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日本长弓
闯将李自成果然从富平继续向西行军了。一方面,富平县已经让他抢得差不多,再呆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另一方面,他已经得到马世耀、李友、谷英等将领被杀的消息,不禁勃然大怒。
直到现在,他仍不知道对面的对手是朱由检的秦兵。在他看来,高杰既然脱离闯营,很有可能是叛投官军去了。而暗杀马世耀等人的,估计也是西安的官军,甚至搞不好就是高杰本人。
一想到这个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叛徒,李自成就火冒三丈,这才亲率大军追来,务要生擒高杰,将他碎尸万段。
此刻他点齐本部人马,浩浩荡荡地向梅家坪行进。前锋部队是刘宗敏和郝摇旗,各统领二千骑兵;他自领一千最精锐的铁骑稍稍堕后。左翼是袁宗第、刘芳亮,殿后的是李过、田见秀,小舅子高一功则保护着全营眷属居中行进,这三部分也各有两三千人马。
只有右翼,本来应该是高杰的部队。如今高杰叛逃,一时没有合适的将领,他只得让其余偏将,如刘体纯、刘汝魁、任继荣等合兵一处,加起来也有两千多人。
各军合计一万五千多人,再加上眷属,就达到将近三万人。俗话说人上一万,没边没岸,虽然看着蔚为壮观,但调动起来也是颇为不易。单是将部队从县城开出来,又按五军序列展开,就花费了不少时间。
待开始行军,由于老营中多是眷属,速度较慢,连带着将左右两翼和殿后部队也压了下来。只有刘宗敏、郝摇旗的前锋部队,以及李自成的中军不受影响,很快便急行军到了梅家坪附近。
此时马世耀的溃兵已经退了下来。李自成收拢残兵,先探听对面敌军的情况。听说并不是高杰的人马,李自成也感到有些诧异,想不出哪部官兵能这么厉害。但听说对方只有几百人,他还是放下心来。心想单是刘宗敏的前锋就已经数倍于敌,只消一个猛冲,就可将对方彻底歼灭。
于是各部一齐加紧向前,不多时便抵达梅家坪镇外。只见镇口果然有几十骑官兵,但没有任何旗号,看不出是谁统领。见李自成的大军赶到,这几十人倒也干脆利落,连个招呼都没打,立即拨马败走。
刘宗敏和郝摇旗见状大笑道:“官军果然胆小怕死,没打就跑了!也不知道马世耀平常怎么带的兵,连这样的对手都打不过!”
李自成也冷笑了一阵,沉吟片刻才道:“这支官军看起来不像是西安府的,说不定是刚从外地临时赶来。趁他们立足未稳,我们应该立即将他们追歼。而且说不定高杰也和他们一路,给我追!”
于是数千流贼一齐鼓噪,打马如飞地追了上去。
可这几十骑的战马脚力也不弱,不管怎么追,他们始终在一里多地之外。眼见敌军渐渐折向北部的山区,与高杰的行军路线重合,李自成更相信他们与高杰是一伙的,拼命催着刘宗敏和郝摇旗的前锋继续追赶。
可追了小半天,已经从富平追至耀州府的铜川县境内,敌军却是越跑越远。而且铜川境内多山,道路也越来越崎岖了。李自成虽想继续追赶,可日近正午,大队人马不吃饭可不行。他只得命前锋和中军原地休息,一边埋锅造饭,一边等待被甩在后面的老营和其他部队。
可众流贼气还没喘匀,一直苦苦追击的那一小股官军,竟然主动折回来了!这次的人数更少,只有十余骑,走到距闯营百步之外便止步不前了。
为首的是一员十六七岁的小将,全身没有任何甲胄,只穿着普通的布衣。他一边在马上耀武扬威,一边扯着嗓子喊道:“贼兵里有没有长卵子的,可敢独自过来,与你爷爷李来亨大战三百回合!”
闯营中的郝摇旗性如烈火,一听就勃然大怒,当即对李自成道:“让我去宰了这个小王八蛋,把他的卵子割下来当泡踩!”
李自成深知郝摇旗武艺高强,便点点头道:“去吧,多加小心!对方既有十几个人,你也带十几个人去!”
郝摇旗得令,便匆匆挑选了十几名骑兵。他们刚刚从马上下来,脱掉了沉重的盔甲,此时又不得不重新整装。过了好一会儿才整备完毕,跨上战马发一声喊,便从营中冲了出来,直取官军。
孰料刚出营门,十几支利箭便呼啸着破空而来。敌军尚在百步之外,流贼们根本没想到他们能射到这么远的距离。猝不及防之下,几名流贼登时被利箭射中,倒撞下马去。
郝摇旗虽未中箭,但也吓了一跳。低头看时,更是大吃一惊,因为这些箭支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长!
在这个时代弓箭并不是稀罕物件,但箭杆的长度普遍都在二尺以内。但这十几支箭的长度却超过三尺,很显然,将它们发射出来的弓也必是特大号的。
郝摇旗所料果然不错,这正是秦兵的另一件利器:长弓!
自古以来,弓箭就是军中的常见兵器。但中**队的弓箭基本上都是短弓,这种弓制作工艺简单,射速也较快,但是射程近,威力也不够大,很难射穿重甲。
在火器研发不可能一蹴而就的情况下,朱由检就打起了长弓的主意。他在前世就曾听说,当年英国的长弓手是如何牛叉,能射多远多远等等。所以秦兵成军后,朱由检也想让工匠们试生产长弓。
但一问才知道,弓的制作极为讲究,材料和工艺都有严格的限制。这些工匠只会制短弓,根本就没见过朱由检说的长弓,就更不要说制造了。
幸亏李贞妍从琉球购米之时,顺便走私进来十张日本长弓。这些弓的弓背均由整根枫木浸泡药水制成,韧性极好,而且长度接近两米,不像短弓那样可以背在背上。可对于骑兵来说,却正好可以像挂长枪那样,把弓挂在鸟翅环上,很好地解决了携带困难的问题。
经过试验,这些长弓的射程足可达到二百步!而与之对比,短弓的射程最多也就是**十步而已。当然,拉满长弓所需的力气也比短弓大得多,所以射速比短弓要低不少。
由于暂时无法仿制,朱由检对这十张弓视为珍宝,轻易不肯使用。可是在今天这种情况下,这些长弓正好能派上用场,大放异彩!
第三百五十四章 初挫闯营
李来亨长弓射敌,把闯营中的诸将都看得目瞪口呆。李自成更是吃惊不已,立即明白眼前的敌军绝非一般的官军,他们装备的长弓,端的是威猛无比。幸亏对方只动用了十张长弓,若有个几百上千张,自己的前锋还不得全军覆没。
其实他哪里知道,朱由检的全部家当也就是这十张了。那日本长弓制作工艺极其复杂,一名熟练工匠也需耗费数月才能制成一张,价格也是极其昂贵,居然要一百两银子。
当时李贞妍嫌贵,没舍得多买,朱由检得知后虽然嘴上不好说什么,心里却有点埋怨李贞妍。心想到底是头发长见识短,这先进武器就是再贵,也得花大价钱买过来,首先解决从无到有的问题。等自己的工匠也能仿制以后,成本自然就下来了。
而且就算现在朱由检有一百张长弓,他也没法一起使用。因为长弓可不比短弓,将弓拉满需要极大的力气,若想持续发射,必须经过艰苦的训练才行。目前秦兵中能熟练使用长弓的,也就只有这十来个人。
却说郝摇旗见手下纷纷落马,不由得勃然大怒,催马就向敌军冲去。李自成怕他有失,忙命数十名骑兵一起冲锋,确保对敌军的人数优势。
长弓虽然厉害,但射速怎么也比不上火器,想伤郝摇旗这样的大将,显然是不可能的。李来亨等人根本也没想恋战,见流贼开始冲刺,拨马便走。
郝摇旗等人奋力追了一阵,见敌军始终在百步之外,又怕前面有埋伏,只得悻悻地勒住战马,打算回营休息。
可他们刚一转身,又有几支弓箭射了过来,将一名骑兵射下马去。郝摇旗简直都快抓狂了,立即纵马去追,可敌军放了几箭之后,仍是扭头就跑,无论如何也追不上。
在后面观阵的李自成看出端倪,立即鸣金收兵。郝摇旗等人只得气急败坏地往回返,途中还被牛皮糖一般的李来亨追着射了一阵,又付出了几条人命的代价。直到郝摇旗退入本阵,李来亨才停止追击,却故意挑衅般地跳下马来,好整以暇地从死人的身上收回箭支。
“闯将,你为什么鸣金啊!”郝摇旗吃了个闷亏,恼羞成怒地道,“他们也太欺负人了,让我率领本部骑兵冲出去吧!今天我不杀了那个小兔崽子,就把姓倒过来写!”
李自成却冷静地道:“摇旗,不要冲动!你没看敌军是在故意引诱我军么,若贸然追击,必中埋伏。而且对方的马脚力比我们好,箭射得比我们远,就是再多人去追,恐怕也追不上,只会平添伤亡。”
“难道就这么算了,当个缩头乌龟?”郝摇旗忿忿地道。
李自成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他现在最忌讳的就是“乌龟”、“王八”这样的字眼。郝摇旗虽然说者无心,他却是听者有意,当即冷笑道:“谁说算了?派五十名盾牌手慢慢压过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再选四十名骑兵从两侧迂回,封死他们的去路!”
众将听罢均大为服气,心想闯将不愧是闯将,到底比只知道拼命厮杀的郝摇旗善于用兵。刘宗敏当即分兵派将,很快便组织起五十名盾牌手,从营中大摇大摆冲了出来。而四十名骑兵则兵分两路,悄悄地从后面绕道而行,企图截断李来亨的退路。
但此处可不是一马平川,而是起伏不定的丘陵地带。在这种地形下,骑兵的机动能力严重下降。这四十名骑兵在山丘中绕来绕去,速度还赶不上步兵,不由得叫苦不迭。
而李来亨等人见对方派盾牌兵来进攻,既不放箭,也不撤退,就那样在原地歇了起来。有几个嗓子好的,还故意唱起了陕北的《信天游》:“一枝那个杏花花哟红艳艳,春天那个一到哟爬到了墙外边;翻山的那个鹞子哟看对了眼,一叼就叼走了哟咿呀呼嘿!”
任谁都知道,这分明是拿那高杰和邢氏偷情来寒碜李自成。闯营中人虽嘴上不敢说,心里却是怎么想的都有。还有不少人暗中佩服高杰,心想人家那才真叫潘驴邓小闲。你李自成本来长得就不怎么样,还被射瞎了一只眼;这还不算,居然还惦记着“秦淮八艳”中的陈圆圆!你都这样了,老婆不红杏出墙才怪!
李自成听了,简直气得七窍生烟!可他这个人有个常人不及的特点,那就是异常坚忍。尽管遭到如此辱骂,他仍不为所动,死死地盯着战场。心想挨几句骂算得了什么,只要盾牌兵能吸引并拖住敌人,骑兵再包抄成功,必能将这股敌军一举歼灭。到时候最好将那唱歌的人生擒活拿,自己再一寸一寸地将他活剐了,看他还能不能唱得出来!
可当盾牌手行进到距敌军五十步左右时,李来亨突然将长枪一举,大吼一声,率领麾下骑兵就冲了上来!
这个变化又出乎李自成意料之外。他原以为敌军虽弓箭厉害,却见人就跑,显然是近战水平不行。孰料李来亨竟猛地发起冲击,顷刻之间便杀入盾牌兵阵中。
那些盾牌手均是一手举着大盾,一手握着短刀,行进速度比普通步兵更慢。那些大盾也均为木制,挡弓箭还行,又怎能抵御骑兵的冲击?当即被李来亨枪刺马踩,搅得一片大乱。
“上,给我围住他们!”李自成忙大吼一声,郝摇旗赶紧催马出阵。可李来亨等人并不恋战,从盾牌兵中冲杀一圈以后,又旋风般地败退下去。等两路包抄的骑兵翻山越岭回到小路上时,秦兵早已退得远了。
“我贼他妈!”一向冷静的李自成也不禁爆了粗口,如此既凶猛又狡诈的对手,他还是第一次碰到!
而在数里之外的秦兵阵中,却是一片欢声笑语。众人都称赞李来亨这一仗打得漂亮,歼敌数十,自己却一兵一卒都没有伤亡!
只有朱由检沉吟不语,半晌才道:“这只是刚刚开始,真正的困难还在后头!而且,最难以对付的敌人并不是流贼,而是我们自己!”
第三百五十五章 蘑菇战术
整整一个白天,朱由检的骑兵部队就这样牵着李自成的鼻子,在铜川县的层层山峦中钻来钻去,若即若离。李自成若是猛追,朱由检就猛跑;李自成若是扎营,朱由检就派十几个人去挑衅,抽冷子射上几箭。
刘宗敏、郝摇旗等大将都被敌军气得暴跳如雷,一再请求坚决追击,不追上决不罢休。李自成却是惊疑不定,心想这一招过去自己不也常用么!先是以小股人马引诱,等官军上当,大举追击之时,自己或是设下埋伏,将官军一口吃掉;或是暗渡陈仓,直捣官军的大本营。
他越想越觉得对手是在模仿自己,心头不禁浮现出高杰的名字。暗想官军绝对不会如此狡猾,定是高杰叛变投敌,给敌将出了这么个诱敌深入之计。说不定在前面已经设好了圈套,正等着自己去钻呢。
想到此处,李自成惊出一身冷汗,便不顾众将的反对,坚决扎下营盘。任凭敌军再怎么挑衅,就是不出营门一步。至于对方用长弓远程射击,也就只好受着了。反正对方箭支不多,就算是箭不虚发,也顶多能射死一百多个人而已。只要重要将领不死,死几个小兵就死几个吧。
至黄昏时,闯营的五军全部赶到,在深山中扎下营寨。李自成不禁有些懊悔,心想自己这么多人马,如果不是被敌军诱到这里,说不定早就攻破三原县城,甚至已经进入泾阳境内了。他暗下决心,明天一早便拔营起寨,仍按原计划攻击三原。
夜色渐浓,闯营外数里的一处山坳内,朱由检的骑兵也终于可以稍事休息。如果说李自成被折腾得不轻,那么秦兵就更加疲惫,因为他们来回折返,奔跑的距离要远远大于流贼。幸亏昨日打了几个胜仗,俘获了不少马匹,可以轮换使用。否则,早就让李自成追上了。
而且秦兵之所以总比李自成的部队速度快一点,还在于他们是轻装上阵,舍弃了一切可以舍弃的东西。比如盔甲,本来是每人配备一套重甲,连马匹的重要部位都有防护。可这套盔甲的重量至少也在十几斤以上,可为了减轻战马的负担,朱由检命全体将士只身穿布衣,脱下来的盔甲干脆就不要了。
这些盔甲其实是工匠们刚刚制造出来,配备给骑兵还没多长时间。士卒们还没过新鲜劲,就要把好端端的东西扔掉,实在是有些舍不得。就连解勇、李来亨等将领都有些想不通,想跟朱由检商量商量,能不能保留最好看的头盔。
朱由检却把脸一沉道:“没看本王和戚将军都把盔甲扔了!军令已下,你们还敢抗命不成!”
众将吓得一缩脖子,再也不敢顶嘴了。可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他们却亲身体会到了这个命令的好处。反正秦兵也不与流贼正面作战,只能起到防护作用的盔甲,还真是没什么用。更何况无甲一身轻,少了十几斤的负担,战马的耐力比平日更好一些,流贼还真就追不上他们。
简单吃了几口干粮,朱由检又集合众将,召开紧急作战会议。他首先总结道:“今天咱们的战果非常不错,我看要超过昨天!”
众将面面相觑,解勇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今天咱们光顾着跑了,可没杀多少流贼啊!”
朱由检早知道众将会有这种疑惑,便耐心地解释道:“作战成败与否,并不在于杀伤了多少敌人,而在于是否达成了战略目标。咱们现在的战略目标就是要拖延时间,尽量让流贼不去攻打泾阳。今天流贼追着咱们跑了一天,离泾阳越来越远了,没有偏离咱们的战略目标,所以本王说今天的战果不错!”
众将这才恍然大悟,纷纷点头称是。只有李定国若有所思地道:“殿下今早问我等,知不知道什么是‘蘑菇战术’。末将现在好像有些明白了!”
朱由检大喜道:“那你说说看!”
“在末将看来,今天殿下的用兵,基本上就是利用有利地形,避免与流贼正面作战。”李定国徐徐地道,“流贼人马虽众,但行动略显迟缓。我军则利用小股部队,反复对敌军进行骚扰。最后的效果就是,我军只用二百骑兵,就调动了流贼数万人马;敌军不论是体力还是粮草,消耗均是我军的百倍以上。”
“说得好!”朱由检拍手大笑道,“定国说出了‘蘑菇战术’的精髓,那就是用小股兵力去调动和消耗敌军,等他们耗得筋疲力尽、弹尽粮绝之时,再集合精兵突袭,必可一举破敌!”
“那为什么叫‘蘑菇战术’呢?难道是要把敌军饿得吃野蘑菇么?”李来亨摸着脑袋问道。
众人不禁哄堂大笑,戚美凤也微笑道:“这个‘蘑菇’并不是吃的蘑菇,而是‘拖延、纠缠’的意思。不过殿下,您好像没怎么看过兵书啊,怎么能想出如此厉害的计策?”
朱由检老脸一红,心道这“蘑菇”战术可是老人家的经典之作,自己只不过又当了伸手党,拿来活学活用而已。想当年西北野战军也是在这块土地上,凭借着区区二万人,施展“蘑菇”战术,与胡宗南的二十多万大军巧妙周旋。并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内,趁胡宗南军被耍得头晕脑涨、士气低落之时,连续进行三次歼灭战,彻底粉碎了委员长的“重点进攻”。
当然,朱由检现在没法跟众将讲这个生动的战例。而且现在的战况也不尽相同,秦兵虽然可以拖着李自成到处跑,可要想歼灭流贼,却是绝无可能。
他更为担心的是,万一李自成不顾一切地追击自己,并且是兵分数路追击,那可就不好应付了。毕竟秦兵兵力太少,六百步兵已经奉命撤回泾阳去了,朱由检手中的可用之兵就只有这二百骑兵。万一让流贼堵住,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这还不是让他最发愁的。现在面临的最大难题就是:秦兵比流贼还要疲惫,并且军需不足。恐怕还没等流贼饿着,秦兵就要先吃野蘑菇了!
所以朱由检要做的,就是竭尽全力用好这支疲惫之师,死死地拖住敌人!
第三百五十六章 夜间骚扰
从这一夜开始,为了更好地骚扰李自成,朱由检把本来就不多的兵力又一分为四。李定国、李来亨、解勇三将各领五十骑,他和戚美凤则亲率五十骑。
虽然人数不多,他却让其他三路迂回到闯营的左右两翼和后方,对李自成的各营同时发起骚扰。而战斗力最强的刘宗敏、郝摇旗部,朱由检则亲自出马。
这五十骑又分为三组,一组首先执行骚扰任务,二组负责搜集食物、警戒及联络,三组则抓紧时间睡觉。每四个时辰轮换一次,既能保持对李自成的持续压力,又能得到一定程度的休息。
在三将出发之前,朱由检严肃地对他们叮嘱道:“这次分开,很有可能咱们会几天、甚至十几天都无法汇合。数十名将士的性命,都在你们一念之间,所以一定要慎重!记住,你们的任务不是硬拼而是骚扰,尤其是夜间的骚扰!
“本王知道将士们都很辛苦了,但流贼比我们也轻松不了多少。现在就是考验意志的时候,谁能咬牙坚持住,谁就能取得胜利!为了家乡父老的安全,还望你们克服困难,一定要把夜战打好!”
三将领命而去,不多时即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直到望不见他们了,朱由检才道:“美凤,咱们也出发吧!”
“殿下,您奔波劳累了数日,今晚无论如何也要休息一下了!”戚美凤忙劝阻道,“况且两军阵前异常凶险,您贵为亲王,实在不宜亲冒矢石的!”
朱由检却苦笑着小声道:“我当然想美美地睡上一大觉了。可是我不仅是王爷,还是秦兵的主帅。若将士们在前线浴血奋战,主帅却躲在后面睡大觉,岂不寒了大家的心?而且今夜是第一次夜战,我也实在不放心。明天,明天我一定乖乖地睡觉好不好?”
戚美凤拗不过他,只得与他率领着一组的十余名骑兵,悄悄接近了李自成的前锋营盘。
此时已是三更时分,也就是半夜十一点多。远远望去,敌营附近一片寂静,流贼追着秦兵跑了一天,此时也是人困马乏。除了留有少数哨兵值夜外,其余大部分人都在帐篷里倒头大睡。
“殿下,不能再前进了!”戚美凤小声提醒道,“再往前走,如果敌军突然从营中冲出来,我们拨马转身就来不及了!”
朱由检却微笑道:“没关系,再往前走十几步,效果才会更好。你放心,他们不敢出来的!”
说着他便催马前行,直至敌营前四五十步方才停下,对戚美凤点头道:“开始吧!”
戚美凤把手一挥,十余名骑兵立即扯开嗓子大喊道:“冲啊!杀呀!”
此时正是万籁俱寂,就连草丛中的虫子吟唱,都听得一清二楚。这一嗓子恰如在山谷之中打了个炸雷,再加上两边山峦的反复回音,竟似是上百人在同时呼喊一般!
对面的流贼士卒本来正在打盹,闻声立即弹跳起来,慌张张地喊道:“敌军来劫营了!”
这么一闹腾,整个前锋营的人都被吵醒了,忙跟头骨碌地起床披挂,有的甚至光着屁股就抄家伙冲了出来。由于怕引发火灾,闯营在夜间是严禁举火的,众人此时皆是黑灯瞎火地乱窜乱撞。甚至有些人过于紧张,还以为敌军已经攻入营中了,见对面人影晃动,也不分好歹便厮杀起来,前锋营中顿入开锅的饺子般乱作一团。
今夜在此值守的大将郝摇旗也被惊起,忙仗剑赶到营门处。见营门还是好端端地关着,他立即大吼一声道:“敌军还在外面,并没有攻进来!都不许乱喊乱跑,违令者立斩!”
众流贼这才渐渐平静了下来。不过经过刚才这一场混乱,已有几十名流贼在自相残杀中丧命,把郝摇旗气得七窍生烟。他立即抄枪上马,刚想冲出营门,李自成与刘宗敏也闻讯赶来了。李自成忙止住郝摇旗道:“先别急着出去,看看敌军到底有多少人!”
众人这才向外望去,却只能听到黑暗中传来阵阵喊杀声,以及马蹄奔跑的声音,根本看不见敌军的身影!
李自成瞪着仅剩的一只眼看了半天,也同样是一无所获,只得长叹一声道:“我们不知道敌军的虚实,而且夤夜之间无法作战,还是谨守营门吧。听着哪里喊杀声密集,就往那里放箭,只不许出去厮杀,免得为敌所乘。”
闯将发了话,郝摇旗就是再抓狂,也只能服从命令。而且他心里也知道,连看都看不见,还打个什么仗!
营门外的秦兵见流贼果然不敢出战,更是士气大振,折腾得越来越欢。他们不单是呐喊,还举着几面小锣乱敲,又在营门外反复奔跑,故意让马蹄声大作,激起漫天的尘土。直到五更,东方微微发白之时,朱由检才下令撤退。
经过这一夜的折腾,闯营里谁也无法安心睡觉了,也陪着朱由检熬了一宿,第二天个个成了熊猫眼。
朱由检却也好不到哪去,走着走着便身子一歪,差点从马上掉下去。戚美凤忙扶住他道:“殿下,再坚持一小会儿,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睡!”
可朱由检此时已是迷迷瞪瞪,无论如何坚持不住了。戚美凤无法,只得与朱由检同乘一匹马,让他坐在自己的背后。
可朱由检立即用双手搂住戚美凤的腰肢,将头往她的颀背上一靠,又要睡着。戚美凤又是害羞又是心疼,却也忍不住佩服地道:“殿下,您是怎么料定流贼不敢出来迎战呢?说实话,美凤刚才一直是提心吊胆的!”
“他们都有夜盲症,看不清咱们有多少人。”朱由检含糊不清地道,“这下知道本王为什么让秦兵天天吃鸡蛋、胡萝卜、猪肝了吧。夜盲症是由于缺乏维生素a引起的,而这些食物中富含维生素a...”
戚美凤当然不懂什么是维生素,却误会成了另外一层意思,登时双颊飞红,小声呢喃道:“殿下,您是说‘惟生素爱’么?”
“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朱由检迷迷糊糊地答了半句,终于伏在戚美凤的背上睡着了,片刻已打起鼾来。
戚美凤不敢再惊动他,却在心中浮想联翩:他的‘惟生素爱’到底是谁,是两位王妃还是崇瑶妹,抑或是其他什么人?
第三百五十七章 大雨骤至
朱由检还能睡个囫囵觉,可李自成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这一夜不光是前锋营被骚扰,左右两翼和后方也都出现了敌军的部队。虽然对方只是虚张声势,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攻动作,可也闹得大部分流贼士卒一夜未睡,至天亮时已是疲惫不堪。
本来李自成已经下定决心要拔营继续向西进军的,可手下都是这种状况,连站都站不稳,还怎么骑马行军。李自成只得暂缓启程,让士卒再休息半日。
可这半天敌军也没消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冒出来鼓噪一阵。尤其是李来亨的部队,还十分大胆地从闯营左翼和后军的缝隙处穿插了进去,直捣眷属所在的老营。虽然不过是放了几支冷箭,趁流贼没有合围,很快又脱离了战场,仍把李自成惊出一身冷汗。要知道流贼全是拖家带口,要是老营不安全,谁还有心思好好打仗?
因此李自成又不得不做出调整,让五军缩得更紧一些,将老营牢牢护在当中。只是这样一来,又免不了要重新调动人马,加重了士卒的疲劳程度。
到了正午时分,李自成在中军召开军事会议,各位大小将领全体出席。可众人无不是呵欠连天,眼泪直流,就连最骁勇善战的刘宗敏和郝摇旗也都无精打采,蔫头耷脑。
会议的议题也只有一个,就是下一步该往哪里去。按照李自成的意思,还是要克服疲劳,继续按原计划向三原、泾阳进军,然后一路向西,直到固原附近,与闯王高迎祥会合。
但较为持重的李过和田见秀,却对这个计划持反对态度。他们认为这一天多来的战斗已经说明,官军对闯营的动作已经有所准备,说不定还设下了埋伏。若非要按原计划行军,则有误入埋伏的危险。还不如回师富平,暂时休整几天再作打算,反正富平也没有官军。
而刘宗敏和郝摇旗却让秦兵气得快要发疯,主张坚决追击敌军,敌军跑到哪,闯营就追到哪,也不用管什么固原和高闯王了。
至于其他将领,则有些较为折中的想法。比如刘芳亮就提出,是否可以原地驻扎几天,把周围官军的情况打探清楚,然后再重新考虑进军方向。
众将正在莫衷一是之际,老天爷也来凑趣,竟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初时还只是牛毛细雨,后来却越下越大,到黄昏时分已演变成瓢泼大雨,山中的小路全都变得泥泞不堪。
在这种情况下,李自成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只得采纳刘芳亮的意见,在原地驻扎休整,等雨过天晴再作打算。
望着因大雨而变得模糊的群山,李自成不禁心中焦躁。要知道流贼向来是以战养战,走到哪便抢到哪,愈是流动,便愈能不断壮大。可眼下却是寸步难行,坐吃山空。虽然从富平抢了不少粮食,可数万之众人吃马喂,每天的消耗也不是个小数目。
与李自成相反,朱由检对这场大雨却是求之不得。秦兵的战略意图就是要阻滞李自成,如今老天爷来帮忙,朱由检自是省了不少力气。若不是知道没用,他真恨不得去拜拜龙王,让这场大雨再下上十天半月了。
可是大雨带来的困难,也让秦兵吃尽了苦头。因为为了轻装上阵,他们已经连盔甲都丢弃了,自是不会准备帐篷。朱由检原想着现在是六月份,天气已经比较炎热,就是露宿也没什么问题。如今大雨一来,众人全成了落汤鸡。
为此,秦兵不得不冒着大雨在山中转悠,好不容易找了几个宽敞的山洞。可他们宁肯让战马进去,都舍不得自己进去休息。因为马成长于草原,那地方属于半干旱地区,很少下大雨。因此马匹对大雨很不适应,在这种环境下,比人更容易患上感冒或是肠胃炎等疾病。而战马等同于骑兵的生命,没了马匹,朱由检的所有战略战术就都无法实现了。
朱由检也和大家一样,在山洞外淋着大雨。将士们都十分惶恐,戚美凤也实在怕朱由检淋雨生病,便想劝他先返回泾阳。朱由检却笑道:“这时候我更不能走,一则道路难行,二则将士们都在这里受苦,我哪能一走了之呢!”
他这么一说,全体秦兵都感动得失声痛哭。幸好风大雨大,这声音也传不出去多远,要不然非得让流贼听到不可。
除了没有地方歇脚,秦兵还面临另外一个大困难,那就是没有饭吃。干粮已经吃完了,他们也没有携带粮米。就算是带了,如此大雨倾盆,也根本无法生火做饭。
戚美凤不得不命令士卒们去打猎,可在大雨之中,动物们也都躲藏了起来。将士们冒雨寻了半天,也只捕到些小鸟和田鼠,还不够塞牙缝的。
朱由检眼见大雨没有要停的意思,秦兵的体力消耗越来越大,当即做出决定:杀马充饥!
一说杀马,全体将士都不乐意了。就连戚美凤都苦苦劝道:“殿下,战马杀不得啊!它们虽是畜类,但与将士们朝夕相伴,几乎都能听懂人言,将士们都将它们视为兄弟。如今刚遇到些许困难,就要杀马,将士们实在下不去这个手啊!大家都可以再坚持的,只要大雨一停…”
“下不去手也得下!”朱由检向来对戚美凤和颜悦色,可此时却是声色俱厉地打断她道,“谁知道这大雨要下到什么时候,难道三天不停,大伙儿就要饿三天么?不吃东西,将士们如何保持战斗力?这是战争,马就是再金贵,也没有人重要!你们若下不去手,我来!”
说着朱由检便抄起长剑,来到自己的坐骑旁边。他抚摩了一下马儿的脖颈,马儿还以为主人要与自己亲近,俏皮地用鼻子拱了拱朱由检。
朱由检虎目含泪,刚说了声:“马儿,对不起!”
可还没等挥剑,却听旁边的一匹战马狂嘶一声,颈血如同喷泉般爆出!
与此同时,一名骑兵放声大哭道:“殿下,您的战马不能杀!还是吃小人这匹马吧!”
第三百五十八章 迟来的援兵
一连数日,大雨都没有停息,秦兵和闯营之间的对峙也一直在持续着。朱由检和将士们这几天简直苦到了极点,吃的是生马肉,喝的是脏雨水,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里都在顶风冒雨。实在乏得坚持不住了,还得与战马同处一个山洞,强忍着马粪尿的臊臭味入眠。
若是换做别部官军,遭这么大的罪,要么哗变,要么就一哄而散了。可秦兵的将士见秦王朱由检坚持以身作则,与普通士卒同甘苦共患难,自然而然地受到了极大鼓舞。而且在朱由检的指挥下,秦兵居然一个阵亡的都没有,因此士气反而更加高昂。
其实朱由检也是强咬着后槽牙在坚持,他知道现在就是最关键的时刻,两军面临着同样的困难。谁的意志力更强一点,谁就能坚持到最后。这时候如果一松劲,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他日子不好过,可李自成的闯营就更是被折腾得七荤八素。因为即使是在阴冷的雨夜之中,秦兵的骚扰都没有停止过。哪怕是不能出动战马,秦兵步行也要摸到闯营附近,或多或少地制造点麻烦。
而好歹有点动静,闯营的士卒就得冒着雨钻出帐篷守营。有的时候来骚扰的只有两三个人,但被他们折腾得无法休息的流贼却有数百人。到后来有些人都被折腾得神经衰弱,出现了幻听症状。
在这期间,性格暴躁的郝摇旗、袁宗第等将领,也曾经不顾李自成的禁令,多次率几百骑兵出营转悠,希望能和这些讨厌的官军痛痛快快地恶战一场。可朱由检岂会与他们硬拼,只要一见流贼出动,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郝摇旗等人有心追赶,可在大雨中行军极其困难,马匹奔跑的速度比人步行也快不了多少。又有很多战马受了雨淋,出现跑肚拉稀的症状。几天下来,不但一个敌人都没摸着,还病死了数十匹战马。李自成得知这个情况之后,更是严禁任何人出营寻敌。
这一日雨势终于渐渐停息,闯营中却已是怨声载道,上至大将下至小卒,没有一个人愿意再在这停留下去了。李自成忙召开会议,商讨下一步的行军路线。可众将的意见还是不能统一,又谁也无法说服对方,把李自成搅得心烦意乱。
最后,他还是觉得应该去与闯王高迎祥会师。因为高迎祥不是外人,而是他的老丈人。李自成有一妻一妾,妾就是与高杰有染的邢氏;而正妻则是高迎祥的女儿高桂英。高桂英相貌平平,但也会些武艺,且在高迎祥军中颇有威信,中军主将高一功也是她的亲弟弟。
李自成素怀夺取天下的雄心大志,高迎祥麾下精兵数万,尤其是有一支强悍的铁骑军,李自成早就惦记上了。他想着造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营生,就是再大的头领,别看今天闹得欢,没准过两天就一命呜呼了。
若高迎祥有个三长两短,李自成绝不允许他的队伍被其他头领兼并,而是一定要收入自己帐下,就连“闯王”的名号也要继承下来。如此一来,就有了争天下的资本。
而眼下高杰叛逃,李自成的闯营等若是自断一臂,实力大为受损。流贼中互相火并之事屡有发生,李自成真怕附近的罗汝才得知消息,生了黑吃黑的念头。以罗汝才的老奸巨猾,这种事他是绝对有可能做得出来的。
因此思来想去,李自成终于力排众议,决定仍按原计划向西行军,赶往固原附近与高迎祥会合。这条路线正好横穿泾阳,按照流贼的作风,自然是走一路抢一路。在闯营众将看来,泾阳县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而且李自成也听说秦王府就在泾阳,心想若是能把这个王爷给抢了,那王府之中还不是金山银海,自己这些天的损失就全弥补过来了。到时候一边剐着那个王爷,一边玩着他的女人,那是何其威风,何其快活!如此一来,自己也必能在流贼中声势大振,将罗汝才、张献忠等人彻底盖下去。
当然,即使是定下行军路线,闯营中男女老少加起来两万多人,动员起来也绝非易事。流贼到底脱身于农民,小农习气也重得很,一路抢来的锅碗瓢盆哪件也舍不得扔,打点行装又耗去了大半天。
若干天之后,李自成为这大半日的耽误,把肠子都悔青了。此时他哪里知道,就因为这半天多的磨磨蹭蹭,战局竟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这个变化就是:官军的援兵终于来了!
原来虽然三边总督杨鹤抱着招抚流贼的幻想,不肯调兵追剿李自成,可陕西的军政官员,却并不全是他这样的糊涂蛋。
尤其是朱由检还亲笔写了两封告急文书,一封送给潼关守备贺人龙,一封送给延绥巡抚洪承畴。他让林佑坤的秦王卫星夜送信,因此二人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洪承畴和贺人龙看罢书信,均是大惊失色。心想失陷藩镇可是死罪,尤其是秦王朱由检,更是皇帝的亲弟弟,极受恩宠。杨鹤拎不清状况,他们可不想陪着这个糟老头子一起上刑场。
因此二人接报后,也顾不上请示杨鹤了,均是立即整备人马。其实贺人龙就在潼关,与泾阳县的直线距离不过二百多里,按说很快就能赶到。但他平日里治军松松垮垮,自己也不干净,朝廷又拖延军饷,因此士卒一到要出战的时候,就趁机讲条件,不答应条件就不肯出征。
贺人龙对这帮兵痞也是无可奈何,因为这些人大多与他是同乡,多多少少都沾亲带故。他之所以能坐稳这个守备,还多亏了这些人,所以平日里对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扯旗造反,基本上都听之任之。
但这次不同,贺人龙自己的脑袋都快保不住了,哪还能跟手下客气。在他的连哄带骗、威碧利诱之下,终于勉强组织起一千五百马步士卒出关西进。贺人龙本想急行军到泾阳县保驾,可又偏逢大雨,路上耽搁了几天,因此现在才抵达富平县。
而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延安参将左光先。本来因为闯王高迎祥袭扰固原,左光先刚从延安赶到固原。如今洪承畴一声令下,左光先又率一千骑兵星夜赶赴泾阳勤王。固原距泾阳六百余里,他却只用了四天四夜就赶到了,如今已与秦兵取得了联系。
朱由检这时已经患上了重感冒,闻讯却美得鼻涕泡都出来了,兴奋地大喊大叫道:“大爷的,这几天可把大伙儿给憋坏了!有了这两支人马相助,咱们终于可以跟流贼动点真格的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新作战计划
李自成的闯营终于拔营起寨,从铜川折向西南,浩浩荡荡地望泾阳进发。在铜川和泾阳之间还隔着个三原县,但李自成对这个地方已经兴趣不大了。他打算绕过三原县城,直扑泾阳,一是把失去的时间赶回来,二是打当地官军一个措手不及。
流贼们在大雨中憋了三四天,此时雨过天晴,终于可以纵马驰骋,心情倒也不错。而且让他们感到痛快的是,这几天来如影随形的小股官军,此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看来是知道大军开拔,不敢螳臂挡车了。
当然铜川境内多山,雨后的道路又比较泥泞,闯营的行进速度并不很快。五军士卒倒还好一些,可老营里还有不少妇孺和军需辎重,他们是不可能走得太快的。
李自成此时犹如困龙入海,一分钟也不想在铜川多待。这几天始终不见敌军的大股部队,也让他渐渐放下心来。
为了尽快袭取泾阳,他将闯营一分为二。其中高一功的中军、李过和田见秀的后军,以及袁宗第、刘芳亮的右军负责保护老营,随老营缓缓前进。这三军本身战斗力并不弱,即使有敌军偷袭也足可应付。
而刘宗敏、郝摇旗的前锋,李自成本人的亲军,以及刘体纯等偏将的左军,则加快行进速度,务要在一天之内翻过嵯峨山,抵达三原境内。从三原再往南,就是一马平川,对骑兵展开极为有利。若能顺利抵达,别说没有官军,就是有官军来,李自成也不怕了。
至正午时分,大军开始进入嵯峨山区。嵯峨山是横亘在陕北高原与关中平原之间的一道分水岭,山势较为险峻。
望着在崇山峻岭中穿行的队伍,李自成顿生豪情,眯着仅剩的一只眼睛,在马上摇头晃脑地吟道:“终南之北太华东,千仞嵯峨峙其中。峦突峰兀丘壑壮,山明水秀民物雄。”
一旁刘宗敏、郝摇旗等人见了,不无讥讽地道:“闯将哥哥,你什么时候学得像个秀才,还会吟诗了呢?”
李自成微微一笑道:“你们懂什么!骑马打仗只能得天下,要治理天下还得靠学识。也就是说,咱们有朝一日,还得重用那些秀才举人。到时候他们对我们说个之乎者也,我们听都听不懂,岂不让人笑话?所以你们为大将者,平时还要多读些书!”
郝摇旗却不以为然地笑道:“李哥,兄弟是个直肠子,有什么便说什么。我看这些当官的也就会吟诗作对,真要治理政事,照样狗屁不通!”
“那样的官员当然要统统杀光。”李自成道,“但是真正有才学的人也是有的。像这座嵯峨山,你们知道它有什么典故么?”
众人纷纷摇头,李自成便得意地道:“嵯峨山的主峰名为荆山。相传鬼谷子曾隐于此山中传授兵法,老子也曾在此讲经。更厉害的是上古之时,黄帝铸鼎荆山之阳,鼎成驭龙升天。唐朝时这里曾设立鼎州,立有‘黄帝铸鼎处’石碑,至今尚存。这些都是我当驿卒之时,听米脂县的一位老秀才讲的。九鼎你们知道吧?”
刘宗敏恍然大悟道:“是不是‘定鼎中原’里面的那个鼎?”
“不错!”李自成兴致勃勃地道,“咱们既然行军到此,不妨去拜拜这通石碑。说不定苍天保佑,有朝一日咱们真能定鼎中原呢!”
众人让他说得心如炭火,便直奔嵯峨山的主峰荆山而来。可他们只顾得意,哪知在不远处的山峰上,几道凌厉的目光,正默默地盯视着如蚂蚁般蠕行前进的大军!
这几人正是朱由检与戚美凤等秦兵将领,以及刚刚赶到的延安参将左光先。朱由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不好意思地对左光先道:“左将军昨天刚赶到泾阳,本王又让你赶来这里,着实辛苦你了。”
左光先忙躬身施礼道:“末将为殿下效力,万死不辞!此次来时,洪巡抚大人也一再叮嘱,要末将务必听从殿下的调遣…”
“不不不,本王只是藩王,可没资格调动官军。”朱由检却意味深长地说道,“这几员将领,也都是泾阳知县孙传庭招募的‘秦兵’。回头说起时,左将军可不要说错了。”
左光先听得心中一凛,忙叉手道:“末将记下了!”
“很好!你的人马埋伏好了么?”朱由检微微一笑道。
“回殿下,末将带来的一千人马,已按照殿下的吩咐,在荆山前的山谷中设下埋伏。只要流贼进了山谷,管教他有来无回!”
“还是要小心谨慎,毕竟你也没多少人马。”朱由检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你的任务是阻滞流贼,只要让他们不能太快越过嵯峨山就行。等贺人龙部也赶到之后,咱们再一起退守泾阳。那时候守城的兵力差不多也有三四千人,足可与流贼周旋了。”
“遵命!”左光先领命匆匆而去。
李定国、李来亨等将领也想参战,朱由检却严厉地道:“谁也不许去!你们不看看,将士们这几天都累成什么样子了!立即随本王返回泾阳!”
昨天与左光先、贺人龙联系上以后,一个大胆的作战计划已经在朱由检脑海中生成。他深知李自成兵强马壮,兼之还有个动向不明的罗汝才,在野外作战,顶多能沾些小便宜,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真正挫败对手的。
而且看李自成的意思,是铁了心要继续西进。既然难以阻止,不如干脆直接退到泾阳,依托两座尚未竣工的城墙,进行顽强的防守。
之前由于秦兵人数过少,没法同时守住泾阳和秦王庄两座城,所以朱由检才主动出击,进行阻滞作战。如今有两支援兵来了,朱由检就有了一些底气。
与骑兵相比,他真正寄予厚望的是火器部队!这将是秦兵成军以来,第一次进行守城作战,既是一个严峻的考验,也是一个在实战中锻炼自己、提升战力的好机会!
正想着,忽听不远处的山谷中,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朱由检先是一惊,旋即恢复常态,淡淡地道:“开始了。”
第三百六十章 李自成纵火焚山
荆山既是嵯峨山脉的主峰,也是铜川到三原的必经之路。在崇山峻岭之中,路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就是再狭窄的羊肠小路,也比翻山越岭要省力得多,因此李自成的大队人马也只能顺着路缓缓行进。
很快,闯营的前锋部队就来到一道峡谷之前。小路从谷中蜿蜒而过,再向前就是荆山了。翻过荆山,就到了三原县境,也就彻底离开山区,进入八百里秦川了。
但李自成扯旗造反多年,历经大小战斗上百次,确实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他见这道峡谷是典型的“两山夹一沟”地形,谷口十分狭窄,谷内倒是比较宽阔,恰似一个葫芦形。两侧的峭壁高达百丈,长满带刺的荆棘,攀登难度极大。
李自成看罢惊疑不定,心想这可是典型的“绝地”,若官军在山顶上有埋伏,等大队人马进入谷中,只要将两头一堵,多少人都得困死在里头。
但道路只有这一条,若不敢进谷,要么翻山,要么就得原路返回。而大军陷在铜川多日,如今士气好不容易有所恢复,若不能快速通过,拿下泾阳县,军心必会动摇。
闯营中也并不是所有将领都对李自成忠心耿耿,像郝摇旗、田见秀便不是他的嫡系部队。流贼就是这样,有福可以同享,有难却难同当。当军心动摇到一定程度,部队就有散伙的危险。李自成可不想让高杰的故事重演,因此对过不过峡谷,一直犹豫不决。
刘宗敏却是个急脾气,大大咧咧地道:“俗话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都走到这里来了,哪能打退堂鼓?再说这里也不像有官军的样子。闯将若是不放心,可以派小股部队先行探路。”
李自成很尊重刘宗敏的意见,而且除此之外,也确实没什么更好的法子了。于是他立即派出偏将刘汝魁,命他率领本部三百名士卒首先过谷。
刘汝魁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自己就相当于是“投石问路”里的那块石子。一旦官军真有埋伏,自己可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尽管一万个不情愿,但李自成已经传下将令,刘汝魁也只好硬着头皮率兵进谷,心中不住地默默祈祷。
但在谷中行了数里,直到走出峡谷的另一端,周围一点动静也没有。刘汝魁不禁松了口气,马上派探马飞报李自成:谷中没有埋伏,可以放心通过。
李自成闻报这才放下心来,让前锋营赶紧入谷。由于峡谷的入口处十分狭窄,流贼的队伍也不得不拉得很长,刘宗敏与郝摇旗都快走到出口了,这边还没进完。一时间峡谷中人头攒动,挤了个水泄不通。
就在此时,峡谷两边的山头上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随即无数官军从草丛中冒了出来!为首者正是延安参将左光先,他大吼一声道:“用落石封锁谷口!”
随着他一声令下,无数石块翻着跟头从天而降。流贼的队伍登时大乱,谁不怕石头砸到自己脑袋上?
但李自成毕竟是一代枭雄,尽管大吃一惊,反应倒也极快。眼见谷口要被掐断,他立即命谷外的手下向上攀山仰攻,而谷内的人马则尽快突出谷去。
而他的亲军也是闯营中战斗力最强、军纪最严的部队,闻命立即跳下马来,迅速向两边的山岭上攀去。此时也没人嫌爬山太累了,众人全都明白:若坐视官军封锁谷口,前锋营的数千人挤在谷底,随便扔块石头下去,都能砸死好几个,一会儿非全军覆没不可!
但“翻山越岭”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左光先的人马可是爬了整整一个晚上才上去的,如今李自成想快速上山,哪有那么简单?
而且左光先见流贼登山,很快就把火力转移到他们身上。山势本来就很陡峭,上面还一个劲地扔石头,那艰难程度可想而知。不时有流贼被落石击中,惨叫着跌下山来,摔得血肉模糊。
不过左光先的这一千官军都是骑兵,对高山上的埋伏作战并不擅长。再加上他们也是长途奔袭而来,已经十分疲惫,扔了一会儿石头就筋疲力尽。
更何况朱由检有吩咐在先,只要能阻滞敌军即可,没必要与流贼恋战。因此左光先见敌人已经冲到半山腰,立即下令撤退。他们早就找好了下山的小路,不多时便寻到存放的战马,上马狂奔而去。
而闯营各部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哪还敢继续前进。李自成不得不派出两千名士卒,费了小半天的时间攀上山岭,进行地毯式的搜索。在确定没有官军之后,大队人马才敢分批通过。
如此一来,这时间就拖得长了。一个小小的峡谷,流贼竟然足足花了三天时间才过完。
经过清点,流贼在这里又付出了上百条性命!李自成也没心思去拜什么石碑、访什么古迹了,他气得暴跳如雷,却又无处发泄,竟在部队全部通过之后纵火焚山!
顷刻之间烈焰飞腾,原本苍翠蓊郁的嵯峨山,却成了一座火焰山,几十里外都能望见!大火整整烧了七天七夜,山中的鸟兽被烧死不计其数,植被也遭到彻底破坏。
可惜不论是秦兵还是左光先的人马,都已远远遁走,李自成此举除了破坏生态环境以外,对自身的处境一点帮助也没有。
而有了这三天的缓冲,贺人龙的人马也终于姗姗来迟地抵达泾阳。朱由检此时也已返回秦王庄,他立即做出部署:让左光先和贺人龙驻兵泾阳县城,一千名秦兵则进驻秦王庄,两城形成犄角之势。
此时他正在尚未完工的城头上向北瞭望,那嵯峨山上腾起的滚滚浓烟遮天蔽日,几乎将整个北半边天空都覆盖了。
“我襙你大爷!”朱由检不由得破口大骂道,“好你个李自成,打就打,放火干什么?就冲你纵火这一条,本王也非得灭了你不可!来呀,给我全城动员,李自成不来便罢,来了就狠狠地削他一顿,为无辜的嵯峨山报仇!”
第三百六十一章 战前准备
山雨欲来,泾阳县充满了战前的紧张气氛。
自从回到秦王庄以后,朱由检连王府的大门都没来得及进。他把临时指挥所就设在北城的城门楼上,利用荆山阻击战争取到的三天宝贵时间,做出一系列重要部署。
首先,他命令泾阳县城的孙传庭以县令名义发布戒严令,要求泾阳县各村镇的所有百姓,一律暂时到泾阳县城和秦王庄避难。
因为以朱由检现有的兵力,守城或可自保,但阻止流贼去袭扰各个村庄,那显然是不可能的。因此他把百姓全都放进城来,至于百姓的家和农田,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为了提高效率,朱由检让孙传庭采用铁腕手段。每家只准随身携带银两等浮财,其他东西严禁携带。
俗话说破价值万贯,农户又节俭惯了,如今要他们抛弃一切东西,很多人都觉得舍不得。尤其是一些固执的老头老太太,更是故土难离,宁肯冒着被流贼杀了的风险,也要留在村子中看家。
孙传庭对这种情况也毫不客气,一声令下,衙役们便进行强制搬离。好在舍命不舍财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拎得清状况的。到了第一天的深夜,已有数万泾阳百姓进入两座城池,“搬迁”工作基本完成。
紧接着就是安置。这么多老百姓一下子进了城,就相当于是难民了。在过去,其他地方也发生过流贼来袭、百姓大量涌入城中避难的情况。但由于地方官员缺乏准备,往往是只顾守城,对难民根本不闻不问,导致难民的境遇极其凄惨。不但没有住的地方,甚至连最基本的饮食都没有。即使流贼没有攻破城池,只要围城几天,都会造成难民的大批死亡。
但这次朱由检既然主动要求百姓进城避难,对后面的工作当然也做了详细的安排。秦王庄的战略储备库中存有大量的帐篷,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具体负责的仍是孙传庭,他把各村的里长组织起来,让他们以村为单位,在城中分片搭帐篷落脚。当然由于百姓数量太多,以家庭为单位搭帐篷是不可能的。孙传庭采取的是男女分营的方法,每个村只给六顶帐篷,男女各三顶,到了晚上大伙儿便挤在一起入睡。
有些富裕的地主仗着自己有钱有势,想搞特殊独占一顶帐篷。他们平日里在村子中作威作福惯了,里长和老百姓都拿他们没办法。可孙传庭知道这种情况以后,立即派衙役把带头闹事的地主抓起来,二话不说就狠狠地抽了一顿鞭子。
地主们这才知道,敢情这位知县大人看起来温文尔雅,却是铁面无私,作风狠辣。因此谁也不敢再闹事了,只得乖乖地与其他农户同挤一顶帐篷。
而在饮食的供应上,朱由检也做了细心的安排。他从秦王庄向泾阳县城紧急运送了一万石粮食,足可够五六万人吃上半个多月。因为流贼不可能围城半个月,一般打个三四天打不下来,就会撤围遁走,所以这些粮食是足够使用了。
当然秦王庄的粮食就更不用发愁了,作为最重要的战略物资,朱由检从几个月前就开始囤积。尤其是在西安商战结束以后,他又不计成本,把三大商帮积压的粮食全给收了过来,此时存粮足有十几万石,在这方面是底气十足的。
而对于饮食的分发,朱由检也很留意。眼下大敌当前,难民心思浮动,很容易出现哄抢现象。朱由检授权孙传庭,以衙役为骨干和监督者,以一部分工人为执行者,每天将粮食分发给各村。一旦出现哄抢现象,立即严加惩处。
在第二天,果然出现了一些流氓地痞哄抢粮食的现象。不管在哪朝哪代,何乡何村,这样的人总是少不了的。他们自己好吃懒做,不事生产,却总想靠着欺负别人过活。平日里要么偷鸡摸狗,要么欺负左邻右舍,踢寡妇门挖绝户坟,可谓坏事做尽。
面对这些人的挑衅,孙传庭再次祭出铁腕手段。他亲自悄悄跟随一小队分发粮食的工人,目睹地痞抢粮之后,立即命衙役将带头的绑了。然后朗声宣布:“秦王殿下有好生之德,供给难民之粮食,皆出自王府之中。哄抢粮食,等若劫夺王府财物。依《大明律》,凡盗内府财物者,皆斩!来呀,行刑!”
一声令下,衙役手起刀落,人头当即落地!
有了这次当街行刑,所有坏分子皆被震慑,知道泾阳县的法度可不是闹着玩的。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则是吃了一颗定心丸,知道上至秦王下至县令,都是为百姓做主,在城中住得就更踏实了。
在安排民政的同时,一系列军事部署也在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
首先,朱由检让孙传庭向西安的杨鹤告急。因为不管怎么说,杨鹤毕竟是三边总督,陕西最大的官员,手握调兵之权。之前他一味招抚,对流贼的动作缺乏警惕,才导致李自成长驱直入。现在人家都快打到西安边上了,尤其是威胁到了秦王的安全,朱由检想着杨鹤怎么也该醒过味来,调兵抗贼了吧。
当然,朱由检没有把希望全寄托在杨鹤身上。因为就算杨鹤肯调兵,一时半刻之间,其他地方的官军也难以立即赶到。而且西安城本身也需要防守,杨鹤未必能抽出多少兵力协助朱由检;就算抽出来一些,恐怕也没多少战斗力。李自成的大军马上就到,这第一波攻击,还是要靠现有的力量顶下来。
所以朱由检先让左光先负责泾阳县城的防务,贺人龙为辅。这倒也很正常,因为左光先是参将,贺人龙是守备,左光先官衔较高,当然这主将是由他来做。
其实,朱由检是对贺人龙不大放心。而左光先治军较严,有他约束,贺人龙就不敢闹什么大乱子了。
左光先部有一千骑兵,贺人龙部则是三百骑兵、一千二百步兵。虽然合起来也只有两千多人,但泾阳县城的防务,也只能交给他们了。
至于秦王庄,则是朱由检亲率秦兵布防。他对戚美凤、李定国等将领笑道:“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本王相信,各位一定能把这锅饭煮好!”
众将轰然应诺,年纪最小的李来亨还打趣道:“殿下放心,我们这锅饭烫得很,非把李自成烫得满嘴燎泡不可!”
第三百六十二章 自力更生
直到第三天上午,三边总督杨鹤才赶赴秦王庄拜会朱由检。朱由检一见他只带了十余名从人,而并无一兵一卒,心里就凉了半截,知道这位总督大人怕是指望不上了。
杨鹤的儿子杨嗣昌已经在秦王庄待了很多天,此次父亲亲至,自然是借着这个机会相见。杨鹤却对儿子冷哼一声道:“小畜牲,你不在南京为官,跑来泾阳作甚?此间事了,看我不重重责罚于你!”
杨嗣昌本来还想帮着朱由检说几句话,结果也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了。
朱由检现在是越看杨鹤越不顺眼,干咳一声道:“总督大人,流贼大至,威胁泾阳安全,不知您有何退敌良策?”
这话中明明带着讥讽,杨鹤却不以为然,反而郑重其事地道:“下官正为此事而来。这里有闯将李自成的一封亲笔书信,请殿下过目。”
说着他便从袖中取出书信,递与朱由检。朱由检不觉心中纳闷:打都打了这么多天,还有什么好说的?
接过信来一看,见字迹倒还工整,内容也很冗长。但大意无非就是说了几点:第一,诸将造反皆因贪官戕害百姓;第二,总督大人既有意招抚,闯营也愿意接受招抚,为朝廷效力;第三,前些日闯营正是应了总督大人之邀,来西安投诚,却不想被官军伏击;第四,务请杨鹤捉拿这股官军的将领,明正典刑,以给闯营将士一个交代;第五,还请杨鹤给闯营拨一县之地以供驻扎,最好是泾阳,并提供粮草军需,闯营方可徐徐接受改编云云。
朱由检耐着性子看完,冷笑着问杨鹤道:“依总督大人之见,信上所言是否可信?”
杨鹤却是兴冲冲地道:“回殿下,下官以为李自成此人言而有信,信上所言并无欺瞒之处。其实下官与闯将早有联络,此次眼看就要招抚成功,却不知是哪路官军不遵号令,擅自与闯营交战,才令李自成生疑。”
“那总督大人觉得该如何处置呢?”朱由检此时已是强压着怒火在问了!
“依下官之见,朝廷对投诚之流贼,一定要待之以诚。”杨鹤却是浑然不觉,兀自摇头晃脑地道,“既然闯营愿意接受招抚,不妨让他们先驻扎在泾阳县。若殿下怕受到惊扰,可暂时迁入西安城中。待李自成部整编完毕,就成了官军,朝廷不费一兵一卒就…”
“放你娘的屁!”朱由检终于再也抑制不住怒火,指着杨鹤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枉你担任总督,竟连流贼这么一点伎俩都看不破!闯贼于西安城杀人纵火在先,于富平县屠戮百姓在后,现在又纵火焚烧嵯峨山,你还觉得他能接受招抚?”
“殿…殿下…”杨鹤的脸色变得煞白,他好歹也是陕西最高军政长官,何曾挨过如此劈头盖脸的痛骂?
朱由检却不容他分辩,如连珠炮般地质问道:“就算这些你都视而不见,怎么着,你还想让本王给流贼腾地方,抛弃百姓独自逃命?这么丢人现眼的事,本王做不出来!告诉你,本王哪也不去,死也要死在秦王庄!”
杨鹤让朱由检一顿抢白,也犯了倔脾气道:“殿下,本官身为三边总督,有权处置陕西一应军政大事!殿下虽贵为亲王,也要遵守朝廷法度。若因殿下不肯让出泾阳县,导致招抚流贼的大计功败垂成,恐怕圣上也会降旨怪罪的!
“另外,本官听说袭击闯营的官军就是泾阳县令孙传庭的部下,本官要将他锁拿问罪,以儆效尤!还有左光先、贺人龙部,是谁让他们擅自移动的?本官也要追究此事!”
朱由检此时已经懒得跟杨鹤废话了,高叫一声道:“大敌当前,恕本王少陪了,来呀,送客!”
周围的秦兵不由分说便闯了上来,硬是把堂堂的三边总督杨鹤给撵出了城。杨鹤只得含恨返回西安,一边向朝廷上表参奏朱由检,一边继续做着他的招抚美梦。
杨鹤走后,见杨嗣昌仍愣在当场,朱由检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杨先生,方才本王一时气愤,对令尊不够尊重,在此向先生赔罪了!”
杨嗣昌忙躬身施礼,忧心忡忡地道:“殿下说的哪里话!没想到父亲如此糊涂,流贼一向狡诈,且反复无常,岂能轻信?更过分的是,父亲还想让殿下移驾,这实在是不知孰轻孰重了。父亲如此迂腐,西北局势必将大坏,恐怕不久就会获罪啊!”
朱由检也黯然道:“令尊既不肯调兵剿贼,恐怕泾阳会面临一场恶战。本王已无法保证先生的安全,还请先生尽快返回西安。”
杨嗣昌立即肃容答道:“殿下尚且不避流贼,嗣昌虽官职微末,亦是食朝廷俸禄的臣子,焉能临阵脱逃?臣也有三尺长剑,愿舍命保卫殿下,保卫泾阳!不过,骊山郡主及陈姑娘等人也在府中,还请殿下妥善安置。”
朱由检心头一凛,这才发现自己这些日只顾与流贼作战,竟把很多事都给忘了。不光是朱存棋和陈圆圆,王府中还有很多女眷!能不能守住泾阳,朱由检心里也没底,他可不想让这些亲人陷入流贼的魔掌。
于是他立即返回秦王府,对诸女说明情况,并要求大家一齐赶赴西安避难。
蕊儿和包玉怜听了首先表态道:“王爷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我们绝不与王爷分开!若流贼真的攻陷城池,我等必会自尽,不会受敌污辱,请王爷放心!”
朱由检听得心头一酸,咬牙强忍泪水道:“好吧!但郡主、贞妍、秋琳娜,还有四姐妹,你们必须马上走。”
朱存棋却毅然道:“殿下不走,存棋也不走!存棋虽不能上阵厮杀,就是给王爷做饭烧水,也能帮上些小忙!”
李贞妍也淡淡地笑道:“贞妍曾亲历宁远之战,殿下连女真人都不怕,区区流贼又怎能奈何得了您?贞妍愿与殿下并肩作战!”
秋琳娜与四姐妹也都坚持不走,把朱由检感动得热泪盈眶,大吼一声道:“好吧!你们放心,本王是男人,一定会保护你们的!杨鹤不是不管么,咱们自力更生!”
只有陈圆圆欲言又止,最后幽幽地道:“王爷,奴家本来早就想返回金陵了。眼下贼兵来袭,玉怜姐姐又有身孕,奴家也不走了,就在王府中照顾姐姐。等贼兵退走之后,奴家再向王爷告辞。”
朱由检听了总觉得陈圆圆话里有话,此刻却来不及细品了。他还得马上返回城头,指挥即将来临的恶战!
第三百六十三章 宿敌重逢
第四天清晨,李自成的前锋已经进入泾阳境内。自从越过嵯峨山,他们在三原县根本未做停留,而是快马加鞭,直扑泾阳。
三边总督杨鹤再三想招抚李自成,反而给了他极大的勇气,让他料定西安的官军绝不会出城厮杀。所以这次他决定干一票大的,攻破泾阳,将秦王朱由检杀掉。
朱由检一死,这就叫“失陷藩镇”,陕西的所有文武官员全得跟着掉脑袋。既能大捞一笔,又能借助朝廷的手将自己的对手干掉,这种一举两得的买卖,李自成是绝不肯放过的。
当然李自成根本不知道自己与朱由检已经交过两回手,瞎的那只眼还是拜王妃蕊儿所赐。在他看来,各地的藩王都是一个样,个个昏庸无道,只知聚敛民脂民膏,终日花天酒地。藩王本身又不掌握任何武装,要想杀个把王爷,还不是手到擒来。
但进入泾阳县境之后,李自成却立即感到有些不对劲。首先各村各镇都空无一人。往日流贼经过一地之时,老百姓也会逃跑,但绝对不会逃得一个不剩。如今虽然十室十空,百姓家里的东西可以随便拿,但普通农户家中根本也没什么值钱东西,闯军连占几个村子也没多大收获。
更为重要的是,流贼每过一地,便会裹挟当地百姓入伙。所以不论遭受多么沉重的打击,只要流贼的头目不死,往往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过不了多久,就能拉起一支比原来规模还大的队伍。
这些天李自成从富平到铜川再到泾阳,先是高杰叛逃,又连遭官军袭扰,闯营连战士带眷属,减员达到六七千人,几乎占到闯营总兵力的四分之一,正急需补充兵力。可如今泾阳县里连个人影都看不见,自然无法裹人入伙了。
再往前走,就是大片的棉田和树林。此时正值夏季,棉株长势喜人;而那些新栽的树苗虽尚无法成荫,却至少是成活了。闯营的流贼本就是陕西人,对黄土高原的地形地貌,以及当地的作物自是十分熟悉。可眼前的景象,他们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皆忍不住啧啧称奇。
越过泾河之后,两座雄伟的城池立即出现在李自成的眼前。泾阳他是来过的,那县城明明是破破烂烂,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而且还多出一座城池?
李自成惊疑不定,忙派斥候先去打探。可两座城已经全部戒严,外人根本进不去。想找当地百姓问话,却又一个人都碰不到,让李自成郁闷至极。
不过,斥候还是带回了一些有用的信息。而这些信息的来源,竟然是贺人龙的部下。因为贺人龙和李自成同为米脂人,若细论起来,二人还是刚出五服的远亲。而他们的部下,沾亲带故的就更多了。即使不沾亲,家乡的口音也是改不了的,泾阳城头的官军一说话,李自成的斥候就听出来了。
那斥候也颇为机灵,立即装作路人与城头的官军攀谈起来。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贺人龙的手下也未及多想,被斥候三套两套,便将自己知道的泾阳布防情况和盘托出。
斥候立即回禀李自成,李自成闻报当即大惊。贺人龙是他的老对手了,别看是同乡,打起仗来却是毫不留情,也曾让李自成吃尽苦头。虽然李自成现在兵强马壮,而贺人龙只有一千五百人,李自成对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而与贺人龙同守泾阳县城的左光先,李自成也有所耳闻。自从调任延安参将,左光先就把附近的流贼打了个遍。像什么上天猴、催山虎、油里滑、蝎子块等人,虽然称不上有多大势力,在流贼中也好歹算是有一号。结果不出一个月,全被左光先剿灭。
有了这两人镇守泾阳,李自成顿觉强攻县城把握不大。闯营的实力他很清楚,如果是野战,仗着骑兵与人数的优势,他还可以与官军一战。但现在让他攻打重兵驻防的城池,他还没这个实力与勇气,只敢捡着富平这样的无官军驻守的城池打一打。
但李自成也同时了解到,秦王朱由检并不在泾阳县城内,而是在另外那座名为“秦王庄”的城池之内。而且城中只有一千名新兵,将领也尽是些无名之辈。他不禁心头窃喜,暗想这真是天助我也,敢情这秦王朱由检是个二百五。
既然他不知道躲避,李自成当然更不会客气,当即率领前锋营和亲军直抵秦王庄城下。并且传下将令,让后面的老营、左右两翼及后军加快行军速度,务要将秦王庄团团包围,不让朱由检走脱。
至于泾阳县城,李自成只派出两员偏将,要他们象征性地带上几百疑兵,在城下虚张声势。只要城中的官军不出来,他们就算完成任务。
巳时刚过,李自成就率领着前锋营和亲军,共约五六千骑兵,在秦王庄城外二百来步排开阵势。其时已到了六月末七月初,正是一年中最热之时。烈日当头,酷暑难耐,流贼们也大多打着赤膊,就连刘宗敏和郝摇旗这样的大将都光着膀子,露出满身健硕的肌肉。
可李自成远远地向城头观看,却见守城士卒个个身披重甲。尽管早就汗流浃背,却没有一个人摘盔卸甲,显然是军纪严明。
不过,城头的士卒只有数十人。李自成心想自己麾下精兵上万,就是拿人垫也垫上去了,因此心中大定,唤过身边的小校道:“过去劝降!”
这也是流贼过去常用的一手。如今朝廷吏治**,各地官军都欠饷严重,怨声载道。有的地方只要让能说会道的流贼一忽悠,根本不用费一兵一卒,守城的直接就开城投降了。
那小校领命来到城下,气运丹田,刚想扯开嗓子劝降,冷不防城头突然飞来一支冷箭,正中他的太阳穴。这个倒霉的家伙连半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死在城下。
李自成当即勃然大怒,有道是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怎的还没开始打,对方就先暗箭伤人?
这时城头的垛口后突然立起无数官军,为首者金盔金甲,浑身英气,却是面容清秀,满脸奸笑地高声喊道:“大王目力极佳,还认得贫道否!”
第三百六十四章 流贼攻城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闯将李自成瞪着仅剩的一只眼,又惊又怒地向城头的朱由检喊道:“你你你…你不就是那个假冒的茅山道士么?!”
而朱由检也是毫不客气。一想到在历史上,自己正是被这个独眼龙一点点地迫上绝路,最后吊死煤山,他就气不打一处来,狞笑着道:“睁开你那只狗眼仔细看好了,本王就是大明秦王朱由检!上次扮做道士和你玩玩,没想到你居然那么蠢,刀枪不入这种事你都信!我还可以告诉你,前些日在富平和铜川与你作战的也是本王!怎么样,有没有胆子攻城?”
“我贼你妈!!!”李自成闻言,简直把肺都快要气炸了!
自从扯旗造反以来,大风大浪他也经历了不少。但在芮城县痛失一眼,而且整个过程极为滑稽,让这位“闯将”在流贼中成了笑柄,丢尽了颜面。美妾邢氏更是嫌他独眼的样貌丑陋吓人,才让高杰有机可乘。此时新仇旧恨一齐涌上脑门,一惯冷静的李自成终于失去了理智,狂吼一声道:“给我攻城,把这个家伙碎尸万段!”
一声令下,闯营骑兵顿入潮水般向秦王庄的外城墙扑来。
其实刘宗敏、郝摇旗的前锋,以及李自成亲领的中军,都是闯营中最精锐的骑兵,擅长野战,用来攻城就有些不合适了。若在以往,李自成一般会让李过、田见秀的步兵攻城。可今天他一则怒不可遏,二则觉得城头的敌军并不太多,又没有红衣大炮或是佛朗机炮,便等不及大部队赶来,直接让骑兵发起了冲锋。
当然骑着马是无法攻城的,流贼们只冲到离城墙五十步左右的外护城河岸边,就不得不得下马改为步兵。幸亏在泾阳县的各村镇扫荡之时,李自成有意让士卒搜集了几十架木梯,而且这道护城河也并不算宽,只有一丈左右,架着梯子刚好可以通过。
朱由检见大批流贼乱哄哄地冲过外护城河,冷笑一声道:“来得好!鸟铳手,射击!”
随着这一声令下,数十个黑洞洞的枪口一齐从城头的垛口伸了出去。枪口前面下垂的火绳已被引燃,闪着耀眼的火花渐渐爬向枪膛。
“砰!砰砰砰砰砰!”突然枪声大作,最先冲过外护城河的十余名流贼立即中弹,惨叫着仆倒于地。
这也正是朱由检设立外护城河的目的所在。这条河不是为了阻隔敌军,如果是那样,完全可以把河道挖得更宽一些。恰恰相反,这条河就是故意让敌军过的!
当然由于河水的阻碍,敌军过河的速度必会减缓。而河的对岸,则正好是鸟铳的最佳射程。河岸就是天然的标尺,过河的敌军就如同固定的靶子,鸟铳手便可以大开杀戒了!
当然李自成的闯营作为流贼中的佼佼者,还是有一定战斗力的。前锋营主将刘宗敏亲自督战,他并没有被这一排鸟铳齐射吓倒,而是大声吼道:“不要怕,趁着鸟铳装弹的间隙冲过去!”
流贼们也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极为危险,冲得离城墙越近,反而会越安全,因为城头的鸟铳也存在一个射击死角。只要贴到城墙上,就不怕鸟铳射击了,因此他们也悍不畏死地继续强冲。
这其间城头的鸟铳又齐射了一次,打倒了将近二十名流贼。而流贼也组织起一二百人,用短弓向城头放箭。虽然从城下向上仰攻极为吃亏,城头的秦兵因为有垛口的保护,几乎没受什么伤害,但击发鸟铳的速度也确实受到了一定影响。借着箭雨的掩护,数百名流贼很快便通过外护城河与城墙之间的开阔地,来到内护城河岸边。
但到了跟前,流贼们却全傻了眼。原来这道内护城河可比外护城河宽多了,足有三丈来宽,下面是浑浊的河水,也看不出有多深。那些从百姓家中搜刮出来的梯子最多也只有两丈长,根本够不到对岸。
可是都冲到这里来了,这就叫赶鸭子上架,过不去也得过!刘宗敏手下的一员偏将刘黑子便大喊道:“凫水过去!”
李自成的闯营,在诸流贼中算得上是军纪最严的。尤其是作战之时,必须遵守将令,否则定斩不饶。这刘黑子是护城河附近位次最高的将领,众流贼也只能遵他号令,纷纷跳入河中,向对岸游去。
不过陕西自古缺水,流贼们多是旱鸭子,真正会凫水的寥寥无几。此时如同下饺子般同时扎进水中,一够不着底,立刻慌张起来。有的人把大嘴一张,“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立时晕头转向,缓缓地沉向河底。而周围的流贼因为还要防备着头顶的鸟铳射击,自顾尚且不暇,也没心思搭理身边的同伴。不过盏茶功夫,竟有数十名流贼溺毙河中!
幸好河水只有三丈多宽,其余数百名流贼手刨脚瞪,好歹扒着了对岸,**地跳了上去。再向前跑几步,就贴上了城墙,流贼们总算是缓过了这口气。
刘黑子见大部分流贼都过了河,精神大振道:“架梯子,从城墙最矮的地方爬上去!”
原来在尚未发起进攻之前,刘宗敏就发现这道城墙虽然整体上修得气势磅礴,但有一处宽约三丈的城墙却明显尚未完工,只有一丈来高,与其他地方的三丈多高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么大的破绽,流贼当然不会不利用,因此他们一开始就是奔着这处“短板”来的。
可他们刚聚到这处城墙之下,正要往上攀登时,正上方却突然伸出一排十余支鸟铳,猝然向人群击发。由于距离太近,流贼的队形又太密集,鸟铳手根本用不着瞄准,随便往哪打都能打着人。一串爆响之后,又有十余名流贼倒在血泊之中。
“往上冲!不给他们装弹的时间!啊!!”刘黑子刚喊了半句,突然惊恐地尖叫起来!
原来那十余支鸟铳,在瞬间已经又指向了流贼,发出了令人胆战心惊的怒吼!
第三百六十五章 鸟铳的威力
秦王庄的城墙怎么会有这么明显的缺口?答案是有意为之!
自从确定了守城的策略,朱由检就与秦兵诸将彻夜商议,怎么才能把两座城给守住。
很明显,李自成的人马有两三万人,其中能作战者超过万人。而泾阳县城与秦王庄这两座城池,他们很可能会挑一座重点攻击。对于朱由检来说,两座城池同等重要,哪个也不能丢,因而只能将兵力平均分布。
如此一来,每座城中的兵力就更少了。敌众我寡,而且悬殊过大,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要解决这个问题,也无非是从两个方面入手:一个是增加己方的兵力,一个是削弱敌方的兵力。
当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就拿这增兵来说,既然杨鹤不肯调兵,外来的援兵肯定是没有了。要想增兵,只能从城里临时招募。
但朱由检深知一个普通人和一个训练有素的战士之间,区别实在是太大了。如果采用“抓壮丁”的办法,固然可以拼凑出一支队伍。但是这样的军队既无训练又无作战经验,根本就没有战斗力可言。如果就这样把他们驱赶上战场,那无异于是将他们送进了绞肉机。
遥想前世的二战期间,苏联在卫国战争中就采用了这种人海战术,结果无辜牺牲了数百万乃至上千万红军战士的生命。这种杀敌一千,自损一万的战术,朱由检当然不会效仿。
但秦兵也有一个有利条件,那就是处在守城的位置。守城的一大好处,就是双方的士卒直接面对面厮杀的机会很少,守城士卒可以充分利用城墙和各种器械,远距离杀伤敌军。在这种情况下,新兵与老兵之间的差距就被缩小了。如果能熟练掌握一两样守城工具,那么新兵也完全可以当老兵来用。
因此,秦兵自成军以来,第一次进行了大规模扩军。其实说是“大规模”,也不过临时征召了两千人而已。而且这两千人全算是预备役,待战事结束,还可以继续从事原来的工作。当然,如果表现突出,也可以转入序列,成为名正言顺的官军。
之所以只征召了两千人而不是更多,朱由检也自有考虑。首先秦兵现有的装备数量还不够多,基本上也就够武装两千人的。他可不想像前世的电影《兵临城下》里演的那样,一堆士兵只有一个人有枪,其他人只能空着手往上冲,捡阵亡战友的枪使用。那对战士的生命是极大的不负责任!
而且,只要是兵就得进行训练,没有经过训练的兵,和普通老百姓也差不了多少。即使流贼兵临城下,朱由检仍要对这些新兵进行最基本的训练,至少要让他们克服对死亡和杀戮的恐惧,保证在作战时服从指挥。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上了战场也是添乱,还不如不去。而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两千人的训练量已经是现有能力的极限了。
在新兵的使用上,朱由检也尽可能让他们与老兵有所区别。因为他们既没有作战经验,更没有作战技巧,如果让他们独当一面,那肯定是要出大问题的。所以朱由检给他们安排的都是辅助性工作,比如为鸟铳手装弹。
在“增兵”方面,朱由检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至于削弱敌方的兵力,这个就更难了。显然指望李自成主动撤兵是不现实的,而泾阳附近全是平原,不像富平和铜川那样有山地可以利用,因此像几天前那样派兵主动出击,也难以收到效果。所以秦兵能做的只有守城。
经过认真的讨论,大家一致认为,想要大量消耗敌军兵力,就必须充分发挥火器的力量!
现在秦兵可不像前日剿匪时那样,只有几十条鸟铳了。首先朱由检利用各种渠道,又买到了两百多条鸟铳。其次秦王庄的兵工厂现在也开始制造鸟铳,到现在一共造出了一百多条。
本来按照朱由检最初的想法,鸟铳也就是火绳枪,是应该被淘汰的品种,燧发枪才是发展的方向。但经过实践才知道,燧发枪的结构比火绳枪要复杂得多,试制起来难度颇大。
就以最关键的击发部分来说,单是一个小小的扳机,就分为扳机、扳机簧、拉杆、阻铁、阻铁簧、击锤、击锤簧等一系列小零件。任何一个零件制作得不规矩,都会导致击发失败。
尤其是弹簧,这是决定击锤打击力度的关键部件。如果弹簧强度不够,击锤打燧石的力量也就不够。那么从燧石上打出的火星也就不够大,常常不能引燃黑火药。
可是在这个时代,弹簧的制作工艺还很粗糙,或者说整个机械制造行业的工艺都很落后。孙华龙等工匠试制了很多次,做出的弹簧都达不到原来那支燧发手枪里面零件的标准。后来他们终于发现了原因,原来制作弹簧用的钢丝就不达标。
对此朱由检并没有责难工匠们,他知道科技的进步是非常艰难的,不可能一蹴而就。在燧发枪的研制遭遇瓶颈的情况下,他果断命令兵工厂大量生产鸟铳。这种火器的生产就相对简单多了,几十名工匠用了一个多月,就制造出一百多支。
因此,秦兵现在可用的鸟铳共约四百支,弹药储备也极为充足。富平之战时之所以没有大量携带,主要是考虑到弹药运输不便。而现在是守城,弹药库就在城里,那就可以敞开使用了。
为了充分发挥鸟铳的威力,朱由检还故意在未完工的城墙上又往下扒了一截,造成“短板”的假象,引诱流贼在此聚集。
而在城墙后面,每个鸟铳手都配备了五名新兵,专门负责填装弹药!鸟铳手要做的,就是接过已经填装好的枪,点燃火绳,然后用枪随便对着城墙外的某个地方就可以了。击发之后,再将鸟铳交还给新兵,接过另外一支枪,重复以上的动作。
火绳的燃烧时间只有几秒钟,相对于填装弹药的时间的一分多钟,简直可以说是神速。而流贼偏将刘黑子不明就里,还以为秦兵的鸟铳不需要填装就可以击发。这种现象已经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围,所以他才会吓得尖叫起来。
不过在密如爆豆的鸟铳射击之下,刘黑子也没叫多一会儿,就被一枪击中心脏,惨叫着死于非命。不单是他,几百名流贼已有一多半中弹仆地,城墙外霎时尸积如山!
第三百六十六章 短促突击
流贼第一次试探性攻城,由于遭到了密集的近距离鸟铳射击,顷刻之间伤亡过半,带队的偏将也被击毙。在后面观阵的刘宗敏见势不妙,马上对李自成道:“闯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还是先撤回来吧!”
李自成虽然被朱由检气得快要爆炸,但战局他还是看得懂的。要照这样打下去,就算把前锋营的几千人全填上去,也无法攻破城池。因此只得恨恨地下令道:“撤!”
后面的传令兵忙鸣金收兵。残余的流贼听到锣声如蒙大赦,急忙向本阵败退。可是,已经太晚了!
突然间城门大开,吊桥放落,一队早已在内瓮城等得不耐烦的重甲骑兵呐喊着杀了出来,直取在城下与秦兵对射的那一百多名弓箭手。而在等待吊桥落地的短暂片刻,城头的鸟铳手也猛然加大了火力,让那些弓箭手无暇向骑兵射击。在吊桥落地的一瞬间,鸟铳手停止射击,剩下的就交给骑兵了。
而那些贴在城墙边上的流贼,见敌方骑兵并没有追杀自己,还有些暗自窃喜。他们不敢也没时间去走吊桥,仍是凫水游过内护城河。至于身后的鸟铳射击,他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打着谁就算谁倒霉吧。
可他们刚跳入护城河,后面的秦兵却停止射击,数十条绳索从城头垂下,几十名手持长枪的士卒顺着绳索直接下到城墙之外!他们向前紧走几步,对准河里的流贼就下了手。可怜这些流贼身在水中,根本没有反抗能力,顷刻之间就被刺死大半,鲜血将整条河水都染红了!
与此同时,骑兵对弓箭手的屠戮也已经接近尾声。那些流贼正要撤退,本来就无心恋战;面对冲到近前的重甲骑兵,弓箭也根本不起作用。秦兵只一个冲锋,就把流贼的阵形冲了个七零八落。残余的流贼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转身就往回跑,可两条腿毕竟跑不过四条腿,不一会儿就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这时骑兵们再兜回来,把那些侥幸凫水游过内护城河的流贼彻底歼灭。从闯营鸣金到第一波流贼全军覆没,大概只用了三分钟不到的时间!
而杀光这批流贼之后,秦兵还故意不紧不慢地清理战场,给那些尚未断气的流贼补上一刀。全部结束之后,才高唱着凯歌缓缓返回城内。
对面的李自成等人看在眼里,既气得七窍生烟,又惊得浑身冷汗。他们自造反以来走南闯北,还从来没见过战斗力如此强悍、下手如此狠辣的官军!
城头的朱由检与几位将领却是眉开眼笑,不单为挫败敌军,更为新战术的成功而感到自豪!
原来朱由检经历过遵化、宁远两次守城战后,对于传统的守城方法总感到不大满意。尤其是敌军攻城受挫,开始退却之时,守城的士卒基本上只能看着,顶多是放箭或是放鸟铳。而弓箭和鸟铳毕竟有射程和射速限制,难以给敌军造成太大的伤害。
所以朱由检就向戚美凤等将领提出,要设计一种新战法,在敌军败退的时候要进行短促的突击。
诸将却有点不理解,认为既是守城,能将城守住也就行了。如果主动出击,反而会增加伤亡。
朱由检只好又搬出老人家的光辉理论,耐心地为他们讲解:“不管是守城还是其他类型的作战,关键是要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你把敌军都杀光了,他还能攻城么?至于伤亡问题,你们想想,如果听任敌军跑回去,下次攻城的时候,守城士卒不是一样要伤亡么?如果趁他们败退之时击杀,敌军无心恋战,战斗力大减,付出的伤亡反而会小很多。”
诸将这才恍然,纷纷敬服朱由检的理论。朱由检也懒得谦虚了,只是要诸将拿出具体的方案来。因为城墙虽然是对守军的极大保护,但在由守转攻时,同样是个不小的障碍。如何快速越过城墙,给予敌军短促而有力的打击?这个问题朱由检也解决不了,还需要大家集思广益。
解开了思想上的疙瘩,将领们的聪明才智就充分发挥出来了。经过反复探讨和实际演练,一套守城新战术渐渐成型,那就是先集中火力压制住对方的远程部队,骑兵则借机从城门杀出去。
与此同时,长枪兵直接从城头下去,专杀在护城河附近的敌兵。这个点子还是朱由检借鉴了前世的“飞虎队”想出来的,果然大大提高了兵力出动的速度。
今天这一仗,还是新战术第一次应用于实战,果然大获成功,将来袭的五百余名流贼尽数歼灭。而秦兵这边的伤亡却是微乎其微,只有城头的鸟铳兵被弓箭射伤五人,出城杀敌的重甲骑兵和长枪兵则连个受伤的都没有。
而对面的李自成和刘宗敏等人,却把肠子都悔青了。吃了这么大的亏,他们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但若不改变战术,仍是这么冲锋,那还等于是送死。经过短暂的商议,闯营停止了进攻,却也不撤走,就这么与秦兵对峙着。
这时候双方距离在二百步左右,如果再出击,就等于是和敌军硬拼了。所以秦兵也只是固守城池,静观其变。
“唉!可惜没有佛朗机炮和红衣大炮!”朱由检不禁长叹一声,这个距离本来是火炮的最佳射程啊!可惜他现在一门能用的炮也没有,前些日从土匪老窝里缴获了两门佛朗机炮,却早已锈迹斑斑,根本无法使用。而且这玩意属于朝廷严格管制的火器,就有钱也没处买去。
而要自己铸炮,难度可比制造鸟铳大多了。就以佛朗机炮来说,自明朝中叶就传入中国,朝廷也大量仿制,但与西洋的原装进口货比起来,无论是射程还是可靠性都差了一大截。
即使是这样,朝廷仍将铸炮技术视为机密,会铸炮的匠户全在京师,被兵部的官员看得紧紧的。即使如孙元龙等能工巧匠,让他在没有任何基础的情况下铸炮,也实在是勉为其难了。
因此,朱由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流贼。不出半天,闯营的大部队也终于赶到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火力压制
随着大队人马的到来,李自成四面围城,将秦王庄围得如铁桶一般。远远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全是流贼,单是那骇人的气势,已经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威压。
刚才那次试探性进攻,李自成只是选择了城北一个方向,故而朱由检也将防御的重点放在这里。现在不同了,四面八方全是流贼,朱由检也只得将兵力平均分配。
他命李定国、李来亨、解勇各领五百士卒,分别负责东、南、西三面的防御。而压力最大的北面,则是朱由检与戚美凤亲率八百人驻守。还剩下七百秦兵作为预备队,哪面吃紧就赶紧顶上。
过了一阵,四面八方同时响起喊杀声,流贼开始攻城了!
但是这次攻城与上次不同,流贼冲到外护城河附近,不再急着过河,而是用盾牌组成防御阵形,在盾牌后面布置弓箭手,在这个距离上就开始向城头放箭。而其余流贼则开始掘土,企图用土填平外护城河。
朱由检见状,也不禁对李自成的应变能力感到佩服。上次进攻流贼之所以惨败,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外护城河的阻隔。若流贼能将河沟填平一小段,过河的速度就会大大加快,不论是攻城还是撤退都方便多了。
外护城河离城墙约有五十步,双方都在对方的射程之内。当然对于流贼来说,难度要更大一些,因为弓箭的初速度怎么也比不上鸟铳的弹丸,又是向上仰攻,杀伤力实在很有限。
但此时弓箭手前方有了盾牌的掩护,总比上次完全没有保护要好多了。那些盾牌虽然是木制,但多少也有些防护能力。鸟铳的圆形铅弹贯穿力又不强,打上去顶多把木盾打碎,却打不到后面的人。一块盾牌打碎,很快又补上一块,仍保持着紧密的阵形。
朱由检看得心中焦躁,大吼一声道:“火力压制,给我把敌人的盾牌全部打烂!”
火力压制,是现代军队常用的战术。尤其是霉军,凭借其超强的军事实力,更是把这种战术发挥到了极致。其实说白了,火力压制就是用枪炮(可能还要加上导弹)对准战场的一个局部,进行大规模、长时间的射击,把这个区域的敌人打得完全抬不起头来。
而要实施这种战术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弹药必须特别充足。因为火力压制不是瞄准射击,而是狂轰滥炸,弹药的消耗量十分惊人。据统计,一战时期每杀死一名士兵,平均耗弹量为两千发;二战时期,同样是杀死一名士兵,耗弹量却猛增至两万发。而到了越战时,霉军每杀死一名越南游击队员,竟需要消耗二十万发子弹!
相比之下,抗日战场上的八路军、新四军,杀敌平均耗弹量仅为三四十发。这并不是说明八路的枪法有多好,而只能说明同志们弹药不足,无法进行火力压制罢了。
而朱由检现在当然不可能有霉帝的实力,满打满算也不过有四百条鸟铳,分到每边城墙上的只有一百条而已。但对于流贼的弓箭,这一百枝枪已经完全够用了。
因为秦兵的枪虽然不多,弹药却十分充足。自从采用新工艺制铅弹,铅弹的产能已经达到每天上万发,现在秦王庄储存的铅弹已经超过五十万发。用来击发的火药也达到了数千箱,可以说就算把这四百支鸟铳全部打烂,也消耗不了弹药存量的百分之一。
随着朱由检一声令下,鸟铳手猛然加大射击频率,对着流贼的盾牌阵就是一通猛射。闯营的盾牌虽也不少,但也禁不住这么消耗,没一会儿就被打了个精光,再也无法构筑防线了。
没了盾牌的掩护,流贼弓箭手的伤亡立刻开始增加。李自成倒也机警,见势不妙马上撤退。这一战下来,虽然流贼没能跨过外护城河,但也填平了一小处河沟。更为重要的是,打了半天,秦兵也没能杀死多少流贼。
对此朱由检也没什么好办法,好在敌军也难以攻过来。如果就这么耗着的话,朱由检是不怕的,因为秦王庄无论是粮草还是弹药,储备都极为充足,被围个一年半载都问题不大。而流贼不可能有太多的粮草,过几天消耗得差不多,自然会撤围而走。
可战场刚消停了一会儿,流贼的第三波攻击又开始了。这次他们没有盾牌了,却换上了从附近村镇中搜刮来的床板、门板,甚至是大一点的椅子面,总之只要能挡子弹,他们都拿着往上冲。别看简陋,作用还是有一些的,毕竟秦兵的鸟铳杀伤力也较为有限。
朱由检也只能让秦兵继续实施火力压制。流贼却是打完一趟又来一趟,似乎乐此不疲。守城的将领都感到很纳闷,心想难道敌军是想用这招把守军的弹药耗光么?如果他们真是那样想的,可就错打了算盘!
这场消耗战从中午一直打到黄昏,流贼却丝毫没有住手的迹象,仍是不停地进攻。而秦兵的鸟铳手都不知道开了多少枪,已经累得筋疲力尽。
朱由检这才猛然惊觉:弹药虽然够用,但人和枪却撑不住了!尤其是枪,鸟铳的耐用性当然不可能与现代的枪械相比。现代的机枪可以连续击发数十发子弹,而鸟铳连续开上七八枪以后,枪管就会因过热而变形。
所以今天秦兵一直是枪歇人不歇,一百支鸟铳分成四五组轮流击发。即使如此,发射频率还是过高了些,再继续打下去就有报废的危险。朱由检忙下令停止射击,这些鸟铳可是他的宝贝,不能就这样无谓地损耗掉。
幸好夜幕逐渐降临,流贼的雀盲眼又不可避免地发作了。李自成只得悻悻地下令收兵,朱由检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此时李定国等将领也从其他城墙赶来,向朱由检汇报了今天的战斗经过,与朱由检这边也大同小异。
朱由检不禁诧异地道:“看来咱们还是要降低鸟铳的使用频率。另外,李自成到底想要干什么?他不可能知道咱们有多少鸟铳和弹药,这么耗,他能耗得起?”
对此众人也是议论纷纷,莫衷一是。只有李定国紧蹙双眉道:“殿下,我看这个李自成不简单!不知道您发现没有,闯营的兵力并没有全在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