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清军班师
通州火光一起,皇太极的正黄旗大营就望见了。清军急忙派五千骑兵前来增援,可是毕竟两地相距四十里,等赶到的时候,通州卫署已经被烧成了白地,二十多万石粮食也就此化为乌有。
而此次冒充清军赚开城门的,正是定南将军李来亨。自从与李定国在保定分手后,李来亨奉旨率兵悄悄北上。为了确保此次行动的隐密性,他白天不敢行军,专找老百姓已经逃空的村子驻扎,同时向四面八方派出探马。
一旦清军接近,只要是三十人以上的队伍,李来亨都不得不率部移营,以防清军发现后返回报信。只有那种胆大包天、十几骑甚至七八骑就敢出来抢掠的,他才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予以全歼。
只有到了晚上,李来亨才会率领麾下李守俊、李守义、黑有功、缑明显等四部人马,悄无声息地向东北方向转移。
一连七八天,李来亨部就在容城县、雄州府、霸州府、固安县一带转来转去。霸州府和固安县已被清军占领,可是守军硬是不知道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竟潜伏着一支多达四千骑的明军。
直到摸到固安县东北的一片密林中,不再有暴露之虞,李来亨才向朱由检飞鸽传书,通报了自己的位置。从此再向北数十里,就是清军正蓝旗的大营,如果被清军发现,李来亨部其实非常危险。
而他之所以甘冒风险来到离京师这么近的地方,目的只有一个:遵照朱由检的圣旨,寻机突袭通州,把通州的存粮全部烧光!
这步棋难就难在时机的选择。太早了不行,比如清军还没有分出偏师的时候就来这一手,清军就会高度警惕,不会再分兵去打别处;太晚了也不行,如果让皇太极得知偏师失败的消息,他很可能会立即班师,班师自然要把通州的粮食全部运走,那就没有机会下手了。
当清军屡挫于城下、两路偏师也相继遭到重创,尤其是接到郝永忠刚刚发来的告捷密信后,朱由检觉得时机终于成熟了。他立即飞鸽传书给李来亨,李来亨则让专门学过满语的黑有功把头发剃了,打扮成清军的模样,再穿上歼敌时得到的清军号衣,打头阵骗开通州城。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李来亨选择的进军路线也是险到了极点,他就是从正黄旗大营和通州之间的狭小缝隙中穿过去的。一旦不幸被清军识破,李来亨也就只有迅速向北遁入燕山之中了。
幸好皇太极把注意力全放在京师守军,以及山海关、宣府、保定三地的官军上,根本就没想到明军居然敢摸到他眼皮子底下来。当手下把通州城粮仓被焚、孙得功被掳走的消息禀报给皇太极时,本来他还在为无法对付京师守军的骚扰性攻击而上火,这下更是勃然大怒,连连跺脚道:“朕真是看错了孙得功这个没用的废物!一夜之间,他把大军入关的一半战果都葬送了!”
正捶胸顿足之时,豪格领着镶蓝旗的败军也逃回来了。在易县被明军用水攻杀得大败后,豪格心胆俱丧,在路上一刻也没敢停留,直接逃回京师城下。因为害怕明军追上,豪格命令抛弃一切能抛弃的东西。数天之前开拔时,镶蓝旗是一万五千骑兵,兵强马壮,傲气冲天;如今却只剩下一万疲卒、七千匹战马,真是吃一碗拉一盆,本都不够!
紧接着代善和岳托又派快马回来报信,禀告了战事不利的详情。这时别说是皇太极,就连多尔衮等人都感觉大事不妙。这时候他们可没心情内斗了,下一步如何行动才是最为关键的。
于是皇太极立即召开御前会议,多尔衮首先发言道:“皇上,我低估了明军的能力,两路偏师都遭败绩。若不是我坚持引诱明军,恐怕我大清八旗铁骑也不会受到这么大的损失。罪责在我,请皇上重重责罚!”
众人都没想到多尔衮会主动揽责,其实他虽然是主要建言者,但拍板的还是皇太极,领兵出征的也另有其人,怎么也轮不到他多尔衮来承担责任。
但他这个表态,实则是为所有人开脱,登时得到了所有满清贵族的好感。就连他的死对头豪格,都觉得这次多尔衮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帮他说话,不禁对这个曾经给他戴绿帽子的小叔叔投去感激的一瞥。
皇太极也很赏识多尔衮此举,因为这种局面下最容易互相推卸责任,现在多尔衮一番话,不但避免了这种情况,而是促使着大家劲往一处使,实在相当高明。
因此他只沉声应道:“老十四不必自责,决定是在御前会议上做出的,人人有份,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依你之见,我军现在该怎么办?”
现在像济尔哈朗、德格类、豪格等人,已经吓得没了主意;而阿济格和多铎,本来就是惟多尔衮马首是瞻。因此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多尔衮身上,多尔衮便侃侃而言道:“皇上,为今之计,应当立刻班师。不管怎么说,此次皇上御驾亲征,攻破明朝数十府县,缴获的粮食虽有损失,还剩下二十万石,金银财帛等物无算,还是一个大大的胜利。虽然也折损了些人马,但各旗主力仍在,比起征讨林丹汗,我们的伤亡并不算多。
“所以我们应该趁明军各路人马还没包抄过来的时候,立即翻过燕山,仍借道草原返回辽东。明朝此役同样是元气大伤,待来年我军充分休整之后,仍要卷土重来。如是者反复几次,何愁明朝不亡,我大清不兴?”
众人也纷纷附和,把皇太极心里也说得很舒坦:这不叫被打跑了,这叫引得胜之兵班师嘛。
这时济尔哈朗问道:“那咱们应该走哪条路出关?”
多尔衮胸有成竹地道:“仍从喜峰口原路返回。一则那里的关隘已经全部被我们破坏,二则也可接应阿敏的东路军。”
“好!”皇太极当即做出决断,“就这么定了,晓谕各旗,立即拔营起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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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还是喜峰口
一旦决定班师,清军的反应速度还是相当惊人的。当天晚上,正红旗和镶红旗就从宣府铩羽而回。清军入关总兵力合计十六万人,除了阿敏的镶白旗二万人外,十四万人到现在折损了将近两万,其中正红旗三千,正蓝旗二千,镶蓝旗将近四千,其余则为蒙古八旗和汉军旗,损失不可谓不大。
好在皇太极亲统的上三旗,也就是正黄旗、镶黄旗和正白旗这三支八旗军的绝对主力,到目前为止还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损失。也就是说,清军的战斗力并未下降多少。
皇太极立即下令连夜班师,十二万清军浩浩荡荡、有条不紊地向东退去。皇太极还希望明军能自不量力地出城追击一下,那样他就可以在野战中将其彻底歼灭,好出出这些天来的一口恶气。
但是明军并未上当,只是在城头远远地监视,也没有勤王兵马跟上来。皇太极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好拿不会动的城池出气。路过通州之时,皇太极又下令清军放火。本来李来亨只是纵火烧毁了存放粮食的通州卫署,清军则是一把火把整个通州城烧了个精光。朱由检与陈圆圆邂逅的梦红楼和燃灯古塔,也在这场大火中被付之一炬。
当然,清军并非一无所获。除了在通州得到的二十多万石粮食以外,他们还从各府县村镇中掠夺了大量的财物。除了金银以外,什么家禽家畜、衣物布匹、锅碗瓢盆…总之只要是方便拿走的,清军全部席卷一空。单是白银,搜刮的数量就达到二百多万两,几乎顶得上大明将近一年的田赋收入。
本来清军还俘获了数千百姓,不过这些百姓已经在京师保卫战中全部死亡。这时皇太极不禁有些后悔,心想不该在遵化等地屠城。现在虽然钱粮收获颇丰,但人口却没抢到,单是运输这些战利品都需要花费很大精力。
两天之后,直到清军抵达蓟州,朱由检才确信敌人是真的撤了。与此同时,郝永忠、李来亨二将也领兵驻扎在京师城外。
自从李来亨与李定国奉旨南征,他和郝永忠已经半年未见。今天终于胜利会师,那份亲热劲就别提了。不过才寒暄了两句,李来亨便红着脸悄声问郝永忠:“郝大哥,小凤最近还好吧?从秦王庄不远千里来到京师,也不知道她适应了没有…”
“你个小兔崽子,不先问圣上和各位娘娘是否安康,也不问你郝大哥作战情况如何,就知道问小凤!”郝永忠笑骂道,“放心吧,小凤跟着你嫂子在纺织厂做工,各方面一切都好,也比过去胖些了。估计今天圣上就要召见我们,也许你今天就能见到小凤哦。”
不过他们二人期盼的召见却没有发生。尽管清军已经走得远了,但将近一个月以来,城内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全都精神高度紧张,可以说是每天数着城头的枪炮声过日子。为了安抚城中百姓,让他们相信城防万无一失,朱由检并未立即开城,当然外面的兵马更进不来。
第二天清晨,朱由检降旨:郝永忠与李来亨合兵一处,尾随清军严密监视,但也不要贴得太近,要保持至少三十里的距离。至于京师防务,除了继续由解胜的五军营和三千营,以及城中的预备役部队警戒外,还调卢象升的天雄军入京,在太平门外驻扎,以策万全。
当皇太极得知明军跟了上来,初时还非常兴奋,打算杀个回马枪,把这支骑兵部队一口吃掉。孰料郝永忠十分机警,在大部队行动前,总会派出骑着安达卢西亚马的侦察兵。只要清军有回头的迹象,侦察兵掉头就跑,禀报给郝、李二将后,二将则是严阵以待。
如此反复折腾几次以后,皇太极也烦了,命手下打制了一块牌子,上书“各官免送”四个大字,沿途一路打出。一来用此牌羞辱明军将士,而来则是希望明军气不过而追击上来,那他就又有机会打歼灭战了。
孰料明军不但不为所动,反而也打出许多牌子。牌子上写的内容则是五花八门,有的写“赔了夫人又折兵”,有的写“驱逐鞑虏”。其中最大的一块牌子上却仅有三个字,每个字都比一张八仙桌还大:滚犊子!
见心理战术不能奏效,皇太极也只得从蓟州折向东北,经遵化向喜峰口缓缓撤退。当然,蓟州和遵化这两座千年古城也未能幸免,全被清军纵火焚毁。
尤其是蓟州,乃是蓟辽总督和蓟州总兵官治所所在,城中原有百姓五万,也算得上是京东首屈一指的大城。过火以后,却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就连城墙都烧塌了大半,恐怕没个十几二十年是难以恢复元气了。
焚毁二城后,清军继续北上,一路畅通无阻,郝永忠和李来亨则在后面远远地坠着。
很快大军进入燕山山区。此时已是中秋时节,金风送爽,群山层林尽染。经过这几天来的精心调养,皇太极鼻子流血的症状已经得到控制,他自己也觉得神清气爽。
还在蓟州之时,皇太极就与东路军阿敏取得联系。阿敏的收获一点也不比皇太极少,除了同样抢掠到大量钱粮以外,还占据了永平和迁安两座城池,现在正在猛攻抚宁。皇太极当即决定让阿敏相机处置,自己则直接率主力大军先行出关。
虽然对此次入关,没能达到大量歼灭明军的战略目的而很有些遗憾,但皇太极也暗下决心:以后每年都要入关,千万不能让明朝消停了。别的不说,那些层出不穷、他连见都没见过的火器,就足以让他心惊胆战;如果不拼命消耗明朝国力,这些东西要是在明军中普及开来的话,可就够清军喝一壶的了。
这一日清军已接近喜峰口。一个月前从喜峰口入寇时,清军照例在关隘中放了一把大火,烧毁了关口中的所有建筑,城墙也捣毁了一大段。今天只要越过这座烧得焦黑的关口,清军就回到了大草原上,那可真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孰料突然有哨探来报:“皇上,前方的关隘被一股明军占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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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且战且退
听说有明军在喜峰口关隘阻路,皇太极感到十分诧异。因为清军入关便是从这里入的,大将赵率教即是牺牲于此,所部明军不是战死就是南遁了。
此后皇太极虽然率领大军去攻打京师,但在遵化、蓟州等地也一直留有部队。少则一个牛录,多则两三个牛录,兵力虽然不多,却能起到防止明军复占此地的作用,亦可确保与东路军的联系。而且这些部队分布相当分散,如果有明军从南边过来,他们必会有所察觉。
可是皇太极之前一直没有收到任何有关明军的报告,直到来到喜峰口关前,才发现关口已经被明军占据,这真让他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但清军既能入关,自然也能出关,区区一个喜峰口,最多能容纳数百明军,这点兵力皇太极还没放在心上,立即命贝勒多铎率领一千正黄旗骑兵和三千汉军旗士卒前去攻打。
之所以不是像入关时一样全军发动,主要是因为喜峰口内外地形不同。关口外面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清军当然可以全军杀到山下,在非常宽大的正面上直接翻山,绕过喜峰口城关。
而回去就不一样了,从遵化到喜峰口基本上都是狭窄崎岖的山路,清军一方面并不急于出关,另一方面押运着大量的物资车辆。人能翻山,马也勉强,但车就不能直接翻山越岭了,除非清军像傻小子一样把所有东西全用人力扛过去。所以清军也始终是在路上前进,自然也要从喜峰口把物资运输出去。
如此一来,清军的队伍就拉得非常长,头尾足有将近二十里远。这么长的队伍,当然无法发动全面攻击,只能让先头部队攻城。当然这也已经足够了,因为多铎的兵力至少在明军的十倍以上。
此次入关作战,多铎一直跟在皇太极身边,没能得到独自领军作战的机会,心中一直耿耿于怀。别看他今年只有十四岁,但身形已经与成年人无异,臂力惊人,打起仗来更是身先士卒,勇冠三军,是满清贵族中的后起之秀。
做为努尔哈赤倒数第二小的儿子(最小的是十六子费扬果,今年只有七岁),多铎与他的哥哥多尔衮一样,深受努尔哈赤的喜爱。努尔哈赤一度想把汗位传给多尔衮,军权则分一半给多铎,只是因为突然暴毙于金州,才让这两人的命运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结果不但多尔衮没能当上大汗,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兄弟的母亲大妃阿巴亥还被莽古尔泰矫诏被迫殉葬,三人失去了靠山,年纪又小,一度连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成了大问题。
幸亏皇太极为了制衡其他三大贝勒,有意庇护三兄弟,多尔衮也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与阿济格和多铎一起向皇太极效忠。此后三人颇得皇太极重用,阿济格因为年龄较长,经常独自领兵作战;多尔衮则被皇太极视为最大的智囊。
只有多铎因为年龄太小,皇太极一直不肯给他兵权,但御驾亲征时,多铎也同样上阵厮杀。今年夏初在与察哈尔林丹汗的大战之中,战局一度胶着,正是多铎直冲林丹汗的帅旗,林丹汗为避其锋芒仓促遁走,才最终导致大败。
从此皇太极对多铎也开始器重起来,让他在正黄旗中先统领一个甲喇,也就是五个牛录。但是正黄旗一直跟随皇太极行动,清军的战术一向是汉军旗、蒙古八旗等炮灰先上,然后是下五旗,到了战局明显占优的时候,上三旗的精锐骑兵才会出动。可是此次入关,清军自始至终也没能迎来这个局面,多铎自然无用武之地。
现在好不容易得到一个立功的机会,多铎自是大为兴奋。他也知道喜峰口关隘狭小,明军不可能有太多兵力,索性也懒得派汉军旗当炮灰了,不分满汉,直接率领四千人就杀了上去。
可是越往关前走,道路就越难行。本来山路就很崎岖,明军又事先做了准备,几乎每隔数丈,就会挖一道深深的壕沟,或是把砍倒的树干横在路中。在这种情况下,想骑马直冲关下显然是不可能了,多铎只得命清军下马步行,并奋力填平沟壑,移开障碍物。此举不光是为了这次进攻,同时也是给后面的粮车开路,否则即使攻下喜峰口,大批物资还是运不过去。
而前面的明军则十分讨厌,他们并不是坚守不出,而是派出不到二百弓箭手堵在路上且战且退。因为喜峰口位于岭上,从哪边进攻皆是仰攻,明军居高临下放箭,自然占了很大的便宜。山路既窄又难以通行,清军虽然人多势众,但苦于无法展开,常常只是最前面的十几个人能与明军对射,后面的则只好瞪眼看着。
好在明军似乎并不打算死战,齐射一轮后,便向后面退却一些,多铎便命清军冒死进攻。在付出了将近一百人的伤亡后,总算攻到了关前的一片开阔地,一个月前,赵率教正是牺牲于此。
这时明军全部退回关内,多铎也暂时停止进攻,等后面的几千清军全部上来,然后重整队形。一遇到这种攻坚战,多铎仍是故技重施,还是得让汉军旗打头阵。为了尽快拿下关口,多铎终于命令一千正黄旗士兵分成左右两路,去翻越喜峰口两旁的高山,打算迂回到后面将明军团团包围,然后全部歼灭。
主子既然下令,汉军旗的士卒明知是去送死,也只好呐喊着冲了上去。好在这支明军只会放箭,似乎并无火器,更无大炮,也让这些汉奸们心中稍微有点底气。
但不管怎么说,明军依托守城之利,还是给清军造成了很大的杀伤。多铎则根本不管这些,亲自立于阵后仗剑督战。有几个胆小的家伙被明军箭雨吓退,多铎立即上前,亲手将他们斩首。汉军旗无奈,也只得舍命攻城。
约莫过了一刻时间,汉军旗终于攻到城下,而左右两翼的清军也攀上了两边的高山。多铎自是大喜,觉得很快就要和入关时一样,把关中明军尽数歼灭了。
孰料就在此时,城头突然传来一声高呼:“将军有令,全军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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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打了就跑
多铎万万没有想到,就在清军即将完成对喜峰口的合围之时,明军竟然弃城逃走了。等清军攻上城头,除了发现一些因箭伤而造成的血迹,竟然连一具明军的尸体也没发现。
而南下的道路已经被清军封死,明军要想脱身,也就只有遁入大草原一途。事实上,明军就是这么做的,早在战斗开始之前,他们就在关城北面准备好了马匹,一见清军攀上山顶,就立即撤出战斗,骑上马迅速向北疾驰,不多时便消失在茫茫大草原之中。
这下可把多铎给郁闷坏了。虽然也算是完成了皇太极交给他的任务,但他费了半天劲,付出了一百多人的伤亡,竟然连一颗首级都没有斩获。现在多铎正是“小马乍行嫌路窄”,恨不得一仗就歼敌成千上万,如此战绩怎能不让他颜面大失。尤其是他还命令一千清军翻山越岭,结果岭也翻了,明军也跑了。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去翻山呢!
因此多铎极不甘心,待后军把战马牵上来后,他立即亲率一千骑兵深入草原追击明军。可是由于时间隔得太久,明军早跑没影了。这年头又没有飞机侦察、gps卫星定位,茫茫草原,让他上哪去找?
多铎只得率军折回喜峰口。虽然关口是拿下了,但是路上的障碍仍然没有清除,清军又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才勉强开出一条通路,后面的大军和粮草等辎重车辆才陆续上来。等到皇太极抵达关城,已是日近黄昏。
皇太极站在被大火烧得焦黑的城头上眺望草原,连日以来的愁闷情绪终于一扫而空。是啊,不管怎么说,这次入关作战总体还是成功的,虽然折损了些人马,但清军并未伤筋动骨,汉军旗更是可以大量补充。而抢到的这些钱粮物资,足以让满清舒舒服服地用到明年。
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此消彼长的过程,明朝虽然守住了京师,但几十座府县被抢掠一空,甚至被付之一炬,百姓十室九空,生产遭到极大破坏,就是十年八年也缓不过这个劲来。
而皇太极当然不会给明朝那么长的时间,他早已下定决心,明年只要一开春冰雪消融,他就立即再次入关。这次就未必走喜峰口了,因为察哈尔部已经被彻底打败,蒙古草原上再无部落敢于和满清作对,清军可以在东起山海关,西至嘉峪关的任何一点突破长城南侵。这么长的战线,明军根本防不胜防。
皇太极也打算吸取这次的教训,不再硬攻城坚炮利的京师,而是转为劫掠其他地区。而且他也认识到了明军火器的厉害,班师的路上一直在盘算着如何也能搞到些火器。联想到入关之前见过的几个人,皇太极阴险地笑了起来,他并非没有这样的门路。
不过这些都是返回辽东以后的事了,眼下要解决的还是尽快出关。很明显,山路如此狭窄,一千多辆辎重车想一下子穿过喜峰口是不可能的,只能等明天日出之后再走。
出于生活习惯的原因,皇太极的黄龙大帐还是扎在了喜峰口以北的山脚下。为了防备明军突袭,正黄旗人马也全部出关,在草原上扎下营盘。等忙活完这些,已经是深夜时分。
剩下的清军,就只好原地驻扎了。中秋时节,塞上已经颇为寒冷,大片草原也开始干枯,山上就更是山风飕飕,清军只得就地烤火取暖。
当然,皇太极也没放松对尾随明军的警惕。他让代善的正红旗和德格类的正蓝旗一起负责断后,这两旗人马离喜峰口还相当远,至少在十里以外。就算明军夜间突袭,也不可能威胁到皇太极的安全。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后半夜,万籁俱寂,月明星稀。清军连日赶路,疲惫不堪,而且已经一只脚迈出关外,精神上不免放松下来。除了少数值夜的士卒以外,大部分早已沉沉睡去。
正在此时,一队约有五百人的骑兵队伍,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正黄旗的大营之北。他们借着夜色的掩护,缓步向敌营迫了过去,恰如一只正在慢慢接近猎物的狮子。
突然,值夜的士卒发现了这支不速之客,立即鸣锣示警。寂静的夜里,铜锣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而正黄旗的清军也不愧是八旗军精锐中的精锐,即使睡觉也并未解甲,听到警报立即弹跳起来,迅速出帐上马准备战斗。
皇太极也立即惊醒,马上出帐观看。此时偷袭者见行踪已经败露,也就不再藏着掖着,立即呐喊着冲向清军营寨,边冲锋边开弓放箭。
皇太极身经百战,倒也没被对方吓住。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支明军兵力不过数百,根本不可能给自己造成什么威胁。他刚要传令反击,多铎已经狞笑着走过来道:“皇上,今天白天没打痛快,还让我率军迎敌吧,这次我肯定能把这些该死的汉人全杀光!”
皇太极也是如此想。这可是在草原上,明军没有任何地利,什么阴谋诡计也使不出来,只能堂堂正正地作战。如果这样还不能全歼明军,皇太极还怎么混?
于是他立即命令多铎率领三千轻骑出营,他本人则坐镇黄龙帐。正黄旗是八旗中兵力最多的一个旗,下辖九十四个牛录,每牛录三百人,合计将近三万人。兵力如此雄厚,即使明军想玩什么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也不会收到任何效果。
多铎立即领兵出营,如离弦之箭般向明军扑了过去。明军一见清军迎战,二话不说拨马就跑。多铎不禁大怒,心想这必是白天那班既胆小又讨厌的家伙,还想玩这种打了就跑的把戏!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双方都是在草原上疾驰,就看谁的马快,谁的兵多,谁的骑射水平高。而在这几个方面,清军都远胜明军,痛斩明军的场景,已经浮现在了多铎的眼前!
可是往前追出七八里之后,多铎突然发现前方出现了一道黑糊糊的影子,看起来像是低矮的城墙。可是这地方怎么会有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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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火墙燎
草原上突然浮现出一道长长的城墙,明军飞一般地向城墙败去。这下多铎更诧异了:先不说这城墙是怎么冒出来的,明军如此直直地撞上去,岂不得撞个粉身碎骨?
不过既然明军找死,多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全歼对方的机会。他率领着三千铁骑紧追不舍,与明军的距离已经不足百步。只要明军稍稍被这道城墙阻挡一下,就会陷入清军的重重包围!
就在这时,让多铎百思不得其解的诡异场景出现了:明军果然一头撞上了城墙,却如同施了穿墙术一样,全部消失在城墙里!
多铎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忙揉揉眼睛细看。这一看不要紧,可差点没把他吓死。原来那道黑黢黢的城墙,突然变成了一道长达数里的火墙!
这时多铎才恍然大悟:这哪里是什么“城墙”,原来是明军用干草堆成的一道长长的草墙,怪不得明军骑兵可以直接穿过。而事先埋伏在这里的明军等到自己人过去以后,就立即点燃干草。
此时已是中秋时节,正是天气干燥、草原开始枯黄之时。明军又早有准备,大概是在草墙上泼了油之类的东西,总之整条草墙沾火就着,顷刻间烈焰冲天,火苗子足有将近两丈高。
火借风势,迅速向南蔓延开来。俗话说“水火无情”,这两样东西之所以能吞噬生命,一个最重要的特点就是快。水灾就不用说了,经历过洪水的人都知道,等听见水响或是看到水线过来,再想跑就根本来不及了。火灾同样如此,尤其是在辽阔干燥的大草原上,借助风势,火焰的前锋一秒钟即可前进一丈,正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当真势不可挡。
而清军本来正向北追得起劲,明军穿过草墙、火起、火墙向南猛扑过来,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很多清军已经看见了火墙,可是从冲锋到勒马再到转身逃跑,总要有一个时间,以及足够的减速距离。但火势蔓延得实在太快了,有不少清兵收马不住,径直撞到火堆里,顷刻之间便成了火人火马,在烈焰的无情吞噬中发出极度悲惨的嚎叫,然后迅速被烧成黑炭!
幸亏多铎的马好,才堪堪在冲进火墙之前刹住了车。这时候多铎哪还有心思追什么明军,他心里就只剩下一个字:跑!
大部分清军骑兵也夺路狂奔,如潮水一般败回正黄旗大营。不管怎么说,马全力奔跑时,速度可达每秒十五米甚至二十米,还是比火烧的速度快一些。多铎的头盔都跑丢了,刚奔回辕门就滚鞍落马,声嘶力竭地喊道:“大火烧过来了,快清出一条隔离带!”
火灾在大草原上并不鲜见,造成的破坏也极大。北方游牧民族在长期的艰难生存中,也摸索到了一些对付火灾的办法,其中最立竿见影的就是设置隔离带,说白了就是在大火前进的方向上预先割除或是烧掉一部分草,大火烧到这里,由于没有了可燃物,也就无法再前进。
当然,这只是一种最低限度自保之法,因为人力是有限的,草原上地广人稀,在短时间内能清出一条保护本部落的隔离带已经很不容易,就更别说扑灭大火了。
此时在营中坐镇的皇太极也远远地望见了那道火墙,大骇之下立即命清军开辟隔离带。正黄旗的二万大军立即行动起来,挥起马刀当镰刀用,仅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就在大营外清出了一条宽约五丈的空地。当然,再不利索点,他们可就全都变烤猪了。
刚刚清出隔离带,大火就烧了过来。因为事情太过仓促,深夜之中又很难看清地面,有些地方的草还是没砍干净,数道火箭还是插入了清军大营中,众人只得奋力用木棍、兵器拍打火苗,好不容易才把这几股火扑灭。
这时营门五丈以外已是火光冲天,大火把夜空都映得红了。皇太极与所有清军一样,心惊胆战地盯着营门外的大火,暗想幸亏准备及时,否则可就火烧连营了。
皇太极本人经常看《三国演义》,对其中的诸葛亮也是推崇备至。而最佩服诸葛亮的一点,就是武侯善用火攻。火烧博望坡、火烧新野、火烧赤壁、火烧藤甲兵、火烧木门道、火烧上方谷…皇太极每看到此,都会击节赞叹。
可是皇太极万万没想到,今天自己居然被明军火攻了一把。虽然造成的伤亡并不大,火势也得到了有效遏制,他还是惊出一身冷汗,不觉喃喃地道:“该死的汉人,果然阴险狡诈。此地不可久留,等天明火灭之后,得赶紧拔营回辽东!”
可是皇太极哪里知道,眼前的这场大火,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
就在清军的注意力全被熊熊燃烧的草原所吸引时,一小队身着夜行衣的明军却在喜峰口关城南面的群山中穿行,并悄无声息地接近清军宿营之地。
清军的两头,也就是北面的正黄旗,以及南面的正红旗和正蓝旗,因为要防备明军,都扎下了坚固的营寨。但是首尾之间的部分,则滞留在长达十余里的山路上。一是不临敌无需扎营,而是山路狭窄也没法扎营,清军便只见缝插针地支起帐篷过夜,辎重车则散乱地停放在军帐之外,周围并无木栅栏之类的障碍物。
此时听说北面草原火起,不少清兵慌张地走出军帐,三五成群地向北张望;而大部分人听说火是在草原上烧的,和这里还隔着一座大山,无论如何也烧不到自己,便也不太在意。尤其是汉军旗和蒙古八旗的士卒,更是猫在帐中蒙头大睡,心想过去总是让我们当炮灰,这回你们这班满大爷也替我们挡挡火吧!
因此清军无论是醒是睡,谁也没有注意身边的动静。这队黑衣明军便如同狸猫般灵巧地攀上紧贴着山路的一座山梁,寻到一处辎重车较为集中的地方。为首者黑纱覆面,只露出炯炯有神的眼睛,便要亲自摸下去。
旁边一个身形较小的黑衣人却一把拉住他,半是关心半是嗔怪地道:“你病刚好,逞什么能?山地作战可是我们白杆兵的特长,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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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图穷匕见
从清军尚未入关时起,朱由检就在布置一盘很大的棋。在历史上,明朝毫无疑问是劣势的一方,处处受制,处处被动挨打,最后不但清军抢得盆满钵溢,扬长而去,明朝方面还损失了大将赵率教和满桂,袁崇焕也因此下狱,还险些迫反祖大寿的辽东边军。
可是由于朱由检的穿越,这盘棋的内容已经完全不同。在军力方面,朱由检仍然无法与他的对手皇太极相比。但他既然知道清军一定会绕过山海关入关,自然对此次京师保卫战早就有了通盘布局。尤其是抢筑京师外城,更是料敌之先,从根本上确保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朱由检也有误算,比如对清军进攻的突然性和出色的机动能力估计不足。正因为他的这个失误,大将赵率教才会牺牲,朱由检也不得不冒险亲赴大沽接收葡萄牙人运来的火器。
不过从那以后,战局一直在按照朱由检的预想发展。无论是在京师城下屡挫清军,还是卢象升、郝永忠利用地形发动对清军两路偏师的突袭,都是在朱由检制定的大框架内进行。由于战略正确,诸将才有机会把自己的军事天分发挥得淋漓尽致。否则如果朱由检按照很多大臣竭力要求的那样,从一开始就强令山海关和宣大边军来救援京师的话,恐怕那两路明军早就在半途全军覆没了。
而现在,终于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朱由检为皇太极准备了两把要命的尖刀,一把是李来亨虎口拔牙,在皇太极的眼皮子底下火烧通州粮仓;而另外一把,就是在宣府神秘消失的李定国,以及他的四千轻骑兵了。
朱由检交给李定国的作战任务只有一个:在清军退出关外时予以阻击。
说起来简单,可这个任务实在是太艰巨了。清军虽然损兵折将,但元气未伤,还有十几万大军;李定国则只有四千人,还是从贵州长途跋涉回来的,按照正常思路,这仗根本就没法打。
但是朱由检本来也没打算让李定国和清军硬碰硬。李定国还身在贵州之时,朱由检就通过飞鸽传书,和他反复探讨未来的这关键一战。李定国本来也擅长用计,二人一拍即合,便拟定出这么一个作战方案来。
这个作战方案简单说就是:李定国部避开所有清军,从宣府偷偷出关,绕道蒙古草原赶到喜峰口,在喜峰口设伏等待清军。
要想实施这个作战方案,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清军一定要从喜峰口原路返回。否则从宣府到山海关足有数百里,清军从任何一点都可以出关,李定国的埋伏就失去意义了。
但是朱由检一直认为,清军从喜峰口原路返回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战事的发展也印证了他的判断。很明显,清军占领蓟州、遵化等地,就是为了撤退方便。朱由检就赌了一把,提前让李定国去喜峰口设伏。如果皇太极“不走寻常路”,非得另寻一条路出关,朱由检也就只有自认倒霉了。
但是皇太极还是按照正常的思路原路返回了,李定国这支伏兵也就派上了用场。当日他在宣府得到了宣大总督袁崇焕筹措的七天军粮后,立即星夜起兵出关,马不停蹄,仅用了一天时间,就沿着燕山北麓的草原抵达喜峰口。
这也是清军的一个盲点,他们认为明军的援军一定会直接打过来,却不料李定国暗渡陈仓,从明朝实际控制范围之外的草原上迂回了过去。本来这里是蒙古朵颜部的势力范围,但朵颜部自从三年前大败于遵化之后,已经一蹶不振,根本不敢到长城附近转悠。因此这一带反而成了真空区,正好利于进兵。
但是喜峰口本身只是一座很小的关城,又已被清军焚毁,指望守城阻挡清军当然是不现实的。不过李定国早有谋划,他和李来亨的选择不约而同,都是火攻!
但是李来亨的火攻是单刀直入,李定国则不同,他的火攻分为虚实两部分。虚的那部分就是草原上那场大火,他也知道单凭这场火,不会给清军带来多大伤亡,李定国真正的用意是用这场火吸引清军的注意力,真正的杀招则在关内。
此时此刻,李定国亲率三百身手矫健的部下,借着夜色和地形的掩护,已经摸到了清军的身边,直线距离只有二三十步,清军却仍浑然不觉。
当然,李定国还有一个怎么也甩不掉的“跟班”,那就是马千雪。他本来不想让马千雪冒险,可马千雪一听不让自己去,立刻大吵大闹,最后还哭了鼻子。
这就叫一物降一物。李定国智计过人,朱由检也给予了他最大的信任,只要是他参加的作战,全让他担任说一不二的战场最高指挥官。可是这位马小姐却根本不理会李定国的身份,翻来覆去就是两条理由:第一,李定国是主将,疟疾又刚好,不能亲自冲锋陷阵,必须得让她保护着;第二,她做为白杆兵的代表,这次千里迢迢北上就是为了杀鞑子,你李定国不让她上战场,就是瞧不起她,瞧不起白杆兵!
李定国万般无奈,只得让马千雪跟随自己一起行动。哪知到了关键时刻,马千雪又要亲自上阵,并且不等李定国同意,已经如同敏捷的豹子一般从山上溜了下去。李定国就是再想阻止也来不及了,只得低声命令所有部下:“打起精神,全力保护马小姐!”
当然马千雪也不全是任性,她自幼深得秦良玉亲传武艺,在这种山岳地形下,行动起来更是如鱼得水。只几个起伏,她就悄无声息地贴上了清军营帐外的几辆辎重车,背靠车身面向李定国,还顽皮地冲李定国眨了眨眼睛。
这时突然帐门一开,出来一个清兵,打着呵欠向辎重车走了过来。李定国等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如果马千雪被发现,周围可全是清军营帐,她就是插翅也难逃脱!
就在李定国已经准备冲下去强行动手、救出马千雪的时候,马千雪却冲他摆了摆手,然后如同一只狸猫般,倏地钻到了辎重车的车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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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火烧清营
李定国等人全都提心吊胆地盯着那名清兵,只见他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迷迷糊糊地往外走。转过几辆辎重车,这家伙把裤子往下一拉,闭着眼睛哗哗地撒起尿来。
但是他站的位置,刚好是在马千雪藏身的那辆车前,二人的位置连三尺都不到。就在李定国紧张得几乎屏住呼吸的时候,却见马千雪突然从车底闪身出来,左手一捂那清兵的嘴,右手中的匕首在他咽喉处“嗤”地一划。
那清兵做梦也没想到,在聚集了数万清军的营寨中,半夜出来撒个尿,竟然还会遭到偷袭,因此根本没做出任何抵抗。他嘴既被堵,喉管又被割断,想发声也发不出来,片刻便气绝身亡。
李定国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对马千雪打手势,那意思是下面太危险,你快点回来。马千雪却只对李定国这边顽皮地一笑,就动手扒起那清兵的衣服来。
李定国身旁的靳统武不禁大奇,压低声音问道:“将军,马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她是要换上清军的衣服。好聪明!”李定国却反应极快,立即明白了马千雪的意图,也不禁由衷地赞叹。
连半分钟也没到,马千雪便把死尸的军服剥了下来穿在自己身上,又摘掉死尸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
原来女真人因为长期过着渔猎生活,逐渐形成了剃发的习俗,也就是把前额的头发全部剃掉,头顶和脑后的头发则束成发辫。这么做的目的,最初是为了穿山越岭之时枝藤不挂头发,开弓放箭之时头发不会挡眼,睡觉的时候还可以把发辫当枕头用。
但是在形成习俗,尤其是信奉萨满教之后,女真人便把这种发式神圣化,认为头发在顶,最接近天,乃灵魂栖息之所,那条发辫更是女真男性勇气的象征。因此满人男子成年之后必须束发,投降的汉军旗士卒也都被强制剃发。
但是这种发式有个很大的缺点,就是大部分头皮都直接裸露,东北地区天气又比较寒冷,光着头出门肯定冻得受不了,必须得戴帽子。时间久了,女真人就又养成一种习俗,那就是出门必戴帽子,天气较热时是戴斗笠型的凉帽,秋冬季节则带倒梯形的暖帽。
此次清军入关,因为是刚刚入秋,所以戴的都是凉帽。刚才这名清兵夜间出来撒尿,因为怕冻着脑袋,即使出来这么一下,也不忘把帽子戴上。此时却被马千雪戴在头上,本来马千雪就留着一条垂至腰际的乌黑发辫,再一戴帽子,一穿军服,猛一看还就是一名普通清兵,李定国差点叫起好来。
可是在扒军服的过程中,马千雪免不了翻动死尸,当然也就看见了裤裆间的那件物事。她登时又羞又气,突然扬起匕首,冲着那里连捅几刀,扎得血肉模糊,然后才把死尸塞到车下藏了起来。
半山腰上的李定国、靳统武等人看了,不禁都觉得腿间一凉,倒吸一口冷气。靳统武还不忘侧过脸来,对李定国做个鬼脸道:“幸亏末将没得罪过这位姑奶奶,否则命根子也要不保了!将军,你以后可得格外小心啊,这日子还长着呢,嘿嘿嘿嘿…”
“不要胡说!”李定国低声喝斥了靳统武一句,仍然不错眼珠地盯着马千雪。马千雪也对李定国挥了挥手,李定国立即打出“ok”的手势,马千雪便从行军包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油瓶和火折子,把油往辎重车上倒了一点,再把火折子往上一凑,火焰立即腾空而起。
连点数辆辎重车后,远处巡逻的清兵察觉到不对,匆匆向这边跑来。这就等于是暴露了,李定国正准备率兵冲下去大闹一场,同时也把马千雪救出来,马千雪却对他连连摆手,让他不要轻举妄动,然后突然粗着嗓子用满语大叫一声:“不好啦!辎重车着火啦!”
本来有些清军正在帐外伸着脖子向草原方向张望,猛地听到这么一嗓子,回头一看,真有几辆辎重车在熊熊燃烧,也不禁跟着高喊道:“了不得啦!着火啦!”
这几声喊登时引发一阵大乱,那些在帐中睡大觉的清兵也全都惊起,纷纷向着火的辎重车围拢过来,手忙脚乱地用树枝、兵器等物扑打火苗。
而马千雪便趁着这阵大乱,假作惊慌地从辎重车边跑开。此时所有清兵的注意力全在着火的车上,又是在深夜之中,谁会留意到这个完全是清军装束的小兵,竟然是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假扮的?
而马千雪第一步得手之后更不迟疑,趁着清军大乱,在各个营帐之间钻来钻去,抽冷子便点燃几辆辎重车。也就是盏茶功夫,竟然点着了十几处,而清军还完全没搞清楚状况!
这时李定国觉得时机已到,突然大吼一声道:“点燃火把,放箭!”
顷刻之间,数百支火把同时被点燃,山间恰似突然浮现出一条火龙!还没等清军反应过来,三百明军已经把火把缚在铁箭上,对准清军的帐篷和辎重车,居高临下放起箭来。
刹那间,数百支火箭组成的箭雨恰似璀璨的流星,准确地倾泻在沿山路一条线分布的清军大营之中。现在已是中秋时节,此处又是燕山与草原交界之处,气温更低,山间草木早已枯黄,干燥无比,沾火就着!
就在烈焰腾起的同时,李定国也飞一般地向山下的马千雪奔去,边跑边高喊道:“快回来!”
马千雪见周围到处是火,也急忙抽身上山,很快与李定国会合。这时才有清军发现这个“清兵”原来是冒牌的,可是再想放箭射她已经来不及了,因为熊熊火焰已经把空气烤得炙热无比,清军首先要面对的不是敌人,而是无情的大火!
这时候已经用不着明军再放火箭了。因为山路狭窄,清军的营帐是一顶连着一顶,辎重车更是大量聚集在一起,一个着全着,很快已是烈焰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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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我们打胜啦
北方草原上的大火还未熄灭,山间的辎重车和营帐又被点燃,清军这才知道,原来明军就在身边!
这时皇太极身在大山以北,当然还不知道喜峰口以南发生的状况。-可是正白旗旗主济尔哈朗恰好在此,见状当即大惊,一面命众军拼命救火,一面组织兵力迎击明军。
可是李定国根本不与清军‘交’战,放完一轮火箭之后,立即把身边的大小树木和灌木丛全部点燃,然后迅速向后退却。明军这几天可没闲着,在山间的很多树上都涂了油。此时一经点火,整棵树登时烧成火柱,顷刻间火势就大了起来,先是烧遍一个山头,然后再向下一个山头蔓延。
而李定国则按照设定好的路线迅速撤退。虽然所有将士都对入关烧杀抢掠的鞑子恨之入骨,但现在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大火一起‘玉’石俱焚,可不管是清军还是明军!如果跑得稍慢,搞不好连自己都要葬身火场了。
再说清军,他们被大火阻隔,当然无法上山追击偷袭的明军。不但如此,现在山路左右两侧的山峰全被大火包围,简直成了一座座火焰山。而两座山之间夹着的这条狭窄的道路上,也到处是熊熊燃烧的辎重车和军帐。
现在皇太极和另外三大贝勒代善、阿敏、莽古尔泰都不在,济尔哈朗就是此处身份最高的满清贵族。他的头脑也很清醒,一看这火势就已经没法救了。现在整个山区都在燃烧,如果再不迅速脱身,十万大军都要葬送于此!
于是他当机立断下达命令,让手下把那些燃烧的辎重车和军帐全部用兵器挑开,保留中间的一条通路。现在也顾不得什么战利品了,济尔哈朗严令各旗士卒,除了战马和随身兵器以外,抛下所有东西,立即通过喜峰口出关!
这时皇太极也得到了后军起火的消息,又怕明军再次从草原上突袭,不敢擅离正黄旗大营,便派多尔衮来查看情况。多尔衮一上喜峰口关城,心里就咯噔一下。正好济尔哈朗督促着正白旗和镶黄旗骑兵到此,一见多尔衮便大喊道:“火势太大,必须马上出关!”
多尔衮知道济尔哈朗的选择是惟一能避免清军大量伤亡的做法,也只得无奈地点点头道:“六哥(济尔哈朗为努尔哈赤胞弟舒尔哈齐第六子)在此指挥,我马上去禀报皇上,让正黄旗腾出地方!”
听了多尔衮的禀报之后,皇太极登时如遭雷击。如果八旗大军葬身于这场大火之中,那不就一切全完了么?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把尽可能多的清军救出来,便立即下令正黄旗士卒强行向前推进,为蜂拥而至的后军腾出立锥之地。
幸好草原上的大火来得快结束得也快,烧到清军清出的边界后,由于无法继续蔓延,很快就熄灭了,只留下满地焦黑。正黄旗骑兵便强忍着呛人的浓烟和脚下的炙热,硬是开进了刚刚烧完的火场之中,总算是让镶黄旗和正白旗顺利地冲了过来。
这时后面的各旗兵丁,以及‘蒙’古八旗和汉军旗,也都陆续沿着大火之中的这条小路灰头土脸地钻了出来。由于济尔哈朗的决定非常及时,清军人员伤亡倒不是很大,但是‘乱’军之中,还是有数百汉军旗步卒被后面的骑兵挤倒,然后活活被十几万大军踩成了‘肉’饼。
等到天光大亮之时,就连断后的正红旗和正蓝旗也全都通过喜峰口。代善、济尔哈朗和德格类最后过关,一齐来见皇太极请罪。
这时皇太极正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一片焦土发怔,三人一看皇太极这架势,就知道他其实心中已经极其愤怒,这时候谁要是招惹他,那可真是找倒霉。
但是军情也不能不禀报,资历最老的代善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道:“皇上,部队已经全撤出来了,只汉军旗死伤了几百。但是…辎重车全没过来,军帐也烧掉了两千多顶…”
皇太极听罢并未吭声,三人却能明显地看出,皇太极浑身都在颤抖,已经暴怒到了极点!
“二十万石粮食,还有不计其数的物资,一把火全没了!朕这次入关岂不是白忙了么?不,不光是白忙,是损失惨重!”皇太极突然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嚎叫起来。
这时一名牛录额真见皇太极披的狐皮大氅掉落于地,讨好地捡起来想给他再披上。可是皇太极盛怒之中,正想找个人发泄,见这家伙凑上来,不由分说照着肚子就猛刺一刀。那人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嘶,捂着肚子摔倒在地,却还一时未死,只是瞪着金鱼般的眼睛,极其恐惧而又绝望地盯着皇太极!
“朕叫你看!”
皇太极此时已经发疯,跟上去噗噗又是几刀,把那人彻底杀死。他还要继续戮尸,代善和济尔哈朗赶紧一左一右把他架住,含泪苦劝道:“皇上且请息怒!虽然明军烧了我们的辎重车,但这些东西本来也是我们抢的,算不得是大清的损失。八旗勇士尚在,待明年我们仍可再来…皇上,皇上!啊!快传军医!”
原来皇太极在情绪极度‘激’‘荡’之下,老‘毛’病又犯了,再次鼻血长流。不过这次流得实在太猛了,简直就像是喷出来,皇太极也很快晕厥过去。
众人赶紧掐人中捶后背,好半天皇太极才悠然醒转,却不再发怒,只是仰天长叹一声道:“唉!事已至此,只好先回盛京再做道理。传旨,全军开拔!”
代善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边让军医为皇太极调治,一边组织各旗士卒开拔。
从喜峰口入关时,清军个个趾高气扬,现在离开时却全都垂头丧气。也难怪,煮熟的鸭子飞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谁能接受得了?
此时此刻,在一座事先经过清理而没有起火的山峰上,李定国遥望在草原上缓缓远去的清军,在被烟火熏得黢黑的脸上擦了一把汗水,感慨万分地道:“鞑子跑啦!”
突然一个同样烟熏火燎的清兵猛扑到李定国的怀中,搂着他又跳又笑,眼中却泛出泪光道:“鞑子终于让我们打跑啦!我们打胜啦!”
李定国好不容易才认出是马千雪,心中一时‘激’动,也把她紧紧地搂在怀中。周围所有明军也都相互拥抱,大哭大笑,雄壮的呼喊声久久在山间回‘荡’:“鞑子逃跑啦!!!我们打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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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九十章 抚宁危急
当天正午时分,李定国设伏火烧喜峰口、清军舍弃辎重仓惶退出关外的消息,就通过飞鸽传书传到京师。.访问:щщщ. 。至此,历时一个多月、轰轰烈烈的京师保卫战,终于宣告结束,京师也立即解除戒严,重新开放外城的十二座城‘门’。
战争的结束,对普通百姓来说当然是天大的好消息。清军围城期间,除了飞鸽传书,城内外所有联系全部被切断,很多人也失去了生计。要换在过去,即使清军攻不破城池,不少百姓也得活活饿死。
幸亏京师实行严格的军事管制,除了接纳附近府县的难民外,对本地贫困百姓也给予必要的帮助。尤其是粮食,朱由检除了动用战略储备、广开粥厂以外,还以最严厉的手段打击发国难财哄抬米价的行为。
本来按照《大明律》,官府无权干涉商人卖货的价格,过去也经常发生米价暴涨的情况。这回朱由检倒也没顾得上修改《大明律》,但是他采用了个变通的方法。哪家米店涨价,锦衣卫立即便衣前往,趁店伙计不注意便往米袋子里掺些沙子石头。然后立即发难,以“以次充好”的罪名当场拿人,店内的所有大米也全部罚没。
招数虽然有些无耻,但效果是出奇地好。商人们都不是傻子,连着几家米店被抄之后,谁还敢顶风作案。就这样,京师的米价才得以维持稳定,也没有一名难民或贫苦百姓饿死。
虽然如此,百姓们当然还是盼着官军能尽快把鞑子赶走,他们好返回家园,重襙生计。戒严刚刚解除,大批百姓就如同‘潮’水般向十二座城‘门’涌去,各商帮的商队更是排着长长的车队,心急火燎地出城,这一个多月被围,他们的损失可大了去了。
但是对于官军来说,这场战争还并未结束。首先,皇太极虽然率大军出关了,可是清军的东路军,也就是阿敏率领的镶白旗还占据着永平、迁安、滦州,消停了几天以后,如今正在猛攻山海关附近的抚宁。
与京师附近的府县不同,阿敏的东路军行动异常迅速,先切断了这一带与京师和山海关的联系之后才逐一攻城,导致永平等三城的百姓根本无路可逃,结果被清军大量俘虏。抚宁也同样位于镶白旗的包围圈中,但这座弹丸之城有个非常厉害的县令,那就是“东林六君子”之一的左光斗的高徒史可法。
史可法原来任职翰林院学士,不过是个悠闲的小京官而已。朱由检登基后,却大量派遣京官和新科进士至地方任职锻炼,史可法便被分到抚宁做县令。刚到任没多久,抚宁就陷入的清军的包围圈,恰似滔滔洪水中的一座孤岛。
抚宁城中只有一个千户所的兵力,定额一千一百二十人,但缺员严重,实际兵力连六百都不到,而且战斗力也很差。史可法便立即在全城范围内征召男丁入伍,短短两天之内,就组成了一支五千多人的部队,每面城墙上都有一千多人防守。虽然抚宁没有红夷大炮,但也有几‘门’老式佛郎机炮和一部分鸟铳,再加上这么多人站在城头,清军不‘摸’底细,初时倒也没敢轻易攻城。
很快永平、迁安、滦州等地先后陷落,抚宁就成了镶白旗包围圈中的最后一颗钉子。因为抚宁离山海关已经非常近,阿敏很想接攻抚宁的机会,把山海关的守军‘诱’出来进行野战,便又等待了三天。
但是坐镇山海关的辽东巡抚高第严格遵守朱由检的圣旨,禁止一兵一卒出山海关一步。阿敏等了几天不见明军动静,终于失去耐心,开始攻打抚宁。
抚宁守军多是新兵,当然没有京师守军那样恐怖的战斗力。史可法能做到的就只有亲冒矢石,在一线指挥守城作战,危急时还亲自开弓放箭。在他的感召下,抚宁守军连续击退三次清军的进攻。当然,这主要是因为阿敏手下没多少汉军旗,也就是没那么多炮灰可以用,自然不愿意在攻坚战中损失太大,他始终还是准备与山海关的明军大战一场。
饶是如此,抚宁守军还是伤亡过半,眼看就要撑不住了。内阁刚刚接到李定国的捷报,就开始紧急商议如何收复那三座城池,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把抚宁救下来,否则以抚宁的抵抗‘激’烈程度,城破之后,清军必然屠城。
这几天一直驻扎在京师城外的宣府巡抚、天雄军主帅卢象升,也一直在焦急地等待。清军刚刚撤围退走,他就率领五千天雄军转到东面的太平‘门’外,只等朝廷下令,便立即追击清军。
可是连等数天,朝廷也没有任何谕令,只是每日派人劳军。天雄军在京西北一带连续转战十几天,早累得人困马乏,如今得到充足的粮饷,每顿还有‘肉’吃,自是士气大振。
卢象升却根本吃不下去,他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追击清军,不能让这班魔鬼杀人放火、坏事做尽之后,还如此优哉游哉地退回老巢去。为此他每天都写好几道奏疏,让劳军的官员带回城中呈‘交’朝廷,却全都石沉大海。朝廷没有谕令,卢象升当然不能轻举妄动,只好度日如年地在城外等待。
今天京师戒严解除,百姓蜂拥而出,卢象升便命天雄军稍稍移营,让开正面官道。刚刚重新扎住营盘,中军官杨陆凯来报:又有官员前来劳军。
卢象升忙抢步迎出,他倒不关心朝廷给天雄军什么犒赏,只希望朝廷能尽快下旨让他起兵。
到得帐外,只见一名身材矮小的兵部官员已对他大礼参拜道:“下官李思红,参见巡抚大人!”
卢象升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而且又高又细,倒似‘女’声。他不觉有些诧异,心道皇帝不是废除宦官制度了么,怎么竟有宦官担任朝廷命官?
待此人抬起头来,卢象升却发现,哪里是什么宦官,分明是一位容貌俊俏的‘女’子!
卢象升刚一愣神,那‘女’子却对他嫣然一笑道:“巡抚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小‘女’子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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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兄弟重逢
面对已经改名为李思红的红娘子,卢象升先是一怔,过了半晌才恍然大悟,有些难以置信地道:“你不是…你不是我尤贤弟的侍女么?你怎么会在京师为官?尤贤弟又在哪里?”
“巡抚大人好记性,连小女子这等普通人,只数面之缘也能记得。”红娘子微微一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巡抚大人稍后便知。下官此来特为传旨,宣府巡抚卢象升接旨!”
卢象升本来有一肚子话想问红娘子,但一听有旨意,忙压下满腹疑问,撩衣服就要跪倒。
红娘子忙轻轻一搀他道:“陛下特意吩咐,卢象升接旨不用跪接。”
“这…?”卢象升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垂手肃容听旨,心道也许是要派自己去抚宁作战了。
却听红娘子宣道:“着卢象升进宫陛见,钦此!”
卢象升谢恩领旨,虽然更加疑惑,但同时也颇为感动。他在数月之前,还只是个小小的大名府知府,官品不过正五品;皇帝却让他直接升任宣府巡抚,不但官品连升多级,宣府巡抚更是直接负责九边之一,位高权重。皇帝能把这么重要的位子交给他来坐,卢象升自是感恩不尽。
但是因上任之际宣府形势紧迫,卢象升并未进京,而是直接赶赴宣府赴任,所以没有机会见到皇帝。如今皇帝终于亲自召见,他更是感动得热泪盈眶,忙随着红娘子进城。
入城以后,见城内秩序井然,今天才刚解除戒严,便有些恢复了往日的生气,卢象升在感慨万分的同时,也暗暗佩服当今天子虽然即位时非常年轻,却既有魄力又有手腕。
别的不说,京师卢象升是来过的,别看是帝都,却是脏乱差的典型,路上随处可见人和动物的粪便。如今却是面貌一新,别看被围困了这么久,路上别说粪便,就连杂物都很少见到,还不时有及时清扫洒水。
卢象升一路暗暗称奇,从太平门进了外城之后,又从朝阳门进入内城,再经东安门进入皇城,最后从东华门进入紫禁城。他原以为皇帝会在乾清宫,红娘子却轻车熟路地带着他绕到乾清宫以西的一座宫门前,对他微微一笑道:“巡抚大人,万岁正在里面候着,您自己进去吧。”
卢象升便迈步进院,在门口值守的女官见了他也喜道:“卢大人可来了,万岁都快等不及了,非要出城去看您呢!”
卢象升登时心情一阵紧张,毕竟这是要面君啊。他忙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声如洪钟地禀道:“臣宣府巡抚卢象升奉旨觐见!”
须臾里面叫进,卢象升便小心翼翼地往里走。刚进院子,他突然发现院子里拴着一匹马,通体深紫,鬃毛乌黑,四只马蹄白如霜雪。一见卢象升进来,这匹马立即兴奋地引颈长嘶一声,那意思似乎是在说:主人,终于又见到你啦!
卢象升更是大惊失色道:“这…此马不是我赠给尤贤弟的五明骥么?它怎么会在宫中?”
红娘子则忍笑道:“大人请先见驾,然后自然就知道了。”
卢象升当然不敢怠慢,抢步来到正殿之前,双膝跪倒,行三跪九叩之礼,口中高呼道:“卢象升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刚行完礼,却见一名身着龙袍的青年已经站在他前面,想必就是当今天子了。这个时代臣子拜见君王,是不能用眼睛直视皇帝的,否则便是失仪。卢象升赶紧以头触地,却听年轻的皇帝笑道:“卢爱卿进殿叙话,你们都不要进来,我们君臣商议些机密大事。”
卢象升只觉得这声音实在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当然君前他哪敢造次,只得低着头跟着皇帝进了正殿,后面的女官随即把殿门关上。
门刚一关,皇帝便兴奋地道:“卢爱卿,你看看朕是谁?”
卢象升闻言有些莫名其妙,心想皇帝自然就是皇帝,还能是谁?但他也不敢胡说,只得恭谨地回道:“臣何敢直视陛下。”
“嗨!”皇帝却有些着急地跺脚道,“让你看你就看嘛!”
卢象升只得抬头,与皇帝四目相对。在这一刹那,他突然身躯猛地一颤,脱口而出道:“尤贤弟?!”
“正是小弟!”皇帝立即热情地过来拥抱卢象升,“大哥,一晃两年不见,可想死小弟了!”
卢象升也是个聪明人,再联想到红娘子和院子中的五明骥,终于恍然大悟。他当即吓出一头冷汗,噗通一声给朱由检跪倒连连叩头道:“臣不识天颜,唐突陛下,罪该万死!”
朱由检则红着眼圈把卢象升搀起来道:“在朝堂之上当着众人,朕是君,卢爱卿是臣;但是现在并无旁人,你我二人是立过盟誓的八拜之交,这辈子都不会改,这辈子你都是我的大哥!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说着朱由检便要给卢象升行礼,卢象升哪能承受得起,赶忙搀住朱由检。这位铁打的硬汉,面对凶悍的满清八旗,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上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如今面对朱由检,却是百感交集,不禁泪雨滂沱!
故人重逢,朱由检也是悲喜交加,忙拭去泪水,强拉着卢象升一同坐下,才向他解释了当时自己为什么要隐去身份去登州,又再次向卢象升致歉,因为在八拜结交之时没说实话,实在是有难言的苦衷。
卢象升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忙起身道:“陛下,臣当时确实不知您的身份,否则怎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这怎么能叫大逆不道呢。”朱由检笑着把卢象升重新摁坐下道,“当时朕还只是秦王,并不是君,与卢大哥结拜也不能算是不合礼法。既已盟誓,岂可说话不算。大哥且放宽心,当着别人,朕和你还是君臣关系,朕只把你这个大哥装在心里,不会让你感到别扭。”
卢象升这才稍稍释然,又猛然醒悟道:“当时陪在陛下身边的还有两位女子,陛下要去登州迎娶的,应该就是令妃娘娘吧?”
朱由检的神色立即转为凄然道:“正是。如今美凤刚刚产子,还做了手术元气大伤,因此不能出来给大哥见礼了。至于贞妍…”
说到这里,朱由检突然哽住,已是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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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断其一指
朱由检与卢象升结义兄弟相见,然而物是人非,李贞妍芳魂已逝,怎能不让人唏嘘。见朱由检哭得伤心,卢象升只得解劝道:“死者长已矣,陛下身负江山社稷,还应善抱龙体,不宜过度悲伤,否则翁主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的。”
朱由检这才止住悲声,叹了口气道:“兄长说的是,人还是应该向前看。兄长可知朕召见你,除了叙兄弟之情外,还有什么大事?”
卢象升忙慨然应道:“陛下,鞑虏虽然大部退出关外,但镶白旗仍盘踞于永平等地,截断京师与山海关的联系,犹如钉入我大明边境的一颗钉子,不可不早除之。臣虽不才,愿领麾下五千将士星夜驰援抚宁,若不能收复失地,将阿敏逐出关外,宁肯战死沙场!”
朱由检却笑着摇摇头道:“兄长,你若是不请战,朕还有可能派你去。听你这么一说,朕可就不敢了。”
卢象升诧异道:“却是为何?”
“你我有兄弟之情,朕对你说话也不必客套。”朱由检认真地道,“兄长勇则勇矣,但你认为天雄军只凭拳拳爱国之情,就能和八旗铁骑正面对抗么?”
卢象升一怔道:“陛下,天雄军虽然只有五千人,在兵力上确实不如镶白旗,但土木堡一役大破正红旗,将士们已经对和鞑虏作战信心大增,正宜乘胜追击…”
朱由检却摇头道:“兄长熟读兵法,岂不知《孙子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此次京师保卫战,除了天雄军以外,郝永忠、李来亨、李定国等部也均有胜绩,但均是出奇制胜,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堂堂正正地与满清八旗野战,仍然不是人家的对手。出奇制胜是需要条件的,一方面鞑子铩羽之后,必会警惕性大增,我们再用计策很难奏效;另一方面,此次是我们要主动进攻,免不了与鞑子正面作战。兄长只凭勇气出征,那可就危险了。”
一番话说得卢象升心悦诚服,赶紧垂首道:“陛下责得是!看来陛下早有安排?”
“没错。”朱由检点点头道,“‘皇上不急太监急’这只老狐狸把阿敏留在关内,一方面是为着下次入寇方便,另一方面,据朕所知,满清贵族内部也是矛盾重重。他如此安排,很有些要坑阿敏的意味。既然鞑子都舍得,朕也只好成全他们。朕比兄长的胃口要大一些,兄长只想着把鞑子赶出关外就行了,朕可是想把镶白旗彻底歼灭。老人家教导我们: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老人家?是哪位老人家?”卢象升满头雾水地问道,“不过说得确实有道理,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臣愈想愈感敬服!”
朱由检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说走嘴了,只得尴尬地笑道:“那什么,此语为一本古籍所载,朕为藩王时曾经看过,但不幸遗失了。先不说这个了,朕已传下密诏,令山海关边军集结重兵迫近抚宁,但不得与鞑子接战,吸引鞑子的注意力;李定国部切断鞑子退兵的路线;郝永忠、李来亨部现在已经开拔,准备伺机收复永平、迁安、滦州三城。到那时候,三路人马就给阿敏来个瓮中捉鳖,凭借优势兵力把鞑子一口吃掉。”
卢象升赶紧奏道:“陛下,臣亦愿往!”
“兄长就别去了。”朱由检却摇头道,“这些兵力已经足够了,而且天雄军连日征战,已经非常疲劳,也需要暂时休整一下。”
“陛下,可是其他各部明军也同样疲劳呀!”卢象升不禁急道,“尤其是李来亨、李定国二部,更是跋涉数千里才到此,李定国还身患疟疾,他们都不休整,臣岂敢以辛劳避战?”
朱由检却笑着摇摇头,并不答话。卢象升见皇帝如此笃定,不禁有些泄气,以低沉的声音奏道:“既然陛下不让臣去和鞑虏作战,臣想回籍守制…”
“这一条朕也不准。”朱由检动情地道,“朕也听说兄长父亲病故,兄长以国事为重,缠着孝带上阵杀敌,实在令朕感动和惭愧。但是朝廷正在用人之际,兄长是朕的左膀右臂,现在正有一件大事,非得兄长去做不可。朕只好让你夺情起复,还望兄长不要怪朕。”
卢象升这才明白皇帝早给自己安排了差事,心中登时释然,哽咽着大声禀道:“只要陛下有用臣处,臣万死且不辞!却不知陛下要臣做什么?”
“朕要让兄长去替换洪承畴。”朱由检的神色转为冷峻,“洪承畴在陕西期间,对流贼作战屡有胜绩,还招降了高杰,确实为朝廷立下大功。但自从与‘闯王’高迎祥等流贼在湖北一带对峙,至今已经快一年了,却不见有什么捷报,朕心里实在很不踏实。
“兄长也多次与流贼作战,熟悉流贼的特点。所以在明天的朝会上,朕就要任命兄长为新一任三边总督,接替洪承畴。但你不必到陕西就任,直接去襄阳军中接管就行。至于洪承畴,朕要把他调回京师…”
卢象升见朱由检陷入沉思,隐约猜出皇帝可能是对洪承畴不大放心,便赶紧奏道:“既如此,臣马上回营准备,明天圣旨一下,臣立即南下去襄阳。”
“不不不,不必急于一时。”朱由检双眉紧锁道,“朕总觉得,兄长此行可能不会太顺利。而且兄长也不要小瞧了高迎祥,听说他现在已有铁骑数万,天雄军虽勇,毕竟只有五千人。朕还要给你找个帮手,所以你必须等上十几天。”
卢象升愕然道:“为何要等那么长时间?”
“因为他现在还在山海关。”朱由检缓缓地道,“听说洪承畴现在倚重两人,一个是降将高杰,另一个就是祖宽。祖宽麾下有五百关宁铁骑,为人骄横跋扈,难以节制。关宁铁骑是…朝廷的重器,岂能成为他个人的私兵。所以朕要把曹文诏调到兄长帐下,曹文诏本来就是关宁铁骑的将领,也只有他能用好这支精兵。好了兄长,朕今天刚回到宫中,事情多如牛毛,今天只好不留兄长了。待明日朝会后,得暇再把盏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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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如此朝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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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科道官员
朱由检刚想任命卢象升为三边总督,就有工科给事中王都来搅局,不由得心头起火。
本来包括涿鹿镇在内的很多府县,是朱由检决定放弃,并命卢象升监督当地百姓撤离的。但是郭之琮鼠目寸光,舍不得自己的田产财帛,就是不肯撤,卢象升又碍于他的身份不好动粗,最后还是听了李定国的主意,诈称清军攻城,才把郭之琮哄骗了出来。好在撤退还算及时,否则镶红旗主力围上来,不但涿鹿镇终将不保,朱由检的全盘计划也都会被破坏。
这件事卢象升和李定国都用飞鸽传书向朱由检报告过,朱由检也觉得这么做有些欠妥。不过他认为欠妥之处在于,卢象升根本就用不着这么遮遮掩掩的,管他是前朝阁老还是勋臣贵戚,卢象升做为宣府巡抚,又是奉旨行事,何必给他们面子。这些人仗着自己身份显赫,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就该好好治治。
因此朱由检也没耐性听王都念郭之琮的举发信,当即打断他道:“卢象升督促涿鹿百姓转移至宣府,是奉旨行事,何错之有?”
王都却把脖子一梗,振振有词地道:“陛下,臣以为不然。若鞑虏大兵压境,敌强我弱,守城不住,卢象升奉旨撤退还说得过去。可当时明明鞑虏只是一支偏师骚扰,卢象升兵力完全可与敌军抗衡,甚至可以调动宣府人马过来将敌军歼灭,却只知一味避战,还用陛下圣谕做为自己逃跑的挡箭牌,实属可恨!想郭之琮为致仕之臣,又是老迈年高,尚不肯轻弃祖宗之地,卢象升身为宣府巡抚,兵权在握,却不敢与鞑虏一战,这样人如何能升迁?惟陛下明察之!”
这就纯属强词夺理了。王都根本不管卢象升后面的辉煌战绩,只抓住撤守涿鹿这一点翻来覆去地批驳,而且完全就是拿着不是当理说。然而更让朱由检感到气愤的是,他这么一说,竟有不少朝臣纷纷附和。王都见状更加得意,左右顾盼,旁若无人,那劲头真与前世的“公知”、“大v”有得一拼。
可是还没等朱由检反驳王都,刚才参劾袁可立的高赉明又出班奏道:“臣亦以为参卢象升极当。另外,陛下日讲时曾说过‘祖宗之地,寸土不让’,可此次鞑虏犯境,所过之处官军望风披靡,数十府县因此沦陷。是鞑虏不可战么?那为什么鞑虏连日攻京师不下?这还是统兵将领畏敌之故!陛下若不重重惩处,甚至杀一儆百,如何能让官军畏惧朝廷法令,如何能安抚天下百姓?”
他这么一说,又有不少御史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至此朱由检终于明白了这些人的用意,他们参卢象升,其实就是在参袁可立;而参袁可立,其实就是在参自己!说白了,他们对自己的整体部署从根上就想全盘否定!
这下朱由检可有点坐不住了,他知道在历史上,明末就有这么一帮官员,专会整日空谈,谁出风头就参谁,参完卢象升参孙传庭,参完孙传庭参杨嗣昌,等把这些人都参倒、参死了,大明也就离亡国不远了。
现在真正主政的是朱由检自己,所以这些人又把矛头对准了朱由检。他们虽然不敢明着指摘皇帝,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总是皇帝的一切决策全都不对。但是要问他们对时局有什么高见,他们却一句也说不上来。换句话说,他们纯粹就是为反对而反对,他们根本没有立场,也没有政见,有的只是争权夺利的野心。
朱由检对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言官,不但早就想找机会打压一下里面的个人,更想从整体上削弱他们的话语权。但是明朝的政治制度相当特殊,言官在朝廷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由于涉及“祖制”,朱由检一时还未敢轻动。
自洪武年间开始,太祖朱元璋为了加大对百官的监察力度,改元代的“御史台”为“都察院”,级别与六部并列。但由于都察院可以监督六部官员,实则是凌驾于六部之上。其官制设左右都御史各一人,正二品;左右副都御史各一人,正三品;左右佥都御史各一人,正四品。其下又有十三道御史一百一十人,正七品,分区域监察全国各地官员,故又称“巡按御史”。
除了御史之外,六部中也有类似职能的官员,那就是六科给事中。给事中掌侍从、谏诤、补阙、拾遗、审核、封驳诏旨,驳正百司所上奏章,监察六部诸司,弹劾百官,与御史互为补充。六科分别对应六部,其中都给事中为正七品,给事中为从七品。
六科给事中与十三道御史,合称“科道”。别看这些人官品不高,但权力极大,任何朝政均可插手,就连内阁也不放在眼里。而且他们有个“优良传统”,那就是像非洲草原上的鬣狗一样,是集体行动的。只要有一个人带头参劾,其他人立即群起而攻之,不把要参的对象参倒,他们决不罢休。通过这种方式,科道官员控制了朝堂上的舆论,进而影响朝廷的一切决策。
本来朱元璋赋予科道官员如此大的权力,是为了让他们制衡权臣,避免大臣与皇帝争权。孰料科道官员因此上位,比那些实际办事的官员地位更高。从洪武朝以后,朝中重臣绝大多数都是科道官员出身,若是没当过御史、给事中,压根就别想入阁拜相。时间久了,科道官员渐渐也形成一个小集团,现在集体参劾卢象升即是明证。
过去朱由检对言官的奏章,看不顺眼的往往是留中,置之不理。可今天不同,王都、高赉明等人是在朝堂上发难,公然挑战自己的战略决策。如果不把他们嚣张的气焰打下去,皇帝的权威何在?日后的一系列重大改革,还怎么推行下去?
正当朱由检快要忍无可忍之时,又有言官不知趣地参劾孙承宗放弃通州,致使通州五十万石粮食落入敌手,城池还被鞑虏焚毁。
至此朱由检终于勃然大怒,暴喝一声道:“尔等所言皆出自朕意,你们是要公然抗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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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三不及五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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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矫枉必须过正
陕西道御史陕嗣宗以“三不可及、五不自知”规劝朱由检,把朱由检气得手脚冰凉,却又无可奈何。
其实陕嗣宗洋洋洒洒说了这一大堆,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说朱由检刚愎自用,剥夺了本属于官员集团的权力,而且强推改革。这可不是就某一人、某一事与皇帝商榷,而是对他整个治国理念的全盘否定,目的则是要朱由检交出一部分权力,重新恢复官员集团的权威。如果朱由检稍有退让,那之前的一切努力就会化为乌有,大明帝国就会重新走上老路。
但是朱由检想惩处陕嗣宗,却又缺乏合适的理由。因为陕嗣宗是言官,言官的职责就是参劾谏劝,按祖制,朱由检还真不能把他如何,顶多是申斥一顿,乃至罢官了事。朱由检也很清楚,陕嗣宗可绝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身后是一个庞大的官员集团,今天处置了陕嗣宗,明天还会有其他人冒出来,继续对自己的各种改革措施掣肘。
就在他正冥思苦想如何驳斥陕嗣宗、把这股妖风打压下去的时候,忽有一人出班大声奏道:“陛下,臣以为陕嗣宗所奏荒诞不经,其以一小小御史臆测管窥,何知陛下之高屋建瓴。且其言语之间含沙射影,似有所指。既有所指,朝堂之上、君父之前,又何妨明言!陕嗣宗,你倒是说说看,你说的小人趁陛下明察而花言巧语中伤善类、借贪诈而捕影含沙阴肆如簧,所指到底是何人?”
朱由检一看此人,心中不禁暗笑。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入阁的温体仁。
这温体仁心机深重,对权力极度渴望,因为参劾钱谦益一案,与东林党人结下了梁子。而现在朝廷里有话语权的是东林党,阁臣中一半大臣都是东林系,科道官员里东林党更占到绝大多数,因此温体仁虽然入阁,却仍是形单影只,颇受孤立。
而且温体仁也不像孙承宗、王在晋、袁可立、徐光启等人,这几位虽然也不是东林党,但各司其职,业务能力强,再加上德高望重,东林党人想打压他们也没那么容易。
温体仁则不然,他除了善于察言观色,捉摸朱由检的心思以外,治国理政的真本事却是一点没有,因此很多官员都瞧不起他,只有周延儒与他惺惺相惜。
按理说,温体仁属于典型的“小人”,而东林党人大部分算得上是“君子”。但现在不是“亲君子远小人”的时候,因为朱由检非常清楚,东林党这帮正人君子都是代表大地主的利益,在国家陷入危难的时候,他们不但不能正视危机,反而目光短浅地死命维护地主阶级的利益,导致朝廷要兵没兵、要饷没饷,终至亡国。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大明一亡,这帮正人君子要么死节,要么不仕,可是对国家和民族又有何益?
历史的前车之鉴在这摆着,朱由检当然不会重走老路。所以在有些时候,他宁肯用温体仁这样的小人,借温体仁去打压东林党,而目的只有一个:让自己的政令能顺利推行下去。
当然,像温体仁这样的人一旦掌权,肯定会扶植自己的党羽,组成一个新的集团来维护既得利益,同样会给国家带来危害。不过两害相权择其轻,现在朱由检还是要利用温体仁,先把目前这股直接针对自己的妖风打下去再说。
所以朱由检也顺着温体仁的发言追问道:“对呀,陕嗣宗,你若有所指,在君前何不明言是谁?”
陕嗣宗却一时语塞。其实他确实是有所指的,指的就是温体仁和周延儒。但是现在温体仁率先发难,自己再说人家,就有反咬一口的嫌疑。况且温体仁和周延儒也是阁臣,又都是有手段的人,陕嗣宗也不想当廷撕破脸皮。
温体仁见陕嗣宗张口结舌,便冷笑一声道:“陛下虚怀若谷,本乐听诤言。但陕嗣宗所言迂腐至极,全不晓国势人情。阉党窃据权柄多年,百度废弛,此时不矫枉振颓,太平何日可望?陛下改票折衷商榷,正是务求至当之举,我等阁臣尚且凛遵,尔是何人,竟于朝堂之上公然指摘?臣工奏事不当、办事不利,陛下正该呵斥,难道你做错了,陛下还要宽慰你不成?至于所谓小人等语,更是妄加揣测,真正小人才有此番心思也!”
温体仁这番话甚是厉害,句句击中陕嗣宗言语中的漏洞。尤其是说陕嗣宗不晓国势人情,朱由检也颇有共鸣,点点头道:“温卿所言有理,矫枉必须过正,不过正不能矫枉!”
其实这句话也是老人家的名言,朱由检深以为然。因为但凡是旧势力、旧习惯,都有强大的惯性,犹如一根弯曲的竹竿,你把它掰直了,一松手,它仍然会变回原来弯曲的程度。要想让它直,就必须掰弯到另外一侧,破坏它对原来弯曲的记忆。
现在的局面也是如此。过去皇帝是什么也不管,几乎把所有权力都放给官员集团和宦官集团,自己只要不丢皇位就行。现在朱由检想挽救大明,就必须把所有大权全部抓在自己手中,这就是矫枉过正。其实这样朱由检自己何尝不累得要死,可是把权力交给别人,他哪能放心!
见皇帝明显支持温体仁,陕嗣宗固然不服,其他言官也不买温体仁的帐,眼看朝堂上又要爆发一场论战。朱由检一想,这场斗争可不是那么快就能见分晓的,火烧眉毛先顾眼前,还是把几件大事先安排了再说。
因此他便对陕嗣宗道:“你是言官,参奏是你职责所在,而且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也是希望朕能把国家治理得更好。但是朕的难处,你不可能知道,所奏以偏概全,确实迂腐。念在你一片忠心,直言讽谏,朕不怪你,退下吧。”
紧接着朱由检不再给群臣说话的机会,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眼下鞑子还盘踞在关内,事有轻重缓急,任命卢象升的票拟好了朕马上用印,另外阁臣和户部、兵部相关人等至养心殿继续议事,其他事容后再议。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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