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七十三章 罪在朕一人
由于平叛战局突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朝野震动,无数奏章雪片般向内阁涌来。本来太医认为皇帝此时无论如何也应该静养数日,但朱由检哪有心思静养,只歇了半日便挣扎着起驾乾清宫,参加朝会。
可是今天来参加朝会的官员,可不管皇帝身体吃得消吃不消,他们就是来打擂台的。以东林党领袖、首辅李标为首,大批东林党官员纷纷上奏,痛斥王在晋、戚显宗、卢象升、孙传庭、范景文及以下武将作战不力,以至放跑了首逆朱由崧,除了一个“小小”的马守应外,竟未能再擒斩一个叛军的重要人物。
这还不算,卢象升、孙传庭和范景文麻痹大意,还让李自成和张献忠轻松跃进千里,攻陷南阳。虽然唐王朱聿键现未在南阳,但王府上下尽皆遇难,全城百姓被屠,仍是失陷藩镇之重罪,罪不可赦!
尤其是东林党中还有不少河南籍、南直隶籍的官员,此时更是呼天抢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卢象升等人不保护他们的家乡,致使家乡被叛军蹂躏,家人被杀,有的甚至哭得昏厥过去。
“陛下,臣以为如此大罪,若不重重惩处,以儆效尤,焉能警醒前线官军奋力平叛!”最后李标杀气腾腾地道。
朱由检似乎仍然沉浸在深深的痛苦之中,精神恍惚地问道:“那依先生所见,该如何处置?”
李标精神一振,连珠炮般地道:“陛下应即刻下旨,将王在晋、卢象升、孙传庭、范景文及所属副总兵官以上武官全部逮捕入京,交刑部严审定罪。至于戚显宗,因在‘八议’之列,可不逮问,但也必须收缴伏波将军印,召回登州”
别人还好,一直与东林党作对的温体仁、周延儒一党官员,听罢均是倒吸一口冷气,心道这东林党真是心狠手辣!须知卢象升、孙传庭、范景文这几位都不是东林党人,东林党本来就看他们不顺眼,可惜几人圣眷正隆,东林党也不好造次。如今终于逮到这么个发难的机会,看这架势,竟是想要这几人的命,用心何其毒也!
其实平心而论,官军并没有打败仗,相反在几个战场上还都打了大胜仗。朱由崧等人逃脱,南阳被攻陷,当然是比较严重的过失,可是在目前局面下,换了谁去,也不见得能有比这更好的结果。而且这些人都是皇帝一直重用的人,如果真能迫着皇帝把他们逮捕,那就等于是彻底否定了皇帝此前所做的一切,从皇帝手中夺回权力!
可是温体仁和周延儒偷眼观看朱由检,却见这位年轻的皇帝满脸痛苦,只“唔”了一声,便又陷入沉默。
本来温体仁心里盘算着,如果此番皇帝又力保卢象升等人,那自己也得顺着皇帝的意思,把损失尽量往小里说,把功劳尽量往大里说,说不定还可渔翁得利。可见皇帝如此模样,温体仁摸不准皇帝到底是什么心思,心想也许天威难测,皇帝年轻气盛,也说不定会因为此事深恨卢象升、孙传庭,可别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因此也不敢轻易出声。
这两大派官员一派力主追责,一派不肯发声,惟有黄宗羲、王夫之等几个中书舍人为卢象升等人鸣了几句不平。但他们人微言轻,很快就被乱糟糟的声讨怒骂之声压了下去。
而朱由检始终双眼通红,死死盯着乾清宫内高悬的《大明混一图》,喃喃地道:“四正六隅,十面张网,四正分剿而专防,六隅分防而协剿,总督随贼所向,专征讨错了,完全错了啊”
因为朝堂之上众人七嘴八舌,热闹程度都快赶上菜市场了,朱由检这几句嘟囔却没人听清。李标见皇帝长时间沉默不语,对自己的意见也不置可否,与钱龙锡交换了个眼色。二人均心想皇帝一向刚愎自用,现在难得陷入彷徨一次,东林党可得把握住这次机会,把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上。
因此钱龙锡又出班奏道:“陛下,臣以为首辅大人所言虽当,然王在晋、卢象升、孙传庭等并非不竭力平叛,但因能力有限,不得成功。论罪似可不必,只略加贬斥即可。张献忠、李自成二贼重新入豫,且有自豫入陕、入川之势,如不尽快剿灭,川陕局面危矣,此乃眼下当务之急。臣以为卢象升、孙传庭等虽多次与流贼作战,然资历不深,名望尚浅,难以统领全局。不如遣一阁臣为督师,节制各省官军,共同进剿,则流贼庶几可灭矣。至于首逆朱由崧,即已出海,可徐徐打探其行踪,再做行止。”
此言一出,东林系官员纷纷称善,温体仁、周延儒却暗道钱龙锡此招好厉害!看似他与李标见解不同,主张对王在晋、卢象升、孙传庭等人从轻发落,给了皇帝不同的选择,但实质上仍是要剥夺几人的职权。几人去职以后,谁来顶替?钱龙锡给出的方案是阁臣督师,其实这就是要抢夺军权。而且皇帝不久前刚想设立军机处,现在军机处尚未组建,钱龙锡又提出阁臣督师,等于又回到阁臣专权的老路上去了,用意不可谓不深。
当然温体仁和周延儒也是阁臣,他们也可以去抢这个督师。但二人自忖对军事一窍不通,皇帝也知道他们的斤两。别说很难抢来,即使能抢到手,如果不能剿灭流贼,皇帝和东林党也绝不会轻饶了他们。因此二人一时冒汗,想不出该如何应对。
钱龙锡奏罢,与李标偷换了一下眼色,二人心中均很得意。其实这出双簧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皇帝无论怎么选择,都是着了他们的道。再看朱由检,脸憋得通红,张着嘴欲言又止,显然心中正在艰难抉择。二人心中暗笑:圣上你可别着急,慢慢‘乾纲独断’去吧!
又过了半晌,朱由检终于开口了。可是这一开口,就惊呆了朝堂之上的所有官员:“前线将士抛头颅洒热血奋力平叛,何罪之有?此次作战不力,罪在朕一人!”
第一千四百七十四章 罪己诏
崇祯元年二月初五,崇祯皇帝明文颁发罪己诏,天下震动。
须知这罪己诏非同小可。皇帝为上天之子,代天御极,怎么可能有错误?无论朝政多么混乱,百姓多么受苦,顶多拿官员是问,皇帝这个最高统治者可没有一丁点责任。
中国历史上下五千年,皇帝颁罪己诏的屈指可数,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汉武帝的“轮台罪己诏”。颁诏以后,汉武帝彻底放弃了在军事上对匈奴主动出击的战略,重回无为而治、与民休息的黄老思想,造成的影响十分深远。
至于其他罪己诏,则多是因为发生天灾,皇帝做做样子安抚一下百姓而已。不过名为“罪己”,皇帝是不可能真的处罚自己的,最后总要有人出来顶缸。
而崇祯皇帝这道罪己诏却截然不同,他在诏书中大包大揽,把凤阳皇陵被毁、失陷藩镇、广大地区被叛军肆虐、百姓遭受苦难的责任全都归于自己一人,说是自己年幼登基,德行不足,不够勤勉,任性冲动所致。
至于“罪己”之后该怎么办,崇祯皇帝也给出了明确的答案。首先,对直接指挥平叛作战的王在晋、卢象升、孙传庭、范景文等文臣,以及戚显宗、李定国、李来亨等武将给予慰勉,言将士平叛有功,之所以出现不利局面,一是自己居中指挥有误,二是叛军和流贼凶顽,并非将士们不肯用命。如今叛乱未平,还望众臣及将士奋起余勇,以竟全功。这就给所有参战将士吃了一颗定心丸,甚至连不战而逃的左良玉也包括在内。
第二,安抚地主富商阶层。因为平叛作战期间,为了筹措粮饷,朝廷在很多地方采取了强制借粮的手段,如今朱由检明旨承诺,借了多少粮饷,朝廷一定双倍归还。另外,凡是被叛军控制或袭扰过的地区,百姓当然主要是地主)无论发生多少损失,均可详细呈报,朝廷亦将超额补偿。当然这个补偿不可能一次到位,须得延续数年甚至更长时间。
第三,对官员集团做出妥协。叛军肆虐过后,很多府县官员出缺。按照朱由检过去的风格,哪怕是任命一个县丞,他也要亲自过问,最起码要察看此人的履历。这回却说为了尽快恢复地方秩序,委任地方官员的工作由内阁和吏部全权负责,只要内阁和吏部报上名单,他不改一人,立即诏准。
但是,诏书并未提及下一阶段平叛的具体军事部署,只说当与廷臣详议,以求万全之策。
诏书一下,官场及民间议论纷纷。对官员集团和地主阶层的人而言,罪己诏让他们心中十分受用,这就等于皇帝向他们低头了嘛!圣上你不是乾纲独断、大权独揽么?怎么样,碰了个头破血流,最后还不是得靠我们这些人治天下!不过东林系官员还是有点小小的遗憾,那就是没能把王在晋、卢象升、孙传庭等人拉下马,不过不要紧,现在风向已变,以后有的是机会。
而普通百姓从《京华时报》等渠道获知罪己诏的内容后,却大多愤愤不平。他们认为当今万岁做的哪里有错?叛军攻城略地杀人放火,那是叛军不是人。就算流贼造反事出有因,那也是前朝的过失,怎么能把叛军搞破坏的责任算到当今万岁头上呢?
再说朝廷发兵平叛天经地义,为了尽快平叛而向地主富户借粮,也是不得已为之。借粮又不是抢粮,再说借粮给官军,总比让叛军流贼抢了粮食还杀人放火好吧?这怎么就能算万岁爷不修德政呢?
最让人感到窝囊的就是还权给官员这一条。老百姓心中跟明镜似的,前朝几任皇帝都不像话,嘉靖、万历、泰昌、天启一个比一个懒政,朝政要么让官员把持,要么让太监把持,结果是大地主越来越富,官员贪腐越来越厉害,国力越来越差,老百姓的日子也越来越苦。现在好不容易出了个勤政爱民的皇帝,还让这些当官的挤兑得不得不妥协,老百姓刚过了几天顺心日子,难不成以后又回到老路上去?
至于此次平叛作战的“当事人”王在晋、卢象升、孙传庭,以及一干武将,也很快看到了诏书。本来众人正在惴惴不安,因为朝廷上众多官员纷纷参劾他们的情况,他们也略知一二。
见诏之后,武将们一方面感到庆幸和感动,因为毕竟是皇帝了解他们,没有让他们流汗流血还背黑锅;另一方面,也感到十分愧疚,因为不管怎么说,朱由崧跑了,张献忠李自成攻陷南阳,局面大坏,他们自己也知道功不抵过。尤其是流贼把唐王府上下斩尽杀绝,实是想借朝廷的刀要官军将帅的脑袋,皇帝也并未深究此事,要知道“失陷藩镇”可是死罪啊。
而王在晋、卢象升和孙传庭做为军事统帅,自觉责任更重。其实此前卢象升和孙传庭都提醒过朱由检,流贼用兵一向以流窜为主,须防其重新窜入河南等地。可是现在说再这些话,则有推脱责任之嫌,所以几人依然上了请罪折子,并恳请朝廷批准,让他们马上领兵追击张李二贼,将功折罪。戚显宗亦在请罪的同时,恳请北海舰队出海搜寻朱由崧的下落。
但出乎众人的意料,皇帝对他们的奏折居然不置可否,也不做任何军事部署。几人心急如焚,连连用飞鸽传书上奏,等来的却是朝廷的廷寄,要各军暂时按兵不动,先好好休整一段时间,并妥善处理降兵俘虏等问题。这可把大伙儿急坏了,甚至开始怀疑,皇帝是不是过去太顺了,现在突遭此沉重打击,会不会转了性,也像几位先皇一样,懒得处理朝政了?
官军没旨意不能动,张献忠和李自成可是一刻不停。不出旬日,张献忠的“大西军”连克商南、雒南、山阳、镇安等县,席卷陕南;李自成的“大顺军”则先后攻占栾川、卢氏、灵宝等县,几乎兵临潼关城下。
身在朝中、刚刚入阁不久的杨嗣昌这几日坐卧不安,眼见皇帝一反常态优柔寡断,而廷臣则一如既往地争论不休,流贼却趁着这个机会攻城略地,他怎能不忧心忡忡?这天晚上内阁正好轮到他值夜班,杨嗣昌在值房实在坐不住,对其他几位阁臣撒了个谎,便径直到乾清门,让当值女官通禀,说有急事觐见。
须臾传旨叫进,杨嗣昌一路小跑来到养心殿,在殿外的石阶下刚刚跪下,还没等女官唱名,朱由检已经从殿中踱了出来,对杨嗣昌苦笑道:“朕等先生前来,已经很久啦!”
第一千四百七十五章 君王孤独
“先生请坐,这里不是乾清宫,可以随意一些。”朱由检在养心殿正殿内为杨嗣昌赐了座,又让兰剑奉上热茶,才略带感慨地道,“朕有时候真怀念在秦王庄的那段日子,虽然只有方寸之地,但大家戮力同心,便可做成许多事情。如今朕虽贵为天子,很多时候反倒不得不妥协退让,唉”
杨嗣昌赶紧恳切进言道:“陛下大可不必气馁,臣夤夜觐见正是为此。首逆朱由崧逃脱,南阳等地失陷,固然是平叛受到暂时挫折。但众臣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看不到无论是流贼还是叛军,其势已经严重受挫。尤其是流贼,过去号称‘十三家’,现在死的死降的降,真正对朝廷有威胁的就只剩李自成和张献忠两家了。只要朝廷继续坚持四正六隅之策”
刚说到这里,朱由检摇头打断道:“先生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策略,朕一直是很敬服的,大体上也是这么做的。此策确实也取得了很好的战果,高迎祥授首,马守应毙命,便是明证。但现在看来,朕和先生都错了!并非先生的策略不好,实是流贼凶顽,朝廷力有不逮啊!”
杨嗣昌猛吃一惊,同时心中自然并不服气,急切地道:“陛下,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官军并未真正失败,流贼攻取之地,皆是官军防守薄弱,甚至根本没有官军的地方”
“这才是问题症结所在。”朱由检沉痛地道,“四正六隅中的四正是陕西、湖广、河南、江北,是流贼活动最频繁的地区,同时也是我大明腹心之地。此地方圆不下二千里,山脉纵横,流贼有足够的活动空间。先生谓四正之巡抚分剿而专防,可实际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南京卫所军不下十万,然而王在晋只能保住南京一地,如果不是卢象升全军驰援的话,恐怕连滁州和扬州都保不住。河南方面,卫所军已经损失殆尽,左良玉不堪大用,大明军刚刚组建,也只能保住洛阳、开封。
“陕西也差不多,流贼绝不敢攻打西安、潼关,但其他地方,尤其是陕南,官军就无力防守,除非孙传庭驻扎在那里。湖广就更差了。四地巡抚专防尚且自顾不暇,哪有能力分剿?”
杨嗣昌知道朱由检说的都是实情,但还是反驳道:“可是还有六隅。”
“六隅分防而协剿,想法不错。”朱由检接着道,“可是六隅里的延绥和山西,同时亦在九边之列,防御外敌负担更重,根本分不出兵来。四川更是朕深虑之地,一旦流贼入川,则更加不可收拾。至于山东、江南、江西,指望那里的卫所军,先生,你敢么?就算能从这几省调出兵来,流贼窜入该省,同样局面更坏。”
“可是圣上,不是还有卢象升和孙传庭两路官军主力,随贼所向么?”杨嗣昌额头已经见了汗,可还是争辩道,“此二路官军远胜流贼,连战连捷,只要坚持不懈,定可将流贼彻底扑灭啊!”
朱由检摇头苦笑道:“先生说的不错,卢象升和孙传庭两路兵马,确实是我大明官军中最精锐者,对流贼以一敌百亦不为过。可这是有条件的啊!
“首先,此二部官军战斗力真正的来源在于火器。但火器有赖于后勤及运输,现在供应已经是强弩之末,流贼尚且多在平原地区活动。一旦流贼转入山区,辎重运输不便,追都追不上人家,仗还怎么打?
“再者,当然官军也有骑兵,京营、天雄军、关宁铁骑,战斗力都很强。可是先生,自从朕登基以来,这些骑兵部队都打了多少仗了?尤其是李定国、李来亨二将,一年来转战南北,马不停蹄,兵力得不到补充,李定国还大病一场,朕想起来就揪心!其他各部也好不到哪去。这些骑兵兵力不多,却是大明对抗鞑子的本钱,绝对不容有失!
“何况李自成、张献忠等贼用兵狡诈,即使卢象升、孙传庭率主力苦追,流贼大可钻进崇山峻岭,与官军玩猫捉老鼠的游戏,那时官军骑兵并无多少优势,消耗却在不断增加。这里追不到张献忠、李自成,别处又冒出来个马献忠、牛自成,朕怎么办?唉!朕错了,朕是把流贼想得太简单了!”
“这”
这回杨嗣昌终于哑口无言了,他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策略,比纸上谈兵也好不了多少!
沉默半晌,杨嗣昌还是忍不住道:“圣上责的是,臣愚钝!可眼下流贼正在攻城略地,川陕动摇,朝廷总得设法进剿。四正六隅之策既不可行,可有其他方略?”
杨嗣昌本以为皇帝既然否定了他的策略,必是有了更好的策略,所以才有此问。没想到朱由检却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几次欲言又止,脸色变得苍白,可见内心正在极度的煎熬之中。杨嗣昌不知何故,也不敢问。
良久,朱由检才沉郁地道:“朕没有方略。夜很深了,先生且退,容朕与廷臣再议一个万全之策”
杨嗣昌心中刺痛,暗想皇帝是被打击得太深了,这哪里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秦王!正想披肝沥胆地谏劝一番,朱由检却起身道:“朕乏了,兰剑,送先生。”
望着心有不甘的杨嗣昌渐渐远去的身影,朱由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刚才他并没有说实话,其实这几天来他一直在苦苦思索,并且已经有了对付流贼的新策略。但是这个策略太过离经叛道,也太过“狠毒”,让他难以启齿!刚才差点没忍住就跟杨嗣昌说了,可是想到朝堂上那铺天盖地的口水,朱由检还是把这些话强行压抑在心里。不能说,即使是深受他信任的杨嗣昌也不行!
这时候朱由检终于深深地体会到,君王是何等的孤独。
第一千四百七十六章 推选督师
readx(); 第二天的朝会,议的自然还是当下的军事问题。朱由检仍然沉默寡言,廷臣仍然争论不休,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数日。对官员们来说,这种局面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皇帝没主意,诸事都得听官员的,这样官员集团就可以逐渐架空皇帝,成为帝国的真正主宰。
可惜这些满腹经纶的官员偏偏不懂军事,出的主意虽然五花八门,却大多脱离实际。比如一些人认为既然京营和秦兵都不行,那就只好调辽东边军剿贼了。可是马上就遭到户部和兵部官员的反对,因为千里调兵不但劳师动众,朝廷根本无力供应粮饷;而且一旦抽调辽东边军,山海关等地的防御必然被削弱,若建虏趁机叩关,岂不更加麻烦?
还有东林党人建议从各省调动卫所军剿贼,这个更不靠谱。且不论卫所军战斗力如何是否愿意打仗,单是缺少骑兵这一条,就注定是瞎指挥,甚至连同为东林党但较明事理的钱龙锡等人都去,不得不痛加驳斥。
在淘汰了大部分明显不可行的方案后,廷臣们仍然没能商讨出一个统一的意见。现在大致分为三派:
一是换帅派。这一派以东林党人为代表,主张解除卢象升和孙传庭的指挥权,从朝中委派重臣督师,真正目的则在于争夺军权。这一派人数最多,声音最大。
二是维持派。这一派以兵部右侍郎杨嗣昌工部尚书徐光启,以及中书舍人黄宗羲王夫之等人为代表,认为卢象升孙传庭有功无过,南阳陷落责任不在二人,主张让二人继续领兵,全力追剿张献忠和李自成。但这一派人数很少,与东林系官员相比,未免显得势单力孤。
三是观望派。这一派的代表人物主要是温体仁和周延儒,以及王应熊张凤翼钱象坤等党羽。过去他们一向是的脸色行事,可这次皇帝迟迟不发表意见,他们也摸不准皇帝到底是什么心思。想自己提个主张吧,他们对军事又一窍不通;不吭声吧,又怕让东林党抢了风头。于是只得一边对他人的建议冷嘲热讽,一边紧盯皇帝的表情。
眼正午,再争吵也吵不出什么新花样了,朱由检终于开了口:“卢象升孙传庭及诸将尽心竭力奋勇杀贼,这是有目共睹的。但首逆逃脱,南阳失陷,流贼重入陕南,主要责任在朕,他们的过失,朕也不想替他们掩饰。既然众卿大多认为应该换帅,那就换吧!内阁拟一道旨意,免去卢象升总督五省四府军务之职,且回京师候旨;孙传庭由三边总督改任甘肃巡抚;收回戚显宗伏波将军印,回登州候旨。王在晋范景文并未直接掌兵,责任不大,仍任原职。廷议公推人选,接手三人军务,督师剿贼。众卿以为何如?”
以东林系官员为首的廷臣们听了大喜过望,心想这回终于让皇帝低头了!虽然皇帝的方案与他们设想的还有一定差距,比如他们是很想把卢象升孙传庭革职拿问,彻底驱逐出官场的;但他们也知道皇帝年轻气盛,此次做了这么大让步已属不易,万一迫得太急,皇帝一怒之下反悔,那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以李标钱龙锡等内阁重臣为首,众臣纷纷表态支持。维持派和观望派见朱由检已做出决定,也只得接受现实。
接下来最重要的一件事,自然是推选督师的具体人选了。没想到,东林系官员们刚跃跃欲试地要推举早已商量好的人选,朱由检却又发话道:“此次推举督师非同小可,剪除首逆剿灭流贼之重任,全系于其一身。连卢象升孙传庭这样能臣都完不成的任务,非得出乎其类拔乎其萃文武双全的重臣方可胜任。朕以为,督师人选须得满足几个条件:
结仇仇不酷结察战阳仇远敌
“其一,必须是阁臣,如此方可服众;
“其二,必须做过地方官,熟知地方政务,便于统筹协调;
“其三,必须才学过人,德高望重;
“其四,必须知兵,最好统过兵,取得过战果;
孙远仇不独孙术陌冷月诺主
孙远仇不独孙术陌冷月诺主可惜这些满腹经纶的官员偏偏不懂军事,出的主意虽然五花八门,却大多脱离实际。比如一些人认为既然京营和秦兵都不行,那就只好调辽东边军剿贼了。可是马上就遭到户部和兵部官员的反对,因为千里调兵不但劳师动众,朝廷根本无力供应粮饷;而且一旦抽调辽东边军,山海关等地的防御必然被削弱,若建虏趁机叩关,岂不更加麻烦?
“其五,必须年富力强,精力充沛。以上五条,缺一不可。诸位臣工,朝中可有这样肱股之臣?”
此言一出,绝大多数廷臣立即傻了眼。不为别的,皇帝提的这五个条件,也实在太苛刻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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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必须是阁臣,那就限定在了阁臣那十五个人里;第二必须做过地方官,可是阁臣里有一多半都是翰林出身,自从步入仕途,就一直做京官,从未外放;第三必须才学过人,德高望重,这个标准又不好说;第四必须知兵,最好还统过兵,这一条就更难了,连京师都没出过的官员,上哪去统兵?第五必须年富力强,而阁臣中多是年龄偏大者,像李标成基命这样年过花甲须发皆白的,就不能在考虑之列了。
可是想要反驳皇帝的这五条标准,又不知从何处驳起,毕竟这些要求单论哪一条,对督师这样重要的人选来说亦不为过。东林系官员赶紧绞尽脑汁,把所有东林系阁臣一个一个地往这五条标准上套:李标钱龙锡何如宠文震孟成基命王洽可是没有一个人同时符合这五条标准。即使算上中间派的毕自严徐光启和杨嗣昌,还是没人符合。
其实最接近要求的无疑是杨嗣昌,可是杨嗣昌并非东林党,而且资历太浅,东林系官员当然不想推举他。李标钱龙锡成基命等几位东林重臣一商量,唯一勉强符合标准的就是兵部尚书王洽了,他除了没亲自统过兵以外,其他几条都算符合。其实王洽在东林党中不算太重要的人物,但为了把督师抢到手,也只好推举王洽。
孰料还没等他们商量好,此前一直不声不响的温体仁突然出班奏道:“陛下,臣推举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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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朱由检惊喜地问道,“朕方才说的那五条,他可都符合?”
“正是!”
“到底是何人?”
“启奏陛下,此人乃是东阁大学士领礼部尚书衔太子太保,周延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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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七十七章 延儒督师
东林党人原以为督师已成囊中之物,孰料半路杀出个温体仁,推举周延儒担任督师。请大家搜索(品#书……网)!更新最快的小说温周二人互为同党,且与东林党是政敌,这是官场上公开的秘密,此前二人仗着皇帝的爱护,也多次与东林党作对。
可东林党人万万也没想到,他们费这么大的劲弄出来“督师”这个名目,为的就是从皇帝手中争抢军权,眼得手,温周又出来捣乱,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但东林党措手不及,就连周延儒本人都瞠目结舌。不是他不想揽权,但他对军事一窍不通,这几日东林党人一再主张派重臣督师,他也只是极力反对,不想让大权落入东林党手中而已,可从没想过自己去督师。而且皇帝也是刚刚才同意换帅督师的,他与温体仁虽然夜夜密议,在这方面却是完全没有准备。
结仇仇地酷结球所冷孤孤学
但周延儒是何等聪明之人,只偷着瞟了温体仁一眼,见温体仁同样以眼神示意,便知其中必有门道,定下神来故作推辞道:“陛下,臣何德何能,焉能担起如此重任。”
“玉绳兄过谦了,你来督师有何不可?”温体仁环顾殿内众臣,挑衅般地道,“陛下列举督师人选的五条标准,臣深以为然。臣思廷臣虽众,能同时满足这五条标准的,则非周延儒不可。
结仇科科情结恨所月帆孤察
“周延儒是阁臣,这第一条自是不消说了。第二条,周延儒曾任延绥巡抚,延绥为九边之一,且流贼横行,朝中又有阉贼掣肘。然延儒在任期间官声斐然,政绩卓著,即阉贼欲寻隙打压,亦不可得。
“第三条,周延儒在万历四十一年会试殿试连中两元,神宗皇帝钦点状元,当时年仅二十一岁。此等才学,廷臣中可有出其右者?
“第四条最重要,须得知兵统兵。延儒任延绥巡抚时,曾指挥本镇官军长途奔袭,大破蒙古鄂尔多斯部,献俘阙下,诚为朝廷多年以来难得的大胜。如此辉煌战绩,可算知兵统兵否?
“第五条年富力强,这还用多说么?延儒今年刚刚三十岁,而立之年便入阁参赞机务,正是后来者居上。与他相比,体仁已是垂垂老矣,正是‘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啦,哈哈哈哈”
结远科仇情结术由阳学球鬼
东林党人听了这番话,无不又惊又怒。在他们的眼里,温体仁与周延儒虽然才学俱佳,却专以媚上为能,是不折不扣的小人。督师如此重任,怎能让他抢了去?!
结远科仇情结术由阳学球鬼可是刚想反驳温体仁,众人却全卡了壳。为什么?因为温体仁说的全都是事实,辩无可辩!又按照五条标准,拿东林系阁臣一一与周延儒对比,还真就比不过人家!
可是刚想反驳温体仁,众人却全卡了壳。为什么?因为温体仁说的全都是事实,辩无可辩!又按照五条标准,拿东林系阁臣一一与周延儒对比,还真就比不过人家!
这下李标钱龙锡等人才渐渐有点醒悟过来:该不会是又着了皇帝的道儿了吧?怎么这五条标准,越琢磨越像是为周延儒量身定做的呢?
再儒,本来还颇有点忐忑不安,温体仁这番话说完,登时腰杆也直了,眼神也狂傲了,俨然一副志在必得非我莫属的架势!
李标实在憋不住,出班抗声奏道:“陛下,周延儒确实符合方才说的那些标准。不过他毕竟年纪还轻,恐怕威望不足,难以驭众”
“不能单。”另一位阁臣也是温体仁的死党王应熊也跳出来助阵,“昔汉武伐匈奴,用卫青李广公孙敖皆不能成功,乃放手重用霍去病,遂成就霍去病横扫漠北封狼居胥之千古英名。彼时霍去病才只有十九岁,然谁敢说他年纪尚轻威望不足难以驭众?况且延儒年龄虽轻,入仕却已有十四载,胜他人多矣!”
李标还想辩驳,钱龙锡却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轻轻摇头。李标不知何意,又确实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反驳,只得悻悻退回。李标与钱龙锡是东林领袖,他们两个不说话,其他人一时也无话可说。而另一边就热闹多了,阁臣张凤翼张至发钱象坤,以及所有温周党羽纷纷赞同让周延儒督师,简直都快把周延儒吹到天上去了。
最后朱由检终于发话了:“朕素知周卿为朕股肱之臣,然督师事关重大,不知先生可有计议?”
这一问就是单独问周延儒了。周延儒此时也基本明白了朱由检的心思,当即躬身奏道:“臣正欲详奏,只是朝会上众说纷纭,臣一直不得机会。”
朱由检闻言大悦道:“既如此,朝会且散,先生留下慢慢奏来。”
这就是所谓的“召对”了,也就是某一个大臣单独向皇帝奏事,其他官员是不能在场的。事已至此,众臣只得请安退朝。刚退出乾清门,一大帮东林系官员就围住李标和钱龙锡质问道:“二位阁老,刚才你们为何不据理力争,把督师之位拱手让给周延儒?”
李标只得苦笑不语,因为他压根就没有让的意思,实在是让温体仁王应熊噎得无言以对。钱龙锡却笑道:“各位稍安勿躁。你们不要忘了,督师虽然位高权重,但责任同样重大。如果督师不力,不能尽快剿灭流贼,甚至让逆贼朱由崧东山再起,那就是不赦之罪。各位扪心自问,如果让你做督师,三个月之内,能否荡平流贼?能否擒获首逆朱由崧?”
众人登时醒悟。钱龙锡又冷笑道:“况且圣上已将外官任免大权交给吏部。吏部都是我们自己的人,届时周延儒免不了要和我们打交道。”
后面的话,钱龙锡就用不着说出来了。但他不说众人也明白,到时候只要东林党人给周延儒小鞋穿,让他处处掣肘四面碰壁,什么事也做不成,那他这个督师能平叛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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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钱龙锡又回头望了望乾清宫,轻蔑地道:“周延儒此人我深知之,夸夸其谈尚可,并无真才实学。虽蒙圣上召对,只怕他未必有什么高明的见解,很快就让圣上大失所望呢”
可惜,让钱龙锡和其他东林系官员没想到的是,这次召对持续的时间却非常长,直到漏下数十刻,也就是过了将近二十个小时,到了第二天早朝的时间,周延儒才趾高气扬地出了乾清宫。
紧接着就有圣旨送至内阁:“以东阁大学士周延儒为督师五省四府军务,江北各军均受其节制,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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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七十八章 平叛方略
按照明代的规矩,奉诏督师的周延儒接诏当天便要出京,不能留在府中过夜。他快早朝时才从紫禁城出来,回府简单收拾了一下,没过一个时辰,又匆匆进宫“陛辞”。
让周延儒没想到的是,崇祯皇帝竟然早已在午门等候他了。不单是皇帝,文武百官亦在此恭候多时,礼部还准备了典簿仪仗,给他搞了一个风风光光的出师仪式。虽然周延儒此去是接替卢象升,身边并无千军万马,但崇祯还是从京营中拨出骑兵一百、步军三百,做为周延儒的亲卫,一路护送至军中。如此礼遇,把周延儒感动得涕泪横流,对崇祯行三跪九叩大礼时,头磕得咚咚作响。
礼毕,朱由检勉励了周延儒几句,又亲自奉上壮行酒。周延儒平时本不饮酒,但皇帝赐酒焉能不喝,当即一饮而尽。此时的他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借着酒精的刺激,纵身跃上坐骑,带着骄傲的微笑,一边缓辔出城,一边向送行的官员及围观的百姓招手致意。
周延儒如此狂傲,可把不少官员给气坏了,尤其是东林党人。在他们看来,周延儒本不够格做督师,只因善于媚上,才获得皇帝青睐。你督师做了也就做了,还如此目空一切,实是“得志便猖狂”,坏了官场的规矩。
其中便有个与周延儒同籍的官员冷笑着议论道:“周玉绳自幼便是如此张狂,在宜兴尽人皆知。他刚四岁那年,有一天骑在他祖父脖子上,到街上游玩,见长桥南堍有一座石柱牌坊,修得高大气派。别人见了不过是啧啧赞叹,周玉绳却把小脸一沉,问他祖父:‘这是何人的牌坊?’他祖父告诉他,是已致仕的徐溥徐阁老的牌坊,官做到入阁拜相,自然可在家乡立牌坊。
“你道周玉绳说什么?他竟然说,徐阁老入阁拜相,把牌坊竖在这里,那我以后入阁拜相,牌坊竖在哪里?’他祖父自然责他年幼无知胡说八道,周围的人听到了,也哄笑一番。周玉绳却把这件事记住了,自此以后,再也不从这座牌坊下过。你说说这人是得有多狂!”
“且让他张狂一阵。”另一人讥笑道,“他可比不得卢象升,人家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他一个白面书生,能有什么平叛方略?圣上如今是病急乱投医,他周玉绳能平叛灭贼则罢,若做不到,别说我们,圣上也饶不了他。依弟之见,他这个字取得可非常不好。玉绳,不就是白绫么?不吉利,真真不吉利,哈哈哈哈”
这二人只顾冷嘲热讽,却没注意到身后有一位官员正一边不动声色地听着,一边对得意洋洋的周延儒冷眼旁观,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这位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大力举荐周延儒的温体仁!
让京中官员大为吃惊的是,第二天一大早,周延儒的奏折便递至内阁,奏折中详细介绍了他的平叛方略,洋洋不下万言,算是回击了质疑他腹中空空的东林党人。其实这个时候周延儒才走到宛平,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没离开京师呢。
奏折首先说的是“首逆”朱由崧。很显然,在戚显宗、孙传庭同时大败叛军后,除了流贼以外,朱由崧手中已无其他兵力,在内地无法立足,唯一能依靠的,就是那支神秘的舰队了。而该舰队在开出长江口后失去踪迹,能去的地方并不太多;能拥有如此强大舰队的势力,同样屈指可数。眼下的当务之急,便是让北海舰队移防长江口,同时全力调查舰队的身份和去向,待弄清来龙去脉之后再做计议。
奏折同时指出,朱由崧虽为“首逆”,但现在对朝廷威胁最大的,其实是已经不受朱由崧节制的流贼。而流贼又分为两大部分,一部分是在南京附近、刚刚被卢象升打败乞降的“曹襙”、王光恩、贺锦、贺一龙等部,另外一部分则是正在挥戈西进的李自成、张献忠二部。
对于南京附近的流贼,周延儒认为他们虽已乞降,但过去流贼诈降,或是降而复叛屡见不鲜,绝不可轻信。卢象升虽已奉诏回京,但李来亨、郝永忠、曹文诏、孟拱、刘全忠等部应继续拱卫南京,伺机继续进剿,以期彻底消灭流贼余部,或迫其真降。
至于实力最强、威胁最大的李自成、张献忠二部,周延儒给出的办法是,让原归孙传庭指挥的李定国、解勇二将率军追赶。他认为二贼或已入陕,或正要入陕,说明流贼始终重视陕西,官军正该在此与流贼决战。当然,把李定国和解勇调至陕西也需要时间,眼下留守陕西的官军必须死守潼关和西安。另外,可令南阳的左良玉,以及洛阳、开封一带的大明军第一师分别追击,但不可浪战,须等他抵达陕西后,再统一指挥行动。
因为奏折是明折递至内阁的,所以大多数官员都很快了解了周延儒的平叛方略。有不少人认为这个方略并无过人之处,甚至有些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被流贼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更有王洽、杨嗣昌等人当即指出,流贼入陕后,目标未必是潼关、西安或是陕北,也有可能会向南入川,而周延儒对此却只字不提,实在堪忧。
但周延儒的奏折也确实有些新意。他认为无论是“四正”还是“六隅”,最大的问题是无兵可用,或是有兵而不堪用。导致平叛只能靠总督率军追击,疲于奔命,故此难以成功。因此他建议,“四正六隅”一共十省,可模仿河南的大明军第一师,临时打乱卫所军编制,同时还可以募兵,每省各组建一支机动兵力,设总兵官、副总兵官带兵,统归督师指挥。若这十省官军可用,剿灭流贼就指日可待了。
对此建议,大多数官员的第一反应就是反对,因为卫所军制乃是祖制,岂可随意变更。河南的“大明军第一师”,已经被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哪能再多模仿?
但让他们郁闷的是,周延儒有皇帝撑腰。朱由检看罢奏折后龙颜大悦,当即下旨:“如今平叛剿贼为第一要务,事急须从权。朕既用周延儒为督师,便要用人不疑。所请一概诏准,钦此!”
第一千四百七十九章 春回大地
自从阁臣周延儒奉诏离京督师剿贼,这场震动天下的叛乱虽然还远未平息,但随着李自成张献忠二部流贼入陕,其他流贼处于蛰伏或乞降状态,饱受叛军流贼肆虐的河南湖北南直隶等省,局面终于渐渐稳定下来。 而远离战场的京师,随着春回大地,也开始逐渐恢复往日的秩序与繁华。由于徐州扬州相继解围,大运河解冻,中断了很久的“南粮北运”得以恢复,京师也很快解除了对粮食买卖的管制。粮食,这个时代最重要的商品,终于可以像以前一样自由流通了。正所谓“无奸不商”,解禁当天,京师粮价一度暴涨,憋了一冬天的几大商帮无不想哄抬米价,把前面的损失弥补回来。若是放在过去,几大商帮联手抬价,几天之内,就能让米价翻几个筋斗。如今正是春季“青黄不接”之时,老百姓家中无粮,米价就是再贵也不得不买,商人们自可赚个盆满钵溢。而且自从去年扩建京师,京师人口至少增加了几十万,粮食需求更大,按理说米价可以抬得更高。可现在的京师已经今非昔比。新君崇祯登基以后,从去年春季开始便动用内帑银大量收购粮食,充入内库,《京华时报》曾透露其名为“战略储备粮库”。这些粮食都是从产地江南直接收购的,因而价格低廉,平均成本也就是一两多银子一石,加上运输成本也不到三两。去年冬天京师开始实行粮食管制后,崇祯皇帝大开战略储备粮库,在京师内外城设立了几十处粥厂。粥厂对所有百姓开放,记名发票,凭票入场,限量供应,每日早晚二次。虽然定量很低,不足以让人吃饱肚子,但也不至于饿死人。但这两顿粥也不是白吃的,除了老弱病残儿童以外,粥票需要用劳役换取,即“以工代赈”。男子的劳役包括掘土烧砖搬运等等,基本上全是力气活;妇女亦有洗衣做饭照孩子等劳役。这些劳役想做好也不简单,本来还有些好吃懒做的人,或是家底殷实,根本没到吃不上饭的地步的人,也想在粥厂白吃,有了这些措施,这些人就吓跑了。所有劳役由工部分派,具体组织则包给民间商帮,工部只负责验收和支付米银。初时只有五洲商社参与,后来陕西商帮也加了进来,再后来闽粤二商帮觉得有利可图,也分得一杯羹。几大商帮人手充足,经验丰富,倒也搞得有声有色。除了粥厂以外,京师还有大量的工匠和工人。自从去年京师扩建,工匠和工人数量急剧增加,现在数量已经超过二十万人。除了隶属于兵部和工部的制作局军工厂砖厂炼钢厂炼焦厂以外,五洲商社亦开办了煤厂造纸厂瓷器厂纺织厂等大型工厂。同时由于京师人口大增,消费需求旺盛,各种民间手工作坊的用工量也增加了不少。而用工数量最多的,当然还是工部新成立的建筑局,也就是去年扩建京师和重修通惠河的主力,单是在册工人就超过三万。凡是隶属于兵部工部的工匠和工人,每月都可以足额领到薪水,包括现银和粮米。即使是最基层的工人,单是薪水里的粮米,已经足够养活一家数口了。五洲商社的工人,待遇也差不多。因此这些工人基本上是不需要从市场上买粮食的。如此一来,粮商想要哄抬粮价就比较难了。再加上五洲商社和陕西商帮这两大商业组织坚持平价售米,每石价格也就是三两多一点,但每天限量出售。有这个价格比着,其他几大商帮勉强把米价抬到七两一石,就再也涨不上去了,因为再涨就一粒米也卖不出去了。粮食恢复流通以后,各行各业也就逐渐恢复正常,繁华盛景更甚往年。只是老百姓在安居乐业的同时,不免为国家和个人的前途略有担心。他们从《京华时报》等报纸上了解到,叛军主力虽然已被打垮,可流贼又重新入陕,天下仍不太平;同时随着春暖花开,蛰伏了一冬的鞑子又开始蠢蠢欲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犯边。过去没有报纸,老百姓的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浑浑噩噩地过。现在有了报纸,才知道除了自家的柴米油盐外,天下竟然是那么大,而远在千里之外发生的事情,很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对自己产生影响。因此街头巷尾的议论,不再只是那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动不动就说起天下大势来。本来普通百姓中目不识丁的文盲甚多,现在发现不,跟别人聊几句天都会露怯。更重要的是,如果不识字,各工厂都不收,也当不成工人。因此学习识字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出现了爷爷和孙子同坐学堂念书的奇景。尽管如此,紫禁城内的气氛还是略显压抑。自从下了罪己诏,朱由检始终郁郁寡欢。而且虽然内阁的权力有所扩大,内阁票拟也几乎一律诏准,但朱由检还是每份奏章都仔细,为此常常在养心殿忙到深夜。几位皇妃知道皇帝心情不好,也不敢打扰他。可是眼见着朱由检日渐消瘦,她们里,急在心上,经常凑在一起想办法,想着怎样能让朱由检打开心结,恢复往日的神采。最后大家总算想出个法子,撺掇着皇后蕊儿来找朱由检道:“万岁,过几天便是二月亥日了。历朝历代皆以天子亲耕后妃亲蚕为国之重务,我朝自太祖皇帝始,每年二月亥日,皇帝都要带着后妃和百官到先农坛祭祀先农神,并亲自躬耕,称为‘亲耕礼’,以示重农之意。不过到了万历年间,这个仪式就不经常举行了。妾身觉得万岁在宫中久居襙劳,倒不如复此旧制,也可借此机会出宫走动,活动筋骨。”后不科不鬼孙术接阳早阳技朱由检听罢,露出久违的笑容道:“蕊儿,你这个提议太好啦。其实为夫心里也挂念着这件事,只是最近心力交瘁,差点忘了。”“万岁,您恩准了?太好啦,可要把姐妹们都带去哦,大家天天在宫里,都闷坏啦!”蕊儿见朱由检开心,也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不过只去先农坛没什么意思,”朱由检兴致勃勃地道,“想不想在宫外多玩几日?”本书来自 /book/html/18/18653/index.html
第一千四百八十章 藉田亲耕
崇祯元年二月十五,正是二十四节气中的“惊蛰”日。 .从这个节气开始,中国北方的广大地区开始进入忙碌的春耕,故民间素有“过了惊蛰节,锄头不停歇”的说法。这一天又正巧是亥日,按照老黄历上的说法,二月逢亥日为大吉日,谓之天喜,宜祭祀上册上表章入学出行上官赴任。就在这一天,京师举行了盛大的皇帝藉田亲耕礼。对于京师百姓来说,这自是难得一见的盛景。故而这天万人空巷,天刚刚发亮,外城的南中轴线正阳门大街两侧已经挤得水泄不通,大家都想一睹当今圣上和后妃们的风采。当然,街道上早有荷枪实弹的正阳门兵马司官军维持秩序,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到了辰时正刻,正阳门中门大开,负责守备内外城南城墙的朱雀营官军在前面开路,紧跟着的是皇帝在紫禁城中的亲卫腾骧右卫,再后面是步行的文武百官,接下来的便是皇帝和后妃的銮驾了。“万岁爷来啦!”围观的人群一阵骚动,紧接着便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崇祯皇帝朱由检头戴金二龙戏珠翼善冠,身着极其华美的十二团龙十二章衮服,端坐于銮驾上,接受百姓的参拜。其实他对这一套并不感冒,但叛乱持续数月,他需要用这样的形式提振民心士气。从百姓们脸上洋溢着的激动和含着泪花的笑容,朱由检可以他们对自己的忠心和爱戴确实是发自肺腑的。对此朱由检既十分感动,又有些愧疚,总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好,以至于天下仍不太平,百姓们仍要面临各种各样的苦难,甚至是牺牲。一路上朱由检向百姓频频招手致意,百姓则用阵阵欢呼回应。虽然官绅阶层对这位年轻的皇帝争议很大,甚至总有人拿他和荒唐的正德皇帝作对比,但在老百姓这个万岁爷亲民,接地气,总能为百姓打算,登基一年来推出无数善政,就算是评书里的唐宗宋祖,也让当今万岁比下去了。谁要是连这样的好皇帝都不拥戴,那不是脑子有病,就是别有用心。盛大的出行队伍过了天桥不远向西一拐,便抵达先农坛。这先农坛又名山川坛,建于永乐年间,与东边的天坛遥相呼应,是专供皇家祭祀先农诸神的场所。朱由检下了銮驾,与皇后蕊儿德妃包玉怜令妃戚美凤骊妃朱存棋圆妃陈圆圆一起进入外坛,先至斋宫歇脚,然后到俱服殿换上祭礼服。所谓的祭礼服,其实就是农人劳作时惯常穿着的粗布衣服,皇帝和后妃穿上这套衣服,表示不忘农耕为立国之本。随着礼部尚书文震孟高呼“吉时已到,祭礼开始“,以崇祯皇帝为首,众人郑重其事地进入先农坛的正殿太岁殿,祭拜太岁及春夏秋冬四神。这太岁正名为太岁星君,乃是道教神祗之一。道教的《神枢经》说:“太岁,人君之象,率领诸神,统正方位,翰运时序,总成岁功。”在古代星相学中,太岁星与岁星(木星)对应而反向运行,太岁星到了哪个区域,哪个区域的地下就会生出“太岁”,在这个方位动土就会惊动太岁星君,降下灾祸,故有“太岁头上动土”之说。简单地说,太岁星君掌管人世间一年的吉凶祸福,故而必须每年祭拜。朱由检当然不信这一套,但既然这个时代的百姓都信,他这个皇帝也要做做样子。老百姓帝如此虔诚敬神,就会认为老天一定会保佑这一年风调雨顺,干起农活来也就更有劲头。说白了,这就是一种心理暗示,简单而有效。在科学尚不普及的情况下,权且为之,倒也不无好处。出了太岁殿,众人又依次到先农坛天神坛地祗坛致祭,这一圈下来,足足用去了半个多时辰。最后来到观耕台,祭祀大礼的重头戏:亲耕礼,终于要开始了。所谓亲耕礼,其实就是皇帝亲自抡起锄头耕地。观耕台前有一亩三分农田,皇帝躬耕皇后扶犁,当然只是做做样子。然后就登上观耕台,观百官耕作。这些官员们平时养尊处优,细皮嫩肉的,别说真让他们甩开膀子干,有人连锄头都举不起来,简直是丑态百出。后远地不情敌术接月不太情朱由检心想自己的农业革命要指望着这帮人来,无疑是滑天下之大稽。于是唤过文震孟,赶紧结束了这场不伦不类的闹剧。至于这田地里的庄稼,平时自会有人打理,到了收获季节,还要将谷物收入神仓,算是皇帝自家的粮食。民间所谓“一亩三分地”,由来便在于此。到了这里,就算是礼成了,按照旧时的规矩,皇帝就该摆驾回宫了。不过朱由检早有安排,他已经知会内阁和礼部,要到京师西郊的一处皇庄认真耕作几天,同时也借此机会散散心。明朝皇帝觉得在紫禁城呆烦了的时候,是可以到皇家园林里散心的。不过一般就是到西苑,也就是前世的中南海。西苑就在紫禁城西侧,内城之内,内有水面七百亩,楼台殿阁俱全,是帝王后妃休闲的好去处,也便于安排宿卫。当年嘉靖皇帝沉迷于道术炼丹,因嫌大臣聒噪,便索性移居西苑,一连二十多年不上朝,连紫禁城都不回了。现在皇帝别出心裁地要出城散心,一些大臣本能地就想反对。出人意料的是,在朝廷势力占优的东林系官员却全体支持,朱由检也得以顺利出行。其实东林党人有自己的小算盘,现在正是委任地方官员的关键时刻,皇帝不在京师,行事可就方便多了。从永定门出城以后,朱由检让文武百官不必跟随,銮驾回宫,自己与后妃们则换乘御马,仅由腾骧右卫护驾,折向西北进发。没了宫墙的束缚,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朱由检压抑的心情终于一扫而空,正想猛抽一鞭子策马疾驰,猛听身后有女子高呼:“皇帝陛下,等等我们!Desculpe, estou atrasado!”本书来自 /book/html/18/18653/index.html
第一千四百八十一章 畅春园
朱由检勒马回望,却见两骑通体雪白的安达卢西亚骏马并辔追来。 追到队尾,却被腾骧右卫拦住,不得近前,故此骑者才急得大喊。“这不是香君姐姐,还有安娜公主么?”陈圆圆惊喜地欢叫起来,旋即后悔地住了声。自从去岁除夕发生的一系列变故后,朱由检心情不佳,众妃怕他触景生情,谁也不敢再提葡萄牙大使馆的事。陈圆圆虽仍主办《京华时报》,也并不出宫,只是每日审阅清样,自然也就再也没机会见到李香君。朱由检一愣,自然想起不辞而别的秋琳娜和洒泪诀别的蕾儿,顿觉心中刺痛。又怕蕊儿难过,只得装作若无其事地笑道:“她们怎么来了?放过来吧。”后不不不鬼结术战闹仇敌封腾骧右卫这才放行。须臾二人赶了上来,只见安娜头戴黑色阔檐礼帽,上身穿黑色紧身燕尾礼服,下身则是紧身马裤和高筒马靴,显得英姿飒爽,别有一番风韵;李香君则仍是简简单单的一袭白衣,如同出水芙蓉般清丽脱俗。朱由检不禁了。“皇帝陛下,我们已经快两个月没见面了,您是不是把我给忘了?”安娜仍是那么爽朗地笑道,“不然为什么一直盯着我和李小姐”结远仇不鬼结球接冷敌学秘结远仇不鬼结球接冷敌学秘 但朱由检嫌“清华园”这个“清”字不好,便请大臣们为其重新取名。在这方面,大臣们还是很擅长的,取了不少好名字,其中钱龙锡取的”畅春园”最合朱由检心意,便用了此名。朱由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尴尬地笑了两声道:“当然不是,朕只是没想到公主殿下和香君姑娘碰巧也出城了。那什么,香君姑娘不必多礼,这里是郊外,不用那么讲究。”李香君粉面微红,刚在马上对朱由检欠了欠身,早有陈圆圆激动地迎上前去,一对好姐妹跑到一边说知心话去了。安娜却笑道:“怎么会是碰巧?前一段时间我们知道因为战事的缘故,皇帝陛下非常忙碌,所以也没有去打扰。昨天才知道您要出城游玩,这种事怎么能忘了我们?自从来到贵国,我还从来没到任何地方玩过呢!李小姐也嫌使馆太乱,想着出城踏青写生。”“如此说来,是朕没尽好地主之谊了。”朱由检也笑道,“朕确实太忙了,不但你们,连皇后她们,朕都没领她们出来玩过。这回既然被你追上了,那就一起去畅春园吧,包你不虚此行。”一路上众人欢声笑语不断,很快就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畅春园。这畅春园位于京师西北,距新外城的西北门镇西门只有十里路程。原来这里是一处皇庄,万历年间被神宗赐给他的外祖父武清伯李伟。李伟大兴土木,重金聘请江南名匠叠山理水,把这里改造成一处精美的大型园林,取名“清华园”。李伟为人不学无术且性情贪婪,仗着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在承揽朝廷造办物品中大发横财,挣得的银子有一多半都砸进了这座园林之中。不过朱由检登基之后迅速铲除阉党,其时李伟已死,他的儿子李高因为党附魏忠贤行贿受贿,被定罪并籍没家产,这座园林又重新收归皇帝直辖。但朱由检嫌“清华园”这个“清”字不好,便请大臣们为其重新取名。在这方面,大臣们还是很擅长的,取了不少好名字,其中钱龙锡取的”畅春园”最合朱由检心意,便用了此名。整座畅春园南北长二里,东西宽一里许,占地近千亩。全园被高大的围墙封闭起来,内有前后二湖,水面近七百亩,几乎堪比西苑了。这两座湖可不是天然湖泊,而是人工开凿,又引附近的万泉河水入园而成,可见工程之浩大。众人从南面的正门入园,园内宿卫由腾骧右卫接手,园外则有解胜派驻的五军营一个加强营远远地负责警戒。刚一进园,便有一名身着农服的少女迎上前来大呼小叫:“圣上,皇后娘娘,还有各位娘娘,你们可来啦!想死你们啦!”众人先是愕然,随即皆会心地笑了,原来这少女正是来自关外极北之地的赫尔哲。朱由检原来先安排她住在紫禁城中,后来养的信鸽越来越多,在紫禁城里实在不方便,她才与红娘子一起搬到皇城内的一处宅子。可赫尔哲崇尚自然,又生性活泼,呆在宫墙围起的四四方方的空间里,简直是活受罪。秋季八旗军退走后,朱由检就安排她来畅春园做了个“总管”,按照他的意思对园区进行改造。后远不仇情后球由阳结陌独朱由检一见到这个天真烂漫率性而为的小姑娘,心情也不由自主地开朗起来,含笑问道:“总管大人,园子改造得如何了?你有没有偷懒啊?”赫尔哲却未听出这是句玩笑话,顿觉受到轻视,刷地把脸沉了下来,嘟着嘴道:“圣上你自己我先给大家安排住处去了!”说着竟自顾掉头走了。众女不禁莞尔,蕊儿忙领着其他人追了上去。只有安娜仍留在朱由检身边,她已经完全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只见眼前大树参天,藤萝缠绕,溪流潺潺,曲径通幽,即使有些人工建筑,也是清一色卷棚瓦顶,不施彩绘,显得朴素自然,与周围的山水融为一体,分明是一派江南水乡的风光。“皇帝陛下,这里真是太美了!”半晌安娜才喃喃地道,“我原来一直认为里斯本郊外的罗卡角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现在才知道,这里的风景比罗卡角更美!”朱由检自豪地笑道:“公主殿下,我大明山河壮丽,比这里好的地方还多着呐。不过呢,朕这次来畅春园,可不是为了游山玩水。来,朕带你去地方。”安娜自是兴冲冲地跟着朱由检往前走,拐过一座小山,眼前却是豁然开朗:这里的景象与刚才大不相同,竟是大片农田!她正纳闷皇家园林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农田,朱由检兴奋地指着前方道:“安娜登时惊呆了:眼前竟是一座晶莹剔透的水晶宫殿!阳光一照,宫殿反射出璀璨的光芒,宛若仙境一般!“怎么,不认识了?”朱由检终于开心地大笑起来,“这是玻璃做的!”本书来自 /book/html/18/18653/index.html
第一千四百八十二章 玻璃制造工艺
等走到那座“水晶宫殿”近前,安娜才并不是一座供人居住的宫殿,而是一长排用玻璃搭建结构简单的房子。 这些房子北面的墙还是用土坯垒的,东南西三面和房顶则是用砖木和铁条搭成一排排整齐的长方形框架,每个框架内镶嵌一块平整透明的玻璃。玻璃被阳光一照,自然闪闪发亮,璀璨夺目。安娜当即大吃一惊,因为在她的印象里,中国是不能制作玻璃的。在西方国家与大明的远洋贸易中,玻璃制品,包括玻璃器皿玻璃镜子和玻璃工艺品,是为数不多的受到中国买家欢迎的商品。在去年的拍卖会上,她的一面玻璃小梳妆镜,与其他两件东西一起,竟然拍出十万两银子的天价,让她欣喜若狂,立即专门给哥哥若昂四世写信,要他设法对中国增加玻璃制品的出口。只是这玻璃制品一来在海运中非常容易破碎,二来葡萄牙的玻璃产量也非常低。若昂当然不愿意错过赚大钱的机会,但葡萄牙本土现在局势异常混乱,忠于他的势力和忠于西班牙国王腓力四世的势力正在激烈对峙,扩大玻璃产量当然无从谈起。他又想从玻璃制品最负盛名的威尼斯共和国先进口玻璃,再倒卖到中国,不过尚未谈妥。万万想不到才过了短短几个月,眼前就出现了这么多大块的玻璃!安娜目瞪口呆脸色苍白,颤声问道:“皇帝陛下,这些玻璃...您是怎么购买到的?难道是从西班牙人,或是荷兰人英国人...”“公主殿下请放心,大明现在只与贵国签署了贸易协定,暂时是不会与其他西方国家做贸易的。”朱由检得意地笑道,“再说西班牙和荷兰都是我国的敌人,朕难道去资敌么?这些玻璃都是大明自己出产的。”“这...这怎么可能?”安娜难以置信地道。“朕说你不相信,正好专家来了,让他好好给你讲讲。宋先生,朕来!”原来正有一人从远处匆匆赶来,到了跟前,刚要大礼参拜,朱由检忙伸手扶住道:“先生免礼。公主殿下,朕来为你介绍:这位先生名叫宋应星,是个科学家。宋先生,请为安娜公主殿下讲解一下,这些玻璃是怎么制造出来的。”宋应星本来有些紧张,说到专业话题,立时轻松起来,如数家珍地道:“遵旨。玻璃其实中国古已有之,是在烧瓷的过程中因温度过高而流下来的透明釉滴,名为‘琉璃’。因其形态近玉,又极难制得,故而一度比玉还珍贵。但玉乃天然之物,既温润又坚固,恰如君子之品,故古人尚玉,非琉璃所能替代。又因为琉璃只用来制作精美的工艺品,普通人根本用不起,所以玻璃的制造量很少,懂玻璃制作工艺的工匠更少,倒是从海外购买较多。“三个月前,圣上命微臣研究玻璃制作工艺,并要求制造平板玻璃,越平越好,越大越好,越透明越好,而非玻璃器皿那样的工艺品。微臣与奉旨调来的玻璃工匠日夜研究实验,但第一个月却没有任何进展,因为有两大难题难以解决。“一是玻璃的透明度。玻璃的原料并不难找,就是石英石;制作说起来也很简单,就是把石英石敲碎了碾成石英砂,再加热使其熔化,成为粘稠状态,然后再加工成需要的形状。但是石英砂极难熔化,古法是要加入铅助熔。这样烧出来的玻璃虽然赏心悦目,但透光较差,不符合圣上的要求。“二是玻璃的形状加工。制造琉璃主要有两种方法,一是铸造,二是吹制。铸造是古法,吹制是从海外传入。相较而言,吹制更简单,所以我们也是用吹制法造玻璃。这吹制法,是用一根空心铁管,一头挑起玻璃熔液,另一头吹气,通过控制吹气的时间和力道,把玻璃溶液吹成所需的形状,待冷却以后就是成品了。但这种方法只适合制作杯碗之类的圆形物品,这平板是无论如何也吹不成的。“后来圣上请来一位洋和尚,他告诉我们,如果想得到透明的玻璃,需要在烧熔的过程中加入石灰石。实验以后,果然很成功...”孙地科科独结球所冷主由帆“什么!”安娜吃惊地问道,“皇帝陛下,这个‘洋和尚’是谁?”“马尔蒂尼呀。”朱由检得意地笑道,“朕允他在大明传教,又为他提供资金和场地建教堂,他当然要对朕有所回报。恰好他懂得一些玻璃的制作工艺...”“他怎么能这样?!”安娜怒道,“玻璃的制作工艺,可是各国严格保守的秘密呀!尤其是威尼斯...”“威尼斯么?”朱由检嘲讽地道,“好像马尔蒂尼对威尼斯没什么好感呢...”安娜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原来威尼斯共和国正和教皇国不睦,玻璃制作是威尼斯共和国的支柱产业,马尔蒂尼做为教皇派来的传教士,当然没义务为威尼斯共和国保守秘密,说不定还是教皇授意他故意泄露玻璃工艺,来打击威尼斯共和国。这倒也并不奇怪,工艺这种东西再怎么保密,在金钱的诱惑下,也保不了太长久,不然欧洲其他国家也不可能学会制作玻璃。只是她还想不通,马尔蒂尼毕竟只是个传教士,又自幼在神学院学习,并没有在任何工厂或是作坊实习过,即使知道了配方,具体的生产过程他还是没见过,怎么就能教会中国工匠制作平板玻璃呢?结科不仇独敌术接闹独技星“这个倒不是洋和尚教的。”宋应星兴奋地道,“有一天微臣心中苦恼,与徐阁老的高徒陈子龙饮酒谈心。酒至半酣,说起平板玻璃难以制作,陈子龙沉思片刻道,把圆柱体的侧面展开,不就是个长方形么?真是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微臣马上实验,仍用吹制法把玻璃吹成圆筒状,然后用刀切开,摊平,成功啦!”结科不仇独敌术接闹独技星 “三个月前,圣上命微臣研究玻璃制作工艺,并要求制造平板玻璃,越平越好,越大越好,越透明越好,而非玻璃器皿那样的工艺品。微臣与奉旨调来的玻璃工匠日夜研究实验,但第一个月却没有任何进展,因为有两大难题难以解决。“好!”朱由检开怀大笑道,“我们对西方从来不搞技术封锁,指南针造纸术火药活字印刷,人家都学会了,现在比大明水平还高。可是西方总喜欢对我们搞技术封锁,玻璃也是这样。不过没关系,老人家早就说过,封锁吧,封锁十年八年,中国的问题就解决了!”本书来自 /book/html/18/18653/index.html
第一千四百八十三章 温室与温度计
大明既然已经造出了玻璃,葡萄牙想从这种商品上赚中国的银子,难度自然大大增加。 安娜怎能不失望和恼怒?但她还不肯服气,故意挑毛病道:“皇帝陛下,贵国虽然造出了玻璃,可是制作水准比我们葡萄牙王国还是差得很远。您璃的透光度还是差了些,有大量的气泡。而且您有,很多玻璃的薄厚是不够均匀的,这说明吹制还很粗糙。连这种最简单的造型都做不好,那些精致的工艺品就更造不出来了。”一席话把宋应星说得面红耳赤,颇为尴尬。朱由检却摇头笑道:“公主殿下未免要求太高了。我们先解决有没有的问题,至于制作工艺和水平,自可在生产过程中不断改进。至于你说的什么精致的工艺品,抱歉,朕压根就没想过要造那些个玩意儿。”“那您想要造什么?”安娜诧异地问道,“难道只是这些平板玻璃么?这种水平的玻璃,只能给普通人家里做窗户用,教会和贵族都用彩色玻璃。”“你还说对了,朕就是想要造给普通百姓用的玻璃。”朱由检略有些激动地道,“玻璃与其他材质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既是固体,又能透光。现在我国的窗户都是木质窗棂外糊纸,这种窗户既不结实又不保温,透光也差,而且加工窗棂也很费人工。而玻璃窗既不怕风吹雨淋,透光又好,做成双层,保暖性能也非常好。你也知道,我国的冬天是非常冷的,单是烧炭烧煤取暖,对普通百姓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如果可以大量生产玻璃的话,这种物美价廉的玻璃窗肯定会很快替代纸窗。”“可是如您所说,玻璃只有价格低廉,平民才能买得起。”安娜争辩道,“可是制作玻璃是很难的,尤其是吹制工匠,都是家传工艺,人数非常少,玻璃制品价格也很高昂。您总不能赔钱卖吧,那是根本无法持久的。”“那是在你们欧洲。”朱由检自信满满地道,“朕只要把生产规模扩大,成本自然可以降下来,薄利多销嘛,怎么会赔钱?至于工艺和工匠的问题,朕需要的不是制作大师,而是产业工人!”安娜还强辩道:“可是您使用一百个工人,造一千块玻璃,也许还不如我国一个工匠造一件玻璃工艺品赚钱多!”“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朱由检收起笑容,颇为严肃地道,“如果朕不是皇帝,而只是一个资本家的话,也许会赞同公主殿下的观点。但朕不能只着眼于玻璃这一种商品的赔赚,你想一想,如果家家户户都换上了玻璃窗,冬天是不是可以少烧很多木炭和煤?是不是穷苦百姓可以少受冻?这些都可以转化为其他方面的生产力,朕要算这笔大账。就拿眼前这座玻璃温室来说吧,来,咱们进去!”结不科地独孙学所孤结情岗安娜赶紧跟着朱由检,从东侧的小门进入这座玻璃房子,顿觉热气扑面而来。此时虽已是春天,但室外气温还是比较冷的,但里面给人的感觉却仿佛已到夏季,各种植物生长得一派生机盎然。不多时,安娜的额头已经微微见汗,不禁惊喜地道:“这里好热!”“那当然。你朱由检伸手指了指一件悬挂在空中的玻璃制品,“现在的温度是三十度!”“这...难道是用来测量温度的仪器?肯定又是马尔蒂尼!...”安娜吃惊地道,她只听说威尼斯共和国有人发明了能测温的仪器,可从来没见过。“公主殿下,这回你可冤枉马尔蒂尼了。”朱由检哈哈大笑道,“已经有了玻璃,朕难道连区区一个温度计都做不出来么?宋先生,请继续讲解!”“是!”宋应星忙道,“‘温度计’是圣上提出来的,此前微臣岂止闻所未闻,简直连想都没有想到过。而且圣上的设想已经很详细:首先是制作出细长的玻璃管,一头制成球形,灌入水银,然后封住另一头,使之密闭;然后将其插入冰水混合的木桶中,标记水银液位,此为零刻度;在将玻璃管插入滚沸的水中,标记水银液位,此为一百刻度。然后将刻度一百等分,这温度计便制成了。使用时,观察水银液位的刻度,便可测得温度。”安娜听得目瞪口呆,盯了朱由检好长时间才诧异地问道:“皇帝陛下,这些真的都是您自己想出来的么?您身为一个庞大帝国的君主,怎么会有时间想这些东西?”朱由检老脸一红,略带尴尬地笑道:“当...当然是朕自己想出来的。处理政务很累,也很枯燥乏味,朕需要有些业余爱好来调剂一下嘛。不信你问你哥哥,他肯定也有自己的爱好,只不过各人的爱好不一定相同罢了。”“那倒是,我哥哥的爱好就是美酒和美女。”安娜无奈地笑了笑,却又蹙眉道,“可是我哥哥举办宴会,也是和下属交流的一种方式。您的爱好却完全侧重于科学,对治理国家又有什么帮助呢?”孙仇远地酷敌术接冷恨羽“帮助太大啦。”朱由检自豪地道,“比如这间温室,有了它,我们就可以控制作物的生长。如果能大规模普及,不就可以增加粮食的产量么?”安娜摇头道:“可是这温室太小了,能种多少作物?我只听说过荷兰有玻璃温室,可那是培育郁金香的。”朱由检见安娜并不赞同自己的观点,也不辩驳,只是微笑道:“另外温度计还可以测量体温,做为医生诊疗的辅助手段。比如男人的正常体温是三十六度多一点,女子和儿童的正常体温是三十七度。就拿安娜公主你来说吧,如果朕把这支温度计放到你的腋下,是三十七度的话,说明你身体状况良好;如果超过三十七度,比如说是三十八度,那就是发烧啦...”刚说到这里,却见安娜的脸腾地红了,低头小声说道:“我不会让皇帝陛下为我测量体温的。”本书来自 /book/html/18/18653/index.html
第一千四百八十四章 科学实验基地
等朱由检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个玩笑开得并不适宜的时候,安娜早跑远了。 朱由检顿觉老脸发热,心想安娜虽然性格活泼,但毕竟是一国大使,又是葡萄牙公主,身份尊贵,是他哥哥若昂四世的得力助手。大明和葡萄牙的友好合作眼下非常重要,可不能因为一时的不谨把这位公主得罪了。葡萄牙和英国本可以合作,但就因为安娜讨厌英王查理,致使葡英两国不睦,这个教训可得吸取。孙仇远科鬼孙恨所孤主后通可当朱由检气喘吁吁地追上安娜时,人家正在和几位皇妃谈笑风生,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朱由检也觉不好意思,只得岔开话题,为众女介绍畅春园的改造工程。原来早在去年秋天,鞑子刚刚退走,朱由检就着手对畅春园进行改造了。不过他可不是修什么行宫,而是要把这里改造成一个科学实验基地。这样做的目的,一是他不想把许多重要的科学实验放在京师城内,毕竟那里人多嘴杂,一方面会被思想守旧的官员视为“离经叛道”而加以阻挠;另一方面,保密工作难度也大,他可不想让满清或是其他国家的间谍窃得这些当代顶尖科技。二是朱由检要提高科研人员的待遇和生活条件,让他们可以潜心研发。畅春园是皇家园林,条件自然没得说;朱由检也没兴趣自己独占美景,在他那可是极大的资源浪费。所以朱由检下令对畅春园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建,除了保留前后二湖和一部分殿阁以外,大部分平地都被开辟为农田,做为农作物育种基地和试验田;还沿湖新建了许多房舍,供科研人员居住或是休假疗养。宋应星即是第一批入住的科研人员之一,因为平叛战事紧急,所有钢铁都调到军工厂去了,铁路项目被迫暂时中断,朱由检便把他调到畅春园,让他从事玻璃生产工艺的研究,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了成果。至于那座玻璃温室,是朱由检受到前世“塑料大棚”的启发而兴建的。在前世,塑料大棚在农业种植中应用非常广泛,尤其是气温较低的北方,基本上村村有大棚,经济效益比普通耕地要高得多。现在正值“小冰河”时期,温室的效果肯定更为显著。但在这个时空,石油开采和提炼技术都还没有,就更别提塑料了。朱由检只好用玻璃来代替塑料,在前世玻璃的成本比塑料高得多,所以玻璃温室比塑料大棚要少得多。但玻璃温室也有优点,比如比塑料大棚更耐用,透光性更好。所以朱由检权衡利弊之后,还是毅然决定推广玻璃温室。当然这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刚开始成本肯定很高,但以后成本会慢慢降下来,长远来率还是很高的。刚才和安娜聊天之时,朱由检得知荷兰已经有了玻璃温室,这就更坚定了他推广玻璃温室的信心。此时已近黄昏,赫尔哲为大家准备了丰盛的晚宴。这段时间里,赫尔哲为了当好这个总管,可谓尽心尽力,除了按照朱由检的旨意,全力安排好科研人员的工作和生活外,为了应对粮食短缺这个最大的难题,她经常和驻园官军一起到外面的山上打猎。说起打猎,赫尔哲可是行家里手。东海女真以渔猎为生,她才一岁多,父亲和族人就带着她进山打猎,自幼耳濡目染,早就把她锻炼成了一个优秀的猎手。五军营的官军虽然个个是一等一的战士,但刚开始并不懂打猎,只会用弓箭和鸟铳。而野生动物可比人的警惕性要高得多,逃跑速度也更快,战士们乱射一通,收获的猎物却少得可怜。赫尔哲却告诉他们,对付不同的动物,要用不同的捕猎方法。比如捕鸟,要用沾网;捕兔和野鸡,要用猎狗;捕鹿,要用圈套;捕蛇,要用诱饵。而对付大型凶猛的动物,比如野猪熊豹虎,就得用捕兽夹陷阱等比较复杂的工具。当然,精准果断的射击也是必不可少的。今天的晚宴上,就有刚打来的山鸡野猪野兔等野味,而且是用东海女真的传统做法:直接在火上烤熟,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让吃惯了欧洲贵族家庭精制食物的安娜赞叹不已。而更喜素食的蕊儿陈圆圆等人,则更喜欢温室培育的新大陆食材,其他人也觉得这些食物很新鲜,以至于煮玉米炒土豆和老醋花生成了宴会上最受欢迎的菜品。朱由检前世是吃惯了这些东西的,见状不觉莞尔。不过还没等吃完,红娘子就匆匆赶到了。在朱由检驻跸畅春园这段时间,她需要每天在京师和畅春园之间往返,及时送来紧急的飞鸽传书,主要是军情。至于内阁票拟,则是由当值阁臣每天上午呈送一次。如果朱由检想召见哪位大臣,亦可随时传旨。军情一到,朱由检就没心思吃饭了。他让红娘子入席,众人继续欢宴,自己则来到专门处理政务的“书房”清溪书屋,依次批阅传书。首先是新任督师周延儒的奏章。离京这么多天,周延儒现在才到井陉,打算取道山西入陕。按他这种走法,恐怕一个月都到不了西安。周延儒在奏章中先是汇报了陕西流贼的情况。由于官军重点防守潼关和西安,李自成的大军未敢从东面强攻潼关,而是从卢氏县穿越熊耳山,在雒南与张献忠短暂会师后,从潼关和西安之间的缝隙向北穿插了过去,连陷同州蒲城白水等府县,已经进入陕北。后科地仇鬼敌恨战闹科羽方而张献忠的“大西军”则仍盘踞在陕南,正在当地招兵买马,准备进攻汉中。“汉中剑门蜀道绵阳...张献忠还是想入川啊!”朱由检一边,一边对照着地图喃喃自语。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剑门关一带,把嘴唇都咬紫了,终于重重一拳捶在地图上,“只好丢车保帅了,剑门蜀道,毁了它!”本书来自 /book/html/18/18653/index.html
第一千四百八十五章 承天镇
正当朱由检独自在清溪书屋批阅奏章时,刚刚被免职的卢象升却已策马进入直隶与山西交界处的军事重镇承天镇。
经过连续数日的疾驰,饶是五明骥这样的好马,也已累得通体是汗。他的家仆顾显不禁小声埋怨道:“老爷,咱们这又不是走马上任,何必赶得这么着急?再说老爷虽然不在军中了,但还挂着兵部尚书衔,又不是比他周延儒官品低,他凭什么让老爷…”
“放肆!“卢象升瞪了顾显一眼,肃容责道,”周阁老乃是朝廷命官,他的官讳,岂是你这样人可以大呼小叫的?现在参我的折子已经满天飞了,你不要再给我惹麻烦!“
顾显吓得一缩脖子,赶紧闭了嘴,心里却很不服气。前些天卢象升明明是率军在扬州和滁州大破流贼,尤其是扬州一把大火,把将近二十万流贼几乎全部消灭,还亲手阵斩匪首“老回回”,这该是多大的功劳啊!
可是南阳城破,朱由崧逃脱,这两件发生在千里之外的事,卢象升却不得不为之承担责任,被皇帝免了五省四府总督的职务。旨意一到军中,将士们从上到下没有一个服气的,既为主帅卢象升感到不平,同时也觉得自己如此浴血奋战,却换来这么个结果,无不心中窝火。
卢象升又何尝不感到委屈?然而出于性格使然,即使官场失意,他也不曾抱怨一个字,反而在未有新的旨意到之前,仍然兢兢业业地做好诸如扑灭大火、安置俘虏、整顿部队之类的善后工作。尤其对率领残兵逃到附近山中的罗汝才等部,旨意没要求马上进剿,官军也确实没有能力再去追剿了,但卢象升还是派出侦察部队严密监视流贼动向,以免流贼突然异动,继任者措手不及。
南京兵部尚书王在晋、扬州知府史可法、平南将军李来亨,以及郝永忠、曹文诏等人都想上疏为卢象升鸣不平,却全被他劝止。等到皇帝任命阁臣周延儒为督师、命卢象升回京的旨意廷寄传来,众人为卢象升送行,脾气不好的郝永忠、刘全忠、黄得功等人终于忍不住骂了娘。
尤其是黄得功,更是破口大骂:“这班无耻的东西,别的本事没有,就会在圣上跟前进谗言!圣上也是,尚书大人手头就这么点兵力,顾东就顾不了西,仗能打成这样已经相当不错了!哦,南阳丢了怪尚书大人,朱由崧跑了也怪尚书大人,难道尚书大人是哪吒,有三头六臂?还是说尚书大人是孙猴子,能出分身?“
众人听黄得功说得不像话,欲要阻止,卢象升却先被逗笑了,引得众人也捧腹大笑起来。半晌卢象升才摇头正色道:“黄千户,话不能这么说。圣上既委象升总督军务,象升就得担此重任,为一切后果负责。不要只想着我们的困难,要说难,圣上最难。圣上把能调的兵都调给了象升,这这么难的局面下,粮饷军需供应从未中断,难道说出了差错,要把责任推给朝廷、推给圣上么?一想到圣上下罪己诏,象升就觉得如同万箭穿心,恨不能以死谢罪!…“
一说到这里,卢象升的眼圈红了,众人也全都羞愧地低下了头。王在晋忙勉励道:“建斗不必难过,诸位也不必沮丧。圣上是明君,最是知人善用。建斗此番回京,依老夫看,也许是福非祸,说不定圣上另有任用,亦未可知。”
与众人洒泪挥别后,卢象升除了家仆顾显以外,不带任何随从,取道徐州入山东,每天披星戴月昼夜兼程,仅用了四天,就赶到山东济南府。从济南沿官道向正北走,便可直抵京师,这也是进京最快的路线。
孰料到了济南府才知道,新任督师周延儒要取道井陉入山西,赶赴陕西剿贼,要他到井陉“交割军务”。卢象升只得从济南赶赴井陉,这却是向西北方向走,等于绕了很多路。等匆匆赶到井陉,又得知周督师去承天镇踏青怀古,要他再去承天镇。周延儒新官上任,派头就如此之大,一点面子也不给卢象升,难怪顾显会口出怨言。
抵达承天镇时已是戌时,城门早关了。顾显前去叫城,并报上卢象升的名号,守城的官军却懒洋洋地不愿意开城,问急了还阴阳怪气地抛下一句:“什么卢象生卢象熟!我们只知道督师大人正驻节城中,关防至重,万一你们是贼人,趁夜骗开城门进城为非作歹,惊扰了督师大人怎么办?想进城明天请早,恕不奉陪!”
把卢象升气得脸色煞白,顾显更是勃然大怒,厉声嚷道:“好好好,这真叫世态炎凉!我们老爷是走了背字,可也不能让你们这起人如此作践!告诉你们的督师大人,我家老爷卢象升已经来了,既然门军不让进,只好就此别过!”
幸好官军里还有明白事的,赶紧去禀报负责的百户。这百户当然比手下的官军懂事,急忙亲自开城,一看卢象升独特的相貌,便知绝对错不了,急忙请入城中,又一叠声地赔罪。
卢象升倒没和他一般见识,既然进了城,便要去见周延儒。那百户赶紧笑道:“今晚督师大人在守备府大宴宾客,中军吩咐下来,除去受邀宾客外,其他人一律不得上门滋扰,否则重责二十军棍。那帮人脸黑得很,六亲不认,所以卑职也不敢去通禀,要不大人先去馆驿歇息一晚,明早再去?”
卢象升奇道:“便是督师大人叫本官来的,难道还不让本官进府不成。也不用你通禀了,本官自去便是。”
不过,卢象升与周延儒虽然同为正二品文官,但周延儒既是阁臣,又是新任督师,明显比卢象升高着一头,这下官进见上官之礼还是不能省的。卢象升和顾显先去了驿站,打水净面,换上官服,留下顾显,自己则步行去守备府。
承天镇并不大,没走多远便到了守备府外。还隔着院墙,卢象升便听见里面戏谑喧闹之声一浪高过一浪,并且还有年轻女子的笑声,不禁眉头一皱!
第一千四百八十六章 不会做官
卢象升转至守备府正门,却见整条街早已戒严,荷枪实弹的官军把住街口,不让任何人通过。卢象升上前报了身份,官军见他头戴忠静冠,身着玄色云纹官服,补子上绣锦鸡,便知是二品大员,不敢怠慢,赶紧通知中军官。不多时中军官匆匆赶到,对卢象升行了个军礼道:“卑职五军营千总督师中军校尉刘敬,参见尚书大人!”卢象升见刘敬及其部下军容整肃,与守城门的当地卫所军简直有天壤之别,心中倒很喜欢,暗想这周延儒治军倒也严格。他忙说明来意,让刘敬通禀一声。刘敬却为难地道:“尚书大人有所不知。督师大人有令,席散之前,不得放任何人进督师行辕,也不许通禀。卑职有命在身,不敢不从啊...”卢象升本来听见院内喧闹嬉戏,就憋着一股火,听刘敬这么一说,当即火冒三丈,怒道:“难道来了紧急军情,督师大人也不理么?”“这...”刘敬嗫嚅着道,“督师大人说了,除非圣上驾临,其他任何人任何事,一概不用理...”“胡闹!”卢象升再也压不住火了,一把推开刘敬,大踏步就往里走。刘敬有心阻拦,可他本来对周延儒也很,再说卢象升亦是二品大员,他同样得罪不起,只得赶紧跟了进来,想快去禀报周延儒。哪知卢象升一进守备府就大步流星直奔后院,刘敬根本追不上。刚跨过花厅门,只见后院内满满当当摆了十几桌酒席,席上全是珍馐美味。参加宴席的宾客个个衣着华丽,不是官绅便是富豪。剩下的就是陪酒的年轻女子,个个妆容妖冶,衣着暴露。这些人正喝得昏天黑地,丑态百出,谁也没注意到卢象升走进院子。卢象升登时勃然大怒,心想将士们在前线浴血奋战,虽然粮饷充足,但也不过是粗茶淡饭,有时候战事紧急,连口热饭都顾不上吃。你们这帮人可倒好,叛乱还没平息,而且这承天镇并非普通府县,而是官军驻扎的军事重镇,怎么能在这里关起门来花天酒地?!艘不仇仇方敌术由冷诺通由但卢象升毕竟不是黄得功。如果是黄得功的话,说不定上来就掀桌子了。卢象升虽也性情刚烈,但毕竟为官多年,城府深得多,此时强压怒火从酒席中穿过,来到守备府后厅门外。后厅里只有一桌酒席,坐的全是身份最尊贵的宾客,当然,还有宴会的主人周延儒。此刻的周延儒并未穿官服,而是穿了一件丝质锦袍,吃酒吃得红光满面,旁边还有两名女子殷勤地劝酒,其他宾客则不停地溜须拍马。敌科仇地方结学陌冷陌艘指只听周延儒得意地笑道:“酒喝得可以了。苏东坡曰:有客无酒,有酒无肴,月白风清,如此良夜何。今天却是有客有酒,更有佳人相伴,若只闷头喝酒,不谈古论今,岂不显得我等粗俗不堪,贻笑大方?”立即有人恭维地道:“愿闻督师大人高论。”“说什么呢?就说说这承天镇吧。”周延儒有意卖弄,摇头晃脑地道,“此城原为战国时中山国所建,唐时设承天军戍守,故此得名。但附近百姓都呼之为‘娘子关’,皆因相传唐高祖李渊之女平阳公主曾率娘子军驻防于此。依本督师之见,‘娘子关’之名远胜‘承天镇’,试问‘承天’有何意趣?若是‘娘子’,则妙不可言了,哈哈哈哈!”众人也都放肆地大笑起来。卢象升可实在听不下去了,当即抗声道:“督师大人所言极是。昔平阳公主虽为女流,然才识胆略不让须眉,助高祖起兵讨隋,立下无数战功,自可流芳千古。不像有些人,前线将士浴血奋战,他却在后方歌舞升平,醉生梦死!”这番话可说得太刺耳了,众人皆大惊失色。周延儒并不认识卢象升,他先是一愣,刚要发怒,却见卢象升身着二品官服,相貌不凡。他是聪明绝顶之人,当即反应过来,起身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竟是建斗兄!中军好不晓事,竟不通禀,弟本该降阶相迎的。”刚刚赶到的刘敬只得躬身谢罪,心中却大骂周延儒:不是你不让任何人进府,也不让通禀的么?现在反倒让我来背锅!卢象升虽然一肚子气,还是认认真真地给周延儒见了礼。周延儒略带尴尬地笑道:“弟原想建斗兄得再过三五日方能到井陉,不想兄今日便到了。快请入席,此宴正好可为建斗兄接风洗尘。”卢象升哪有心思和周延儒吃酒,当即不卑不亢地道:“前线军情紧急,象升不敢耽误督师大人大事,还是先交割军务吧。”艘科科远鬼后术战阳我察周延儒也只得宣布散席,把卢象升请到后堂,又梳洗更衣,磨蹭了好半天才过来。卢象升早听说周延儒自恃有才,对他人极为狂傲,偏又极善于揣摩皇帝心思,投其所好。今日亲见,更鄙夷其为人。但自己是被免,人家是新上任,也不得不认认真真地交割各项军务。主要包括官军各部驻防位置兵力军需等细务,还有流贼残兵所在的位置兵力等情况,均一五一十地讲述清楚。艘科科远鬼后术战阳我察 刚刚赶到的刘敬只得躬身谢罪,心中却大骂周延儒:不是你不让任何人进府,也不让通禀的么?现在反倒让我来背锅!周延儒虽然尽量努力去听,但一来他本身对军事一窍不通,二来刚喝了不少酒,这会儿酒劲正在发作,越听越困,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卢象升见他这副模样,实在是担心,暗想皇帝这是怎么了,怎会把督师重任交给这样一个人!本来卢象升已经卸任,便可“无官一身轻”了。但他实在不愿意周延儒的指挥下,让流贼之祸越演越烈,终于忍不住进言道:“督师大人,李自成张献忠二贼进兵神速,汉中危在旦夕。如不速调解勇郝永忠李来亨等部入陕,恐怕...”哪知周延儒笑着摆摆手,以一副老资格的口吻对卢象升说道:“建斗兄,莫怪弟直言,你这人文武全才,只是不会做官。东林党人本来就顺眼,你又大包大揽,焉能不惹来飞短流长?弟虽不才,却只秉承一条:一切以圣旨为准!圣上庙算深远,早有圣断,弟只要奉旨行事即可。汉中危险,弟也不是不知道,至于官军如何调动,尚需请旨而后行!”本书来自 /book/html/18/18653/index.html
第一千四百八十七章 意志消沉?
当发现周延儒腹中空空,自己没有任何剿贼方略,完全是走一步看一步时,卢象升可真急了。他深知流贼的厉害,而李自成和张献忠二部更是流贼中战斗力最为强悍的,照周延儒这种不紧不慢的节奏,那得让流贼攻陷多少府县,祸害多少百姓?
因此他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份了,恳切地向周延儒痛陈厉害,请周延儒向皇帝请旨,尽快调官军主力入陕追剿。
可周延儒却非常有耐心地听卢象升说完,无奈地把手一摊道:“建斗兄,你说的这些,弟也想到过。可是现在官军主力远在南京、湖口一线,千里迢迢调到陕西,得花费多少时日?消耗多少粮饷?再说罗汝才流贼并未肃清,实力尚存,弟前脚刚走,后脚他们又闹起来,那可如何是好?”
“可是李自成、张献忠二贼,远非罗汝才等人可比。”卢象升急切地道,“李自成部自称‘大顺军’,张献忠部自称‘大西军’,其志非小。官军在陕西的现有兵力,恐怕守住西安和潼关都很吃力,若不尽速调兵,西北局面必将糜烂啊!”
“弟也不是没调兵啊。”周延儒慢悠悠地道,“昨日弟已奏请圣上,调河南左良玉入陕南,对付张献忠;延绥、固原、宁夏边军驰援西安,夹击李自成。必要时还可再调甘肃边军和四川土兵。”
卢象升听罢摇头道:“此乃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之法。且不说这几路官军战斗力如何,流贼最擅长穿插和长途奔袭,调走了这几地的边军,若流贼趁虚而入,进入甘肃、宁夏、四川,岂不更加棘手?”
周延儒让卢象升问得不知该如何作答,便冷笑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使果真如此,亦非战之罪也。圣上命弟督师,授弟临机处置之权。弟深感责任重大,故从不敢自专,每调一地之兵,必反复斟酌,再传书请旨方可。”言下之意,这些可都是皇帝批准的,他周延儒可不担这个责任。
“那督师大人也应尽快赶到陕西呀!”卢象升急道,“如今流贼正在攻城略地,督师大人若在西安坐镇,总好过在这承天镇...”
周延儒见卢象升没完没了,也动了怒气,淡淡地道:“以前官军正是被流贼牵着鼻子走,才会如此被动。弟自有分寸,建斗兄舟车劳顿,还是尽早安歇。他日弟回京覆命时,必当登门讨教。”
这就是下逐客令了。卢象升有心再争,无奈周延儒根本听不进去,也只得悻悻告辞。回到驿站后越想越生气,反正也算与周延儒交割完毕了,索性连觉也不睡了,让顾显收拾行装,连夜出了承天镇,策马回京。
两天之后回到京师,做为被特旨免职、奉诏进京的官员,卢象升当然是先到吏部报到,然后等待皇帝的召见。这一问才知道,皇帝现在不在紫禁城,而是移驾畅春园了,什么时候回宫也不知道。
皇帝不在宫中,当然是没法上朝了。朝廷虽然还在正常运转,但主要是内阁在处理。内阁的票拟送到畅春园,往往得缓个两三天才能批红回来,而且是无一例外,一概诏准。
得知这些情况后,卢象升心急如焚,心想皇帝毕竟太年轻,难道是经此挫折后有点意志消沉?看现在的作派,竟有点向嘉靖、万历和天启看齐了。他在京师并无宅邸,便在馆驿中连夜上了一篇奏折,痛陈当前形势的急迫性,请皇帝振作精神,督促周延儒尽快调兵进剿。
奏折递到内阁,内阁倒是不敢怠慢了卢象升。毕竟皇帝只是免去了他总督的职务,而总督是有职无衔的,卢象升现在仍是挂尚书衔的二品大员。不过东林党人本来就不喜欢卢象升,温体仁、周延儒派的官员,也觉得皇帝无论如何也要贬斥他,因此都对卢象升敬而远之。他的奏折倒是马上送到畅春园去了,可是这一去就没了消息。
没有旨意召见,卢象升只能在馆驿中闲住。这一住就是半个多月,天气越来越暖和,京师城内已是春花烂漫、柳絮纷飞,街市上也早恢复的往日的繁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西北方面的坏消息却在不断传来。卢象升身为二品大员,是可以看到朝廷的紧急塘报的。但他更喜欢看京华时报,报上的内容不但及时,而且每一篇报道都饱含强烈的感**彩,既对流贼造成的破坏深感痛惜,又对朝廷剿贼进展不力感到愤懑。
就在这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先是汉中失陷,张献忠的“大西军”把这座千年名城劫掠一空;紧接着沔县、宁羌州、略阳县、阶州等州县相继失陷,当地卫所军或逃或降,“大西军”几乎兵不血刃。
阶州已是陕西最西之地,再往西就是陇右地区了。陇右亦称陇南,位于陕西之西、甘肃南部,扼川甘陕三省要冲,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三国时诸葛亮六出祁山,与曹魏争的就是陇南这块地,皆因此地不但地理位置重要,本身亦是雨水充沛、土地肥沃、物产丰盛之地,素有“陇上江南”之称。
但官军在陇南地区兵力极为薄弱,仅在天水城驻扎着五千卫所军。偏生数日之前,周延儒怕李自成与张献忠南北夹击西安,把这五千卫所军调往西安去了。那张献忠是何等机敏诡诈,侦得官军动向后立即率军直扑天水,占领空城。陇南其余各县官军望风而逃,但通往陕西的道路均被“大西军”切断,无奈只得退往兰州去了,整个陇南地区遂落入张献忠之手。
而在陕北,周延儒又犯了同样的错误。李自成大兵压境,对西安虎视眈眈。周延儒急调延绥、固原、宁夏三镇边军驰援西安,但李自成只是虚晃一枪,他率军从固原和榆林之间巧妙地穿插了过去。等周延儒发现流贼的目标根本不是西安时,为时已晚,“大顺军”已经兵临宁夏府城下。此时宁夏府城内已无多少官军,守将开城投降,宁夏镇失陷。
这宁夏镇可非同小可,它是“九边”之一,再往北便是茫茫大漠和险峻的贺兰山。宁夏一失,等若大明的北疆防线被打开了一个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