比如武器和铜。这些商品一旦被官府查获,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所以二人纠集南安县的走私商人一商量,决定任何一艘船也不许去市舶所登记。市舶所收不到税银,熊汝霖又养着民团那么多号人,是一笔巨大的开销,且看他到时候如何收场。
一连十来天过去了,仍然没有一艘商船到市舶所登记,熊汝霖说心里不着急那是假的。他手里的“启动资金”仅有白银八千两,民团第一个月的薪水已经支掉了三千两。渔船交的那点银两实在是杯水车薪,如果一直没有商船来交税银的话,最多只能维持两个多月。
在飞鸽传书的密奏中,熊汝霖向朱由检如实奏报了这一情况。朱由检的回复也很简单,只有寥寥数字:“耗着,看谁耗得过谁,朕做你的后盾!”
有了皇帝的批复,熊汝霖心中大定。这些天他可没闲着,一是让巡逻船继续在海上巡逻,二是让民团在海岸线上广布人手,三是让蛋民上无人海岛,建房的同时监视海上动静,四是让所有渔船也随时禀报海上往来船只情况。这些措施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盯死走私船只,不来则可,来一艘就要扣一艘。接到朱由检的批复后,熊汝霖查得更勤了。
果然不出朱由检之所料,市舶所固然在咬牙坚持,那些走私商人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对他们来说,只要船在海上走,银子就能哗哗地流进来;耽误一天出不了海,就损失一天的银子。这一停就是半个多月,县丞与主簿等人天天在家算少赚了多少,越算越觉得肉疼。
更让他们提心吊胆的是,南安县的走私船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停泊在晋江中或是海边的,另一部分是已经出海的。停泊的船只倒还好说,虽然官府明知道这些船只就是用来走私的,但船主死不认账,一口咬定从没参与过走私,也拒不到市舶所登记。熊汝霖没掌握确凿证据,也就不好动手扣船。
但已经出海的船只,这可就没法控制了。船在大海上航行,当然不会知道陆地上发生了什么,一旦回来,不是被抓个现行?县丞和主簿只能寄希望于船上的水手经验丰富,能在夜间避开巡逻船和陆地上的岗哨,偷偷上岸完成交易。
毕竟南安县的海岸线十分曲折,总长多达三百多里,民团人手有限,再怎么巡逻,也是有空子可钻的。以前走私船靠岸装卸货物的隐秘地点有十几个之多,目前只暴露了一个,也许还能蒙混过关。
不过才过了两天,走私商人就为他们的侥幸心理付出了惨重代价。三艘走私商船从大吕宋返回南安,去的时候他们走私的是瓷器和茶叶,回来的时候走私的是玳瑁和珊瑚,两边皆可获利十倍甚至数十倍,端的是一本万利。
但这三艘船才刚航行到离南安五十里的海面上时,便被在此地捕鱼的蛋民渔船发现了。过去走私船根本不避蛋民,因为蛋民一向躲着官府,是绝对不会去报官的。
可这艘船上的蛋民已经在市舶所登记,也分到了一座无人海岛,正愁没钱建房呢,发现这三艘走私船以后,立即悄无声息地返回南安禀报。熊汝霖闻报大喜,让民团全体团勇再加上一百衙役全体动员,还怕人手不足,又临时集合了数百蛋民,埋伏在南安县海岸线的各个地点。
直到深夜三更以后,这三艘走私船才抵达南安。按说船上的水手们已经够小心了,无奈民团是守株待兔,在这个地点埋伏的团勇发现目标以后,立即派人通知熊汝霖,熊汝霖马上带着大队人马赶了过来。
结果自然是人赃并获,虽然接头的走私商人没敢来交易,但仅是船上的玳瑁、珊瑚等货物,按市价估算就达七八万两!还查获现银二万两,熊汝霖按照事先的约定,立即从中抽取百分之五,也就是一千两银子,当场赏了在此次缉私行动中立功的人员。其余货物和银两,以及三艘走私船,则被市舶所全部罚没,水手们立即收监。
得知走私船又被罚没、水手被关进县衙大牢的消息,县丞和主簿可坐不住了。因为这三艘船里,县丞和主簿各有一艘,船上的水手也都是他们的人。货没了、船扣了还是小事,一旦水手供出他们是幕后船主,那二人不就完了?
这俩人一商量,绝不能让水手们把自己咬出来。干脆一狠心,派了一个心腹手下,在衙门里做书吏的,从药铺买了不少砒霜,悄悄潜入专做牢饭的厨房,把砒霜洒在饭中。书吏做完了这一切,兴冲冲地找县丞表功,没想到县丞让手下从他后脑一闷棍敲死,尸体趁夜丢入晋江之中,杀人灭口了。
而在大牢里面的水手吃下砒霜以后,果然纷纷中毒,不多时便几乎死光。熊汝霖闻讯大惊,忙来大牢查验,却发现有一名才十三岁的小水手,因为害怕一直没吃东西,这才躲过一劫。而他的父亲、哥哥也是同船水手,此时全都七窍流血而亡。
这回也不用熊汝霖审了,这孩子虽然不大,也明白肯定是东家杀人灭口。为了替惨死的父亲和哥哥报仇,这孩子便一五一十地把县丞和主簿参与走私的情况全说了。
本来熊汝霖还没想对二人动手,因为他不想把这些走私商人刺激得太深。可现在已经是杀人大案,性质就变了,于是立即集合全体衙役,到县丞和主簿家中拿人。
可是他来晚了一步,二人已经闻讯逃跑了!
1528章 攻打假倭
南安县丞和主簿二人因为杀人事件败露而仓惶出逃,这会儿也顾不了许多了,乘上停泊在晋江中的一艘属于他们的走私船,匆匆逃至外海。虽然被巡逻船只发现,但船上没有火炮,仅有些老旧的鸟铳,离得太远也打不着,只能紧紧追赶。可巡逻船上的团勇毕竟不如走私船的水手老练,襙帆水平差得太多,不一会儿走私船便向西远遁,在大海上不见了踪影。
虽然这两个凶手没能抓到,但南安县的其他走私商人却受到极大震慑。县丞和主簿向来是他们的主心骨,这俩人跑了,他们怎么办?还要不要继续耗下去?
熊汝霖趁此时机,在县衙门口张贴告示。一是把二人的罪恶行径公之于众,接受全县百姓的唾骂;二是告诉其他走私商人,现在是最后的机会。只要马上在市舶所注册登记,即使是已经出去走私的船,也既往不咎,以后仍可正常贸易。否则法度俱在,绝不容情。
这些走私商人聚在一起一商量,返回南安的船一旦被市舶所抓住,损失太大,县丞和主簿就是前车之鉴。再说商船在家里停了半个多月,这个损失可比在市舶司登记,然后照章纳税、正常贸易大多了。虽然还是不情愿,但两害相权则其轻,还是先登记了,让船先出海再说吧。
至此,市舶所终于打开了局面,南安县的走私商船开始陆续前来登记。这就是一项比较稳定的收入了,据熊汝霖估算,正常情况下每月来南安的商船至少有十几艘,每艘船缴税一百五十两的话,这就是三千两,完全可以养住民团了。当然,用市舶所的税银支付团勇的薪水,这只是权宜之计,也是朱由检特批的。因为朝廷现在无力管理海疆,不得不重用团勇。待到海不扬波的太平时节,一切步入正轨以后,税银自然是要上缴国库的。
当然,熊汝霖招募了这么多团勇,每月支付这么多薪水,可不是让他们光在南安县巡逻的。现在民团已经通过罚没拥有七艘海船,也采购了一些武器,培养了一批水手。下一步的主要任务,就是主动出击,搜寻并剿灭海盗了!
福建沿海大小岛屿星罗棋布,海匪众多。郑芝龙当然是最大的海盗势力,但他现在把重心放在台湾,而且从福建出海的走私船大多属于郑氏一系,他总不能自己抢自己,因此在这一带并不怎么活动。
但除了郑芝龙以外,还有不少小股的海盗。这些海盗一般盘踞在海岛上,他们不敢抢郑芝龙的武装商船,却经常劫掠沿海百姓的渔船,还时不时上岸打家劫舍。陆上的官军一来,他们立马乘船出海,返回海上老巢,官军因为没有船只,只好望洋兴叹。
这些小海盗虽然不如郑芝龙厉害,但为害也很严重。郑芝龙以走私为主,以赚钱为目的,别人也惹不起他,所以很少杀人。小海盗却不同,他们最爱干的勾当就是趁夜登陆,血洗村庄。嘉靖年间倭寇猖獗,福建沿海也闹倭寇,其实真正的日本人很少,大部分是这些本土的小海盗,俗称“假倭”。
假倭之祸,始终未绝。南安县也经常遭到假倭袭击,百姓恨之入骨。因此当熊汝霖准备剿灭假倭时,根本不用动员,所有团勇皆愿出战,为被害的父老乡亲报仇。
但剿假倭有两大难点。一是假倭以海岛为家,在陆上打了就跑,很难抓住;二是他们都是亡命之徒,战斗力很强,一般的卫所军和衙役根本就不是对手。
但熊汝霖经过认真分析,发现假倭也有几个明显的弱点。一是人数少,每次假倭作案,少则七八人,最多也不过数十人;二是船少,一般也就一艘船;三是胆子过大,有的已经在某些海岛上定居下来,也不怕官府知道。
其中离南安最近的一股假倭,就盘踞在一个名叫林震屿的小岛上。这座小岛在晋江出海口西南六十里处,其实离最近的海岸只有十余里。岛上有假倭三十多人,为首者绰号“龙王爷”,经常登陆打家劫舍,而官府竟然毫无办法。
熊汝霖认为“龙王爷”是一个很好的打击对象,可以让民团练练手。在精心准备了三天以后,熊汝霖亲自带队,民团现有的七艘船一齐出动。每艘船上载着四十名团勇,除鸟铳之外,还配备了大量的弓箭和火把。
船队从晋江入海口出发,贴着海岸向西南缓缓行驶。快到林震屿时,折向正南,远远地越过岛子,然后等到日落以后,从南面悄悄接近。这样一来可以麻痹假倭,使其不易发现;二来也切断了假倭南逃的路线,毕竟往南走就离陆地越来越远,熊汝霖底气也不太足。
此时的“龙王爷”,对民团来袭根本一无所知。这些海盗平时也没什么爱好,就是饮酒、耍钱、玩女人。今天他们正在岛上大推牌九,只留了一个海盗在高处放哨,停泊在岸边的船上则是空无一人。
偏巧这个放哨的也喝得酩酊大醉,根本没发现民团的船队已经越来越近。熊汝霖强自抑制着激动的心情,命令任何人不许发出声音,直到离假倭的船只有不到三十步,才大喝一声道:“放火箭!”
出发之前,民团早已备好了大量的火箭。其实就是用一小块浸满了油的麻布绑在箭杆上,此时一声令下,有弓箭的团勇便把麻布点燃,然后把箭射向假倭的船。还有不少团勇没弓箭,但力气很大,便直接把点燃的火把抛向敌船。
不管是多大的船,也是木头做的,船帆更是易燃之物,最怕火攻。如果船上有人,那还好点,因为毕竟是海船,船上还是比较湿滑的,不论是火箭还是火把,都不会那么容易就把船只点燃,还能及时扑灭。可现在船上根本就没有人,几百支火箭、数十个火把钉到船上,不一会儿就烧起来了。
直到这时,“龙王爷”才发觉不妙,带着手下从房子里冲了出来。可是他们的船已经被熊熊大火吞噬,根本上不去了!
1529 假倭授首
推荐阅读:
民团上来就烧毁了假倭的船,这下假倭想逃跑是不可能了。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但这些假倭都是亡命之徒,“龙王爷”更是个杀人如麻的冷血动物,明知必死无疑,仍然组织三十多个手下严阵以待,只要民团一登陆,就痛痛快快血战一场。万一能杀上一艘船,说不定还能夺船突围,死里逃生。
可惜他今天碰到的对手是熊汝霖。熊汝霖是浙江余姚人,余姚也深受倭寇之害。虽然嘉靖年间戚继光多次大破倭寇后,倭寇一度绝迹,可是这些年随着大明国力的严重衰退,以及日本政局的变化,倭寇势力又卷土重来,多次在余姚登陆,烧杀抢掠。
熊汝霖自幼耳闻目睹,既对倭寇恨之入骨,也一直在思索破倭寇之法。他在给朱由检的密奏中提出:戚家军虽然能战,但还是纯防御性质。倭寇在何时、何地登陆,主动权完全在倭寇手上;而中国海疆不下万里,单靠防御是无论如何也防不过来的,倭寇总是有机可乘。即使穷全国之力来防,倭寇大不了隐忍一段时间,风头过后,仍可卷土重来。所以若想彻底解决倭寇问题,必须依靠水师主动出击,把倭寇消灭在他们海外的老巢里,只有这样方可永绝后患。
后地地不方孙球由孤毫不诺
朱由检览奏大喜,心想这熊汝霖可真是个具有战略眼光的人才!其实何止倭寇,对满清、蒙古又何尝不是如此,防御永远是消极被动的,只有主动进攻,才能真正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当然,主动进攻是需要足够实力的,如果像杨镐那样,都没搞清敌我力量对比就贸然分兵出击,结果只能是一败涂地。
现在熊汝霖手下的这支民团,就是专为主动出击,在海上剿灭海盗而组建的。海战自有海战的特点,熊汝霖用不着像戚家军那样演练鸳鸯阵(即使想练,一时也练不成),而是命令各船只围不打,不但不登陆林震屿,反而还一齐后撤了十余丈。
敌不仇仇情艘术所闹接考仇
敌不仇仇情艘术所闹接考仇熊汝霖身为知县,自然亲自监斩。
宣读完判词,犯人验明正身之后,午时三刻,三声追魂炮一响,刽子手就抱着鬼头大刀上前行刑了。不想“老龙王”死到临头仍然穷凶极恶,冲着刽子手咬牙切齿地道:“你敢杀我,我便化作厉鬼,要你全家不得好死!”
这下“龙王爷”等人可傻眼了,他们虽然也有鸟铳、弓箭等武器,但这个距离也太远了,根本够不着人家。当然,民团也打不着假倭,此时夜色已深,双方就这么对峙着,只有假倭的那艘破船一直熊熊燃烧。
“龙王爷”还真有一股子狠劲,他告诉手下一定要坚持住,只要敌人不敢登岛,那就一直这么耗着。等到敌人坚持不住撤围而走,或是夜间精神懈怠之时,他们就直接泅渡到陆地上去。
孙地地地情艘球陌月显后孤
众人一听连死的心都有了,心想你“龙王爷”水性极佳,可能还真能游过去,可我们不行啊!林震屿距陆地十余里,海流汹涌,三十个人里,能游过去两三个就不错了。但舍此之外,又有什么其他办法呢?
但“龙王爷”想法虽好,熊汝霖可没给他任何机会。只过了片刻,七艘船中的一艘鼓噪前进,船上的团勇杀声震天,看来是要强行登岛了。
结地地不独艘球战阳科闹诺
“龙王爷”急忙让手下对准这艘船放箭、放鸟铳,乒乒乓乓一通乱打。却不料民团只是喊得欢,在船头立起两块大木板挡箭,所有人都把身子一矮,猫在木板后面。假倭打了半天,虽然把船打退,却连一个团勇都没伤到。
结地地不独艘球战阳科闹诺民团上来就烧毁了假倭的船,这下假倭想逃跑是不可能了。但这些假倭都是亡命之徒,“龙王爷”更是个杀人如麻的冷血动物,明知必死无疑,仍然组织三十多个手下严阵以待,只要民团一登陆,就痛痛快快血战一场。万一能杀上一艘船,说不定还能夺船突围,死里逃生。
正在此时,岛子的另一侧又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另外一艘船也开始接近。
“龙王爷”急率手下去抵挡,射了一阵之后,这艘船也退了下去。
接下来七艘船“你方唱罢我登场”,轮流向岛子发起冲击,却都是虚张声势。等“龙王爷”终于弄明白民团的用意,气急败坏地命令手下停止放箭时,箭支和弹药早消耗了一半多了。
经过这一番折腾,黑夜已经过去,天色逐渐放明。假倭身处危险之中,自是一夜没敢合眼;可团勇们却是轮番睡觉,睡醒了就起来接着折腾。如果假倭真的胆敢不理他们,那船就开得更近一些,进入鸟铳的射程,抽冷子开上一枪。虽然枪法不佳,一个人也没打到过,但枪声一响,最起码也把敌人吓一跳。
结不不远独孙术接孤所考战
后仇科地酷后术接孤陌考吉
双方就这样一连僵持了三天,假倭逐渐支撑不住了。体力上,他们已经被民团折腾得筋疲力尽;更重要的是,淡水也不够喝了。林震屿是个很小的海岛,本身没有淡水,假倭喝的淡水,一是靠从陆地运来,二是他们在岛子地势较高处挖了一个大池子储存雨水。福建沿海地处热带,雨量充沛,所以假倭不用为淡水发愁。
可现在不行了,熊汝霖让团勇盯死那个储水池,只要有人敢去那取水,就抵近乱箭齐发。虽然团勇箭术不精,但人数太多了,好几个海盗都被射死在取水的途中,身上中的箭密密麻麻,宛如刺猬一般。见几人死得如此之惨,其他人就再也不敢去取水了。
结远不科方孙学接孤独地指
结远不科方孙学接孤独地指熊汝霖自幼耳闻目睹,既对倭寇恨之入骨,也一直在思索破倭寇之法。他在给朱由检的密奏中提出:戚家军虽然能战,但还是纯防御性质。倭寇在何时、何地登陆,主动权完全在倭寇手上;而中国海疆不下万里,单靠防御是无论如何也防不过来的,倭寇总是有机可乘。即使穷全国之力来防,倭寇大不了隐忍一段时间,风头过后,仍可卷土重来。所以若想彻底解决倭寇问题,必须依靠水师主动出击,把倭寇消灭在他们海外的老巢里,只有这样方可永绝后患。
人不吃饭只喝水,也许还能坚持十几二十天。可是若连水都喝不到,那最多七天就渴死了。林震屿是个小海岛,岛上寸草不生,阳光十分强烈,用不了七天,仅仅三天,假倭们就受不了了。但他们困兽犹斗,先是喝自己的尿,再后来连尿都没了,“龙王爷”干脆杀了两个最虚弱的同伙,喝他们的血解渴。
而民团这边则是好整以暇,不但仍不进攻,反而派出三艘船返回陆地,补充了大量的食物和淡水。团勇们每天故意让假倭们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大口喝水,喝一半还倒一半,馋得敌人们几乎要发疯。
这样又过了两天,假倭们终于彻底丧失了斗志,全都因为脱水而瘫倒。直到这时,熊汝霖才命令船只靠岸,不费一兵一卒,便把以“龙王爷”为首的假倭全部擒获,奏凯而还。而储存在林震屿上的几千两银子,以及鸟铳、倭刀等全部武器和物资,自然也成了民团的战利品。
因为这股假倭罪大恶极,经过简单审讯之后,全部判为斩立决。行刑这天,南安县万人空巷,百姓喜气洋洋,都来看假倭授首。
熊汝霖身为知县,自然亲自监斩。宣读完判词,犯人验明正身之后,午时三刻,三声追魂炮一响,刽子手就抱着鬼头大刀上前行刑了。不想“老龙王”死到临头仍然穷凶极恶,冲着刽子手咬牙切齿地道:“你敢杀我,我便化作厉鬼,要你全家不得好死!”
这个刽子手也是个新手,竟然被“老龙王”吓住,这一刀便抡不下去。熊汝霖见了大怒,上前夺过鬼头刀,对“老龙王”冷笑道:“冤有头债有主,你可看好了,别到了阴曹地府记错了人,本官等你来找!”说罢刀光一闪,人头已经落地!
看过《崇祯:重征天下》的书友还喜欢
1530章 毒龙行刺
推荐阅读:
长久以来,老百姓对知县大老爷的印象一般都是白面长须,大腹便便,高高在上,出入鸣锣开道,名为“父母官”,实则对老百姓连眼皮都不抬一下,那真是不折不扣的“大老爷”。
可是熊汝霖这位年轻的知县,不但亲自率领民团出海剿灭假倭,还亲自抡刀砍假倭的脑袋!虽然这活儿做得不太熟练,让“老龙王”的一腔子血喷得满身都是,但还是赢得了百姓的热烈喝彩。这一刀,砍出了老百姓对假倭的满腔仇恨,也砍出了大明对祸害百姓者绝不姑息的威严!
很快,熊汝霖亲手斩杀“老龙王”的壮举,不但迅速传遍南安全县,也很快传遍了福建省。此后的半个月内,他又率领民团两度出击,剿灭了两小股海盗。由于战术得当,兵力又占绝对优势,民团团勇无一伤亡,越打越有信心了。把人抓回来以后,照样是全部斩立决。
艘科科仇鬼后术所孤战秘岗
虽然三次行动一共才消灭了五十多个海盗,但给福建沿海地区带来的震动却是不言而喻的。饱受假倭之苦的老百姓,自是扬眉吐气、拍手称快;那些平时不可一世的海盗们,却是惶惶不可终日。有的老巢离南安还有好几百里,却已在寻找下一个落脚地,企图远远地避开熊汝霖;有的干脆返回陆地“金盆洗手”,甚至连船都烧了。
时间一长,“砍头知县”熊汝霖的大名,终于传到了东南沿海最大的海盗头子,“潮王”郑芝龙耳朵里。
此时的郑芝龙,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他与白莲教早有勾结,但他做了半辈子海盗,早养成了对任何人都不信任的习惯。因此白莲教联合洪承畴与“十三家”流贼,拥立福王父子发动叛乱时,尽管朱由崧一再“传诏”,郑芝龙却并未同时动手。
待到叛军节节败退、眼看就要被官军消灭之时,朱由崧与“国师”朱子建一商量,再不抓住郑芝龙这根救命稻草,可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无奈之下,只得下血本,让几位“重臣”带着五百万两银票和数不清的奇珍异宝,外加朱由崧的一个妹妹,即获封“建宁公主”的朱淑婧嫁与郑芝龙,换取他出动海上大军相救。
此时的郑芝龙虽然势力庞大,但从骨子里还是个走私商人和海盗,并无大志,投机心理却很重。眼见着就能获得这么多利益,朱由崧还许诺“复国”之后,给予他更多的利益和特权,郑芝龙终于动心了。但他还不忘讨价还价,一定要朱由崧封他为王,才肯出兵。
要知道大明自太祖朱元璋始,就坚持“异姓不封王”的原则,即使偶有例外,也是死后哀荣。而郑芝龙以封王相要挟,实际就是在明目张胆地挑战朱由崧的“皇权”了。
后仇仇地独后球所闹结酷显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朱由崧最终只好听从“国师”的建议,封郑芝龙为“潮王”。郑芝龙这才出兵把朱由崧等人接到台湾岛,朱由崧庆幸之余“大封文武”,但真正的军政大权,自是被郑芝龙牢牢握在手里。
后仇仇地独后球所闹结酷显但此时已经不容多想了,毒龙猱身复上,转眼间便连刺七刀。却只听叮叮当当一阵激烈的兵器交击声,熊汝霖竟然用佩刀连挡七下,毫发未伤!
郑芝龙的算盘打得也很精,朱由崧能不能“复国”他才没兴趣,他要的只是朱由崧这块“皇帝”招牌。这样他的身份也就变了,就能在海上贸易中获得更大的利益。
至于海峡对岸,郑芝龙可不像“国师”朱子建那么狂妄。他知道自己在海上横行还可以,反攻朝廷则绝无获胜可能。所以郑芝龙现在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如果真的天下大乱了,他再进去分一杯羹也未为迟晚。
可正在他顺风顺水的时候,熊汝霖不合时宜地出现了。扣了几艘船、杀了几十个海盗,这些在郑芝龙看来都是小事,还可以忍耐。但设立市舶所,让所有船只都必须登记、纳税,这就是郑芝龙绝对不能忍受的了。他郑芝龙才是海上的霸主,凭什么受制于人!
再有就是熊汝霖采取的一系列措施,让百姓逐渐安定下来,想出海“混”的人明显变少了。
郑芝龙为了把台湾岛经营好,正想方设法从对岸吸引百姓过来,人越多他心里就越踏实。可现在熊汝霖的行为,等于是釜底抽薪,把他增强实力的一条好路子给断了,郑芝龙岂能不恨!
但郑芝龙毕竟还挂着福州总兵、福建水师总兵的名,不想亲自动手,就让白莲教出手。白莲教便从台湾岛派出一名武功高手,此人绰号“毒龙”,拳脚、兵刃均十分了得。为了防止被南安民团的船只截获,他故意绕了个大远,从广东登陆,然后走陆路来到南安。
但熊汝霖白天所到之处,民团护卫甚严,毒龙并无机会下手。这家伙也真有主意,竟去报名应聘衙役。他故意藏着身手耍了趟拳,但即使是隐瞒实力,表现出来的也是一名好手,便被立即招入衙役队伍中。
当上衙役以后,毒龙颇为积极,白天站班,晚上还主动要求值夜。明代的衙门都是前衙后府,熊汝霖就住在后宅。毒龙连续几个晚上趁值夜之机偷窥后宅,发现熊汝霖每天都在书房中忙到深夜。到了二更天,才叫仆人进去取出一个小匣子,系在信鸽腿上放飞,这大概就是官府常用的“飞鸽传书”了。
一切准备就绪后,毒龙终于动手了。这天夜里,他换上夜行衣靠,怀揣利刃,早早地藏在县衙内的僻静之处,死死盯着熊汝霖的书房。只见熊汝霖长长的影子被烛光映射在窗棂上,显然又在像往常一样奋笔疾书,根本没意识到危险的降临。
毒龙心中暗喜,等到一更时分,万籁俱寂,他心想是时候了,便如同幽灵般现身,蹑手蹑脚地来到书房门前,猛地踢开房门冲了进去,对准书案旁的熊汝霖分心便刺,准拟这一下就给熊汝霖扎个透心凉。
孰料熊汝霖反应极快,只一抬手,便把书案向毒龙抡了过来。毒龙侧身闪过,只听身后轰隆一声,整扇窗户竟被砸飞,心中猛吃一惊,暗叫这姓熊的好大力气!
但此时已经不容多想了,毒龙猱身复上,转眼间便连刺七刀。却只听叮叮当当一阵激烈的兵器交击声,熊汝霖竟然用佩刀连挡七下,毫发未伤!
“刀长二尺六寸,脊直刃弯,有如剃刀,可刺可砍。
这是绣春刀!”毒龙接连受挫,不禁又惊又怒地道,“你...你不是熊汝霖!”
“哈哈,算你识货!”“熊汝霖”仰天长笑道:“大人原本防的是郑氏,没想到来的是白莲教!”
看过《崇祯:重征天下》的书友还喜欢
1531章 一号行动
毒龙发现自己行刺的人并不是熊汝霖,而是一位锦衣卫高手,情知上当,便夺门而出想逃之夭夭,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俩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分散在县衙各处的另外四名锦衣卫武士立刻赶到,与那个假熊汝霖一起,把毒龙围在垓心缠斗起来。
毒龙武艺虽高,但以一敌五哪那么容易脱身?此时周围早喊成一片:“有刺客!莫让刺客跑了!”
紧接着数十名值夜的衙役和团勇纷纷举着火把涌上来,把县衙后院围了个水泄不通。毒龙一看走是走不了了,把牙关一咬,招式陡然加快,竟是欲与几名锦衣卫同归于尽。
猛听有人断喝一声:“趴下!”
毒龙激斗正酣,当然不会听话趴下,那不是自寻死路么。但他却见围攻自己的几名锦衣卫全都立即卧倒,刚一愣怔,耳边立时响起密如爆豆的砰砰声,再低头一看,胸口上、小腹上早多了十几个血肉模糊的窟窿。
“啊!...”
毒龙惨叫一声,颓然摔倒。几名锦衣卫赶紧上前,见毒龙身上的肉几乎全被打烂,肯定是活不成了,不禁懊恼地斥责道:“谁让你们放枪的?没看我们几个人已经把他困住了么?”
带队的班头赶紧放下枪口仍然冒着烟的鸟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小人看这家伙十分凶猛,不是怕几位大人受伤嘛...”
“嗨!”假冒熊汝霖的锦衣卫一跺脚道,“本来能抓个活口的,这下可好,都打成蜂窝煤了!”
“各位不必气馁,刺客毕竟没有得逞嘛。”
直到这时,真正的熊汝霖才从房中走了出来。原来他的房间还有一个地下暗室,熊汝霖夜间一直都在暗室办公,上面则是那名武功高强的锦衣卫,从掌灯开始就坐在灯下冒充熊汝霖,迷惑刺客。
“大人,这家伙果然是白莲教的!”一名锦衣卫撕开毒龙已经被打得稀烂的前胸衣服,指着胸口的一处刺青道,“他这里刺有一朵白莲花,看样子至少也是个‘护法’。可惜人已经死了,无法再招供。”
“这样的亡命之徒既来行刺,肯定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熊汝霖安慰众人道,“而且白莲教组织严密,多为单线联系,他就是想招供,恐怕也供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今天大家击毙刺客,都立了功,本官多谢大家!不过这还只是个开始,以后我们还会面对更多更凶残的敌人,大家有没有信心?”
“誓死保卫大人!”
“不是保卫本官,是保卫平叛大业,保卫圣上,保卫大明!”
“誓死保卫圣上!誓死保卫大明!”
远在京师的朱由检,很快就从飞鸽传书中得知了这场行刺。他不禁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庆幸:南安是郑芝龙的老家,熊汝霖在太岁头上动土,郑芝龙肯定恨之入骨。他郑氏本就是武林六大世家之一,好手众多,派刺客行刺是大概率事件。
而熊汝霖是朱由检对付郑芝龙的左膀右臂,如果说海上决战要靠北海舰队的话,暗中较力、抽丝剥茧的工作,则只能由熊汝霖来完成。有道是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一旦熊汝霖被刺遇害,正搞得轰轰烈烈的工作就会遭受重大打击,甚至夭折。
所以朱由检一直派锦衣卫中的好手暗中保护熊汝霖,没想到先出手的倒是白莲教。其实这个毒龙一应征衙役,就被锦衣卫盯上了。俗话说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他这种级数的好手,就是再隐瞒实力,也能看出些端倪来。再加上这家伙一听口音就不是南安人,大老远跑来当衙役,不能不惹人怀疑。所以锦衣卫早给毒龙准备好了套子,只等他往里钻。不管是郑芝龙还是白莲教,一击不中之下,再想行刺就更不容易了。
这件案子的发生,也促使朱由检终于做出决断。随着数道绝密旨意从紫禁城送出,已经准备了数月、规模宏大、设计复杂的“一号行动”,正式开始了!
这天清晨,当信鸽把绝密信息带到长城以北、莽莽燕山中一处隐秘的山谷中时,一名五十多岁须发斑白,身上肌肉却块块隆起的老者,正**着身体立在帐中,笑吟吟地挥舞手中皮鞭,在空中啪地一抖。吓得他身前被剥得精光、双手反绑的年轻女子浑身一哆嗦,含泪用并不熟练的汉话苦苦哀求道:“将军,求求你不要打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哦?”那老者笑嘻嘻地道,“既然你什么都肯做,我也不打你,我也不骂你。你只要把这盆子里的肉吃了,我就放你走。”
“真的?”那女子露出不相信的神色。
“本将军还能骗你不成?”
“那,那我吃!”
老者便用匕首割断绑绳,那女子揉了揉被勒紫的手腕,迟疑了一下,便端起盆子吃起肉来。
“味道不错?”老者哈哈大笑道,“刚才忘了告诉你了,这肉就是你阿爸的,你看,那块肉不是他的心么?本将军怕肉老嚼不动,煮了足足六个时辰吶。”
“什么?!”那女子猛吃一惊,随即哇哇大吐起来,边吐边咬牙切齿地哭道,“你...你这个魔鬼!”
“我是魔鬼?”老者以猫戏耍老鼠的眼神,不停地在年轻女子裸露的躯体上扫过,呵呵冷笑道,“告诉你,这可不是本将军发明的,而是跟你们蒙古人学的。当年你们蒙古人屠戮汉人百姓何止千万,管我们叫‘两脚羊’,那时候你们怎么不说自己是魔鬼?”
“可...可那不是我们部落干的...你滥杀无辜,长生天不会放过你的!”女子失声痛哭道。
“你们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么?你们的祖先难道没杀过汉人?你们真是无辜的?”老者突然凶相毕露,用匕首抵住女子的咽喉,“说我滥杀无辜,现在你们是衰落了,没机会了,一旦有机会,你以为你们不会滥杀无辜,又把汉人当两脚羊?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还长生天,我长生你大爷!”
“啊!”
随着女子的一声惨嘶,那老者竟把她开膛破肚!
“将军大人,没事?”
帐外一个军士探头进来,那老者则轻描淡写地道:“没事。这个太讨厌,再换一个来。”
“那个...将军大人,有飞鸽传书到了。”
“哦?拿来我看!”
看罢传书,老者如同猫头鹰般嘎嘎大笑,长身而起道:“传我将令,大买卖又来啦,全军集合!我,平远伯、征虏将军、左都督毛文龙,今天誓师出征!”
1532章 到此一游
崇祯元年三月十六,征虏将军毛龙率领八百骑兵,从长城外的秘密驻地七老图山出发,径向正北方的草原深处插去,目标直指曾经的草原王者,察哈尔部林丹汗的王庭红山。『言*情*首*发..om『可*乐*言*情*首*发』【无弹窗boy】
如今的毛龙,虽然获封平远伯、挂征虏将军印,听起来挺威风,其实手下兵力也就是这八百人。其中的骨干,自然是去年在他率领下,从蒙古到辽东再到朝鲜兜了个大圈子,沿途烧杀抢掠的五百兵痞。新年之后,又补充了二百多新兵,选拔标准仍和上次一样,从各地卫所军中,专挑那些好酒、**、好赌、军纪败坏、好勇斗狠的。但与前次不同的是,现在每名骑兵配战马二匹,因此行军速度比过去更快。
但毛龙白天并不行军,而是派出他的“秘密武器”:几十名蒙古手下,打扮成蒙古牧民的模样,在各个方向远远地撒出去,先进行充分的侦察。
这些蒙古人可不是这一带的人,而是前年被朱由检剿灭的鄂尔多斯部降卒。他们在京师当了一年多苦力,如今被毛龙挑选出来,重新回到熟悉的草原上,自是如鱼得水,兴高采烈。
毛龙不怕他们逃跑,或是通风报信。这片水草丰美的草原本来是察哈尔部的牧场,自从林丹汗惨败于八旗军,不得不向西遁逃后,朵颜部趁虚而入,成为了此地的新主人。
而鄂尔多斯部与察哈尔部、朵颜部都没什么关系,甚至在多年前还曾互相攻伐。蒙古人就是这样,向南侵略时一致对外,一旦退回蒙古,则仍为了争夺草场而互相仇杀。
毛龙招募这些蒙古人的时候,还添油加醋地告诉他们:本来当今天子对你们鄂尔多斯部惩戒一番,看你们还算恭顺,已经打算放你们回去了。但现在的鄂尔多斯草原,早让察哈尔部和朵颜部给占了,朵颜部的“大阴囊”者勒蔑还放出话来,说你们鄂尔多斯部的男人都是没种的笨蛋,若敢回去和他抢地盘,去一个他杀一个。
这些蒙古人本就是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之辈,一听便气得七窍生烟。毛龙便趁机蛊惑,说带着他们去察哈尔部和朵颜部的老家折腾一番。并许诺到时候抢得金银、女人等战利品,优先让蒙古人挑选,更说到了这些人的心坎里:只要能抢钱抢女人,他们可是六亲不认,连亲父子、亲兄弟都能下手,何况是其他部落!
毛龙对这一带的地形烂熟于心,他白天把大队人马带到土丘或洼地隐蔽起来,只让这些蒙古人骑马出去探路。其实去红山的路线毛龙很熟悉,他主要是看前面有没有游牧的朵颜部蒙古人,防止自己的行踪暴露。
这些鄂尔多斯蒙古人也真是狡猾,他们一旦发现前面有蒙古牧民,便会热情地上前打招呼,说自己是哪个哪个部落的,听说大塔布囊者勒蔑归顺大清国以后,实力更胜以往,分得的牧场也好,特意前来投奔。
如果碰到的是成群结伙的牧民,他们就胡侃一通,找个借口开溜,赶紧回来禀报毛龙。毛龙把他们遇到牧民的位置标注出来,晚上行军之时,就会绕开这里。
如果碰到的是落单的牧民,这些鄂尔多斯人就不会客气了。趁人家不注意,抡起马刀就是一通乱砍。把人杀死之后,挖个坑埋了,赶散羊群和马,只带回一只羊羔打牙祭。这个牧民就这样神秘消失了,毛龙的大队人马过去好几天之后,都未必能被发现。
经过三夜急行军,毛龙的兵痞部队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了红山。再过两天便是三月二十一,那是蒙古人的传统节日“四季节”。因为蒙古高原比中原寒冷,中原地区已经是阳春天气,草原上的春天才刚刚来临。从四季节这天开始,才算是正式的春天。
毛龙算准了朵颜部肯定就在这里,而且掐准了时间,一定要在四季节的前一天赶到这里。因为按照蒙古习俗,在四季节这一天,一定要聚集在西拉木伦河畔,用九十九匹白马的奶祭长生天,感谢长生天让草原生长。而且经过一个漫长的冬天,蒙古人储存的草料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西拉木伦河畔因为近水,草比别的地方长得更快,朵颜部一定会去那里放牧。
果不其然,在清晨的雾气中,众兵痞已经看到了前方蜿蜒流淌的西拉木伦河。河水南岸,刚好分布着大大小小十几个蒙古包,应该是朵颜部的一个小部落。
“看到没有?”毛龙狞笑一声道,“这拨人来得早,朵颜部的大队人马还没赶到呢。听好本将军的将令:鄂尔多斯的勇士在前,掩护全军一起冲锋。男的一个不剩全部杀光,女人和财物嘛,谁先抢到便算是谁的,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了。动手!”
这帮兵痞憋了整整三个月,期间只偷袭过一个离他们的驻地太近的蒙古小部落,抢得的战利品太少,尤其是女人,还不够毛龙自己享用。此时早已眼睛发蓝,毛龙一声令下,便排着密集的队形发起了冲锋。
而对面的朵颜小部落,根本就没想到这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会遭到突袭,看见毛龙的部队,还以为是自己人来了,纷纷走出蒙古包迎接。孰料等待他们的,却是疾风骤雨般的利剑,紧接着就是毫不留情的血腥屠杀!
这是一场连一边倒都算不上的战斗。朵颜部完全没有防备,而且成年男子太少,又没上马,连半顿饭的时间都没到,便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毛龙一边歪头欣赏部下们狂笑着追逐那些惊恐万状的女人,一边对中军道:“看到那堆破石头了么?在上面插块牌子,上面写:大明征虏将军毛龙到此一游。”
“将军大人,这...这样我军不就暴露了么?”中军不解地道,“弟兄们还没抢够啊!”
“你以为本将军想写啊...”毛龙苦笑一声道,“好了,抢够了没有?准备放火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