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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饱吹饿唱     崇祯:重征天下txt下载     崇祯:重征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八章 蓟州古城

    众人打马狂奔,傍晚时分,蓟州古城那雄伟的城墙已经出现在了朱由检的眼前。

    朱由检在前世上学之时,其他学科只求及格,唯独对地理情有独钟。他知道蓟州即是以后的天津蓟县,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县城罢了。他想不通为何在这个时代,蓟州竟是如此重要呢?

    孙承宗的一番话,正好回答了他的疑惑:“蓟州古称渔阳,自周召公奭在此建都立国,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此地为京辅要镇,左扼山海,右控居庸,背连古北,距东西南各四百余里。而蓟州当其冲,枕山带河,重关复阻,第为应援,以翼蔽畿辅,雄甲他镇。

    “我大明北疆与蒙元接壤,为防御北方各部的侵袭,自西向东,设有甘肃、宁夏、固原、延绥、山西、大同、宣府、蓟州、辽东九镇,蓟州即是其中之一。因这后四镇拱卫其重要,又增设宣大总督和蓟辽总督,总揽四镇防务。这蓟辽总督府,也设在蓟州。”

    二人一边谈话,一边降低速度,缓辔而行。而此时,蓟州城也城门大开,接应勤王兵马入城的队列从城中开出,远远地迎了过来。走在最前头的皆是本地官员和驻军守将,为首的自然是新任蓟辽总督阎鸣泰和蓟州镇守太监涂忠。

    孙承宗与迎接的众官员一一寒暄,却没看到管宁,诧异地问道:“怎么不见监军大人?”

    阎鸣泰赔笑道:“回督师大人的话,管公公昨日已启程去山海关了。”

    他能出任蓟辽总督,正是孙承宗的大力保荐起了作用。因此他对孙承宗是奉若神明,有问必答。

    孙承宗微微一皱眉,心想这管宁倒挺积极,希望他不要又给自己添什么乱子才好!又想这阎鸣泰素有贤名,怎么现在竟成了这副阿谀奉承的模样!

    朱由检谁也不认识,别人对他也是敬而远之,只参拜一下,仍去簇拥着孙承宗嘘寒问暖。他感到十分无聊,只好端详起蓟州的城墙来。

    此时,一名年约三十、身材矮小、面色黝黑、翻鼻阔口的官员走上前来,先对朱由检躬身一揖,然后道:“殿下可是在观察蓟州的城墙?”

    朱由检见有人主动与自己搭讪,倒有些意外,只是“嗯”了一声。

    此人却如数家珍地道:“古蓟州城墙是以土垒成。自我大明开国以来,对城墙屡次翻修,如今已经全部换成了砖石结构,防御能力大为增强。如今,蓟州城墙周长九里又三十步,连女墙高三丈五尺,垛口二千零四十个。东有威远门,南有平津门,西有拱极门。还有角楼四座,更铺三十二所,护城河深六尺,阔五丈。真京东之雄关也!”

    此时孙承宗正好在众官员的簇拥下往这边走来,听此人说完,以赏识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问道:“这位大人尊姓大名,现官居何职?”

    那人慌忙对孙承宗施礼道:“卑职兵部职方司主事袁崇焕,见过督师大人!”

    “袁崇焕?!”朱由检失声叫道。

    他虽然历史知识贫乏,但袁崇焕的大名,他还是如雷贯耳。而且他对这位颇具争议的历史人物的认识,还是来自金庸老先生的《碧血剑》。

    以他所了解的历史,这位袁崇焕在不久的将来将会青云直上,先后出任辽东巡抚、兵部尚书、蓟辽督师,位极人臣。他修筑关宁防线,统率关宁铁骑,屡败后金劲旅。

    然而由于皇太极绕过山海关直抵京师,酿成“己巳之变”,袁崇焕被已经升级为皇帝的朱由检以“谋叛欺君”的罪名凌迟处死。

    可是眼下,袁崇焕仍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兵部主事,而且是刚从福建邵武知县转任而来,几乎无人知道他的名字。见朱由检那震惊的模样,袁崇焕也诧异地问道:“怎么,殿下竟听说过卑职的名字?”

    朱由检这才从震惊中恢复常态,尴尬地笑道:“额…听没听说过,本王记不清了…”

    孙承宗却问道:“袁主事,你不在兵部衙门当差,到蓟州做甚?”

    袁崇焕慨然道:“回督师大人,卑职在福建时,已颇关心辽东战事。此次进京述职,正赶上广宁之败,京师之内人心惶惶,竟有些官员和富户怕京师遭到攻击,计议南逃。崇焕虽驽钝,但食君禄当为君分忧,岂能做那贪生怕死之辈!后得授兵部主事,故单骑出京巡视边关,惟思为朝廷寻觅破虏良策。不意与殿下和督师大人在此相遇。”

    孙承宗心中暗暗称奇,心想其他的官员一听说打仗,立即躲得远远的,避之不及。更有些高官,皇帝已经连连下旨派其出任,由于贪生怕死,宁肯抗旨丢官,也绝不敢上前线。而这位袁崇焕虽然官微言轻,且相貌丑陋,却敢主动来边关巡视,单是这份胆气,已是颇为难得。

    众人寒暄着进了城,阎鸣泰先将孙承宗和朱由检引至蓟辽总督府。

    孙承宗甫一坐下便问:“阎总督,如今蓟州防务情况如何?北面蒙古诸部有何动静?”

    阎鸣泰满面笑容道:“督师大人,卑职自上任以来,蓟州镇倒是风平浪静。蓟北多山,山路崎岖,马匹难行。蒙古诸部以骑兵为主,在草原、平原上可纵横驰骋,但到了这里则无用武之地。卑职又以重兵把守遵化、迁安等边关,蓟州当可高枕无忧。

    “至于关外地区,蓟州北面主要有蒙古三部,由南向北分别为朵颜部、插汉部和喀尔喀部。这三部势力犬牙交错,矛盾重重,时常为争抢牧场而互相争斗。即或偶有犯境,亦不足为患。”

    孙承宗不满地追问道:“什么叫‘偶有犯境亦不足为患’?若其犯境,阎大人如何应对?”

    “卑职以为,蒙古诸部以游牧为业,逐水草而居,之所以会犯我边界,只是为了抢掠财物。”阎鸣泰拈着短须,得意洋洋地道,“朝廷陈重兵于边关,然仍不能阻其入寇,何也?只因他们饿得难受,不来抢掠就要灭族!”

    朱由检听着听着,只觉得这阎鸣泰竟似为蒙古入侵找借口,感到十分不爽。他心想,如果按照这种逻辑,只要吃不上饭,就可以正大光明、毫不羞愧地去抢劫别人,这不就是丛林法则,谁更凶猛谁就可以吃其他的动物么?

    他这一不爽,脸上顿时带出了鄙夷的神色。

    孙承宗也颇不以为然,但他的城府比朱由检深得多,只是不露声色地继续静听。

    阎鸣泰却浑然不觉,继续摇头晃脑地道:“卑职以为,朝廷与其靡费钱粮,疲兵伤民,不如以抚代剿,给这些部落些许好处。这些化外之人性情粗疏,本无非分之想。只要吃饱喝足,他们也就不会再袭扰我大明了。算下来,这可比屯兵进剿要划算得多!”

    孙承宗实在听不下去,又不好当面驳斥阎鸣泰,只得匆匆起身道:“老夫还要安排诸路勤王兵马的食宿,就不多叨扰了!”

    他这一告辞,朱由检也赶紧跟着告辞,他真是一点也不想再看到这个稀包软蛋了。

    出了蓟辽总督府,镇守太监涂忠盛情邀请孙承宗和朱由检去他那里做客。孙承宗哪有心情,大袖一挥道:“老夫有军务在身,还是殿下去吧!”

    朱由检无法,只得跟着涂忠来到了不远处的镇守太监府。

    二人进了府,分宾主落座之后,涂忠着人奉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谄笑着对朱由检道:“王爷一路辛苦,请先品一品这茗香茶,解解劳乏。”

    朱由检掀开盖碗品了一口,惊喜地道:“好茶!是不是毛尖茶?”

    “殿下果然是品茶高手!”涂忠赞道,“此茶不是一般的毛尖,而是极品口唇贡茶,又称**茶!”

    朱由检诧异地问道:“茶叶只有茶香,这**从何而来?”

    涂忠讨好地道:“殿下有所不知。此茶产于贵州都匀,此地云镇山头,远看轻云密布,茶香蝶舞,似如翠竹苍松。那茶树多生于溪涧峡谷两旁,人迹罕至,采摘转运难度极大,是以外界知道得不多。”

    “而最珍奇的,则是此茶的制作方法。”涂忠神秘兮兮地道,“采茶之时,只用年纪在十六岁以下,容貌姣好、未经人事,且必须是体态丰满的布依族少女,于清晨时分以口唇采摘带露之茶。采下茶叶之后,再将茶叶置于少女的前胸之上,用那两团物事揉搓,靠体温进行初次烘培。如此,则茶中带有**,冲出来之后香气浓郁,滋味清爽,汤色明澈,品质润秀。殿下请看那茶芽,皆是因为经过少女的反复揉搓,才如此细尖!”

    朱由检听得哈喇子都快流了一地,心驰神往地道:“此茶虽好,要是饮茶时有那采茶的少女陪伴着,就更好了,嘿嘿嘿嘿。”

    涂忠见朱由检果然如管宁所说,十分好色,心中暗自冷笑,表面上却装出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连连拍头道:“殿下说的是,奴才怎么没想到这一节!不过,这蓟州城中虽无采茶女,却有绝色歌姬,要不要为殿下舞上一曲,聊以助兴?”

第一百零九章 雪中情

    朱由检被涂忠大灌**汤,一时心猿意马,只想快点见识那“绝色歌姬”到底有多**。

    但他用眼神的余光一撇,见戚美凤正沉着俏脸,气鼓鼓地瞪着自己,显得极不高兴。

    这货心头一颤,暗想自己可是代天子出征,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若刚一进城就忙着找花姑娘,该让朝夕相处的戚家军将士怎么看自己?自己的沿途安全,还要靠他们来保证,可千万别把这位姑奶奶给得罪了!

    想到此处,他忙连连摆手,违心地说道:“多谢涂公公的美意。不过将士们奉旨勤王,一路上衣不解甲,就算进了城,几十个人挤一间屋子,也难得休息好。想起他们,本王怎好意思在这里享清福。我还是回军中歇息,明天一早,即按照督师大人的安排,启程赶赴遵化视察。”

    涂忠嘴上对朱由检赞不绝口,心中却暗骂道:装什么装,你是个什么货色,厂督大人早就交待得清清楚楚!你既不肯在这待着,咱家还省下一个绝色美女呢!只要你乖乖地去遵化,管教你有去无回!

    出了镇守太监府,朱由检见戚美凤默默跟随,仍在生自己的气,只好涎着脸没话找话道:“美凤,你是不是困倦了,怎么不说话?”

    戚美凤没好气地道:“末将是怕打扰殿下的清兴!方才在镇守太监府,涂公公不是要给殿下找歌姬么?殿下若是答应了,末将正好可以轻松一晚!”

    朱由检嘿嘿地憨笑道:“那什么,本王可不是好色之徒!”

    戚美凤鄙夷地道:“只是听个曲子,殿下怎么扯到‘好色’上了?”

    朱由检一时语塞,暗自埋怨自己太不小心,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吭哧了半天,脸涨得通红,好不容易憋出一句:“我还是喜欢听戚家军的军歌!”

    戚美凤抢白了朱由检几句,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此时见朱由检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那副可怜的模样,真是既可气又可笑。她终于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来,含羞悄声道:“末将是怕玉怜妹妹伤心!她为了给殿下疗毒,不惜冒充太监混入军中,这份苦心您应该体谅!眼下您毒素尚未排尽,还不宜做…”

    “怎么,你都知道啦?”朱由检老脸暴红,讪讪地道。

    “殿下放心,末将与玉怜妹妹一见如故,一定会替她保守秘密,不会让她泄露身份的。”戚美凤笑道,“不瞒殿下,我们二人一见如故,只要不是在众人之前,我们已经姐妹相称了!”

    朱由检顿时头大如斗,心想这包玉怜哪里都好,只是爱乱认姐妹。她已经与信王府里的梅兰竹菊四姐妹,以及金陵的陈圆圆八拜结交,还把已经离开的董小宛也给算上了。如今又多了个戚美凤!幸亏这些女子没有都在身边,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要是她们聚齐了,整日莺声燕语,自己还不得被烦死!

    一夜无话。孙承宗惦记着前线形势,又怕管宁趁自己不在,胡乱指挥,天不明即率军启程赶路。

    阎鸣泰身为蓟辽总督,从名义上来说,辽东战局也应由他负总责。但在实际上,因为在辽东一败再败,朝廷早已增设辽东经略,专门负责辽东地方,他这个蓟辽总督只能管蓟州,权力已经缩水一半。

    但孙承宗认为蓟州和辽东唇齿相依,军情相连,此次自己统兵出征,不是为了解燃眉之急,而是要统揽蓟辽防务,设计一个大的方案,一劳永逸地解决大明帝国东北方的边境问题。

    因此他执意要阎鸣泰与自己同赴山海关,与辽东经略王在晋一起探讨平辽方略。

    阎鸣泰虽然胆小怕事,但孙承宗身为督师,可节制蓟辽地方一切文武官员,他也不得不遵命随行。

    而那位兵部主事袁崇焕,也再次主动请缨,愿随孙承宗一起赴山海关,考察边军防务。

    孙承宗觉得袁崇焕是一个难得的可造之材,当即慨然应允。

    涂忠苦留孙承宗不住,只好转向朱由检大献殷勤。大军开拔后,他谄笑着对朱由检道:“殿下一路辛苦,反正督师大人已经走了,您可一定要在蓟州好好地游玩一番。城中有千年古刹独乐寺,香火极盛,且内藏吐蕃密宗经卷,上有‘欢喜禅’修炼之法,殿下何不去随喜?”

    朱由检心中又是一荡,不过还是强自忍住道:“下次,下次吧!既然督师大人已经率大军开拔,本王也不好意思落在后面拖后腿,还是赶紧启程赴遵化视察!”

    涂忠见朱由检去意已决,又假意挽留了一番,才盛排仪仗,吹吹打打,将他和随行的五百戚家军送出城外。

    看着他们越走越远,涂忠在城头上面如寒霜,问身边的一名心腹校尉:“事情办妥了没有?”

    那校尉小声答道:“回公公的话,消息已经送到,边关也开城放人通过了。”

    涂忠脸上的横肉跳动了一下,目露凶光,心中默默地道:咱家本和你无怨无仇,谁叫你开罪了厂督大人!为了咱家的前途,也只好拿你开刀了!

    朱由检一行出了东门,折向北行,不多时便进入山区。此时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大片的雪花,将天空搅得一片昏暗。那山中道路本来就崎岖难行,这连日的大雪,早将本不宽阔的官道埋没,有的地方甚至根本看不出有路。

    朱由检与戚美凤骑在马上,马蹄上都裹了一层厚厚的皮子,一为防寒,二也是怕路面结冰,太过光滑,导致马失前蹄。在这种山路上,二人已不敢纵马驰骋,只能小心翼翼地缓辔而行。

    而那五百名戚家军的士卒,可就更辛苦了。他们除了顶盔掼甲,背负沉重的鸟铳和刀枪,还要推着几十辆大车。大车之上,除了原有的佛郎机炮等武器辎重,还增加了不少粮食,变得更加沉重。

    而他们为了让战马保持体力,可随时投入作战,也绝不用马力拉车,而是纯以人力前拉后推。若是在平原地区还好一些,可此时全是山路,运输能力差的弱点就暴露无疑了。

    几百名士卒喊着号子,在冻得光滑如镜的路面上艰难地行走,稍有不慎,沉重的大车就会滑到一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拖回原位。走了一个多时辰,众士卒已是挥汗如雨。

    行至一处山口处,那官道坡度甚大,几乎达到四十五度。朱由检见推车的士卒们十分辛苦,也不好意思稳稳当当地坐着了,当即跳下马来,与大家一起推车。

    戚美凤慌忙阻止道:“殿下!您贵为亲王,怎能做这种重体力活!”

    朱由检却笑道:“亲王怎么了,亲王就不能干活?想我朝太祖皇帝,不也是淮右布衣,种过地,讨过饭!将士们如此辛苦,我既代天子出征,就更应身先士卒!”

    其实他在前世也是出身劳动人民,最看不惯那些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领导,以及那些一夜暴富、为富不仁的商人。每当那些土豪驾驶着威风的奔驰宝马,放着刺耳的重金属音乐,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溅他一身泥水之时,他总是将这些家伙骂遍祖宗八代,暗下决心:自己要是有朝一日发达了,绝不能做这种王八蛋!

    不过他在前世混了二十多年,也始终是个土鳖,没机会践行自己的诺言。而今一不留神穿越到了明代,还贵为亲王,若也只顾自己享受,那可就等于自己抽自己的嘴巴了。

    可戚美凤与戚家军的将士,哪里见过像这样身居高位的人还肯做苦力活的,登时感动得热泪盈眶。本来士卒们已经是十分疲惫,被朱由检这一推,立马又鼓起了冲天的干劲,一边高呼“千岁”,一边咬紧牙关,一辆接一辆地将大车推过陡坡。就连包玉怜与那十几名太监,也被他们的精神所感染,一起加入了劳动的队伍。

    大车越过陡坡,前面是一段较为平坦的下坡路。朱由检重新上了马,刚出了通身大汗,此时被风一吹,倒也觉得浑身舒坦,畅快无比。

    他见五百名士卒扛风冒雪昂然行进,而英姿飒爽的戚美凤端坐于马上紧紧相随,一股豪情油然而生,不假思索地开口唱道:“寒风萧萧,飞雪飘零;长路漫漫,踏歌而行。

    回首,望行程,往事,如烟云;犹记别离时,徒留雪中情!

    雪中情,雪中情,雪中梦未醒;痴情换得一生泪印!

    雪中情,雪中情,雪中我独行;未经多少英雄豪情!

    惟有与你同行,才能把梦追寻!”

    一曲唱毕,全军哄然叫好。戚美凤惊喜地道:“殿下,此曲曲调新奇,词句平而不俗,真是绝妙好词!却不知此曲何名,是否为殿下所作?”

    朱由检得意洋洋地唱完,才想起自己又犯了老毛病,尴尬地笑道:“此曲名为《雪中情》,那个…是我所作,嘿嘿嘿嘿!”

    戚美凤顿时流露出倾慕的神色。一旁的包玉怜听见,却不由得满头黑线,暗道这位王爷别的不行,这方面的本事倒是不小,总能找来些新奇的曲子,博得女孩子的欢心!前月他就用这招哄骗了董小宛和陈圆圆,此时又来故技重施!

第一百一十章 山村被屠

    朱由检在五百戚家军的保护下冒雪前行,至正午时分,已是饥肠辘辘。而此时的大雪,却比刚才更紧。

    戚美凤见前方仍是莽莽苍苍的雪山,不禁忧虑地道:“没想到自去冬至今,大雪一场连着一场,天气也格外寒冷。今天这场雪看起来竟是越来越大,照此下去,恐怕我们在黄昏之前赶不到遵化了!”

    朱由检暗想,明朝末年,正好赶上一个“小冰河期”,全世界范围内,气温都比前几百年低了不少,也导致极端天气频频出现。这几个月以来暴雪频发,甚至引发雪灾,恐怕与此也不无关系。

    但这种话,他自然是不敢说出口的。否则,戚美凤和包玉怜等人非把他当成个怪物或是疯子不可。

    因此,他只是笑道:“那咱们可得抓紧时间赶路,我可不想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宿营!”

    正谈笑间,戚美凤向远处眺望,突然惊喜地道:“殿下快看,前面半山腰处,有一座小村庄!”

    朱由检透过漫天飞雪极目望去,见前方果然出现一个小山村,隐隐有十几处院落。他大喜道:“这就叫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咱们赶紧进村,先把午饭吃了。如果雪下得太大,就在这里歇息一晚!”

    众士卒此时已是疲惫至极,见有了落脚处,也都兴奋了起来,咬紧牙关加速前行。

    往前走了几十步,戚美凤突然脸色一变,高声喝道:“全军暂停前进!”

    朱由检诧异地问道:“美凤,怎么不走了?”

    戚美凤策马来到他的身边,紧皱双眉道:“殿下,我觉得这座小山村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朱由检疑惑地问道。

    “殿下,此时正是正午时分,天又这般光景,大雪封山,村民理应在家中举炊才对。”戚美凤分析道,“怎的十几处院落,一家冒炊烟的也没有?”

    “兴许是这里的村民开饭晚,正等着咱们来呢?”朱由检胡乱猜测道。

    此时,一阵刺骨的寒风从小山村的方向袭来,冻得朱由检在马上打了个激灵。

    戚美凤却敏锐地从这股寒风中,嗅到了一丝浓重的血腥气!

    她心头一紧,凝神看去,见村庄内死一般地沉寂,而村庄上空,却有一群黑色的乌鸦冒着风雪在盘旋低飞,似是寻觅食物。

    她娇躯一震,当即高声喊道:“有情况,全军戒备!”

    戚家军的士卒们本来正三五成群地靠着大车休息,此时听主将一声令下,当即十分娴熟地展开阵形。

    只见几十名骑兵首先纵马前出,个个弓上弦刀出鞘,在步兵之前形成了一道屏障。

    而其余的几百名步兵趁着这短暂的时间,将几十辆一人多高的大车首尾相连,排成一个环形。在两车连接的缝隙之处,两名士兵一前一后,前面的士兵手持长枪堵住缺口,后面的士兵则张弓搭箭,瞄准前方。而在正前方面对村子处,留出大约两辆大车的豁口,做为环形阵的阵门。

    顷刻之间,一座布局严谨、防守严密的车阵已经建立起来。

    而其余的士兵,先将朱由检、戚美凤等人护在阵中,又从几辆大车上卸下四门佛郎机炮,在雪地中架起,调整角度,对准村子,随时准备发射。

    见车阵的防备已经就绪,那几十名骑兵也依次退入阵中,阵门随即用大车关闭。此时,那几十辆大车恰似一只铁桶,将五百名戚家军护在其中。

    朱由检见戚家军的将士训练有素,忙而不乱,显然是经过长期的训练,不由得大开眼界,交口称赞,紧张的心情也稍稍得以缓解。

    戚美凤登上一辆大车,向小山村的方向眺望良久,见仍没有动静,皱着眉头下令道:“侦察队,过去打探!一定要小心在意,若遇到伏兵,立即退回本阵!”

    那石彪应声而出,率领四名骁勇的骑兵,连他一共五人,骑马从阵中驰出,缓缓接近村落。

    朱由检的心又提了起来,生怕村子中突然杀出大队人马,将这五人顷刻之间包了饺子。

    但直到五人走进村子,仍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朱由检正在诧异,那五人已经飞马回阵,为首的石彪大声禀报:“千户大人,村子里的人都被杀死了,简直惨绝人寰!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

    “什么?!”朱由检大吃一惊,急急地问道,“咱们不是还没到遵化么?从遵化再往北,过了喜峰口关,才算出了大明的管辖范围。难道是蒙古人偷偷潜入边境,将这个小村子的人全杀了?”

    戚美凤也紧咬银牙道:“先占领村子,再给我详细探查,方圆十里之内有无敌人!”

    戚家军得令即行,很快又恢复了前进的队形。石彪则派出斥候,向四面探查敌情。

    不多时,大队人马即来到村口。

    朱由检定睛一看,顿时头皮都炸了起来!

    在村口的雪地之中,伏着几具村民的尸体,但全都没有头颅!那无头的腔子中喷出的鲜血,已将村口的大片雪地染得殷红一片,又被冻得凝固住,实是触目惊心!

    戚美凤派出士卒,挨家挨户探查情况,却发现全村男女老少几十口,一个不剩,全被割去了首级!

    最可恨的是,那些凶手连小孩子也不放过!十几个幼小的生命,还没来得及体验这个世界的美好或是丑陋,已经被用这种极其残忍的方式终结了!

    不仅如此,很多具女尸都被剥得精光,两腿之间血肉模糊,显示着遇难者在临死之前,还惨遭野兽般的蹂躏!

    朱由检哪见过如此惨景,看了几家,再也坚持不住,弯下身子哇哇大吐起来。

    戚美凤忙将朱由检搀住,一边轻轻叩打他的后背,一边关切地问道:“殿下,您受惊了!要不要先回车仗中休息?”

    朱由检吐罢多时,擦了擦嘴,瞪着血红的双眼道:“我没事!美凤,赶紧去查,这他妈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干的!是不是蒙古人?!”

    戚美凤虽也义愤填膺,但她曾多次随父亲戚显宗追击倭寇,早见过整村被屠的惨状,此时倒还没有乱了方寸。她恨恨地道:“末将以为,这恐怕不是蒙古人干的,蒙古人不可能深入边境这么远。而且,就算是蒙古人偷袭,他们为何要将全村村民的首级割去?此种行径,倒像是官军杀良冒功!”

    “官军?杀良冒功?什么意思?”朱由检闻听此言,不由得从脊梁骨向上冒出一股寒气,颤声问道。

    “末将在登州之时,即听父亲说过,边军中专有一种败类,敌酋来袭时,只知龟缩在关中,畏敌如虎;敌军一走,却找个村子,将村民尽行屠灭,割下村民的首级,冒充杀死的敌人!这种极度无耻的恶徒,不但趁机将村民的财物抢掠一空,还可将首级上缴,邀功请赏!”

    听了戚美凤的解释,朱由检简直都傻了!他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这些所谓的“官军”,吃着朝廷的军粮,拿着朝廷的饷银,不但不能保境安民,反而比外敌还更穷凶极恶,简直是一群枉披人皮的狼!

    戚美凤见朱由检气得浑身乱颤,忙道:“殿下且请息怒,这只是末将的揣测。如今村民都已死光,到底是不是边军干的,已经无从查证。而且,这里尚有一些可疑之处。”

    朱由检还没有从极度的震惊和愤怒中恢复过来,怔怔地道:“什么可疑之处?”

    戚美凤分析道:“若是边军杀良冒功,一般会顺手牵羊,将村民的财物也一并卷走。但殿下请看,村民家中储存的粮食都原封未动,实在是蹊跷至极。难道竟是江湖中人寻仇至此?”

    正在此时,一名骑兵飞马来报:“殿下、千户大人,村北的山路上,发现了大量散乱的人和马匹脚印!从脚印被雪覆盖的程度来看,这伙人应该是刚走不久!”

    戚美凤眼前一亮,请示朱由检道:“这必是行凶的恶徒!殿下,您看是全军追上去,还是先派斥候去跟踪?”

    朱由检恨得咬牙切齿,一拍大腿道:“还跟踪个什么劲,全军出发,马上给我去追!必须得把这帮猪狗不如的畜生一个不剩,全都杀掉,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肠子肚子掏出来喂狗!”

    戚美凤微微一皱眉,心想这信王千岁虽然也算有血性,但这语言也实在太粗俗了一点!

    不过她也早下定决心,一定要抓获杀害村民的凶手,告慰村民的在天之灵。但她的职责是保卫朱由检的安全,不敢轻举妄动。有了朱由检首肯,她当即将长枪高高举起,大喝一声道:“戚家军的将士们!信王殿下有令,沿着脚印追击凶手,勿让一个走脱了!”

    戚家军的士卒们也早被这惨绝人寰的一幕给惊呆了,个个义愤填膺。主将一声令下,五百军士当即从小山村中开拔,沿着杂乱的人马脚印,向北追击而去。

    此时戚美凤突生警兆,向身后的山头扫了一眼。

    可山头上只有皑皑的白雪,又哪有人的影子!

    戚美凤还道是自己多心,转身纵马前行,保护着朱由检出了小山村。

    过了许久,山头上才有一人从厚厚的积雪中钻了出来,举起一架样式古老的望远镜眺望了一阵,冷笑道:“奶奶的,差点被发现!好在大鱼已经上钩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短兵相接

    朱由检与戚美凤率领着五百戚家军,顶着呼啸的北风,沿着屠杀村民的凶手留下的足迹,一路向北追踪而去。

    众人从早上由蓟州出发到现在,已经过了三个多时辰,均是又累又饿。但急于抓获凶手的心情,让他们根本顾不得休息。

    好在此时的雪渐渐变小,由鹅毛大雪变为细细的雪珠。而被新雪覆盖的路面,也盖住了下面早已被冻硬的冰面,变得稍稍好走一些。

    众人往前赶了大约十里路程,前面突然出现一左一右两道陡峭的山岭,山梁之间,是一条曲折的峡谷,蜿蜒着向北伸去。那些杂乱的人马足迹,就是从这里进了峡谷。

    朱由检刚要继续策马前行,戚美凤忙阻止道:“殿下,请稍等一下!此地地势险要,若敌人在此设下埋伏,我们进了峡谷,就有可能被敌人以树木巨石等物,封住峡谷两头的出路。这两道山岭如此陡峭,难以攀援,敌人可以居高临下攻击我们,我们却几乎无还手之力,那可就插翅难飞了!”

    朱由检心中一凛,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莽撞,可又不甘心就此罢手,喘着气问道:“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办?难道不追了?”

    戚美凤沉着地道:“殿下,峡谷口前有一处开阔地,我们不如先在这里结阵,暂且休息片刻。同时派出斥候,先进谷中打探。再派出人手,爬到这两道山岭上瞭望,看看有没有可疑之处。若无埋伏,大队人马再通过也不迟。反正凶手在雪地中留下了足迹,谅也不会追丢。”

    朱由检听她说的有理,当即依计而行。

    不多时,戚家军已经再次用战车结成圆阵,留下大部分士卒在阵中休息,却派出几名斥候,先往两道山岭的顶峰处攀援起来。

    这几名士兵如同猿猴般敏捷,尽管山岭上根本没有路,又被冰雪覆盖,上山极为危险,但他们总能找到落脚之地,再用手扒住小数的树干或是一簇枯草,继续向顶峰进发。

    与此同时,在山顶上伏身向下看的几十个身着皮袄、头戴皮帽、手持刀剑的人,紧张地注视着下面的动静。

    见有人向他们这里攀援过来,其中一个脸上带有刀疤的壮汉憋不住了,急切地对他身旁的一个五十来岁、眼窝深陷、脸上皱纹周围如同刀刻斧凿一般的老者道:“大当家的,这伙官军还挺贼!他们不进野狼谷,咱们的埋伏啥的都用不上啦!你看他们还派人往咱们这边来了,这要是一上来,就全让他们看见了!怎么办?”

    那位大当家恶狠狠地骂道:“老二,你他妈给我闭嘴!难道我肖老雕是瞎子看不见?再他妈废话,老子一脚把你踹下去!”

    他虽然喝斥二当家,其实自己心中也非常紧张,眉头拧成了两个大疙瘩。

    此时,那几名负责侦察的戚家军士兵又向上行进了不少,再过片刻,可就真要登上山顶了。

    肖老雕将牙关一咬,按了按秃脑门上的皮帽子,狞笑着道:“他奶奶的,不就是官军么?富贵险中求,这天大的生意送上门来,要是不干他一票,老子死了也不甘心!老二,他们既然不进野狼谷,咱们就冲出去!反正咱们有六千多人,他们一共才五百多人,领头的一个半大孩子,一个娘们,怕他们个屁!只要这一票做成了,就有几辈子花不完的银子!你们敢不敢干?”

    以二当家为首的几十名亡命徒,见大当家下定了决心,也都豁了出去,纷纷起身道:“敢干!咱们都听大当家的!”

    肖老雕大喜道:“老二,发信号,让咱们的人都冲出去!”

    二当家马上取出一支早已准备好的大号烟花炮仗,用火折子点燃药捻。只听“咚”的一声巨响,这支烟花高高地飞上天空,在低垂的阴云中炸得粉碎。

    这雪中的山谷本来极为寂静,这支炮仗就如同打了个惊雷。朱由检本来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举着牛皮水袋喝水,此时吓得浑身一哆嗦,将牛皮水袋掉在了两腿之间,冰凉的清水咕嘟咕嘟冒了出来,将这货的裤裆全部浸湿,如同尿了裤子一般。

    戚美凤却顾不得他了,剑眉一挑,厉声喝道:“果然有埋伏!全军戒备!”

    话音未落,峡谷中和两道山岭上杀声四起,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纷纷从藏身的石砬子后或山洞中冲出,举着明晃晃地刀枪,向官军包围过来!

    “原来是土匪!大概就是他们屠杀村民的!”戚美凤冷冷地道。

    朱由检本来这一路上一直满腔激愤,恨不得立即追上凶手。可他见到大群的土匪向自己冲了过来,少说也有数千人,立时吓得胆战心惊,颤声道:“美…美凤,他们人太多了,咱们恐怕不是对手!要不,先…先撤吧!”

    戚美凤斩钉截铁地道:“殿下,此时不能撤退!两军对垒,凭的就是一个‘气’字。若不战而走,军心就会涣散,士卒们慌不择路地逃跑,反而难以求生!殿下勿忧,别看他们人多,可尽是些乌合之众,我戚家军还没把这伙贼匪放在眼里!来人!骑兵队冲上去,先将斥候接应回阵!”

    戚家军的五百名士卒见终于进了战场,突然如同吃了兴奋剂,个个激动起来,摩拳擦掌,早已等得不耐烦。此时听主将发令,三十名骑兵当即飞身上马,待车阵阵门打开,立即如同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而那几名斥候,此时正被数百名匪徒追赶着,拼命地往回跑。

    那三十名骑兵冲出车阵后,当即分为两队,一左一右向斥候接近。他们双手紧握清一色的长杆大砍刀,刀锋闪烁着夺目的寒光。

    不过半分钟的光景,两队骑兵已从斥候身边飞驰而过,又从他们的身后合为一队,狠狠地插向匪群。

    而那几名斥候在骑兵的保护下脱离了危险,快速奔回本阵,喘着粗气大声禀道:“殿下、千户大人,匪徒约有五六千人,武器主要是刀枪,也有弓箭和鸟铳!匪首应该是在山顶上!”

    戚美凤面如寒霜,高声喝道:“将士们!我戚家军自嘉靖年间成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从未尝过败绩!今日贼匪虽众,但我们担负着保卫殿下的重任,就算战至最后一人,也要誓死杀敌,保护殿下脱险!”

    “誓死杀敌!杀敌!杀敌!!!”圆阵内的戚家军被她这一番慷慨激昂的发言感动,一齐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声!

    而就在此时,那三十名骑兵已如同狂风扫落叶一般,从那群冲在最前的匪徒中疾穿而过。他们根本不挥刀,只是将沉重的大刀平着端起。所到之处,就如同割韭菜一般,一扫就扫倒一大片。

    有的匪徒刚举起刀,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个动作,已被将近二尺长的大刀片扫到脖颈。那骏马四蹄飞奔,势不可挡,又岂是血肉之躯所能阻滞。只听咔嚓一声,匪徒的脑袋已被齐齐地斩断,远远地飞了出去。而那无头的腔子,尚能在原地晃悠一阵,方才颓然倒下,激起一蓬血雨。

    而侥幸逃过第一波大刀片袭击的匪徒,紧接着又面临后面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的“修剪”。一时之间,战场上人头乱飞,血流成河!

    有些聪明的匪徒,见根本无法阻止戚家军的骑兵,索性躺在地上。这样一来,骑兵的大刀片就无法伤到他们了。

    可是躲过了人却躲不过马,这一小队骑兵少说也经过五六年的训练,控马技术十分娴熟。他们根本不用马缰,只是双腿用力,就能随心所欲地*纵着战马,哪里躺着的人多,就从哪里践踏而过。

    可怜那些匪徒,既没有经过正规的作战训练,身上的防护装备也少得可怜,绝大多数只是穿着普通的棉衣。而戚家军的战马虽是蒙古马种,属于中型马,可至少也有五百斤重。再加上马上的战士,足有六七百斤。那些躺在地上的匪徒,被硕大的马蹄子连踢再踩,有的脸部被踢得稀烂,有的肚破肠流,连眼珠子都冒了出来,死状甚是骇人。

    而这三十名骑兵冲过敌阵后,又拨马冲了回来。这群匪徒本来就没什么“队形”的概念,原来只是如一窝蚂蚁般聚在一起。被骑兵一冲,早已冲得一片大乱,残余的匪徒也已被吓得心胆俱裂,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在战场上乱跑。

    此时又被这队骑兵过筛子似的过了一遍,原本三百余名贼匪,竟只剩下不到五十人,仓惶地往回跑去,只恨爹妈少给自己生了一条腿。

    而其余的二百余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具恐怖的尸体,永远地留在了这一片冰天雪地之中。

    而那三十名骑兵不依不饶,又从后面兜上来,要将那逃跑的几十人斩尽杀绝。

    此时,那绰号“肖老雕”的大当家也已率领大批匪徒,从山顶上和峡谷中冲了出来。

    见这三百多人顷刻间就被杀得七零八落,肖老雕眼珠子都红了,疯狂地嘶吼道:“放箭,给老子放箭!”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以箭对箭

    戚家军的三十名骑兵,顷刻之间就将三百多名匪徒杀得大败,而自身却毫发未伤。

    匪首肖老雕气急败坏,命令手下开弓放箭。

    本来,这弓箭和鸟铳,在明代都属于严禁民间拥有的专属军品,且制作工艺严格保密,只有那些世代相传的匠户,才能打造出合格的产品。

    可是到了天启年间,开国时期创立的各种制度已经基本崩坏,户籍制度也是如此。大量的军户和匠户,因为朝廷连那点仅够糊口的钱粮都拖欠,土地又被军官和官吏巧取豪夺,再坚持下去就得活活饿死,因而大批地逃亡,流落到民间,成为没有户籍的“黑户”。

    而由此造成三个严重的后果:第一,明军的战斗力直线下降。本来明军的军户制度,是父一辈子一辈,世代当兵的。可是军户大量逃亡以后,兵源顿显紧张,很多千户卫所,实际连三四百人都不到。

    第二,军官吃空饷。实际已经没那么多兵了,可军官还是按照原定的人数领饷银,多出来的就毫不客气地装进自己的腰包,使得大明王朝本已捉襟见肘的财政,更加雪上加霜。

    第三,也是最严重的一个后果,就是兵器制造技术流入民间。本来老百姓手无寸铁,是根本无力对付全副武装的官军的。可是有了弓箭和鸟铳这样的武器,再加上明军战斗力低下,占山为王甚至扯旗造反,就成为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

    肖老雕这里即是如此。他原名肖容,本是驻守喜峰口的官军。在边关当了二十多年兵,战功累累,却因为性格暴躁,与长官不睦,都快五十了,仍是个普通的大头兵。

    而且驻守喜峰口的千户黎平,为人又极其贪婪,常常克扣军饷。本来按照明朝的制度,斩敌一级赏银五两。可到了他这里,却硬生生扣掉了百分之九十,只发给士卒五钱银子。

    肖容作战勇敢,斩过的首级没有一百也有大几十。可他的赏银却绝大部分归了黎平,自己只分到了零头。他又好赌好酒,连那点银子也败得精光。都四十多岁了,连个老婆也没讨上。

    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肖容仗着酒劲闯入黎平帐中,将他一剑斩了,又在他身上刺了百十来个窟窿,狠狠地出了二十多年来的恶气。

    酒醒之后,肖容知道闯下大祸,再不走必死无疑,就拉了一伙儿与他最为要好的官军,一起逃出关隘,在遵化附近的燕山山脉中落草为寇。从此他隐去本名,自称“肖老雕”。

    肖老雕本就是官军出身,出手又极其狠辣,不但附近的百姓闻之色变,就连周围大大小小的土匪都惧他三分。不到五年时间,他已经兼并了附近数股土匪,成为当地最大的匪首,麾下足有万八千人,就连当地的官军也拿他无可奈何,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肆意抢掠。

    而肖老雕从军中逃脱之时,也将弓箭和鸟铳带了出来。这几年中他命人大量仿制,虽然质量粗劣,但也勉强能用,至少对付装备水平相仿的当地官军,是绰绰有余了。

    此时他如同输红眼的赌徒,疯狂地命令手下向阵前射箭。

    二当家颤声道:“大当家的,还有几十个弟兄没退回来呢!这一开弓放箭,不把他们射成刺猬了?”

    “滚你妈的蛋!”肖老雕怒骂道,“你还没看出来?再不放箭,他们就让这些骑兵包饺子了,一个也活不了!就算误伤几个,只要能射死这些骑兵,咱们这一仗就赢定了,他们也算死得值了!”

    周围的手下见肖老雕视自己人的性命如草芥,不由得一阵寒心。但肖老雕积威已久,他们也不敢反抗,只得纷纷张弓搭箭,向阵前乱射过去。

    这些弓箭手足有四五百人之多,虽然放箭的时间参差不齐,但仍形成了一轮箭雨,铺天盖地地冲着戚家军的三十名骑兵,以及那残存的数十名匪徒激射而来。

    戚家军的骑兵都身披重甲,又早看见了敌阵的弓箭手,已经提高了警惕。见箭雨来袭,赶紧勒住战马,挥舞大刀,拨打箭支。

    饶是如此,由于距离过近,那弓箭来势甚急,片刻之间,已有十数名骑兵中箭。若不是有重甲护身,他们就要被利箭透体而过了。

    尽管这样,仍有几名骑兵躲闪不及,在重甲防护不到的部位中了箭。

    那精钢打造的箭头足有一寸多宽,且生有倒钩,嵌入肉中即不能乱拔,否则就会把伤口周围的一大块肉都钩出来。

    那几名骑兵疼痛难忍,却仍坚持着不肯后退,身上带着利箭,趁着这一轮箭雨稍稍停歇的间隙,再度冲了上去。

    而那几十名往回溃逃的匪徒,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本来就没有护甲,更想不到自己人会对着自己放箭,顷刻之间就惨呼着倒下了一多半。

    就在剩下的十几个人吓得一愣的功夫,戚家军的骑兵已经再度冲至近前,此时却将大刀挂在鸟翅环上,抽出单刀进行目标明确的砍杀。

    在后面观阵的戚美凤见骑兵距离敌人本阵过近,且对方有大量的弓箭手,急命:“鸣金!”

    手下金鼓手立即敲响铜锣。那三十名骑兵听到鸣金之声,不再与残存的匪徒纠缠,立即拨转马头,向车阵疾退。

    “放箭,快给老子放箭!射死他们!”肖老雕见这一轮箭雨竟然一个敌方骑兵都没射死,不由得勃然大怒,从旁边的土匪手里抢过一张弓,张弓搭箭,冲着骑兵的方向就射了过去。

    他能成为土匪头,功力自然比一般匪徒要强得多。这一箭疾如流星,正中一名骑兵的后心。幸亏那骑兵重甲在身,后背处有圆形的护心甲保护,才没有被一箭穿心。

    但那一箭的力道十分强劲,他本已受了箭伤,再遭此重击,只觉得嗓子眼一甜,“哇”地喷出一口鲜血,险些坠下马来。

    但骑兵的速度是何等迅捷,等第二轮箭雨袭来之时,三十匹骏马已经奔回本阵。车阵打开一个缺口,放骑兵鱼贯而入,随即再次紧紧关闭。

    戚家军的阵营内登时欢声雷动,为这三十名勇士的凯旋归来送上最热烈的赞美!

    欢呼声中,几名受伤不轻的骑兵却再也支持不住,翻身落马,不省人事。

    朱由检刚想凑过去察看几人的伤情,戚美凤却严厉地道:“殿下请安坐!伤兵自有医官去治疗,您是全军主帅,还是密切观察敌军动向更为重要!”

    朱由检吐了吐舌头,心想自己啥时候成了主帅了?但他还是听话地没敢动窝,向远处的匪徒眺望过去。

    只见前方的匪徒越聚越多,却并不急于向这边发动进攻,而是缓缓地从两翼展开,一左一右地包抄过来,渐渐将戚家军包在其中。最后,将戚家军的来路切断,在身后形成合围。

    朱由检见己方被彻底包围,心中怕得要死,紧张地问道:“美凤,我们已经被包围了!刚才趁包围圈没有形成的时候,你为什么不下令撤退,或者是再派骑兵冲击他们一下,打乱他们的队形呢?”

    戚美凤解释道:“殿下,若我们刚才撤退,就要抛下所有的辎重,战斗力会十去其八。而且我们不知道匪徒在退路上还有没有埋伏,绝不能轻举妄动。刚才骑兵冲杀一阵,人和马体力消耗甚巨,尤其是马,必须得到充分的休息。”

    朱由检急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现在怎么办!”

    戚美凤忙劝慰道:“殿下且放宽心!从刚才的一战可以看出,这帮土匪人数虽多,却是乌合之众,并无多少战力。只要我们谨守车阵,他们绝对冲不进来!”

    说话间,正前方的土匪再次纠结数百人,向戚家军扑了过来。

    戚美凤冷冷一笑,沉着地道:“炮手!卸下四门佛郎机炮,校炮,准备发射!”

    “要是早点开炮就好了!再多架几门炮哇!”朱由检焦急地道。

    戚美凤却道:“卸下佛郎机炮只是以防万一。因弹药数量有限,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轻易使用的。”

    “人家都冲过来,快到眼皮子底下了!这还不算关键时刻?”朱由检乱嚷嚷道。

    “殿下勿忧!这几百匪徒,还用不着动用佛郎机炮!”戚美凤道。

    朱由检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只好心惊胆战地看着敌人逐渐接近。

    眼看匪徒距离车阵只有几十步,戚美凤高声喝道:“放箭!”

    一声令下,车阵中的几十名士卒攀上战车,站在车顶开弓如满月,居高临下,一齐将利箭射了出去。这是一次真正的齐射,虽然数量不多,却织成一张箭网,将冲在最前的几十名匪徒罩在其中。

    只听阵前惨呼之声骤起,二十多名匪徒躲闪不及,纷纷中箭倒地。戚家军的弓和箭制作工艺精良,比匪徒的山寨版当然要厉害许多。再加上匪徒没有多少护甲,竟有不少被一箭射穿,甚至整个身子都被带得向后斜飞,然后才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趁着匪徒一阵大乱,冲锋的势头受挫之际,第二轮箭雨又呼啸而至!

第一百一十三章 斩首

    两轮箭雨过后,几百名匪徒躺下了几十个,剩下的无不胆寒。

    他们多是些贫苦的农民,因年景不好,再加上本身又有些好吃懒做的毛病,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才一狠心落草为寇。但是他们哪里受过什么军事方面的训练,基本上都是放下锄头拿起刀。平常吓唬吓唬老百姓还行,真上了战场,那简直是不堪一击。

    其实他们都已经快冲到战车跟前了。戚家军的弓箭手虽然厉害,但毕竟人数太少。若他们能趁放箭的间隙,再向前冲个二三十步,就可以杀到车下。在这么近的距离内,他们已经可以用长枪、木棍等长兵器攻击车上的弓箭手,弓箭手就无暇再放箭了。

    可这些匪徒哪有什么战术和纪律可言。刚才只是仗着人多势众,一窝蜂地往上冲。此时见几十个同伙中箭倒地,早已乱了方寸,逡巡不前,有些机灵的,已经开始缓缓地后退,随时准备败回本阵了。

    就这么一缓的功夫,戚家军的弓箭手已经搭好弓箭,第三轮齐射又射了过来。

    众匪徒本就心生怯意,见箭雨再次袭来,终于达到了忍耐的极限,发一声喊,抱头鼠窜而去。而七八个腿脚不太利索的匪徒,刚刚转过身去,还没等迈腿,后心就已被利箭射中,惨叫着扑倒于地。

    戚美凤见这群匪徒开始溃败,疾命道:“开阵门,步兵出阵清理战场!”

    随着她一声令下,五十多名手持单刀的步兵齐声呐喊,冲出车阵,向败退的匪众追去。

    其实这几百名匪徒虽然经过三轮箭雨的齐射,死伤了几十人,但大部分人都还毫发未伤,单论人数,要远远超过这一队戚家军步兵。而且此时,戚家军的弓箭手因为怕误伤自己人,也已经停止放箭。

    若这些匪徒能抓住机会杀个回马枪,与戚家军陷入混战,至少也能消耗戚家军的一些兵力。

    但此时匪徒已经溃败,根本没有恋战之心。听身后有人追杀,他们连头都不敢回,玩命地向回败退,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回本阵。甚至有人希望自己身边的同伴摔个跟头,留下来让戚家军砍死,自己则可以趁这个功夫多跑出去一截。

    戚家军的步兵只追出去二三十步,见匪徒根本不敢接战,都停住脚步不再追赶,却对着那些躺在地上,还未死透的匪徒大开杀戒。有些匪徒只是腿上中箭,本来不是什么大伤,若有同伴帮助,还可以退回去。可其他的匪徒只顾自己逃命,哪里还顾得上他们。

    戚家军的士兵二话不说,抡刀便砍,真如同削瓜切菜一般。有的匪徒刚喊了半句:“我投降!我投…”话音未落,就被大刀斩掉了脑袋。

    不多时,几十名匪徒一个不剩,全被斩首。戚家军的步兵将单刀还鞘,一手提着斩下的首级,一手将刚才弓箭手射出的箭拾起,这才返回本阵。

    这一轮的交锋,匪徒再次付出了几十人的代价,而戚家军则连一个受轻伤的都没有。车阵之内,再次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

    朱由检在前世最爱看鬼片、恐怖片,而且口味颇重。越是那些血腥、恶心的镜头,这货看得就越来劲。

    而在此时,几十颗满是血污的人头就扔在他的眼前,有的圆睁双目,有的瓷牙咧嘴,还有的如同睡着了一般。不管是好莱坞还是岛国的片子,就算本领再高,手段再先进,布景再*真,制造出来的恐怖气氛,也及不得这种真实场面之万一。

    朱由检尽管强自压抑着心中的恐惧,脸色还是极不自然,想称赞戚家军几句,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包玉怜和那十几名太监,心理素质还赶不上朱由检。见那些人头被掷于地上,咕噜咕噜地乱滚,有的还冲着他们这边滚过来,当即吓得惊声尖叫,有的干脆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好半天,朱由检才哆嗦着挤出一句:“美…美凤,这…这些人头看着怪吓人的,弄回来做什么?最好还是赶紧扔出去!”

    戚美凤却不以为意,微微一笑道:“首级是用来统计战功的。若没有首级,督师大人要说我们虚报了。来人!赶紧把这些首级收拾到后面去,勿要惊吓到殿下。”

    其实朱由检自穿越过来以后,也没少见到死人,甚至还用手枪亲手打死过几个刺客。但这种杀人的战场,他还是第一次经历。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被名正言顺地杀死,并且砍掉脑袋,场面极度血腥,他还是受不了这种刺激,胃里不住地翻腾,险些要吐出来。

    戚美凤赶紧扶住朱由检,关切地问道:“殿下,您没事吧?”

    “没…没事!”朱由检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将士们都在亲冒矢石,奋勇杀敌,我只是坐在这里什么也没干,能有什么事?你放心,几十颗脑袋还吓不着本王!”

    戚美凤见他语气虽在逞强,面色却是苍白如纸,也不好点破,只是温言道:“殿下第一次身临战场,即有如此胆色,末将佩服之至!想当初,末将第一次见到杀人之时,吓得当场大哭,还病了一场,半个月才痊愈!”

    朱由检知道她在宽慰自己,又听得战场上静了下来,也强打精神道:“他们死了这么多人,知道了咱们的厉害,应该不敢再攻过来了吧?”

    戚美凤皱眉道:“末将也觉得奇怪。按理说,土匪虽然对百姓横行跋扈,但一般是不敢攻击官军的。就算他们一开始没有看出我们是官军,可是死伤了这么多匪徒,他们也早该一哄而散了。可是他们却还是包围着我们,不肯退走。殿下且请稍等,待末将去问一问,看看能不能把他们吓走。”

    不等朱由检发话,戚美凤绰枪上马,冲出车阵,直奔正前方的匪首肖老雕这边而来。

    此时,肖老雕正在大发雷霆,斥骂逃回来的那些匪徒:“没用的饭桶!你们那么多人,他们那边才出来五六十个,你们五个打一个都绰绰有余!怎么连个照面都没敢打,你们就他娘的跑回来了?”

    其中一个小头目怯生生地道:“大当家的,官军的弓箭太厉害了!弟兄们谁也不愿意白白送死…”

    “怕死?怕死你他妈还当土匪!”肖老雕大怒,抡圆胳膊抽了那名小头目一记响亮的耳光,将他打得翻着跟头滚了出去。

    还不等这名小头目从地上爬起来,肖老雕向前一纵,已经跳到他身前,抡刀便剁。只听“咔嚓”一声,那名小头目已经身首异处!

    周围的匪徒见肖老雕狂怒杀人,无不惊骇,连连向后躲避。

    “咱们吃的就是这碗饭,过的就是刀头挣命的日子!”肖老雕将小头目的人头高高举起,恶狠狠地高声喊道,“谁他妈再像这个兔崽子一样贪生怕死,也不用官军杀你,老子先把你结果了!”

    正在此时,有人惊恐地喊道:“官军冲过来了!”

    众匪徒本来正在心惊胆战,听到这一声喊,顿时吓得纷纷后退。

    肖老雕也吓了一跳,抬头看时,却见只有一人一骑,当即稳住心神,破口大骂道:“你们慌个屁!睁开狗眼看清楚了,不就一个人么?还他妈是个娘们!”

    众匪徒这才稳住阵脚,回头看时,果然只是一员女将单枪匹马冲了过来。

    匪徒的心理,一是欺软怕硬,二是人多欺负人少。见此情景,有的立刻来了精神,也不等肖老雕发话,张弓搭箭就射了过去。

    戚美凤却早已料到敌军会放箭,在射程之外即勒马停住,稳稳地端坐在马上纹丝不动,冷笑着看着许多箭支掉落在自己身前几丈之处。

    匪徒见射不到她,却也不敢轻易上前。见对方是一员女将,虽然全身披挂,银枪在手,透着千种的杀气,但也难掩那少女的俊俏,有些匪徒色心顿起,嘴里不干不净起来。

    戚美凤面色一寒,吐气扬声道:“尔等无胆匪类听真!本将乃大明登州卫千户戚美凤,麾下五百将士,乃是威震天下的戚家军!尔等吃了熊心豹胆,竟妄图抢劫官军,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尔等已犯下重罪,本将念尔等无知,不欲斩尽杀绝。识相的,赶紧扔下武器,逃命去吧!若仍执迷不悟,刚才那几百名匪徒就是你们的榜样!”

    “放你娘的屁!”肖老雕怕她扰乱军心,破口大骂道,“你个骚蹄子在那鬼叫个啥,当老子是吓大的么?官军怎么了,老子杀的就是官军!别胜了两阵就得意忘形,你们一共才几百人?老子这里有上万弟兄,吐口唾沫也把你们淹死了!老子看你长得还不错,要是你肯给老子当个压寨夫人,倒是可以饶你一命!至于其余的人,一个不留!”

    他这一骂,那些匪徒们也都来了精神,跟着起哄道:“小贱人,你挺喜欢枪是吧!我们大当家枪法第一,你想不想在被窝里试试?”

    “你们找死!”戚美凤被这些yin词浪语气得粉面通红,高声喝道:“有种的,过来与本将单打独斗!”

第一百一十四章 美凤逞威

    “弟兄们!这个娘们是官军的头领,谁要是把她给我拿下,老子赏白银一千两!而且,这个娘们就归他了!”

    肖老雕极其狡猾,他当然想将眼前的这员女将一举擒下,那样官军就会立刻瓦解。但他也清楚,她既能当上这支官军的长官,还官居千户,必然有些手段。因此他不亲自上阵,却鼓动其他土匪上去,想在后面摸清戚美凤的底细,然后再说。

    “小美人,大爷有种,给你留一个吧!”

    匪徒中还有色胆包天的亡命之徒。肖老雕话音刚落,匪徒队伍中一人已经催动战马,挺枪冲了上去。

    肖老雕一看,原来是自己手下的三当家杜勇。此人以一柄开山大斧为兵刃,力大无穷,悍勇异常,算是一员骁将。见他出战,肖老雕心中稍定,暗想俗话说“一力降十会”,对面的女将就算有些本事,但在气力上是万万及不上杜勇的。只要杜勇能磕到她的长枪,肯定能将她的兵器磕飞,那时她就成了待宰的羔羊了。

    可杜勇刚一出阵,匪徒中又蹿出一骑,边向戚美凤飞奔边喊:“哥哥,你女人已经够多了,这个还是留给兄弟吧!”

    杜勇定睛一看,见是自己的亲弟弟杜强,不由得大怒道:“臭小子,敢和老子抢女人!还不赶紧给我滚回去!”

    可是杜勇身高体重,战马也不如杜强的好。因此杜强虽然比他晚出阵,却是后发先至,很快就超过了杜勇,渐渐接近戚美凤。

    戚美凤此时已经气得杏眼圆睁。尤其是杜勇那句“大爷有种”,竟是钻了她言语中的疏漏,好似她在找男人一般。她紧咬银牙,拧枪在手,用脚后跟轻磕坐骑。那战马会意,立即向前疾冲起来。

    那杜强看戚美凤冲过来,一心只想着将戚美凤生擒活拿。他并不使用兵器,在马上凝神运力,想先躲过戚美凤的攻击,趁二马错镫之时,将戚美凤一把抓到自己的马上。若真能将这火辣的美人儿擒回山寨,让她在床上*,那滋味简直赛过神仙!

    可他的美梦还未做完,戚美凤的战马已经冲至眼前。

    戚美凤一抖手中银枪,分心便刺,迅捷无伦。杜强根本没想到这一枪来势如此猛烈,又因托大没有摘大刀,无法用兵器将这一枪封出,只得拼尽全力将身子往后一倒,来了个“铁板桥”。

    可惜他的动作稍微慢了一点,这一枪本是扎向他的前胸,他这往后一倒,脑袋刚好达到这个高度。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银枪从杜强的鼻孔处扎入,直透大脑!

    戚美凤手腕运劲,厉叱一声:“下去!”将枪尖向上一挑。杜强的尸身当即被挑下马去,重重地跌落在雪地上,头部正中鼻子的位置,已经变成了一个血窟窿,显得颇为滑稽。

    “杜强!”此时,杜勇才催马赶了过来,见弟弟一个回合也没走上,就被敌将刺死于马下,眼珠子都红了,大吼一声:“我他妈劈死你!”随即抡起大斧,横着扫了过来,意欲将戚美凤连人带马拦腰砍做两段。

    戚美凤见大斧袭来,不慌不忙,双腿轻轻一夹马肚子。那骏马与戚美凤一起驰骋多年,对主人腿上细微的力道差别也区分得清清楚楚,当即向左一拐,马头堪堪避过那势大力沉的一斧。

    可杜勇一斧走空,并不收招换式,而是双臂运力,将斧势生生顿住,随即看也不看,从左下至右上,斜着向马上的戚美凤砍回来。

    这一招一气呵成,迅猛无比,是杜勇平时反复练习的绝招,至少有十几个凶悍的马贼,均是丧命于他这回头一斧中。

    在后面观阵的朱由检看得真切,见戚美凤势难幸免,不由得惊呼出声。

    杜勇也暗自得意,心想一斧下去,这小妞肯定被自己劈为两截了。要不是她杀了自己的弟弟,他还真不愿意下这么重的杀手。

    可他运尽全身之力一砍,却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劈中敌人,而是劈了个空。这挥拳打空气的滋味可不好受,杜勇一阵气血翻涌,险些从马上摔下去,忙回头察看。

    可他刚一回头,却惊恐地发现:戚美凤并未在马背之上,而是一脚挂镫,整个身子已经溜到马肚子侧面,难怪自己这一斧走空!

    而此时,戚美凤那沾满了杜强鲜血的银枪,正向着自己的咽喉疾刺而来!

    杜勇再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噗”的一声,枪尖正中咽喉!

    杜勇当即栽下马去,口鼻中喷出大量的血沫子,手刨脚蹬,拼命张着大嘴呼哧呼哧地喘气。可是他的喉管已被一枪挑断,再怎么费力,空气也进入不到肺中。不多时,杜勇停止了挣扎,一命呜呼。

    只不过在瞬息之间,戚美凤连挑两名悍匪!戚家军阵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而里面喊得最起劲的就是朱由检。他玩命地扯着嗓子喊道:“戚将军威武!戚将军神功盖世!戚将军天下无敌!戚将军…咳咳!”

    原来他喊得太过忘情,居然把嗓子给喊破了!

    可是他还觉得不过瘾,扯着脖子对旁边的士卒嘶哑地叫道:“擂鼓!擂鼓助威!”

    顿时,如雷的战鼓声响彻天地之间,戚家军士气大振!

    而包围他们的匪徒,尽管人数超过戚家军十倍,此时却是个个胆寒,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却!

    肖老雕见自己的两个得力手下均是被戚美凤一招毙命,心中也骇异不已,同时暗自庆幸:如果刚才一时大意,亲自出马,那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了!

    戚美凤杀死杜勇,翻身回到马背之上,身形曼妙至极。她抖枪耀武扬威道:“哪个还来送死!”

    肖老雕见众匪徒都面露惊恐之色,心中也焦躁起来,暗想再这样下去,这群乌合之众就要彻底崩溃了。他赶忙大吼一声:“弟兄们!跟官军讲什么江湖规矩,大家一起上啊!”

    他这一喊,身边的匪徒才如梦初醒,纵马冲出二十多骑,一齐朝戚美凤扑来。

    戚美凤见对方人数太多,本来也没打算恋战,拨马便走。

    她的战马每日都经过精心的喂养,而且制定了严格的训练计划,膘肥体壮,脚力极佳。此时得到了主人的命令,当即撒开四蹄,向回飞奔。

    而那些匪徒的坐骑,可就参差不齐了。大部分马匹都是从附近的百姓家中抢来的,平时只用来耕地,根本不是战马,甚至其中还有几匹是骡子。这种坐骑的速度,与戚美凤的骏马如何相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越落越远。

    只有几匹骏马,是肖老雕花大价钱从蒙古人手中买过来的,倒还能更得上戚美凤。马上的几名土匪,也是肖老雕从官军中带出来的,此时都是大大小小的头目。

    见戚美凤逃跑,他们心中惧意稍减,一边狂呼乱喊,一边在马上张弓搭箭,向戚美凤频频放箭。

    只是他们在马上射箭的准头实在欠佳,不是力道不够,就是射得太偏,箭支都离了戚美凤八丈远。

    此时,戚美凤的战马已经冲过大半个战场,再有不到百步就可以回到本阵了。而这点距离对战马来说,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戚美凤回头一看,见几名匪徒仍穷追不舍,微微一蹙眉,当即从背后摘下弓箭,弯弓回身,连发三箭。

    那几名匪徒追得正欢,根本没想到戚美凤还会还击。见她马势稍堕,还以为她的马跑不动了,正在得意,却不料眼前寒光一闪,再想躲避为时已晚。只听连着三声惨呼响起,戚美凤箭无虚发,将三名匪徒从马上射了下去。

    其余的匪徒大惊失色,再也不敢追赶,纷纷拨转马头,抱头鼠窜而去。

    而戚美凤则好整以暇地勒住战马,将那三匹无主的骏马一一收拢,牵回本阵。

    戚家军中又爆发出一阵欢呼,阵门缓缓开启,迎接自己的主将凯旋归来。

    戚美凤纵马驰入车阵,刚跳下马,朱由检猛地扑了过来,将她结结实实地搂入怀中,脸都快要贴到她的脸上。他还不住地拍打着戚美凤的后背,兴奋地连连张嘴大喊,却因喊破了嗓子,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戚美凤刚才在战场上威风八面,可此时落入朱由检的魔掌,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直羞得满面通红,举起双臂护着自己的胸部,连声叫道:“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朱由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松开双臂,退后两步,拼命地喊叫着,但仍然是干张嘴发不出声。

    戚美凤诧异地问道:“殿下,您在说什么,末将听不清楚啊!”

    朱由检无奈,只得凑上前去,将嘴巴贴近戚美凤的耳畔,用气声说道:“美凤,你真是太厉害了!”

    其实这货此时倒并无歹意,确实是想表达自己对戚美凤的崇敬之情。可是这样一来,从旁边士卒的角度来看,却好似信王殿下先是拥抱戚美凤,然后又对她深情一吻!

    车阵内立时静了下来,士卒们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二人。

    戚美凤见此情景,明知大家是误会了,却仍羞得垂下头去,闭上美目,心头如小鹿乱撞,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猛听得石彪一声大喊:“好!”众士卒会意,也跟着大叫起来:“好!好!好!!!”

    朱由检老脸暴红,暗想这到底是为戚美凤的英勇叫好,还是为自己的鲁莽举动而起哄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 真正的目标

    戚美凤银枪扬威,使得匪徒再次大骇,挫动士气。而戚家军毕竟人数与匪徒相差悬殊,也不敢主动出击。因此,战场上暂时平静了下来,双方都在积蓄力量,准备下一轮的交锋。

    不知不觉之间,夜幕已经笼罩了大地。好在此时已经雪住风停,一轮明月高悬于夜空之中。那皎洁而清冷的月光撒满大地,使得皑皑的白雪也散发出银色却不眩目的光辉,仿佛此地已不是人间,而是月宫仙境。

    只有那雪地中触目惊心的尸体,以及尸体周围已被冻成冰坨子的黑色血迹,仍然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双方:这里仍是杀人的战场!没人知道,在下一个时辰,甚至下一秒,自己会不会也和这些尸体一样,流干身上的最后一滴血,长眠于此!

    入夜之后,气温迅速降低。车阵之内已经点起数堆篝火,士卒们团团围坐取暖,只留少数哨兵,一刻不停地监视匪徒的动静。

    朱由检与戚美凤也围坐在一堆篝火之前取暖。那篝火燃得正旺,时不时迸出个火星,吓得朱由检连连缩手,有时甚至蹦了起来。

    戚美凤见了笑道:“殿下,火星迸出之后,已经不烫,就掉在身上也没事的。”

    朱由检见其他士兵都稳稳当当地坐着,就自己吓得上蹿下跳,顿觉不好意思,尴尬地笑道:“那什么,我是烤得有点太燥,起来凉快一下,嘿嘿嘿嘿。”

    戚美凤见朱由检死要面子,也不点破,只是咬住嘴唇轻轻地笑了。不由得想起刚才自己被他拥在怀中,后来又紧贴着自己的耳畔说悄悄话,他那急促的呼吸都喷在了自己的脸上,感觉痒痒的。

    想到此处,戚美凤的耳根子一下红了起来。好在每个人都被火光映得通红,倒也无人注意。

    “你说这帮匪徒怎么还不退却呢?”朱由检没话找话地道,“他们明明已经知道咱们是官军了,又死了这么多人!难道是他们看上了…”

    “殿下!”戚美凤见朱由检的贼眼不住地往自己身上乱瞟,知道他准没好话,赶紧打断他道:“末将也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这土匪与商人一样,向来不肯做赔本的生意。今天他们派出这么多人,伤亡这么惨重也不肯走,恐怕必有所图。不管如何,末将和将士们定会保护殿下!”

    “美凤,辛苦你了!”朱由检感动地伸手去拍戚美凤的肩膀。

    戚美凤却以为他又要趁机占自己的便宜,连忙缩身闪避。她的动作何等之快,朱由检这一掌拍空,不留神下却失去了平衡,惊叫着倒向火堆。

    戚美凤赶忙将他拦腰抱住,才避免了这货被红烧的下场。饶是如此,朱由检的头发仍被撩着几根。慌得二人一齐乱拍乱打,戚美凤一不留神,竟一巴掌拍到了朱由检的腮帮子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周围的士卒开始时并未注意,等到朱由检大呼小叫之时才一齐看过来,却只看到戚美凤给了朱由检一记耳光,登时大惊失色,全都傻在当场!

    “末将死罪!”戚美凤慌忙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下头去。

    周围的士卒还以为信王殿下想轻薄自己的主将,主将实在受不了了,忍无可忍之下才给了信王一记耳光。

    他们心中虽然为戚美凤打抱不平,却也知道她闯了大祸,纷纷跪倒为她求情道:“殿下开恩!殿下开恩!”

    朱由检望着跪了一片的人群,哭笑不得地道:“我开哪门子恩!美凤将军何罪之有啊!要不是她出手相救,本王现在已经烧成一块焦炭了!”

    众人这才知道刚才的一幕纯属意外,顶多只能算是打情骂俏,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们当即嘻嘻哈哈地转过身去,谁也不再往这里看了。

    戚美凤从众人的反应中看出他们又误会了,急得都快哭了出来。

    朱由检忙俯身将她搀起来,开玩笑道:“美凤,没事了没事了!不要大惊小怪的,要不是你给我的这一巴掌,我的满头秀发都要烧光,只好去出家当和尚了。”

    戚美凤被他逗得破颜微笑,却又愧疚地道:“殿下,末将没有打疼您吧?”

    “不疼,不疼!”这货没皮没脸地笑道,“你摸摸,什么事也没有!”

    说着他就用手去拉戚美凤的手,想让戚美凤抚摸他的脸颊。

    戚美凤惊呼一声,连忙缩手嗔道:“殿下!好多人都看着呢!”

    朱由检心中大乐,也暂时将身处险境的紧张抛到了九霄云外。

    而与此同时,几百步之外,匪徒的阵营中却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执。

    二当家姓阎,绰号“活阎王”。他率先发言道:“大当家的,咱们不能再打了啊!你看这整了半天,死伤了好几百个弟兄,结果连人家的一根毛都没伤到,弟兄们都不愿意再白白送命了!”

    肖老雕也正在恼火,闻言大怒道:“老二,你懂个屁!正因为死了这么多弟兄,所以咱们更不能打退堂鼓!要不然,弟兄们的血不都白流了?!”

    “大当家的,当时你接这票生意,兄弟就不太同意,可是又没敢说!”另一名头目接口道,“这可不是一般的生意,是官军!人家是官,咱们是贼!人家不来剿咱们的山寨,咱们就要烧高香了,怎么还主动去招惹人家?现在可好,死了这么多弟兄,回去怎么和他们的老婆孩子交待?”

    “交待个屁!”肖老雕怒骂道,“还是那句话,咱们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的,生死有命,谁挂了只能怨自己运气不好!怎么着,听说有十万两赏银的时候,一个个眼睛冒光,净想着自己能分多少;现在稍微受点挫折,就他妈埋怨老子?当时你们哪个没同意?!”

    见肖老雕越说越生气,几个小头目吓得脸色灰白,生怕他暴起伤人,纷纷往后退却。

    活阎王见状忙劝道:“大当家的,你这是干啥!大伙儿这是敬你,这才跟你商量嘛!白花花的银子谁不愿意挣,问题是咱们没有金刚钻,揽不了这瓷器活啊!大当家的,我看不如干脆撤退,反正那一万两定金也不少了,也别太贪啦!咱们又不是没出动,死了那么多弟兄,对那边也算有交待了!”

    他这一说,那几名小头目也频频点头,还是一股劲地劝肖老雕就此收手。

    肖老雕见众人都对自己有意见,心中也是一凛,暗想这帮亡命之徒虽然平日里尊自己为大当家的,表面上一团和气,内里却都有自己的小九九。若全都反对自己,不但这个大当家要当不成,搞不好还会有性命之忧。

    他眼珠一转,看出活阎王是这帮人的主心骨,忙将他拉到一边,悄声道:“我说老二,你怎么也跟着他们瞎起哄?本来我还想给你个惊喜,事到如今也瞒不下去了,痛快告诉你吧:赏银不是十万两,而是二十万两!”

    “什么!”活阎王果然立时被打动,惊叫出声。

    “小声点,别让别人听见!”肖老雕神秘兮兮地道,“三个和尚没水吃,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只要咱们能抓住或者杀了这个人…”

    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卷画轴,徐徐展开,里面露出一张画得惟妙惟肖的人像。

    “只要能干掉他,大伙儿分十万两,咱们哥俩单独分另外十万两!”肖老雕蛊惑地对活阎王道,“拿了银子,咱们就洗手不干了,找两个海外的小岛,咱俩一人一个!在上面盖几十间房子,娶上十几二十个老婆!到时候山高皇帝远,谁也找不到咱们,岂不快活如神仙!”

    活阎王望着那张人像,仿佛望着一堆金银财宝,眼中放出光来,恨不得一口吞下去。

    而那张假作正经、眼神却略带些色迷迷的人像,不是别人,正是大明信王朱由检!

    活阎王心中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迟疑着说道:“可是大当家的,你也看到了,保护他的官军可太厉害了,尤其是那个娘们!咱们怎么才能把这银子挣到手呢?”

    “你放心!”肖老雕阴险地道,“这不是天黑了么?等到后半夜,趁他们睡着了,咱们几千人悄悄摸过去,到了跟前再一起发动!就算那娘们浑身是铁,又能粘几颗钉?”

    活阎王终于被他说动,转回身来大声道:“弟兄们,还是大当家说得对!咱们现在先休息一会儿,等到了后半夜,再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到时候,先把那个小娘们绑到一块大石头上,让你们爽个够!”

    那些小头目本来以活阎王为首,见他也赞成继续打下去,只得跟着高喊:“我们都听大当家的!跟他们干到底!”

    肖老雕见众匪徒的精神头又提高了一些,大喜道:“行了行了,别喊了!留着点力气,准备应用之物,三更以后随我一起冲杀!”

    此时,戚美凤正站在一辆战车的车顶,向匪徒的阵营眺望。可是天色越来越黑,根本看不到什么,只听得那边吵闹了一阵,随即再次归于沉寂。

    她黛眉紧锁,沉声道:“敌军必来夜袭!传令下去,全军戒备!”

第一百一十六章 深夜激战

    三更时分,月亮已经隐没在乌云之中,大地被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所笼罩。

    肖老雕、活阎王等匪首,每人各管一面,率领着数千土匪,从四面悄悄地向戚家军的车阵接近。

    为了不暴露目标,他们留下了全部的战马,蹑手蹑脚地向前行进。而被围在垓心的戚家军,也好像都熟睡了过去,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反应。

    肖老雕心中窃喜,眼看着手下从大约四五百步的距离开始,逐渐将包围圈缩小。四百步、三百五十步、三百步…土匪距离戚家军越来越近,队形也越来越密集。而对面的戚家军,仍是毫无动静。

    肖老雕一边衔枚疾进,一边在心中估算:照这样的速度,再有片刻之功,自己的人就可以摸到车阵的百步之内。到了那时,就算被戚家军发现,他们也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了。只要一拥而上,就可以把那几百官军碾成齑粉!

    可是就在此时,他只觉前方火光一亮,心中暗道:“不好!”完全是出于下意识,他猛地扑倒在地。

    而其他的匪徒还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仍然保持着前进的姿态。

    就在一瞬间,惊天动地的炮声从前方传来,震得所有人心惊胆寒!

    几乎是同一秒钟,七八发实心弹带着刺耳的呼啸声,狠狠地从半空中砸入匪徒的队伍。

    这种炮弹是其实就是一个坚硬的铁球。从炮膛射出以后,凭借着自身的重量和惯性砸向敌军,其实杀伤范围并不很大。

    但是在这个时代,这种炮弹的杀伤力仍然非常惊人。因为炮口较平,这些炮弹并非呈一个明显的抛物线,而是几乎直直地飞过来。

    匪徒们根本没想到会突然遭到炮击,站在最前一排人根本什么也没看清,就被这些飞驰而来的铁球击中,连哼也没哼一声,就被打得脑浆迸裂。

    而实心弹击中第一排土匪后,势头不减,继续向后飞去。后面的土匪阵形十分密集,当即吃了大亏。这七八发炮弹就像七八条钢铁巨龙,生生从土匪队伍中穿行了三十多步,所过之处如同开了一条血胡同,凡是被炮弹碰到的匪徒,无不骨断筋折,颓然倒地。

    直到这些炮弹弹跳着落入雪中,大批的土匪才发出极其痛苦的惨呼!

    几乎在同一时刻,四面摸上来的土匪,全都遭到一轮致命的炮击,当即伤亡数百人!距离车阵三百步左右的战场,顿时变成了人间地狱!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到处都是鲜血和脑浆,众土匪鬼哭狼嚎,一时间如同没头的苍蝇到处乱撞,登时一片大乱。

    肖老雕此时才知道官军早有准备,悔之不及。但他当了多年边军,对火炮也很熟悉,当即大叫道:“弟兄们都别慌,千万不要往后跑,那样死得更快!给我分散一点,听见炮响,马上趴下!他们放完这一轮炮,得过半天才能再次击发,咱们趁着这功夫冲过去,杀光这帮狗娘养的!”

    可是他话音刚落,那惊天动地的炮声再次响起,又是一轮实心弹呼啸着袭来。

    这次匪徒们倒是学乖了一些,纷纷扑倒在地。但那实心弹可不像后来的炮弹,主要靠弹体爆炸后飞溅的弹片伤人,而是纯靠自身的能量砸人。匪徒们虽然趴下,但只是前排的躲了过去,炮弹落在后排趴着的人身上,仍是威力无穷,又往后砸死一大串。

    而在戚家军的车阵之中,几十门佛郎机炮蹲立在地,已经开始从黑洞洞的炮口发射第三波炮弹!

    朱由检尽管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仍是兴奋地大喊大叫道:“打得好!赶紧装弹,把炮弹全打出去,炸死这帮王八蛋!”

    可是他突然发现,戚家军的炮手们都停止了发射。他大惑不解地问戚美凤:“怎么不开炮了?”

    戚美凤解释道:“殿下,我们使用的佛郎机炮经过改装,分为子母铳,每门母铳配三个子铳。火药可以预先装入子铳,发射时,将子铳直接装入母铳中即可击发,节省了不少装填的时间。但当三个子铳都击发完毕之后,仍需填装火药。而且,母铳的炮身连击三发,温度骤增,再发射就有炸裂的危险,必须冷却一段时间。”

    朱由检哪懂这里面的门道。他原以为这些佛郎机炮可以和前世的速射火炮一样,几秒钟就可以打出一炮,那几千匪徒不一会儿就能炸成灰烬。现在看来,在这个时代,火炮还有很大的缺陷,尤其是速度太慢,难怪拥有火器的明军会屡屡败给只有冷兵器的后金军队。

    就在此时,那些匪徒也已经缓过劲来。既然已经被发现,再偷偷摸摸就没有意义了。土匪们也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正好在火炮的射程之内,只有冲过这片死亡地带,贴近官军的战车,才有生存的机会。所以他们玩命地发起了冲锋,战场上顿时杀声四起,惊天动地!

    戚美凤命令炮手又发射了一轮佛郎机炮,这一轮造成的杀伤却比刚才小多了。一则匪徒们已经有了经验,不再黑压压地聚在一起,实心弹的威力顿时大减;二则大多数敌人已经冲进了百步之内,进入了佛郎机炮的射击死角。

    此时,那阵阵的喊杀声由远及近,众匪徒凶光毕露,挥舞着手中的刀枪,宛如从地底冒出的摩多怪兽,直奔车阵而来!

    朱由检见几轮炮击虽然打死不少匪徒,但冲上来的土匪仍有三四千人,不由得心头大恐,惊慌失措地对戚美凤道:“他们冲过来了!”

    “放箭!”戚美凤沉着地命令道。

    几十名士兵仍如白天一样攀上战车,对前方的匪徒一阵齐射。但匪徒们对此早有准备,大多举着盾牌,没盾牌的也找块木板凑数。因此这一轮箭雨过去,仅仅射倒了几十个土匪,大批匪徒却越冲越近,已经离车阵不到五十步了!

    戚美凤此刻面如寒霜,突然厉声喝道:“打开阵门,每个方向各出八队,摆鸳鸯阵!”

    朱由检大惊失色,心想敌人都冲过来了,怎么不依靠高大的战车抵挡,反而要冲出去呢?

    戚家军的士卒却毫不迟疑,纷纷从车阵中冲了出去。

    众匪徒呐喊着冲上前来,却突然发现对面的官军有点与众不同。

    首先是他们的队形。他们以十二人为一队,队列基本上呈一个倒三角形。但仔细看去,却又错落有致,不是完全标准的三角形。

    而他们的兵器,就更是五花八门。最前面的两人,一人双手持方形大藤牌,一人单手持较小的圆形藤牌,另外一只手端着标枪。

    在他们的身后正中,是这一小队士兵的队长,手持宽背鬼头大刀。在队长左右的两人,却端着一丈多长、碗口来粗的大竹竿子,竹竿头削得非常锋利,竹竿的身上还遍布尖锐的枝桠。

    在队长身后,四名长枪兵一字排开,威风凛凛。而在他们身后两侧,却有两人手持既像钉耙、又像粪叉的怪异兵器,看起来不伦不类。

    而在最后方,一人手持鸟铳,不紧不慢地装着火药。

    众匪徒只是略略一滞,见对方不过数百人,而己方却有数千之众,登时狂呼着冲了上来。而有些聪明的匪徒则收住脚步,开弓放箭,企图先射倒几个官军。

    那摆出奇怪队型的小队却是以固定的节奏,缓步上前,全然不为匪徒所动。走在最前面的,将方形藤牌高高举起,防御面积极大,所有射过来的弓箭全被他挡了下来。

    而有的匪徒腿快,已经冲至戚家军的十步之内。那名举圆形藤牌的士兵瞅准机会,将自己手中的标枪狠狠地掷出去,竟将冲在最前的那名土匪一枪扎得向后飞了起来。

    众匪徒顿时一惊,但官军已触手可及,哪肯后退,仍是潮水般地涌上来。

    而那名举大方藤牌的士卒十分讨厌,将盾牌一横,将匪徒严严实实地挡在外面。他力大无穷,几个匪徒撞上藤牌,竟如同乒乓球般地弹了回去。

    其余的匪徒大怒,几个人刚要从盾牌旁边绕过去,突然那两名手持大长竹竿子的士兵向前疾刺,两名匪徒猝不及防,被刺个正着。那竹竿头十分尖利,一戳就是一个透明窟窿。

    旁边的匪徒赶紧向更远处躲避。但那竹竿子足有一丈多长,横着一扫就是一大片,根本绕不过去。有的腿脚稍慢一点,即被竹竿上的枝桠扫中,立即把腿割得血肉模糊。

    后面的匪徒见状,还是想从正面硬冲,把那碍事的大盾牌撞开。

    可他们刚冲到跟前,那盾牌却突然被举了起来。盾牌后面,队长和那名圆藤牌手抡起鬼头大刀,对他们痛下杀手。劈倒两人后,其他的匪徒刚想一拥而上,那盾牌却又砸了下来,将他们隔在了外面。

    他们正一筹莫展,只听砰的一声,最后面的那名火枪手已经击发鸟铳,奇准无比,将一名土匪打得脑浆迸裂!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匪首肖老雕孤注一掷,组织手下几千人一起发动夜袭。却不料戚家军早有准备,上来就是几轮佛郎机炮齐射,打死打伤数百土匪。

    好在众匪徒已经穿过那片死亡地带,与官军展开肉搏。肖老雕心中大定,心想己方虽然伤亡惨重,但人数仍然将近十倍于官军。官军就是再厉害。十个人打一个,还是稳胜之局。

    因为此时已是深夜,战场上一片漆黑。肖老雕心想反正已经交上了手,也没有必要再隐蔽了,即命手下点起火把,争取速战速决。

    不多时,数百支火把渐次亮起,将雄伟的燕山山脉下的这一小片空地照得亮如白昼。

    借着火光,肖老雕却惊恐地发现,前面的战场根本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而是戚家军对土匪一边倒的屠杀!

    此时双方交手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冲在最前的土匪,已经被戚家军的鸳鸯阵放倒了一大片,侥幸未受伤的也无不骇惧,纷纷后退。

    而后面的土匪看不到前面的情况,还是一窝蜂地往上冲。两边的土匪冲撞在一起,自相践踏,场面极度混乱。

    戚美凤在车阵中见机不可失,急命传令兵:“击冲刺鼓!”

    传令兵得命,立即敲响牛皮大鼓,鼓点疾如爆豆。

    在车阵外厮杀的各鸳鸯队队长,听到鼓点声,已经明白主将的意图,大喊一声道:“冲刺!”

    一声令下,在最前排的大盾兵和圆盾兵立即后退,两名持长竹竿的士兵和四名长枪兵排成一列,挺起手中兵刃,一齐向前方疾冲过去。

    而那些土匪正在互相推搡和咒骂,还得小心脚下同伙的死尸,哪料到刚才那如同一块铁板,密不透风的敌阵,此时会突然冲锋过来!

    刹那间,一连串的惨叫声响成了一片。戚家军的士兵根本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有向前猛刺一招。但越是简单的招式,此时效果越大,因为对面的土匪十分密集,又是一片混乱,根本避无可避。这些士兵又个个力大如牛,往往一枪便在匪徒身上刺个对穿。

    而不论刺中与否,这排士兵马上收枪,再重复前刺的动作。几个刺击下来,前面几排的土匪竟无一幸免,全被刺倒在地,有的竟被串了糖葫芦。

    这时土匪们才意识到,如果与戚家军保持这个距离,他们的单手刀剑根本够不着戚家军,而戚家军的长枪和长竹竿子都超过一丈,却可以肆意地刺杀他们。要想反击,必须贴身格斗。

    因此有些身手还算不错的土匪,仗着人数的优势,从长枪之间的缝隙中冒死前冲,想着只要冲到近前,单手刀剑近战灵活的优势就可以发挥出来了。

    可惜他们只冲到离长枪兵不到五步的距离,即被那种类似倒月芽状的钉耙挡住了去路。这种兵器横面不下三尺,上面布满铁钉,撞上去非扎成筛子不可。

    就在这稍稍犹豫的一刹那,戚家军前排的士兵齐向后退,将距离又拉开到了一丈左右,随即又是不断地重复刺、收、刺、收的动作。而每重复一次,就多了几名土匪倒地。

    那一直缀在最后面,手持鸟铳的士兵也不闲着,瞅准较为靠后的目标就来上一枪。那些匪徒对前面的长枪阵还应接不暇,哪里顾得上注意飞来的子弹,有不少人稀里糊涂地就被打得满脸开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留在车阵中的百余名戚家军,也纷纷登上战车,对更远处的土匪开弓放箭。他们的弓箭制作工艺精良,射程可以达到六七十步,正好射到了肖老雕所在的位置,又射倒不少土匪。

    活阎王见前面的土匪死伤不断增加,却连车阵的边也摸不着,反而被排着怪异阵形的官军给赶了回来,不由得惧意大生,再次劝肖老雕道:“大当家的,这不行啊,咱们根本不是对手!再不撤,老本都赔光了!”

    肖老雕奋力击落一支射向自己的利箭,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声嘶力竭地狂吼着:“少废话,继续给老子冲!死人怕什么,死一个,少一个分银子的!没看见么,官军已经后退了,他们快顶不住了!”

    活阎王定睛一看,见官军果然向后退了十几步,已经快退到车阵的边缘,不由得心中纳闷:他们明显处在上风,为何要后退?难道真是强弩之末了?

    其实,各小队的队长只是听到了戚美凤以鼓声发出的将令,奉命稍稍后退。因为戚美凤发现,经过刚才这短短十几分钟的厮杀,土匪在阵前的伤亡已经上千,超过了之前骑兵冲锋、箭手齐射和佛郎机炮轰击造成伤亡的总和。

    但也正因如此,战场上倒下的已死和未死的土匪太多,已经妨碍了鸳鸯阵的发挥。因此她当机立断,命令士卒稍稍后退,再空出一片战场。

    肖老雕哪懂官军的意图,还以为己方胜利在望,玩命地指挥着剩余的土匪,继续向车阵进攻。

    但活阎王却留了个心眼,不但不跟着向前冲,反而后退了十几步,撤到了弓箭的射程之外。

    他心惊胆战地看到,官军果然又开始向前推进了,仍是先用大盾抵挡,用长竹竿封住企图绕过大盾的土匪,持短兵器者在大盾后伺机砍杀。待土匪冲击几次无功而返后,长枪兵再次出击,一刺一收;而钉耙兵护卫着长枪兵,不让土匪接近。最后面的火铳兵,则仍是肆无忌惮地瞄准射击。

    整个战斗过程,与刚才如出一辙。而土匪的尸体,也再一次以惊人的速度在阵前堆积起来,简直比割麦子还快!

    而就在此时,一直在车阵中抻着脖子紧张观战的朱由检,神情也终于放松下来。即使是像他这样的外行也看得出,戚家军胜局已定,土匪的溃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这时候也来了精神,手脚并用地爬上一辆战车。

    戚美凤见他也上来凑热闹,心头一紧,急阻止道:“殿下!这里是战场,太危险!请您速速回到阵中!”

    朱由检却坏笑着道:“本王的最大爱好就是痛打落水狗,本王的座右铭就是趁你病要你命!将士们杀得如此痛快,本王又岂能袖手旁观!看我的!”

    说着,他从怀中摸出汤若望送给他的那支燧发手枪,装入弹丸和火药,学着前世射击游戏中“蹲狙”的样子,猥琐地蹲在车顶上,寻找着远处较为明显的射击目标。

    这燧发手枪虽然射程较近,但也能打个二十多步。而此时土匪们都只顾着应付鸳鸯阵,谁也没注意到车阵上又爬上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说来也巧,那匪首肖老雕挥舞着手中的钢刀,正好冲着这个方向冲来。朱由检虽不认识他,却觉得他的衣着在土匪中最为华丽,块头又大,是个极好的目标。当即眯起左眼,举枪三点成一线,扣动扳机。

    只听“砰”的一声,那肖老雕本来还在狂呼乱喊,朱由检这一发冷枪射过来,他根本就没有留意。只可惜这货枪法欠点准头,未能击中肖老雕的要害部位,只打中了他的右肩头。

    饶是如此,肖老雕仍感到通彻骨髓,锁骨已被这一枪击得粉碎。

    到了这时,他也终于明白,此次的袭击是彻底失败了。

    “撤!都他妈给老子撤!”肖老雕绝望地喊了一嗓子,随即捂着肩头,率先掉头落荒而逃。

    土匪们见肖老雕都跑了,谁还肯留在这里送死,当即丢下兵器,撒丫子往后就跑。战场上就好像退潮一般,呼啦啦一声空了一半,当真是兵败如山倒。

    戚家军的士兵见终于撑到了敌军败退,激动地齐声狂吼:“打胜啦!打胜啦!!!”

    戚美凤也终于如释重负,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身子一软,差点从战车上摔下来。

    一旁的朱由检倒是,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关切地问道:“美凤,你没事吧?”

    戚美凤心中一慌,赶忙奋力挣脱道:“殿下!我…末将没事!”

    “没事就好!赶紧下令追啊!咱们让这帮王八蛋困了一天,现在他们打不过想跑,可没那么便宜的事!”朱由检恨恨地说道。

    戚美凤忙劝道:“殿下,穷寇莫追!”

    朱由检却梗着脖子坚持道:“美凤,这你就不懂了。岂不闻诗云: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戚美凤美目一亮,由衷地赞道:“好诗!不过殿下,美凤却从来没听过这首诗,不知是何人所作?”

    朱由检老脸一红,心想怎么又把老人家的诗作给搬过来了。他赶忙掩饰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再不追,土匪可都跑远了!”

    戚美凤还犹豫道:“可是将士们也有伤亡,况且厮杀了半个多时辰,个个疲惫不堪…”

    “千户大人,殿下说得对,我们骑兵去追!”石彪走过来大声请战。

    “我们骑兵去追!”几十名骑兵也跃跃欲试,用热切的眼神望着戚美凤,“千户大人,传令吧!”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戚美凤吟诵着刚刚听到的老人家的名句,终于下定决心道,“好!石彪,你率骑兵队前去追击,记住,擒贼先擒王!”

第一百一十八章 坦白从严

    茫茫夜色中,成百上千的残匪急匆匆丢掉了火把,慌不择路地钻进深山中老林中,躲避官军的追击。

    而戚家军的几十名骑兵在百户石彪的带领下,纵马疾驰,直奔正前方的山口处追来。刚才他们看得很清楚,那被信王朱由检一枪击伤、下令撤退的匪首,就是往这个方向逃跑了。

    而此时的肖老雕,在乱军之中根本找不到自己原来的坐骑,只得玩命地在雪地中奔跑,不多时已是气喘吁吁。

    他好不容易撵上前面的活阎王,声嘶力竭地喊道:“等等,等等我!你们这帮兔崽子,出了事就知道自己跑,连大当家的都不管了!”

    活阎王闻声停住脚步,不阴不阳地道:“大当家的,你还想咋着?弟兄们都死一多半了,你还吆喝个啥劲?!”

    簇拥在活阎王周围的十几个土匪,也都对肖老雕怒目而视。

    肖老雕心中一惊,强自镇定下来,用没有受伤的那只胳膊举起单刀,指着活阎王等人恶狠狠地道:“怎么意思,你们几个想造反?”

    众匪徒知道他武艺高强,悍勇无比,自忖即使他受伤了,收拾他们这伙人也绰绰有余,不由得气势一堕。

    活阎王忙赔笑道:“大当家的,你看你说的这是啥话!弟兄们吃了这么大的亏,埋怨几句也算正常,但我们对大当家的可没别的意思!我是想说咱们今后…啊!来了!”

    他突然惊恐地盯着肖老雕的身后,大叫出声。

    肖老雕吓了一跳,急忙转身观看。

    可是他回过头去,视野中却只有黑漆漆的一片,官军的骑兵马蹄声还远,似乎并没有什么迫在眉睫的危险。

    肖老雕心中暗叫不好,可惜为时已晚,他只觉后心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一柄钢刀的刀尖已从胸前冒出!

    他挣扎着扭回头去,嘴里冒着鲜血,拼尽最后的力气,对一刀扎穿自己的二当家活阎王嘶吼道:“老二!你这个王八蛋…”

    活阎王对他阴阴地一笑道:“肖老雕,你他妈才是王八蛋!你就为了独吞二十万两银子,非*着大伙儿去袭击官军,结果害死了这么多弟兄!弟兄们的命在你眼里,连一钱银子都值不上!你既然这么贪财,就到下边花去吧,别忘了,老子的名字就叫活阎王,专管你的生死!”

    说着他手臂运力,猛地抽出钢刀,反手一挥。一代悍匪肖老雕,就这样被他削掉了脑袋,死尸摇晃着仆倒。

    活阎王抹了一把溅到自己脸上的鲜血,举刀高声喝道:“肖老雕坑害自家弟兄,我活阎王替天行道,已经把他打发了!从今以后,我就是山寨之主!哪个不服?!”

    周围的土匪见活阎王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火并中取胜,哪敢不从,慌忙乱纷纷地喊道:“您就是新的大当家!弟兄们都跟着大当家的走!”

    活阎王威严地笑了一下,轻蔑地看了一眼肖老雕的尸身,冲他吐了口唾沫道:“这个死鬼抢了那么多银子和女人,都搂着不肯撒手,可惜有命挣没命花,活该!一会儿回到寨子,大伙儿先把他的家当给分了!”

    这帮土匪个个自私自利,哪有什么真正的义气可言。听活阎王这般说,觉得自己还能捞到些好处,尤其是肖老雕那些如花似玉的女人,说不定下一个晚上就上了自己的床了,当即兴高采烈起来。

    活阎王见大局已定,望了一眼正在疾速冲来的官军骑兵,急匆匆地一挥刀道:“风紧,扯呼!”

    他们就如同暗夜中的幽灵一般,凭借着对这一带地形的熟悉,不多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尽管如此,仍有二百多土匪来不及逃跑,被戚家军的骑兵追上。骑兵们纵马围着这些土匪转圈狂奔,土匪们见根本无法冲出包围,只得跪在地上高喊:“投降!投降!”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放亮。经过这一夜的激战,戚家军杀死土匪一千七百多人,连同昨天傍晚的战绩,共斩首两千余级,同时还俘虏二百三十二名土匪。而自身的伤亡却是微乎其微,共阵亡骑兵二人,弓箭手二人,步兵四人,另有二十多人负了伤。如此战绩,可谓一场不折不扣的大胜!

    此时的战场上空,又飘扬起了戚家军那威武的《凯歌》:“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赴水火兮,敢迟留!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杀尽倭奴兮,觅个封侯!”

    虽然这一战的敌人并不是倭寇,而只是些土匪,这首《凯歌》显得不太应景,但此时大家全都沉浸在胜利的巨大喜悦中,已经没人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朱由检经过这一夜的恶战,却如同做了一场可怕的噩梦,此时才从梦中惊醒。他望着横尸遍野的战场,喃喃地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戚美凤见他神情恍惚,关切地道:“殿下,您太疲乏了,请赶快回车仗中休息!”

    朱由检使劲地呼吸了几口清冽的空气,打起精神勉强笑道:“恭喜美凤!这一战杀敌数千,你立下大功一件,升官指日可待啊!”

    戚美凤忙跪倒磕头道:“末将护卫不利,让殿下受惊,哪有什么功劳!”

    虽然如此说,她心中也是颇为得意。自从父亲戚显宗力排众议,让她领兵勤王,士卒们嘴上不敢说,心中却都对家主让一个女流之辈统军的行为不以为然。

    此次大获全胜,斩首两千余级,功劳之类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全军将士在她冷静的指挥下,发挥出了最大的战斗力,打出了戚家军的威风。而且她还亲自上阵,毙敌多人,让人心服口服。

    戚家男丁不旺,她只有一个弟弟,且体弱多病,根本不能习武。因此戚显宗只得将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希望她日后能接过大旗,使戚家军的在军界和武林的威名不至于就此中断。以后,再招个上门女婿,生上几个儿子,光大门庭,代代相传。

    此次戚美凤旗开得胜,自问终可不负父亲的重托,那欣慰和兴奋之情,实是难以言表。她忍了半天也没忍住,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朱由检见她笑靥如花,一时看得呆了,不由自主地道:“美凤,你真美!”

    戚美凤顿时满头黑线,心道这信王哪里都好,就是好色的毛病改不了!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战,就又故态复萌了!

    她正羞红了脸,低头不知说什么才好,石彪风风火火地跑过来道:“请殿下和千户大人示下,这二百多名俘虏如何处理?”

    “把他们里面的头头给我押上来!”朱由检神气活现地道。

    一名小头目被五花大绑着,在几名士卒的推搡下跌跌撞撞走了过来,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体如筛糠般求饶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说!你们是哪里来的土匪,匪首是谁?之前那个小山村的村民被全体屠杀,是不是你们干的?我们的政策你是知道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朱由检杀气腾腾,连珠炮般地问道。

    那名小头目心中暗忖哪来的这种政策,但他也不敢隐瞒,只得一五一十地道:“回大人的话,小的在离遵化城东南十五里黑风山落草,大当家的叫肖老雕,二当家的叫活阎王。那个小村子的村民,实是大当家的下令杀的!”

    朱由检见果然猜中,怒发冲冠地道:“你们抢劫财物还不行,为什么要杀光所有的人?”

    “大当家的说,杀村民只为了引官军上钩,官军里面有一位大人物,才是我们真正的目标!”小头目颤声道。

    “哦?”朱由检诧异地道,“你们的大当家现在何处?”

    “大当家已经被杀死了,尸首就在前面!”

    朱由检等人由小头目指引着来到肖老雕的尸身前,突然发现尸体的怀中露出一卷画轴。朱由检弯腰拾起,展开一看,发现竟然是自己的尊容。

    “我靠!这个死鬼该不会是哥的粉丝,想把哥整上山做压寨夫人吧!”这货脑中迅速闪出了这个龌龊的想法,不由得菊门一紧。

    戚美凤也在一旁瞧见,见朱由检脸色有异,皱着眉分析道:“没想到,这些匪徒的目标竟是殿下!依末将看来,这里面必定有个天大的阴谋!”

    再问小头目,却也问不出什么来了。戚美凤试探着问朱由检:“殿下,按说这些土匪为害一方,作恶多端,又犯下袭击官军的大罪,依例应就地正法,以儆效尤。但是刚才末将听殿下说坦白从宽,是不是殿下宅心仁厚,不欲再多杀生?首恶必办,胁从不问,这样处理亦无不可,全凭殿下裁断。”

    那小头目闻听此言,急忙跪倒连连叩头道:“大人啊!小的本来就是老百姓,也是被迫着当土匪的,小的可从来没干过什么坏事啊!大人饶命!”

    “扯你妈的蛋!没干过坏事?屠杀村民,袭击官军,这要不算坏事,那什么算坏事?”朱由检咬牙切齿地道,“像这种无恶不作的匪类,不管是首恶还是次恶,都必须严惩不贷,坦白了也得从严!来呀,给本王将这些匪徒全都砍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处决匪徒

    冬日初升的太阳又大又圆,将被积雪覆盖的莽原染上了一片金色。群山之中,一条小河蜿蜒折向下游,河水的冰面上反射着阳光,犹如一条金色的丝带。

    然而与这迷人的景色极不相称的是,那条小河沟边,二百多人被五花大绑,一字排开地面向河水,面无人色地跪着。

    而在他们身后站着的,则是手捧鬼头大刀的士卒,一个个昂首挺胸,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自己身前的犯人。

    不远处,信王朱由检高高地站在战车之上,一脚踏着佛郎机炮的炮口,深吸了一口气,掩饰着自己的紧张,缓缓地说道:“斩!”

    “信王有令,斩—!”

    传令官拖着长声,将那个“斩”字清晰地送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那些临时担任刽子手的士卒,早已等得不耐烦了。此时终于得到命令,立即高高举起鬼头大刀,对准犯人后脖子上两块最突出的颈骨之间,狠狠地劈了下去。

    只听得“咔嚓、噗噗噗、咕噜咕噜”之声不绝于耳,二百三十二名土匪,在不到十秒钟的时间里,全部脑袋搬家!

    二百多具无头的躯干狂喷着鲜血,栽倒在小河沟中,将原本亮闪闪的冰面,立时染成了一条血渠!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朱由检仍被这骇人的场面吓得手脚冰凉,赶忙垂下头去,不敢再看。

    不多时,负责监斩的中军官身上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大踏步走上前来禀报:“殿下、千户大人:行刑完毕,二百三十二名匪徒,全部就地正法,请殿下、千户大人验刑!”

    “不看了不看了,咱们赶紧启程!”朱由检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跳下战车,想翻身上马,却因为手足发软,爬了几次都没能上去。

    直到戚家军的士卒全部开拔,穿过那道幽静的峡谷,那极度血腥的场面,仍在朱由检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是朱由检第一次下令杀人。他只不过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吐出了一个简单的音节,二百多条鲜活的生命,就在刹那间走到了终点。

    在那一刻,朱由检的心情极其复杂。

    一方面,他发现手握生杀大权,是一件极爽的事。只要一声令下,无数人头落地,谁敢不凛遵己命?怪不得多少人抢破头也要当皇帝,实是这权力的滋味太过诱人!

    而另一方面,他自前世穿越而来。在那个时代,法治观念虽谈不上有多么深入人心,但像处决罪犯这等人命关天的大事,也是要经过一审二审,案情复杂的还要反复重审,最后经最高法院核准,才能执行死刑。往往一场官司审下来,已经过了几年甚至十几年,死囚在狱中吃喝不愁,活得还挺滋润。

    可是在如今这个时代,人命简直如同草芥一般。没有任何形式的审讯,只凭自己的冲冠一怒,这二百多名土匪就立即被斩首!

    在这二百多人里,有没有刚刚加入,手上还未沾血腥的初犯?他们的家人,是不是还在家中傻傻地盼着他们回来?至少,他们都叫什么名字?这一切的一切,已随着那明晃晃的鬼头大刀的落下,再也无法深究。

    朱由检无暇去想,也不敢去想,他怕那些无名的鬼魂在空中跟着他,突然间发狂般地打马狂奔!

    戚美凤见朱由检有些不对劲,在山中纵马疾驰又十分危险,急忙追了上去,牢牢地拉住朱由检的坐骑的缰绳,将马速缓缓地降了下来。

    “殿下!殿下!”她那一遍又一遍温柔的呼唤,才将朱由检从如地狱般混乱可怖的思绪中解救出来。

    “美凤,我…我是不是下令将他们都杀了,有些太过草率了?”朱由检喃喃地道。

    “殿下,他们根本不是人,而是披着人皮的畜牲,留着只会为害百姓!”戚美凤劝解道,“如果殿下不在,末将一样会将他们斩尽杀绝!”

    朱由检狠狠地吐了一口胸中的闷气,缓辔向前走了几步,如释重负地道:“脑袋掉了,可就再也长不上了!我没杀错他们!”

    戚美凤默默地跟在朱由检的马后,敬佩地望着他的背影。

    她在心中暗想,如今的皇室成员,早没有了大明开国之初时的生气,个个沉溺在安乐窝中醉生梦死。只有这位信王殿下是个例外,他虽然浑身毛病,但又敢作敢为,关键时刻能体现出无以伦比的勇气。而对那些普通的百姓,甚至是作恶多端的匪徒,他都是那么的在意,绝不像很多高官显贵,只要能满足自己的私欲,哪管他人的死活。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何如此另类?戚美凤凝望着他,竟然有些痴了。

    “美凤,你说那个什么黑风山,离遵化如此之近,怎么遵化的官军不知道将他们剿灭?难道他们都是聋子或者瞎子么?”朱由检猛然回头嚷道。

    戚美凤正在想心事,冷不防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收摄心神道:“末将也觉得奇怪。此地离遵化不过十余里,昨夜我军与匪众厮杀如此激烈,还发射了佛郎机炮,怎么遵化的守军竟无动于衷,也不来支援?”

    “咱们抓紧赶路,等到了遵化,我非好好骂那里的守将一顿不可!啊哟…”朱由检突然在马上痛苦地呻吟起来。

    “殿下!您怎么了?”戚美凤慌道。

    “那什么…也没什么事,昨夜不是只顾着打仗么,忘了那个…排毒了,可能是有点发作!没关系,我挺得住!”

    戚美凤满头黑线,一朵红云飞上脸颊,心中暗嗔:这个人真是的,怎么一会儿都没有正经!

    不到一个时辰,转过最后一道山梁,地势突然开阔起来,在群山环抱之中,出现了一处方圆二十余里的谷地。

    在那片谷地的正中,一座巍峨的城池雄踞于此,扼守着南来北往的要冲。

    “遵化到了!”朱由检兴奋地叫道。

    “且慢!”戚美凤眼尖,指着城墙外围大片的圆形帐篷道,“那不是蒙古包么?怎么蒙古人竟来到了这里?”

    朱由检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果然见遵化城周围,扎下了成百上千顶大小不一的蒙古包,其中间或有骑着骏马的蒙古骑手,从帐篷之间一闪而过。

    戚美凤心中一惊:难道是蒙古人打过来了?她厉声高呼:“全军戒备!”

    戚家军的士卒赶紧摆开车阵,拉好架势,严阵以待。

    可是朱由检和戚美凤又观察了半天,只觉得遵化城周围的气氛十分诡异。

    那四面的城门大大地敞开着,吊桥也放了下来,不时有推着大车,满载着货物的百姓来来往往。

    而城头之上,明军的官兵懒洋洋地斜倚在垛口上,连兵器都没拿。一些蒙古人竟纵马来到城下,隔着城墙与城上的官兵攀谈,看起来气氛十分融洽。

    朱由检和戚美凤正在疑惑间,突然见遵化的南城门处冲出一队明军骑兵,远远地冲着这边而来。

    行至百余步处,那为首的将领高声喊道:“前方可是信王殿下的车仗?”

    朱由检扯着嗓子喊道:“我就是信王朱由检!你是何人?”

    那将领听了,纵马疾驰过来,在十步之外滚鞍下马,大礼参拜道:“末将遵化参将张铭,迎驾来迟,望乞殿下恕罪!”

    朱由检见来人獐头鼠目,形容猥琐,想不到他竟是堂堂三品参将,遵化城的边军主将。他上前将张铭扶起,疑惑地问道:“张将军,遵化城外怎么有这么多蒙古包?是蒙古人么?”

    张铭谄媚地笑道:“殿下,那是朵颜部的蒙古人。他们是来互市的。”

    经过他的一番介绍,朱由检才知道:原来明代以长城为界,与蒙古诸部落分隔开来。但蒙古人只会放牧不会种地,除了牛羊马匹,再无别物出产。而且只要稍有天灾,水草不够丰盛,便会闹饥荒。

    而游牧民族对这种情况倒也习以为常,每遇到这种年景,他们只有一个字的应对方针:抢。

    数百年来,蒙古诸部落屡屡犯境,大肆抢掠。明军虽严防死守,却总也防不胜防,败多胜少,甚至酿成了“土木堡之变”那样的巨祸。

    直到隆庆年间,借着俺答之孙把汉那吉降明的机会,在当朝首辅张居正的谋划下,朝廷与鞑靼大汗俺答终于达成封贡协议。大明除每年送给蒙古人大批钱粮外,还开放十一座边境城市,允蒙古人入关互市。

    这遵化正是十一座城市之一。大批蒙古人,尤其是与遵化紧邻的朵颜部部众,一年中多达数月在遵化城外扎下帐篷,与城内的百姓,以及从全国各地赶来的行商进行互市,出售马匹、皮毛等草原特产,换回日常生活所必须的盐巴、铁器和茶叶。那些大小不一的帐篷,也就是一个个的交易摊位。

    朱由检这才恍然大悟。戚美凤也放下心来,让戚家军解除戒备,开进遵化城中。

    回城的路上,朱由检将在途中遭到大股土匪袭击的经过对张铭讲了一遍,沉着脸问道:“张将军,遵化城外有这么多土匪,你为何不派剿灭?”

    张铭忙道:“这些年天灾频仍,附近百姓民不聊生。倒是有些泥腿子打起了歪主意,偷偷地隐匿在山中,不时抢掠。但这些人狡猾得很,出则为寇,归则为民,且往往分散行动,无迹可寻。末将派兵进山剿了几次,连他们的影子都摸不到。还是殿下天纵神威,将这些贼匪一网打尽,末将…”

    “行行行,打住!”朱由检不耐烦地打断他道,“说了半天,你是一仗也没和土匪打过!”

    “末将惭愧!”张铭涎着脸道,“殿下一路辛苦,还请先入城休息!”

    朱由检刚要策马进城,却见那数百顶蒙古包中,有一处突然骚动起来!

第一百二十章 蒙古集 市

    刚离开充斥着硝烟和血腥的战场,此时见到遵化城外一片祥和、繁荣的景象,朱由检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他望着那熙熙攘攘的蒙古包集市,心中暗想:若这个世界没有纷争,没有无休无止的杀戮,不管是什么国家,什么民族,什么宗教信仰的人,都能像眼前的人们一样,心平气和地交流,公平地交易,互通有无,各取所需,那该有多好!

    想到这里,朱由检兴致勃勃地道:“美凤、玉怜,让将士们带着辎重先入城休息,咱们去逛逛集市如何?”

    戚美凤和包玉怜听了,立时双眼放光,连声说好。

    朱由检苦笑一声,看来这爱购物乃是女人的天性,古今中外皆是如此!

    戚家军的五百士卒,押运着辎重进城,暂且不提。朱由检等人找了间路边的小屋进去,也终于脱下了厚重的盔甲,顿觉一阵轻松。

    为了不引人注目,包玉怜还特意为他换上了一套常人所穿的衣服。朱由检穿上一看,自己果然又恢复了前世的**丝气质,仍到人堆里,肯定立马就找不着了。

    等他出来之后,戚美凤又进去更换衣服。当她再次出现在朱由检的面前时,朱由检的掉出来了!

    只见她那满头瀑布般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双肩和颀背上;一双似喜非喜的俏目波光流转,顾盼生情;两片薄薄的嘴唇之上,涂抹了一些淡色的口红,显得更加娇艳;而一身貂皮缝制的长袍,更是掩饰不住她那婀娜的身姿!

    朱由检同志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望着恢复了女装的戚美凤,半天说不出话。只听“吧嗒”一声,他的哈喇子在空中划了一道完美的银线,坠落到地面之上。

    戚美凤一脸娇羞地道:“殿下不会取笑末将的样子吧?”

    朱由检如梦初醒地道:“不会,不会!还是这样的打扮好!真希望你以后再也不用穿上盔甲!”

    而一旁的包玉怜却愀然不乐。戚美凤见了笑道:“玉怜妹妹,现在不是在军中,不必担心身份暴露。你也恢复了女儿的装束吧!”

    包玉怜期盼地望着朱由检。朱由检不忍拂她的兴,也笑着点了点头。包玉怜大喜过望地进屋更换了衣服,再出来时,果然也貌若桃花,还特意在脸上施了些胭脂水粉,与戚美凤争奇斗艳,各有千秋。

    朱由检心中大乐,当即携着二美,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蒙古人的集市。一路之上,路人纷纷向朱由检投来艳羡的目光,不知道为何两朵娇艳欲滴的鲜花,竟插在了他这坨牛粪之上。

    朱由检等人走进集市才发现,原来在这里摆摊的不光是蒙古人,也有许多汉人。所贩卖的商品也是琳琅满目,既有粮米盐茶等日常所需之物,也有精美的瓷器、别致的手工艺品,还有佛像、书籍等宗教、文化用品,可以说是无所不包。

    而贩卖货物的商人也是南腔北调,既有距离较近的河北、山西、山东人,也有说着吴音软语的江苏、浙江人,甚至还有来自福建和两广地区的行商,说着没人能听懂的语言,只是用手比比划划,示意货物卖多少银子。

    蒙古人对这些产自中原之物爱不释手,往往是大手一挥,直接将整个摊位的货物全部买下。而且他们也极其善于讨价还价,用生硬的汉语,一点一点地往下杀价,直到摊主一个铜板都不肯再降,才心满意足地卷起大包小包,满载而归。

    而蒙古人所卖的东西,种类就简单得多了。除了牛、羊、马、骆驼这些活牲畜以外,也就是些毛皮、鼻烟壶之类的特产。还有些摊位,专卖草原上的雄鹰,那些扁毛畜生扑棱着健壮有力的翅膀,瞪着溜圆的双眼,对朱由检怒目而视,吓得这货只能远远地绕行。

    当然戚美凤、包玉怜这样的女孩子,最喜欢的当然还是各式各样的衣服,以及形形色色的化妆品。这里除了有汉族的传统服饰,还有颇具蒙古族特色的服装。

    朱由检童心大起,挑了两套最艳丽的服装,让戚美凤和包玉怜当场穿上。

    只见戚美凤头戴翻檐尖顶帽,帽顶插着几支美丽的羽毛;身上穿深红色对襟长袍,腰身处系着金色的腰带,袍身从腰以下高高开叉,领口和袖口处用细密的针线,绣满了各色小花。经过如此的装扮,戚美凤顿时化身为一个蒙古族的少女,在正午骄阳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得英姿飒爽。

    而包玉怜的装束又有不同。她头戴平顶圆帽,帽子边缘缀着许多长长的丝带,垂至她丰满的胸前;身上穿宝蓝色长袍,上身还套了一件纯白色的貂皮坎肩,显得既雍容华贵,又无比的妩媚动人。

    朱由检自己也挑了一身蒙古人的装束穿了。只见他头戴尖顶圆帽,帽檐上缀满红缨;身穿紫色长袍,上面绣了许多白色的圆形装饰图案。他又在腰间跨了一把装饰用的短刀,身后还背上了短弓和箭壶,活脱脱一副蒙古族放牧少年的模样。

    三人彼此对视,均是哈哈大笑。这三套衣服花了朱由检近百两银子,让卖衣服的蒙古汉子忍不住地眉开眼笑,觉得终于狠狠宰了一个冤大头。

    朱由检却不以为意,觉得只要能博得二位美人开心一笑,就是再多花一倍的钱也值!

    三人穿着新装渐次前行,喝过了大碗的奶茶,听过了悠扬的马头琴,欣赏过了优雅的顶碗舞,仍觉得意犹未尽,流连忘返。忽听得前面最大的一顶蒙古包处,又爆发出一阵狂热的喝彩声,朱由检兴致勃勃地道:“走,看看又是卖什么东西的,怎么这么热闹!”

    三人费力地挤进人群,定睛一看,却不由得变了脸色。

    原来人群之内,高高地搭了一座台子。台子之上,钉着一根又粗又长的木桩。而那木桩之上,竟绑着一名不着寸缕的妙龄女子!

    朱由检见那女子年龄大概与戚美凤相仿,约在十七八岁。她身材高挑,金发碧眼,既不是汉人,也非蒙古人,倒似是前世的俄罗斯人。

    此刻,她的双臂被高高吊起,紧紧地绑缚在头顶。她低垂着头,用满头的金发凌乱地散落在胸前,堪堪遮住了那高耸的胸部。而身上的其他部位,可就没有任何遮挡了,她只得紧紧地夹住双腿,躲避台下那些贪婪的目光。

    眼下还未出正月,正是春寒料峭之时。这少女不着片缕,不停地瑟瑟发抖,既是难以抵御凛冽的寒风,更是因害怕至极,简直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

    戚美凤与包玉怜都是女子,又自幼受诗书礼教约束甚严。即使如戚美凤整日在军中抛头露面,在男人面前,也都把自己保护得严严实实,绝不敢泄露一丝春光。

    此时在光天化日之下,突然见到这名异族女子被剥得一丝不挂,让周围的数百男子指指点点、不时出言污辱,她们感同身受,当即又羞又气,脸色发青,差点就要落荒而逃。

    朱由检也觉得诧异:难道在这个时代,就已经有了艳舞表演?不过看这情形,似乎又不像,台上的女子显然是被强迫的,倒似是一件待售的商品。

    正在此时,一个四十多岁的蒙古大汉飞身上台,以生硬的汉语,粗声粗气地高喊道:“各位尊敬的客人,欢迎你们来到我的蒙古包!愿长生天保佑你们!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帖木儿,是朵颜大塔布囊者勒蔑族长的管家!”

    “这叽里咕噜的一大堆是什么意思?”朱由检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旁边的一个汉族商人欲炫耀自己对蒙古人的了解,一边望着台上的异族女子大流口水,一边得意洋洋地道:“你连这也不知道?朵颜,就是朵颜部,在我朝开国之时归附。太祖在其故地设朵颜、泰宁、福余三卫,后来统称为朵颜三卫。在靖难之时,朵颜三卫出力甚多,故成祖皇帝将长城之外的大宁等地赐给三卫,允其放牧。

    “塔布囊,是与蒙古黄金家族通婚的家族族长才能拥有的称号,就跟咱们说的‘王爷’的意思差不多。黄金家族你知道么?谅你这小小年纪的也不知道,成吉思汗的后裔就叫黄金家族!别看蒙古自从我朝定鼎中原就败落了,可是成吉思汗的赫赫威名仍在草原上流传,哪个部落能和黄金家族联姻,那是莫大的荣光!

    “者勒蔑,是现任朵颜部中最大的一族。若论祖溯源,当年那成吉思汗帐下有四员名将,号称‘四狗’,跟随他东征西战,勇冠三军。他们分别是哲别、速不台、者勒蔑、忽必来,其中的者勒蔑,也就是他们这一族的老祖宗。”

    朱由检这才明白,原来朵颜、塔布囊、者勒蔑是三个词,他还以为是一个词呢。

    此时,那帖木儿又在台上大声嚷道:“这次我来遵化,者勒蔑族长说了:每次互市,总是我们买汉人的东西又多又贵,汉人买我们的东西又少又便宜。若总是这样下去,我们朵颜部不是要穷死了?所以这一次,我们也带来了珍贵的商品!”

    说着,他一指身后的女人:“就是她!”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奴隶交易

    高台之上,那可怜的异族少女,在数百道色狼目光的炙烤之下,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而台下的男人们,包括朱由检在内,无不支着老二,贪婪地欣赏着那名少女的每一寸肌肤。若不是畏惧帖木儿那狗熊一般的庞大身躯,有些好色之徒简直恨不得冲上台去,当即将那名少女狠狠地蹂躏一番。

    帖木儿将台下观众的表现尽行收入眼底,心中暗自得意。他继续高呼道:“去年夏天,我们朵颜部最英勇的雄鹰,大塔布囊者勒蔑大人的小儿子苏赫巴鲁,率领三千勇士远征哈萨克草原,夺取了无数的金银财宝。

    “而这名女子,也是这次远征的战利品之一。她来自遥远的西方,被苏赫巴鲁大人抓获之前,正率领着一小队士兵向东方赶路。我们的勇士杀光了她的随从,将她抓住了。

    “各位慷慨的汉人老爷!你们看,她的皮肤是多么的白皙,她的眼睛是多么的明亮,她的身材是多么的颀长!而且,据她自己说,她在她那个西方小国里,还属于高贵的贵族!谁要是把这样的女人买回家去,一定会让所有的人都羡慕得发疯!”

    朱由检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里竟然还进行奴隶的交易!按说这个时代算是封建社会,已经不可以把人当作奴隶随意买卖。可偏偏在这边关古城之外,这种罪恶的交易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地进行着!

    其实那蒙古人千年以来皆以游牧为生,而游牧民族最大的恶行就是四处抢掠。朱由检在前世,也没少听所谓的痢屎学家歌颂成吉思汗、忽必烈等人的赫赫战功。其实纵观蒙古民族的发迹史,不就是一部血债累累的烧杀抢掠史么?

    在蒙古势力最为鼎盛的成吉思汗时期,大军所到之处,要求所有异族人民必须无条件投降,乖乖地做他们的奴隶。如稍遇反抗,则屠杀所有男性,而将女子留下来,或是成为泄欲的工具,或是贩卖到极其遥远的地方,赚取这种极其肮脏的利润。

    朱由检还以为自从明太祖朱元璋将蒙古人从中原驱逐出去,这个马背上的民族已经元气大伤,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逞凶了。现在看来,他们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只是把欺负的对象转移到了其他地方而已。

    尽管朱由检对这种禽兽般的行为感到十分愤怒,但周围聚拢的其他汉人,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大声叫好,还有人急切地问道:“这个女人卖多少银子?”

    帖木儿狡黠地眨了眨小眼睛,大声宣布道:“这名女子是稀罕之物,又是我们千山万水地运回来,给她吃给她喝,银子当然不能少要了。起价一千两白银,每次竞价提高五十两,哪位老爷出价高,她就归哪位所有!”

    此言一出,台下一片哗然。有人高声喊道:“一千两?太贵了吧!便宜点行不行?”

    帖木儿闻言不悦地道:“我说你们这些老爷,做生意不要这么吝啬!你们仔细看看她的容貌!”

    说着,他用手猛地向后一拽那名少女的金发。少女吃痛,只得扬起头,之前一直被金发遮住的面庞也露了出来。

    朱由检望见她那原本精致,如今却因为痛苦和屈辱而有些扭曲的面容,心中猛地一沉,暗暗自责:自己不也是正在伤害她的人之一么?

    而周围的人群,却发出一片啧啧的惊叹之声,无不被少女那充满异域神秘色彩的美貌所打动。

    可还是有些人起哄道:“一个女人有什么稀罕,就算长得好看些,也值不了一千两银子!只要吹了灯,钻了被窝,管她是俊是丑,还不是一个样!”

    人群哄堂大笑之际,帖木儿也冷笑道:“这位老爷,您说得可是大错特错了。女人和女人能一样么?你们看!”

    说着,他竟用他那双粗糙的大手,无耻地托起少女的胸部,得意洋洋地道:“看见没有!这么大的物事,你们汉人的女人谁能比得了!”

    人群中顿时又爆发出一阵喝彩声和口哨声。那名少女却只能无助地仰着头,轻轻地呜咽着,任屈辱的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朱由检已经快看不下去了。而戚美凤和包玉怜,也都深深地低下了头,一方面是对那命运悲惨的少女不忍卒睹,另一方面,对自己那个部位的尺寸,也还真有些自惭形秽。

    可却偏有些冷血的汉人还故意挑刺道:“人是不错,可惜落到你们蒙古人的手里,早都不知道被玩了多少遍了吧!这样的贱女人,我们的青楼里有的是,谁稀罕这个洋婆子!”

    帖木儿早有准备,纵声长笑道:“你们这些汉人还真是奇怪,女人睡过就不是女人了?不过,我们的大塔布囊早就知道你们有这种怪癖。放心,她还是个处女!”

    “你说是就是?谁信啊!”台下的看客继续起哄。

    “如若不信,可当场上台来查验!”帖木儿满面红光地道,“不过,上台者需先缴纳十两银子!”

    此言一出,真有几个好色之徒爬上台来乱嚷道:“我交钱!”“我也交钱!快让我看看!”

    帖木儿笑容满面地收下了几人举着的银子,大叫一声道:“我们蒙古人做生意,讲究的就是实实在在,童叟无欺!不像你们汉人,总要耍奸使滑!你们几个看好了!”

    说着,他一个箭步蹿到那名**少女身前,探出双臂,用力去掰她的双腿。

    那少女虽然已经赤身露体,但对自己最后的防线,仍是不肯放弃,当即尖叫着向帖木儿乱踢。

    那帖木儿银笑数声,突然猛地攥住了少女的脚踝,腕上运劲。

    那少女凄厉地惨叫一声,双腿松弛下来,被帖木儿粗鲁地向两边大大分开。

    台上的几个人立即奔上去,将脸拼命地往前凑,欲将那少女的神秘地带好好地欣赏一番。

    台下的朱由检此时却再也忍不下去,大吼一声道:“住手!”随即猛地冲上高台。

    帖木儿见朱由检上台,把那张紫红色的大脸一沉道:“这位小兄弟,你若是也想查验,请先交十两银子。而且,必须排队!”

    朱由检却根本顾不得理他,冲上去就把那几个围在异族少女身边的汉人推到一边。因为用力过猛,有一个还被他直接推到了台下,狠狠地摔落于地,登时摔得鼻青脸肿。

    帖木儿大怒道:“你这小子想做什么!”

    “这女子我买了!”朱由检见他气势汹汹,心中倒也有些发虚。但他实在看不得那少女继续遭受非人的侮辱,只好鼓足勇气,将胸脯一拔道:“一千两银子你随我去取,快将她放下来,不要让别人再看!”

    帖木儿的脸色当即由阴转晴,哈哈大笑道:“没想到这位小兄弟倒是爽快!不过,这一千两银子只是起价。能不能把她带走,就要看有没有其他老爷也看上她了。”

    话音未落,台下已经有人扯着嗓子高叫:“我出一千零五十两!”

    这人一喊,气氛登时更加活跃起来。原来早有不少商人看上了这名少女,只是都想往下压价,才故意横挑鼻子竖挑眼。此时见已经有人加价,再渗着就没自己的份了,当即着急起来,频频加价。不多时,竟已将价格抬高到三千两银子。

    帖木儿喜得眉开眼笑,对着呆立在台上,急得满头大汗的朱由检道:“这位小兄弟,看见没有?现在已经有人出价三千两了。你要是出不了更高的价格,就赶紧下台去。另外,你刚才趁大伙儿不注意,这么近地偷看了半天,还得补交十两银子!”

    台下的人又是一阵哄笑,纷纷讥讽朱由检人小鬼大,假借竞价之名上台,实则只是为了近距离地一饱眼福。看他这副瘪三样,恐怕连十两银子都掏不出,还是赶紧滚下来,找个没人的地方打打飞机吧!

    就连那被绑着的少女,都对朱由检怒目而视,恨极了这个把自己当作商品,率先出价的矮个子!

    朱由检恼羞成怒,脑门上的青筋都迸了起来,大吼一声道:“放你娘的屁!谁偷看了?”

    帖木儿闻言把脸一沉,狞笑着道:“少说废话!你要再不多出银子,别怪我蒙古汉子手重,却要把你丢下台去!”

    台下的戚美凤吃了一惊,刚想出手去救信王殿下,却听朱由检咬牙切齿地道:“我出一万两!谁再敢加价,我襙你们的八辈祖宗!”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谁也想不到朱由检竟肯出这么大的价钱。那些商人多是经营小本生意,一两千两银子已差不多是他们能拿得出的极限。是以刚才的一通乱喊乱叫,倒是跟着起哄的居多。此时见朱由检直接提高到一万两,那真是想都不敢想,谁也不再吭声了。

    帖木儿连问三遍,见无人应答,猛地一拍手道:“好!一万两银子,成交!我说这位小兄弟,你的银子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They will kill all!

    朱由检刚为自己买下了这名异族少女,使她免遭饿狼的蹂躏而庆幸,忽听帖木儿问自己的银子在何处,立即傻在当场。

    若是在京师,一万两银子虽不算少,朱由检倒也拿得出来。可是此次代天子出征,启程时极为匆忙,根本没时间回信王府,连换洗的衣服都是皇后偷着送给他的。别说一万两银子,他身上就连十两银子都没有。

    帖木儿见朱由检神情尴尬,怒气冲冲地问道:“你该不会是没银子吧?要是你敢戏弄我们蒙古人,我非把你活劈了不可!”

    朱由检见他凶相毕露,心中一阵发紧,只得硬着头皮道:“银子有的是,不过一万两这么大的数目,我当然不会带在身上。你先把她放了,然后跟我进遵化城去取银子!”

    他虽如此说,心中却暗想道:只要进了遵化城,那可就是我老人家的地盘了。你个死人贩子只要敢进城,别说一万两银子,一两你也别想拿走!不但拿不着钱,哥还非得打你个半死,让朵颜部的人出钱把你赎回去,才算拉倒!

    帖木儿却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笑嘻嘻地道:“这位小兄弟,按说呢,你说的是有道理。一万两银子,傻子才会背在身上。但是你初来乍到,可能还不懂这里的规矩。按照大汗和大明皇帝订立的协议,我们蒙古人可以在遵化城外做生意,却是不允许进城的。你要我跟你进城取银子,那可不是难为我么?”

    “那你说怎么办?反正我没带那么多!”朱由检带着点耍无赖的语气道。

    “好办!”帖木儿不紧不慢地道,“你进城去取银子。只要把一万两银子运过来,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不过,若你一去不返,或是这段时间里,又有哪位老爷出了更高的价,那就莫怪帖木儿不候着小兄弟你了,哈哈哈哈!”

    “我去你大爷的!”朱由检也急了,索性将无赖进行到底:“人已经是我的了,你还想抵赖不成!要么跟我去拿银子,要么现在就放人,等我回来再结算!”

    说着,他就要动手去解绑缚那名异族少女的绳子。

    帖木儿把眼一瞪,大吼一声,声如巨雷:“好小子,我看你纯粹是来捣乱的吧!你要是敢破坏我们蒙古人的规矩,看我不把你那小细脖子给拧断了!”

    朱由检吓得面色苍白,但还兀自嘴硬道:“规矩是你们蒙古人一家定的?你在这贩卖人口,朝廷没把你抓起来已经算网开一面了,别给脸不要脸!”

    帖木儿终于彻底被朱由检激怒,突然一拳奔着朱由检的面门狠狠地砸过来。

    朱由检哪想到这蒙古人一言不合,说动手便动手,连点预兆都没有。眼见沙包般大小的拳头带着风声袭来,他根本来不及躲避,只得把眼一闭,心想挨完这一记老拳,自己的脑袋恐怕就要跟《水浒》里的郑屠一样,做个全堂水陆的道场,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了。

    就在他闭眼等死之时,戚美凤将身一纵跃上高台,用足尖对准帖木儿的腿弯,凌厉地一点。

    那帖木儿根本没料到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自己竟会遭到偷袭。腿弯处乃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之一,戚美凤这一点又使上了十分的力道,帖木儿哪还受得住,当即如触电般剧颤,双腿一软,跪倒在台上。那一拳也没凿到朱由检,而是狠狠地砸在了台面上,竟将木板搭成的台面砸了个大窟窿。

    只是这样一来,从台下观众的角度来看,倒像是帖木儿主动给朱由检下跪,当即引发了全场的一阵哄堂大笑。

    在哄笑声中,帖木儿挣扎着爬起身,已是血灌瞳仁,二话不说,从腰间抽出短刀,冲着戚美凤恶狠狠地劈来。

    戚美凤冷笑一声,轻盈地侧身避过这一刀,突然又是向上一纵,单膝弯曲,撞向帖木儿的下巴。

    她出身武林六大世家之一的戚家军,武功路数与别家大有不同。其他门派,往往更加注重招式的美观与动作的舒展;而戚家军则全从实战出发,力求一招制敌。

    这记“金鸡独立”,就是戚美凤最爱使的招数之一。别看动作幅度不大,力道却十分强劲,攻击的地方又同样是较为脆弱的下巴。

    即使是帖木儿这样的壮汉,也受不了如此的重击。只听咔嚓一声,他的下巴已经被撞脱了臼,当即仰面朝天摔倒在台上,那把短刀也远远地甩了出去。

    帖木儿这才知道,别看眼前这个俊俏的汉人女子穿着蒙古族服装,看似天真烂漫,实则武功惊人,就是三四个蒙古大汉捆到一块儿,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他因轻敌而吃了大亏,感到十分懊恼,托着下巴艰难地跪在台上,很想要怒骂几句。可是脱臼之后,只剩下难以忍受的巨痛,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戚美凤见帖木儿已经无力发动反击,当即来到那名异族少女身前,用一顶披风将她的身体遮挡住。随后向帖木儿欺近一步,厉声叱道:“你这人胆子好大,竟欲殴打我家公子!”

    帖木儿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满面愤怒地指着朱由检,滑稽地呜呜作声。

    “此处是大明疆土,你当众侮辱这名少女,已经触犯《大明律》,犯下死罪!”戚美凤义正辞严地道,“念在你是蒙古人,我家公子宽宏大量,只要你放了这名女子,就饶你这一次。若还敢纠缠,定斩不饶!”

    围观的上百汉人,绝大多数是普通的行商,对武术自是一窍不通。见戚美凤两招就把帖木儿打得跪地不起,还以为是这个蒙古人太过脓包,竟连一个柔弱的小姑娘都打不过,还被她骂得张口结舌,不由得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而在周围摆摊的蒙古人见了,却都吃惊不小。他们知道,帖木儿在朵颜部中是出了名的勇士,尤其擅长步下肉搏,却不想竟在一名汉族少女手上吃了大亏。此时他们相互一递眼色,都缓缓地拉开架势,有的甚至拉出了弯刀。

    而朱由检却浑然不知。见戚美凤出手相救,他心中大定,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终于将那名异族少女的绑绳松开。

    少女紧紧地用披风裹住自己,嘴唇不住地颤抖,却似在急切地对朱由检说着什么。

    朱由检凑上前去仔细分辨,感觉少女说的可能是俄语,却是一个字也听不懂。

    那少女见朱由检一脸迷茫的神色,更加焦急,又换了一种语言,如同打机关枪一样念叨个不停。

    朱由检连英语四级都没过,其他的语种就更是不知所云了。他听着像是法语,又有点像西班牙语,反正是拉丁语系的语言。那少女对牛弹琴了半天,这货只是一个劲地摇头表示不懂。

    少女见他还是不明白,已经急得流出了眼泪。朱由检见她如此,也觉得她可能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告诉自己,可惜语言不通,无法表达。

    这货心想英语在前世可是世界语言,没准这少女会说。他嗫嚅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canyouspeakenglish?”

    “yes,ican!”那少女宛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朱由检的双手,拼命地点头。

    可这样一来,披在她身上的披风就滑落到了台上。朱由检望着眼神中充满急切和期盼的**少女,当即色心大动,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可那少女却浑然不觉,仍是急切地道:“theywillkillallthepeople!all!”

    朱由检虽然英语过不了四级,但这几句简单的对话,他还是听明白了。

    不过他更加莫名其妙:她是说“他们要杀光所有的人”么?“他们”是谁?“他们”又要杀光谁?

    就在此时,一个二十多岁的蒙古男子飞身上台,一个箭步来到帖木儿跟前,猛地向上一托他的下巴。

    “啊!”帖木儿惨叫一声,差点被疼昏过去,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却发现脱臼的下巴已被重新安了上去。

    “苏赫巴鲁大人!您终于来了!”帖木儿捂着高高肿起的腮帮子,惊喜地叫道。

    苏赫巴鲁阴阴地一笑,突然拔出随身佩戴的马刀,向北方一指,纵声狂笑道:“你们看!我的父汗,大塔布囊者勒蔑,已经率军赶到了!”

    朱由检与戚美凤诧异地抬头观看,果然见北方尘头大起,数千蒙古铁骑摇旗呐喊着,正从山口的官道向这边疾驰而来!

    “朵颜的勇士们!给我动手!”苏赫巴鲁改用蒙语狂吼一声,同时恶狠狠地冲着戚美凤横刀削来。

    而这由成百上千顶蒙古包组成的大营中,所有的蒙古人,刚才还是慈眉善目,不厌其烦地与汉人讨价还价,交易商品。此时听到苏赫巴鲁一声令下,却全都抽刀在手,露出了狰狞的本来面目,对着猝不及防的汉人百姓痛下杀手!

    顷刻之间,遵化城外的集市,变成了一片死亡的血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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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重征天下介绍:
崇祯:重征天下是饱吹饿唱写的历史传奇类小说....一个屌丝青年穿越到了明末,不幸成为了尚未登基的亡国之君--崇祯。在那个波云诡谲、动荡不安的时代,他如何挑战宿命,完成自我的救赎?手无缚鸡之力、没有逆天科技,他又如何转动历史的车轮,书写属于自己的传奇?且看《崇祯:重征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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