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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饱吹饿唱     崇祯:重征天下txt下载     崇祯:重征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一十九章 撞出重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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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狭路相逢勇者胜。

    如今朱由检的福船是一点退路都没有了,身后的朝鲜领土已经沦陷,前面还被投降的朝鲜水师挡住。炮也不能打了,水手也伤亡惨重,除了硬生生撞出去,还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掌舵的郑森也被流弹击伤了左肩,鲜血直流。但他也知道到了生死关头,仍咬牙坚持着死死把住船舵,直冲着正前方最大的那艘龟船就撞了过去。

    两船之间的距离在迅速缩短,眼看再有二十丈就要撞上,突然龟船船首的龙头中火光一闪,喷出大量的浓烟。朱由检猛吃了一惊,还以为龟船上也配备了火炮,忙飞身将李贞妍扑在身下,同时大吼一声:“卧倒!”

    可等了好半天,却并未听到火炮轰鸣之声。二人诧异地站起身来,才发现那龙头只是冒烟,并未真的打出什么东西。不过上有龙头喷云吐雾,下面是一张狰狞的鬼脸,看起来倒挺吓人,福船上的水手都被震住了,个个面有惧意。

    朱由检却差点把鼻子都气歪了,敢情这龟船还会玩故弄玄虚啊!这充其量是糊弄小孩的玩意,可这是杀人的战场,不是过家家!吓唬对手一次可以,再用就成了笑柄了!

    于是他厉声对有些犹豫的郑森道:“别管他拉屎放屁,只管给我撞!”

    郑森脸上一红,刚才他还确实被龟船吓到了。此时被朱由检喝斥,他血往上涌,双眉倒竖,拼进全身之力控船与敌船迎头相撞,同时大喊一声道:“都趴下!”

    其实不用他喊,船上的人都看到敌船的船头越来越近,撞船已是不可避免。为了避免被巨大的冲撞力震落海中,众人纷纷卧倒,这次却是李贞妍一手揽住朱由检的腰,一手用力抓住船舱壁,尖声叫道:“殿下抱紧我!”

    朱由检刚下意识地紧紧搂住李贞妍,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福船和龟船已经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两船迎头对碰,那动能是何其之大。福船上的人尽管早有准备,还是被撞得抛上半空,又批里扑通地跌落下来,摔得七荤八素。

    幸亏朱由检抱紧了李贞妍,李贞妍又死死扣住船舱壁,他们才没有被抛上天空。不过二人仍是“骨碌骨碌”地滚出好远,最后撞到船帮才停了下来。若不是冬虫夏草和千年人参王的功效神奇,只怕朱由检那条伤腿又得断掉了。

    饶是如此,朱由检仍是眼前金灯乱冒,半晌才发觉自己正和李贞妍紧紧相拥。此时二人身上的衣物全被海水打湿,紧紧地裹在身上,更凸显了李贞妍曼妙的身形。朱由检心中一荡,身体的某个部位又不自觉地发生了变化。

    好在他还没丧失理智,知道现在并非花前月下,而是生死一线的搏命战场!正好这时周围穿来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木头断裂之声,二人赶紧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向四外张望。

    不看则可,一看众人都觉心惊胆战。

    原来这一撞之下,福船固然受损不轻,对面那艘在后来被吹到了天上的龟船,则干脆直接解体了!那木头断裂之声,自然是从龟船上发出。不过只消片刻,这种声音就被蔚蓝的海水无情地吞没了。倒是有些落水的朝鲜水手在凄惨地呼救,但更多的人则被损毁的船舱直接带入了海底,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了。

    正所谓“兔死狐悲”,尽管双方是敌非友,但同为水手,见到对方如此悲惨地死去,福船上的人们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不过这种情绪转瞬即逝,水手们立即由骇异转为极度的兴奋,一起振臂高呼“秦王殿下千岁千千岁!”

    这艘龟船是朝鲜水师中最大最坚固的船,连它都不禁福船一撞,其他的小船就更不敢过来送死了。郑森抓住这个机会,立即控制着福船从这个撞出来的缺口中穿行而过。而敌船皆是一字排开,一点被突破,其他船只也来不及转向追赶,福船因此迅速突破大同江口,进入了越来越宽阔的广梁湾。

    一到外海,风力陡然加大,福船船大帆大的优势立刻体现了出来。此时正是东南风劲吹,郑森为了迅速脱离战场,就将福船行进的方向改为西北。那两张巨大的白帆被海风鼓荡,深深地凹了进去,福船瞬时获得极大的推力,不一会儿就把后面的追兵甩得无影无踪。

    直到此时,朱由检才长出一口气,擦擦额头的冷汗道:“他奶奶个孙子的,终于跑出来啦!”

    可他刚骂完这一句又顿感不妥,因为怀中还揽着李贞妍的细腰呢!此时李贞妍还在向后张望着,眼中有一层稀薄的泪水。

    朱由检猜测着她除了故土难离之外,也是因为福船击毁撞毁了两艘龟船,造成了大量的朝鲜人伤亡。虽然他们投降了女真人,可毕竟与李贞妍是同族。这同族相残的滋味,必是让李贞妍十分难过。

    于是朱由检赶紧尴尬地松了手,不好意思地道:“贞妍,那什么…我并不是想辱骂那些朝鲜人,不过是一时激动。而且刚才那种局面下,根本也没时间救落水的水手,你不会怪我吧?”

    李贞妍这才回过神来,勉强一笑道:“贞妍怎会怪殿下,若不是殿下坚持撞船,只怕我们已经被俘虏了。不过那龟船是忠武公所造,最擅与敌船冲撞,为什么会被福船撞得粉碎?”

    朱由检这才恍然,原来龟船在朝鲜人的心目中已经接近神化,可李贞妍亲眼见到神话破灭,感情上实在难以接受。

    这时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陪着李贞妍。心中却道,哥在前世见车祸见得多了,有道是行人撞不过自行车,自行车撞不过三轮车,三轮撞不过小轿车,小轿车撞不过公交车,公交车撞不过大卡车,大卡车撞不过火车头。说白了一句话,小的撞不过大的,非要撞那就是螳臂挡车。海上行船也是如此,小船躲大船那是规矩。龟船自恃有铁甲覆身,但毕竟吨位比福船小了一半还多,被撞个稀烂不足为奇。

    经过朝鲜之旅的一来一回两场海战,朱由检也充分认识到,像朝鲜水师和倭寇这样的以鸟铳为主、辅以跳帮肉搏的战术,显然已经严重落后了。若想与航海技术更为先进、欺凌中华也更为凶残的欧洲侵略者打海战,并且能战而胜之,就必须发展巨舰大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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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章 束手被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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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的海岸渐渐消失在海平线下,福船再次驶入了无边无际的海洋。这是朱由检第二次乘船出海,不过上次是被郑芝龙挟持,海上景色再壮丽也无暇欣赏。

    这次却完全不同,朝鲜之行有惊无险,破坏了后金与朝鲜的媾和,解救了李贞妍;而且马上就可返回祖国,与朝思暮想的戚美凤重逢,一想到这些,朱由检就止不住地兴奋。

    心情一好,即使是千篇一律、略嫌单调的大海,在他眼里也是处处可爱,总是看不厌烦。兴之所至,他还与李贞妍并排斜倚在船尾,看郑森等水手玩起海上钓鱼。

    他们用巨大的铁钩勾上猪下水做为诱饵,以*的缆绳为钓线,只要往海里一抛,就有大鱼闻着血腥味上钩,不多时便钓了二三十条一米来长的大鱼,更有三四条牙齿锋利的鲨鱼。

    众人激斗了一天一夜,根本顾不上吃东西。此时终于放松下来,美美地吃了一餐鱼翅大宴。朱由检与李贞妍吃得津津有味,还不时你让我我让你;郑森和李允浩等人见了,皆识趣地退了下去,只将他们两个剩在甲板上。

    “呃!”朱由检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从侧面望着李贞妍的倩影,心中不禁产生了一个想法:若能与她,以及自己所有的亲人们天天这样悠闲地出海打渔,累了便以天为被、以海为床,简直是神仙一样的生活嘛!大海就该是这样和平,这样充满情趣!

    可还没等他的白日梦做完,郑森就匆匆过来,神色紧张地禀道:“殿下,前方有三艘船只挡路!”

    “怎么,朝鲜水师的小破船居然能开这么远?”朱由检也很诧异,忙被人抬到船头,向前方望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对面的三艘船并非朝鲜的龟船,而是与自己乘坐的福船大小相仿,每艘至少都有五六百料。不过船头没有悬挂任何旗帜,看不出对方的来路。

    “看来不是朝鲜水师的船,会不会是普通的大明商船?”朱由检奇道。

    郑森却紧张地道:“不是商船。殿下您看,船舷侧面有几个闪光点,那是佛朗机炮的炮口!”

    仿佛是为了印证郑森的说法,其中一艘船上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同时升起缕缕白烟。紧接着只听“通”的一声,前方数十丈处激起冲天水柱。原来对方居然冲他们开炮了!

    船上的人都吓了一跳,郑森便要命令水手准备还击。朱由检却疑惑地道:“在这片海域,倭寇和朝鲜水师都没有佛朗机炮。郑芝龙和西洋人的船,大概也不可能跑到这么北的地方吧…”

    “会不会是大明水师?”李贞妍大胆猜测道。

    朱由检猛然醒悟,赶忙吩咐郑森不要还击,先看看情况再说。

    这一犹豫之下,那三艘战舰就贴了上来,呈品字形将福船团团围住。这时双方已经可以互相望见,郑森便扯着嗓子高声喊道:“不要开炮!我们是登州水师的船只!”

    对方果然不再开炮,缓缓将船靠拢。这时朱由检也能看出来了,船上的水手都是中国人,不禁喜出望外。不过他还是在心底有些怀疑,暗想这难道也是戚家军的水师?怎么看着不太像呢?

    哪知其中最大的一艘船靠过来后,船头的一名光着膀子的大汉却高声喊道:“立即停船!我等是东江镇毛总兵麾下水师,现在要登船检查有无女真奸细。任何人不许反抗,否则格杀勿论!”

    朱由检这才恍然,原来他们是毛文龙的部下。这毛文龙归登莱巡抚袁可立节制,他以皮岛为基地,频繁骚扰后金的后方,据说当年宁远之战时,也是因为他偷袭辽东腹地,努尔哈赤才仓惶退兵的。

    因此朱由检虽不认识毛文龙,对他的印象倒是不错。他想着人家的要求也有道理,便嘱郑森等不要反抗,按照对方的命令接受检查。反正大家都是中国人,见了面一说便可消除误会。

    待两船渐渐靠拢,船舷几乎贴上船舷,那艘大船上便跳过来几十名全副武装的水军,将朱由检一行人团团包围。那赤膊大汉也跳了过来,不由分说便道:“把他们全给我绑了!”

    这下朱由检可急了,心说怎么连问也不问就要抓人呢!他忙抗声道:“等一等,不要误会!我是登州指挥使戚将军麾下百户尤俭,他们都是登州水师的,咱们是一家人啊!”

    那大汉斜着眼睛瞥了朱由检一眼,又用银邪的目光将李贞妍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无比傲慢地道:“口说无凭,谁知道你们是真的还是冒充的?我看你们这些人里面有不少是朝鲜人,尔等还敢狡辩么?”

    “我们船上也有佛朗机炮,如是假的,刚才为何不还击?”郑森毕竟年龄小,有些压不住火器,当场反唇相讥道,“别看你们船多人多,只怕未必是我们的对手!”

    “大胆!”那大汉勃然大怒道,“来呀,全部捆上,押回皮岛去让总兵大人发落!”

    郑森和李允浩等人登时火冒三丈,便要指挥手下厮杀。朱由检也气得够呛,但他毕竟不想和自己人自相残杀,便强忍着怒气道:“住手!这位军门,现在我们可以让你们绑起来,但请不要虐待,到了毛总兵处,我们自要折辩!毛总兵和戚将军都归袁巡抚大人节制,可说是同僚,你这么闹,大家面上都不好看,那时你可不要后悔!”

    那大汉却不回答,只将手一招,他的部下如狼似虎般闯上来,将朱由检等人都捆绑了。

    “你他妈哪来那么多废话!”那大汉至此才恶狠狠地狞笑道,“我管你什么七将军八将军的,到了皮岛这里,我们只认毛总兵!嘿嘿嘿嘿,这个朝鲜小妞长得倒不错,来呀,给我押入船舱,本军门先审问一番!”

    “你他妈敢!”这回朱由检可真急眼了,瞋目大怒道,“你可知她是谁?她是朝鲜翁主,乃是巡抚大人府上贵客,此去有军国大事相商!你若敢对她无礼,连毛文龙都要人头落地!”

    那大汉显然被朱由检唬住了,却又不肯认怂,劈手就给了朱由检一记耳光道:“你妈拉巴子叫唤啥玩意?”

    朱由检的半边脸登时肿起老高,心头早已是怒火千丈,咬牙问道:“打得好,你给我记下这一巴掌!敢不敢报报名?”

    “有啥不敢的?”那大汉放肆地狂笑道,“本军门就是毛总兵麾下参将,孔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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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一章 三个汉奸

    孔有德?朱由检只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但却想不起来他是何方神圣。

    不过孔有德显然没打算跟朱由检客气,他虽然不敢再打李贞妍的主意,却命手下将这艘福船完全接管,并且在船上大肆搜刮起来。

    本来停靠仁川之时,这艘船获得了充足的给养,淡水、粮米、蔬菜和弹药都十分充足。孔有德却是照单全收,有什么划拉什么,将这些物资全都搬到了他的船上。这哪里还像个水师军官,分明就是海匪行径!

    由于逃离大同江口时,福船与龟船发生了猛烈的碰撞,船体受损不轻。虽然朝鲜水师的那些破船追赶不上,但与孔有德这三艘船一比,船速就显得慢了。孔有德“大丰收”之后,急于回到皮岛请功,索性把一行人转押到他的座舰上,并且全部锁进船舱。舱内狭窄阴暗,霉气冲天,众人也只得皱着鼻子强忍。

    至于那艘福船,孔有德只派了少量的水手控制,三艘战舰则一字排开,飞快地向西北方驶去。

    不多时,朱由检只听甲板上一阵喧哗,接着是孔有德粗俗的大笑声:“老耿,老尚,咱们这一趟收获可不小!不但得了一条船,缴获了这么多东西,还抓了一船的人!岛上正缺干活的苦力,这下总兵大人可得高看咱们哥仨一眼了!”

    朱由检心中一动,忙隔着门缝向外张望。原来另外两条船的舰长也乘小船来到了孔有德这艘船上,其中一个跟着大笑道:“大哥,想当年咱们兄弟三个在铁岭挖矿,暗无天日,连腰都直不起来;如今跟着毛总兵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要女人就有女人,比神仙还要快活!看来这树挪死,人挪活,做人还是要会变通,我耿仲明算是活明白啦!”

    另一人也嘿嘿奸笑道:“大哥二哥,听毛总兵说,朝鲜已经投降建虏了。那咱们的买卖是不是可以再做得大点,往大同江口、汉江口那边活动活动。只要碰到朝鲜人的船,咱们就抢他娘的,这回咱们可是名正言顺啦。”

    “尚可喜,你小子一撅屁股,哥哥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孔有德纵声狂笑道,“你他妈就喜欢朝鲜女人!”

    尚可喜!朱由检终于豁然开朗,一下子知道了这三个人的底细。如果说孔有德、耿仲明他还有些陌生的话,这个尚可喜他可太清楚了,这不就是与“平西王”吴三桂齐名的“三藩”之一、遗臭万年的“平南王”么?

    “三藩”皆是大奸大恶之辈,但要论起无耻程度,这位尚可喜似乎比吴三桂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原本都是明军将领,降清以后反过来屠杀汉族同胞,吴三桂主打四川、云贵,尚可喜则是南下广州,最后用广州数万百姓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红顶子,当上了“平南王”。

    之后吴三桂起兵造反,初时兵锋甚锐,杀得满清疲于招架。那时尚可喜已年逾七旬。他自己不肯出面,却让他的儿子尚之信起兵响应吴三桂。再加上定南王耿精忠同叛,这就是著名的“三藩之乱”。

    如果故事到此结束,尚可喜还显不出与吴三桂的区别。但他“高”就“高”在,一看吴三桂后来越打越不行,这老贼居然再次反叛,第二次降清!这些他可把他的老战友吴三桂给坑惨了,结果吴三桂很快兵败身死,三藩之乱也彻底平息。

    这次兵乱,满清和三藩狗咬狗,却害死江南百姓不下千万,屠戮之惨烈更有甚于清军第一次南下。最后吴三桂死了,耿精忠被抓,后来也凌迟了,惟独老贼尚可喜因为善于见风使舵,最后竟得以颐养天年!

    现在朱由检也想起来了,眼前这个耿仲明,想必就是耿精忠的先人;而孔有德之所以比他们名气稍小,也并不是因为他作恶小。相反,他在这三人中还是个头头,若干年后发动叛乱攻陷登州,害死时任巡抚孙元化后降清。

    只不过后来他在作战中被李定国包围,最后**而死,是三个大汉奸中最早毙命的。否则,康熙年间的“三藩之乱”恐怕就要变成“四藩之乱”了。

    敢情这三个大汉奸,全是毛文龙的部下!

    当然,现在还是天启四年,这些事件还没有发生。但听其言观其行,朱由检心里已经清楚得很,像他们三个这样的兵痞,根本目无法纪朝纲,日后当汉奸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毛文龙麾下尽是这些混账东西,其为人及治军也可想而知了。朱由检不禁忧虑起来,心想即使到了皮岛见到毛文龙,也不可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几艘战船向西北行了半日,终于在黄昏时分抵达皮岛。朱由检被从船舱里赶了出来,此时他居然已经可以靠单腿蹦勉强走路。

    腿伤好得如此之快,朱由检本应感到欣慰;可现在他的心中却似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天知道毛文龙会怎样对待他们,会不会不由分说就全杀了呢?

    一出船舱,迎面而来的却是一派繁华的海港夜景。人工搭建、深深插入大海的码头上,停泊着至少二十多艘五六百料的大船,同时也有几条船在靠岸或出海。这些船基本上都是商船,船上的水手正忙着向码头卸货。而这些水手也是服色各异,一看便是来自不同的国家,甚至有些高鼻蓝目的西洋人。

    再看码头之上,则是人来人往,除了负责维持秩序的明军和忙碌的水手以外,居然还有不少花枝招展的女人,以身着传统服饰的朝鲜女子居多。一见有人下船,她们便殷勤地上前拉住,暧昧地小声说着什么。

    那些水手在海上漂泊久了,也正需要女人,于是双方一拍即合,迅速转入岸上一排排低矮的酒馆茶肆中,进行那见不得人的勾当。虽然无法看到,但那些银靡的声音却不时从房中飘出来,船上的人皆听得清清楚楚。李贞妍登时羞得满面通红,厌恶地别过脸去道:“不知廉耻!”

    这哪里还像个抗击建虏的一线阵地,分明是纸迷金醉的**之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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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二章 皮岛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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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船只靠岸,朱由检一行人皆被赶了下来。这时他才不得不仔细观察这座脚下的黑色,发现岛子并不很大,南北长也就在十里左右,东西略宽,也不过十五里。岛上基本寸草不生,全是坚硬嶙峋的岩石。

    朱由检不禁在心中画了个大大的问号,暗想就这么个弹丸之地,自身可以说没有任何产出,又怎能维持一镇之兵常驻?

    不过再向前走,他的疑惑就自然得到了解答。但见码头和附近的海岸上,劳作的工人川流不息,皆忙着从海船上往下运货。

    这些海船有一部分大概是从登州来的,因为水手都襙着登州口音。他们的货物以粮草和军饷为主,卸下货物后,只与岛上的守军做一简单的交割手续,随即启锚返航。看来毛文龙受袁可立节制,可不是白节制的,最起码军需供应也全要袁可立支应,这可是个沉重的负担。

    不过其他大部分海船,则显然来自不同的地方。他们的货物也不是直接交付的,而是可以自行兜售。在离海边不远的一块平地上,还自发地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集贸市场。里面的商品种类也应有尽有,大到军械粮草,小到锅碗瓢盆,甚至连女人的肚兜和绣花鞋都有。

    只从水手的外貌和语言即可判断,这些船只有的来自江浙、福建,有的来自朝鲜,甚至还有高鼻蓝眼的欧洲人,想是从南洋过来的。更有甚者,居然还有日本人和女真人,他们的船虽然不大,但也带来了当地的土特产,在集市上用生硬的汉语吆喝得不亦乐乎。

    朱由检心中一动,暗想现在朝廷虽然放开了海禁,但也仅限于福建的月港等几个港口。像皮岛这种地方,显然不在“市舶”之列,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这些海船全都是走私船。

    虽然现在东南沿海走私成风,但均是偷偷摸摸的。可皮岛却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张旗鼓地进行走私,显然是得到了驻军的许可和保护。这个毛文龙,胆子也太大了点!

    朱由检一边想着,一边被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军官押着前行。在离海岸稍远的地方,则有大批工人正凿山平地,并用运来的木料搭建房屋。一眼望去,岛上至少已有数千间房舍,还有大量房舍正在施工中。从这个规模上来看,这个不大的岛上现在至少有一两万人,而且还在继续增加中。

    朱由检不禁暗赞,心想不管毛文龙用了什么手段,能把这样一个寸草不生的荒岛经营得如此有声有色,此人还真是有些过人之处。

    正走着,忽听李贞妍惊叫一声,对路边的一小群工人说了几句朝鲜语。那些工人也认出了李贞妍,刚用朝鲜语对答几句,立即有扬着鞭子的明军恶狠狠地冲过来,骂骂咧咧地将众人驱回工地,李贞妍也只好继续前行。

    “贞妍,你认识他们?”朱由检诧异地道。

    “殿下,他们都是黄海商帮失踪的五艘船上的水手!”李贞妍小声答道。

    “什么!这到底怎么回事?”朱由检大吃一惊。

    “他们都是被驻岛明军劫上岛的!”李贞妍蹙眉道,“我们的船,以及船上的货物,全被守军没收了;守军还说他们公然走私,违反了大明律例,因此全部被罚在岛上做苦工!”

    朱由检听了不禁火冒三丈,刚刚对毛文龙产生的那一点好感,顷刻之间就被满腔愤怒所取代。心想没毛文龙这么玩的,大家都在走私,你比谁走私得都凶,怎么别的船你不扣,单扣我黄海商帮的船?看来这毛文龙已经不仅仅是纵容走私这么简单,他的行径已与海盗区别不大!

    五艘船加上满载的货物,价值至少在几十万两白银,这下黄海商帮可损失惨重。朱由检自从在秦王庄开创自己的事业,虽然一直磕磕绊绊,但总的来说不管做什么都是赚的,何曾吃过这种大亏,受过这种鸟气?他已经在心中不住地盘算,怎么能把这些损失连本带利地捞回来,再狠狠地把这个毛文龙教训一番。

    当然这里还有个重要的前提,就是不能暴露自己秦王的身份。毕竟观毛文龙所作所为,绝非正人君子,朱由检不得不防。不过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到什么好主意,毕竟现在连人身自由都没有,只能随机应变,见机行事了。

    又走了半天,地势渐高,守卫也愈加森严。突然一座金碧辉煌的建筑出现在朱由检眼前,论起规模形制,比一般的王府也毫不逊色。宽阔的大门上高悬匾额,上书六个大字:东江镇总兵府。

    看来这里就是毛文龙的总兵衙门了。朱由检等人被押着进了大门,立即发现眼前是一泓十丈见方的荷塘!一座水榭从荷塘上飞架而过,荷塘正中则是一座凉亭。再看荷塘内,数百尾五颜六色的金鱼正悠闲地在莲间嬉戏,居然是一派江南园林的秀美景色!

    朱由检不禁心中暗骂:这个毛文龙倒会享受,可这些东西在海岛上是不可能有的,还不是千里迢迢地从大陆运来!袁可立辛辛苦苦地为他供应粮饷,他可倒好,在这里大兴土木,过起了神仙般的日子!

    正沉吟之时,忽听凉亭内一阵嬉笑之声。朱由检定睛一看,更是把鼻子都气歪了!

    原来凉亭之内,正有数名女子围着一名男子调笑嬉戏。这本来没什么,但这些女子全是赤身露体,寸缕不着!

    再看那男子,一会摸摸这个,一会捏捏那个,把几名女子搞得*连连,他自己也时不时爆发出银邪的狂笑!

    押着朱由检等人的孔有德倒似习以为常,隔着老远就躬身施礼,高声叫道:“总兵大人,今天末将俘获了一条船。”

    “一条船有什么稀奇,还要专门禀报?”那人玩得正欢,没好气地哼道。

    孔有德赶紧禀道:“可船上之人说他们是袁可立的手下,还有一名女子,说是朝鲜翁主…”

    “哦?”那人沉思片刻,阴阳怪气地道,“带过来,本总兵要亲自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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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三章 毛文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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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检被李贞妍搀扶着,踉踉跄跄地来到凉亭中那人面前。孔有德断喝一声道:“左都督、平辽总兵官毛总兵大人在此,尔等还不跪下叩头!”

    朱由检这才确定,此人就是东江镇的一把手毛文龙。只见他年约五十开外,头发和胡须都已斑白,面色却极为红润。一张胖胖的圆脸上,狡黠的小眼睛烁烁放光,正不停地打量着朱由检与李贞妍。

    由于对毛文龙和他管辖的皮岛第一印象极差,朱由检自是不肯给他下跪,只淡淡地一笑道:“总兵大人,非是末将不肯下跪,实因腿上有伤,根本不能屈膝。至于这位女子,她是朝鲜翁主,身份尊贵,与我朝郡主地位相当,自也不必给大人下跪吧。”

    “大胆!”毛文龙还没说话,孔有德先大声喝骂道,“你说她是翁主,她就是翁主了?你说你是登州百户,空口无凭,又怎能证明?我看你们分明是女真奸细,欲来岛上刺探军情!总兵大人,跟他们废什么话,拉出去砍了得了!”

    朱由检见孔有德如此蛮不讲理,心中也有些后悔。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些兵痞本身素质极差,又无法无天为所欲为,没准还真敢把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全杀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在海上血战一番,好过现在引颈就戮!

    不过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最多也就是一死,可不能让这些混账东西小看了。想到这里,朱由检冷冷一笑道:“你说的没错,我说她是翁主,她就是翁主!你现在可以一刀杀了我们,但我保证,将来你死的时候肯定不是一刀,而是一千刀、一万刀!”

    孔有德勃然大怒,掣出腰刀就要行凶。一直没吭声的毛文龙此时却慢悠悠地说道:“有德,急什么!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孔有德不敢违抗毛文龙的旨意,只得恨恨地对朱由检呸了一声,匆匆退了下去。

    此时毛文龙才从那几名裸体女子的环绕中站起身来,倒背着双手凑到朱由检面前,又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冷笑一声道:“你说她是翁主,她就是翁主,好大的口气!不过一个小小的翁主,本兵还真没把她放在眼里。别说是翁主,就是那朝鲜国王李倧,见了本兵也得客客气气的!你胆子倒还不小,说实话吧,你到底是谁?”

    “刚才不是说过了么,登州百户尤俭!”朱由检梗着脖子道。

    “我还没见过哪个小小的六品百户,敢在本兵面前如此桀骜不驯的。”毛文龙的态度突然和蔼了起来,“你知不知道本兵在从军之前,是做什么的?”

    朱由检不知道毛文龙为什么把话题扯远,只得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毛文龙便得意地笑道:“不瞒你说,本兵像你这么大年纪,就已经流落江湖,靠给人测字算命为生,直到三十多岁从军为止。所以我这双眼睛可毒得很,我看你根本不像百户!实话实说吧,你到底是谁?”

    朱由检见毛文龙似乎并无加害之意,心中稍定,同时在脑海中飞速盘算着应对之策。看来这毛文龙毕竟与孔有德等兵痞不同,他身为一镇总兵,考虑的事情自然要多一些。不过朱由检还是不打算透露真实身份,心想毛文龙到底归袁可立节制,不如用袁可立的名头唬一唬他,再来个七实三虚,或可蒙混过关。

    于是他就淡淡一笑道:“总兵大人若想听实话,可先让这些女子退下。”

    “怎么,你不喜欢这些尤物么?”毛文龙狡黠地一笑道。

    “翁主在此,总兵大人此举未免有失尊重!”朱由检不卑不亢地道。

    毛文龙哈哈一笑,挥手让这几名女子退下。原来这几个女人也是来自不同的地方,既有汉人、朝鲜人,也有金发碧眼的西洋妞。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她们却毫无羞耻之心,又与毛文龙打情骂俏了一番,才光着身子退入后宅,临走还不忘对朱由检抛个媚眼。

    这时李贞妍也对朱由检投来感激的目光,刚才她可是浑身不自在,仿佛没穿衣服的不是那些放荡女子,而是自己一般。

    毛文龙仔细观察着二人的神态,半晌才道:“这下可以说了吧?”

    朱由检心想这毛文龙心机深重,虽然不能透露身份,可也不能完全胡编,否则必被他看出破绽。于是他便掐头去尾,将自己的朝鲜之行大略讲述一遍。但是最关键的出行目的,他却撒了个谎,谎称是奉了袁可立的密令,要将妙香翁主李贞妍救回登州,借以破坏朝鲜与女真的结盟。

    毛文龙一字不落地听着,朱由检讲完半晌,他才不置可否地笑道:“原来如此。如此说来,你确实叫尤俭?袁公怎么会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一个小小的百户去办?”

    这个问题也确实够犀利,好在朱由检在编瞎话时,已经料到他会有这一问,不慌不忙地道:“巡抚大人正是为了掩人耳目,才特意选末将来办这件差事。不瞒总兵大人,末将实是巡抚大人的门徒,大名知府卢象升是末将的义兄。”

    最后这一句朱由检倒没撒谎,他和卢象升确实是结义兄弟。

    “这就是了!”毛文龙哈哈大笑道,“原来是袁公的高足,难怪有如此从容的气度。不过…”

    他突然话锋一转道:“眼下军情紧急,女真奸细多如牛毛。为确保皮岛万无一失,本兵还是要将你们扣押一段时间。不日即有袁公密使来岛,到时自可核实你的身份。”

    朱由检听了差点气得翻白眼,合着自己说得口干舌燥,毛文龙还是不信!此人也真够狡猾的了!

    他毕竟城府不深,心中有气,脸上就带了出来,语带讥讽地道:“请恕末将直言,总兵大人既知军情紧急,就该率军入朝,阻止阿敏大军南下。似大人这样高卧岛上做生意,若让朝廷知道…”

    “朝廷?哈哈哈哈…”毛文龙突然仰天狂笑,却并未被朱由检的话激怒,而是得意洋洋地道,“朝廷知道又怎样?本兵可不像宁远那个南蛮袁崇焕,拿魏忠贤那么当回事,还给他造生祠!实话告诉你,普天之下,本兵只佩服两个人,一个是袁公可立,另一个嘛…”

    他突然目光如电地死死盯住朱由检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就是那秦王殿下,朱由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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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四章 纵论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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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毛文龙的口中说出“朱由检”三个字时,朱由检吓得差点没尿裤子!心想这毛文龙也太厉害了,难道自己在什么地方露了马脚,让他看穿了自己的身份?

    但朱由检转念一想,也许毛文龙是在诈自己。因为此中干系实在太大,藩王擅离封地,不但自己是死罪,还要牵连所有的亲人,甚至卢象升、袁可立、戚显宗这一干人也难逃朝廷的治罪。因此他也下定决心,装傻充愣也好,矢口否认也好,无论如何不能承认自己就是朱由检。

    因此他还故作不解地道:“总兵大人,天下英雄何其之多,为何您单单佩服这两位?”

    毛文龙狡黠地眨眨小眼睛,摇头晃脑地道:“先说袁公。他的先祖以武功仕睢阳卫,后代世袭百户。百户虽不是什么大官,但也是正六品,算得上是个好差事了。是以武官之后多目不识丁,反正也有世袭的官做。袁公却能考中文进士,并从小小的七品苏州推官做起,可见其志向绝非常人可比。”

    朱由检认真地听着,心想难怪袁可立武功高强,原来人家也是武官世家。

    “当然如今重文轻武,如果单看这一点,倒还没什么出奇的。”毛文龙继续说道,“官场就是这样,你扶持我,我照拂你,你好我好大家好,在朝中落个‘会做人’的好名声,升官发财也就顺理成章了,此即所谓‘官官相护’。

    “可袁公却不如此。他以一个小小的七品推官,就敢因一件与自己毫无干系的冤案,与顶头上司应天巡抚当面对质,直斥其谬,迫得巡抚自劾去官。以七品之卑斗翻四品之尊,这是何等胆色气节!

    “不仅如此,袁公执法如山,明察秋毫,刚毅持正,万口称颂。当时倭寇横行,官府常常缉拿‘通海’之人,其中也不乏冤案。最有名的一件,乃是无锡望族秦灯等三人,欲招募乡兵抵抗倭寇,结果在向富户劝捐钱粮时,得罪了这些富户,反被诬告通匪,全部问成死罪。

    “袁公本是调来监斩的官员,与此案无涉。但刑场之上人犯大声喊冤,袁公便觉事有蹊跷,以乌纱帽为担保暂停行刑,再三细审,终于洗清冤案。当时袁公将人犯从法场救回,天空突然无云而雷,人皆称之为‘雷鸣案’。”

    朱由检听罢,对袁可立的崇敬之情更加深了几分。心道谁说明末“文臣人人可杀”?像袁可立这样的清官能吏,未必只有他一个,只是朝廷不能尽其才而已!

    果然,毛文龙话锋一转,叹息着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官场浑浊若此,袁公如此刚直,必遭小人忌恨。后来袁公升任御史,仍是屡屡直言上奏,终于得罪权奸,在万历爷面上谗言加害,终致袁公被削职为民,赋闲二十余年不得任用!

    “若是一般人,经此挫折早已垮了。可袁公不堕青云之志,终于再获起用,终成封疆大吏。辽东局势危若累卵,边军一败再败,如果不是袁公在登州运筹帷幄,恐怕朝廷现在连山海关都保不住了吧!若非阉贼当道,朝纲不兴,袁公就是做个首辅又有何不可!”

    停了片刻,毛文龙意犹未尽地道:“袁公对我有知遇之恩。想当年我毛文龙不过是个穷算命的出身,朝中并无亲友倚仗,投军多年虽屡立战功,也只做个小小的千户。后来因故得罪了辽东经略熊廷弼,熊廷弼差点没砍了我的脑袋!幸得袁公搭救,我才免去一死。

    “再后来,袁公对我面授机宜,我才率领一百九十名勇士渡海奇袭辽东,并据有皮岛,开创如今这番规模。朝中有人嫉妒我,屡屡上疏参劾,又是袁公尽力维持,万岁才对我深信不疑。若无袁公,岂有现在的毛文龙!”

    朱由检听他滔滔不绝地讲着,心中却道:袁可立未必亲来皮岛看过你现在这副德性。如若看了,恐怕就不会死保你了!当然,袁可立可能也是出于无奈,因为毛文龙虽然恃兵骄纵,但若换了旁人,恐怕连这小小的皮岛也保不住,袁可立只是两害相权择其轻罢了。

    正沉吟间,毛文龙突然对朱由检笑道:“当然,你可以说本兵敬佩袁公,是因为袁公对本兵有恩。但是另外一位秦王朱由检,我们素昧平生,你可知我为何佩服他?”

    朱由检就怕毛文龙把话题往自己身上扯,但又没法不让人家说,只得装傻充愣道:“大明有好几百个王爷,这位秦王殿下不过是万岁的亲弟弟,别的大概也没什么吧…”

    “他和别的王爷可不一样!”毛文龙摇摇头道,“皇室子孙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只知享受安逸银乐,有几个有英武之气的?这位秦王殿下却不然,先是代天子出征,遵化、宁远两战连挫顽敌;后至西安就藩,又化解了流贼的攻击。

    “如果是武将,这没什么稀罕的。难就难在他本是手无缚鸡之力,据说初时一听到喊杀声,就要吓得尿裤子。这样的一个人,却能在连番作战中逐渐锻炼胆色,到后来在宁远时还敢孤身潜出城外,开炮击伤贼酋老奴。贵为亲王,又不以王爷自居自傲,这就难能可贵了!

    “我还听人说,他把泾阳经营得如同世外桃源一般。嘿嘿嘿嘿,你觉不觉得,这位秦王殿下与本兵颇有相似之处呢?只不过他在陕西,本兵在辽东;他是王爷,本兵是总兵罢了!”

    毛文龙这么一说,朱由检觉得还真有点像那么回事。两人都是从无到有,开创了一番事业。虽然朱由检挂着王爷的名,看似比毛文龙要厉害得多;可这顶帽子既是资源又是负担,比如他就不可能像毛文龙这样随心所欲,天高皇帝远不怕言官弹劾。

    当然,对毛文龙把自己和他归为一类,朱由检在内心中并不认同。二人行事看似一样,出发点却差了十万八千里。朱由检是为了救国救民,而这个毛文龙,怎么看也只是为了一己之私!

    正思量之时,毛文龙接下来的一句话,又把朱由检吓出一身冷汗:“不过我观秦王恐有异志,绝非肯安居藩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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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五章 忽悠毛文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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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会吧!秦王既已就藩,又偏居陕西贫瘠之地,要兵无兵要粮无粮,能有什么异志?”朱由检虽然强自控制着不让自己的额头冒汗,故意若无其事地反问,但心脏已经狂跳不止了!

    他又转念一想,暗道这毛文龙不知是真有异能还是怎么,反正从见面开始直到现在,就一直在试探自己。就算现在没有看出破绽,可真要等到袁可立的密使来皮岛,一来袁可立不知道自己现在这里,二来那位使者也不知是谁,更未必认识自己。万一被当面拆穿,毛文龙说不定还是会起加害之心。

    如果真要出现那种局面,可就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了。所以现在不能任毛文龙继续掌控谈话的节奏,自己还是要想点办法反客为主,获取毛文龙的信任才行。

    正当朱由检紧张思索的时候,毛文龙仍是不紧不慢地道:“你忘了本兵在从军之前,是以算命为生吧!”

    说着他便从怀中掏出一本《周易》,得意洋洋地道:“你可不要小瞧了这测字算命、阴阳术数之学,认为全是骗人的把戏。天下古今玄机,尽在《周易》之中,得窥其道,便知造化循环之理。

    “昨夜本兵夜观天象,见紫微宫诸星昏暗,西方井宿中有一颗新星格外明亮。按三垣二十八宿分野之说,紫微宫主人间帝王,此宫昏暗,则主朝中有乱,于帝不利。而井宿对应雍州,雍州即今陕西之地。本兵按《周易》推演,方知天象示警,不日海内即将鼎沸!”

    朱由检听了哭笑不得,心想原来毛文龙还真信这玩意。按他这么说,自己岂不是要起兵造反,推翻天启篡位当皇帝,这简直是无稽之谈!自己是要当皇帝不假,但绝不会篡位,更不会为了皇帝宝座去祸害天下,导致“海内鼎沸”!

    看来这毛文龙虽然狡诈异常,毕竟没有真正的远大见识。见他热衷此道,朱由检突然灵机一动,想起张皇后和宋献策都曾跟自己念叨过的《烧饼歌》来。心想这玩意不知为何说得那么准,不过这个时代的人只能解出前面已经发生的事,后面的谶语可只有自己这个穿越者明白了。倒不如拿来忽悠一下毛文龙,说不定能博得他的好感。

    因此朱由检便微微一笑道:“总兵大人恐怕是解错了,井宿对应陕西不假,但陕西可不止有秦王一人啊!”

    “哦?”毛文龙果然诧异地道,“除了秦王,还能有谁?”

    朱由检便摇头晃脑地道:“总兵大人可知《烧饼歌》?”

    “当然知道。”毛文龙果然大感兴趣道,“怎么,你也对它感兴趣?”

    “何止感兴趣,末将已经将此歌解读了!”朱由检言之凿凿地道。

    “什么?!你且说说看!”毛文龙半信半疑地道。

    “您且看这一句:万子万孙层叠层。此即是说万历爷龙驭宾天之后,光宗刚登基即驾崩,当今万岁接着登基。在同一年中,出现了祖孙三代三位天子,故有‘层叠层’之说。”朱由检故意装出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道。

    毛文龙沉吟半晌道:“这是旧事,说出来不足为奇。后面的歌词你要是能解出来,本兵才肯信你!”

    朱由检早知他有此一问,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道:“此乃天机,本不该泄露。但末将与总兵大人一见如故,便只告诉总兵大人一人,您万勿对旁人讲起!”

    毛文龙让他唬得一愣一愣的,也肃容答道:“此间再无旁人,你但说无妨!”

    “您看这一句:木下一了头,目上一刀一戊丁。这才是乱天下之人!”朱由检煞有介事地道。

    “这是何人?”毛文龙百思不得其解。

    “‘木下一了’即是李,‘目上一刀’即是自,‘戊丁’即是‘成’。乱天下者,李自成也!”朱由检学着当日宋献策那神态道。

    “李自成?”毛文龙半信半疑地道,“他不过是一流贼,能有乱天下的本事?不过你这么说,似乎也有点道理,那本兵再考较你一番:后年将有一场大灾,此灾详情如何?”

    朱由检心中一动,突然想起当日见宋献策时,他也说什么“紫微昏暗,井宿有一道青气”,与毛文龙的说法如出一辙。看来兴许毛文龙和宋献策还是同门师兄弟,连对天象的“演算”方法都一模一样。

    而且朱由检还记得,与宋献策分别之时,那个矮胖子也说后年有一场大灾,当时他并未当回事。可今天毛文龙也这么说,他就正好把宋献策那套词直接搬过来道:“此乃天机,总兵大人如何得知?此灾从天而降,挟雷霆万钧之威,防不胜防。除非乾坤有大异数,否则世人劫数难逃!”

    其实当时宋献策说的是朱由检劫数难逃,此处朱由检却玩了个偷换概念,把自己换成世人了。

    毛文龙听罢,却倒吸一口冷气,凝神盯了朱由检半晌才道:“可有破解之法?”

    朱由检一看有门,这毛文龙多半是被自己忽悠住了,就仍按照宋献策的说法道:“远离京师,庶几可以免祸!”

    “哈哈!”毛文龙突然一蹦三尺高,然后将朱由检紧紧搂住,倒把朱由检吓了一大跳。

    “看来本兵推演无差,在你这里得到了印证!”毛文龙激动地道,“这也是本兵肯偏居这荒岛的原因之一,屡有奏章保荐本兵回京师做兵部侍郎,甚至兵部尚书,可本兵既已算出后年京师有天灾,焉能去送死?据我所知,袁公并不喜好阴阳术数,也不可能教出你这样的深通术数的学生。说吧,你到底是谁?”

    朱由检见毛文龙对自己好感大增,心想干脆忽悠到底,便深深一揖道:“不瞒总兵大人,贫道的真实身份,乃是茅山道士!巡抚大人与恩师交情莫逆,故请贫道下山辅佐。为掩人耳目,才以百户形象示人。”

    之前他在芮城曾经这样忽悠过李自成,今天又拿来忽悠毛文龙。这真叫一物降一物,像李自成、毛文龙这样的人,皆是狡诈多智之辈,却偏偏就信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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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六章 夜话传情

    朱由检投其所好,以神神道道的《烧饼歌》和不知所云的“天灾”忽悠毛文龙,居然大获成功。毛文龙对朱由检的态度一下子亲切起来,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到后来还喜滋滋地道:“干脆你也不要回袁公那里了,不如就在这皮岛逍遥快活,闲时你我就探讨天道,岂不快哉!”

    朱由检只得嘴上应付,心中却想自己哪懂这些玩意,万一说得太多露出马脚,岂不前功尽弃。

    于是他赶紧躬身施礼道:“既蒙总兵大人厚爱,贫道自当从命。不过此次贫道奉袁公密令至朝鲜,幸得不辱使命,救出了妙香翁主。做事要有始有终,贫道总要护送翁主回登州,向巡抚大人交差以后,再来向总兵大人讨教。”

    “嗯,说得也有道理。”毛文龙笑呵呵地道,“既如此,尤道长就先在总兵府住下。翁主也住在这里,省得岛上兵痞骚扰。你们的随行人员,本兵也妥善安置,道长就不必襙心了。”

    “总兵大人,不知何时可安排我等坐船回登州复命?”朱由检试探着问道。

    “这个却不忙。”毛文龙狡黠地眨眨眼睛道,“皮岛和登州之间有定期来往的船只,去登州的船刚走,再回来大概也要七八天。道长且安心住下,到了本兵这里,你就是尊贵的客人。岛上有许多精彩的节目,保管你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几天定不会让你觉得乏味的,哈哈哈哈!”

    毛文龙执意相留,朱由检也就不敢再多问了,生怕说多了又引起毛文龙的怀疑,只得唯唯领命。

    好在毛文龙倒确实没有为难他们,在规模宏大的总兵府中专门划出一座跨院,让朱由检和李贞妍二人居住。至于郑森、李允浩等人,可就不让进总兵府了,而是在海边随便找了十几件房舍安排进去。

    这座跨院有正房三间,偏房两间。按理说李贞妍是翁主,本应独居一院,不能与男子见面。可毛文龙偏就如此安排,也未派仆人侍候。朱由检又腿伤未愈需要照顾,李贞妍便不顾他的反对,与他同住正房,只不过与他一个里屋一个外屋。

    “这如何使得…”朱由检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没什么使不得的,”李贞妍却微笑道,“殿下为了贞妍不避锋矢,难道贞妍就不该照顾殿下么?”

    当夜朱由检舒舒服服地坐在床上靠着枕头,李贞妍却忙里忙外,又是给他端水喂饭,又是帮他净手擦身。朱由检十分过意不去,一把拉住李贞妍的手道:“别忙了,你也去歇息吧!”

    李贞妍却轻轻地坐在床沿上,略带羞怯地道:“贞妍不想睡,只想与殿下多坐一会儿!自从离开登州,连日惊涛骇浪,贞妍真有些怀念在秦王庄、还有一路东行这段时间,那种无忧无虑、谈天说地的生活呢!”

    听她这么说,朱由检心中岂无感触,忙微笑道:“你不必担心,也不用害怕。现在咱们已经从朝鲜逃出来了,你哥哥虽是国王,但也管不到这里来。等此间事了,你还是陪我和美凤回泾阳。那里是我的一亩三分地,我可以保证,今后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殿下!”李贞妍动情地望着朱由检,嘴唇嗫嚅了两下,却终于没有出声。二人就这样静静地手牵手坐着,任凭柔和的月光洒在身上,仿佛要将二人融为一体。

    此时无声胜有声。

    过了半晌,李贞妍出神地望着朱由检,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容无比娇艳灿烂,朱由检都看得痴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殿下白天和毛文龙说的那番话,真是煞有介事!”李贞妍掩口笑道,“您还冒充道士,呵呵!不过那些说法真是奇谈怪论,殿下是自己想出来的,还是从哪里听到的?”

    朱由检也哑然失笑道:“我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要不然怎么糊弄他?”

    接着他便把之前与宋献策交谈的经过简单讲述一遍。李贞妍听罢却黛眉微蹙,忧虑地望着他道:“殿下,那‘天灾’不会是真的吧?要不然怎么宋献策和毛文龙两个人都这么说呢?”

    “贞妍你不要胡思乱想,那当然是假的!”朱由检朗声笑道,“谁也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他们两个不过是胡乱猜测而已。就算让他们蒙对了,真有什么天灾,可我命由我不由天,再说还有你们的关心爱护,我不会有事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心方为万全之策!”李贞妍仍是愁眉不展地道,“**之外,圣人存而不论。像这些阴阳术数之说,虽然玄而又玄,但多有预言说中的,贞妍真的好担心!殿下,您后年一定不要去京师!”

    “放心吧,我的翁主大人!”朱由检苦笑道,“我是藩王,没有圣旨擅自进京那可是死罪,我还没傻到自己去送死的地步!”

    “可擅离藩地也是死罪,您不还是来登州了嘛!”李贞妍撅起小嘴,不高兴地道。

    “咳咳…那不一样!”朱由检尴尬地笑道。

    “殿下您答应我,以后再不要以身犯险了!”李贞妍却不理会朱由检的嬉皮笑脸,泪光盈盈地劝道。

    朱由检见李贞妍一片真情,心中自也感动,忙肃容答道:“我答应你,以后定会小心在意。”

    “我真的好怕!”李贞妍突然倒在朱由检的怀中,幽幽地道,“没有认识殿下之前,我做什么事都不会害怕,而且还有很多人手帮我料理一切;可自从认识您之后,有很多事,贞妍怎么理也理不清,而且越想越后怕!”

    望着李贞妍无助的样子,朱由检怜意大生,轻抚着她的秀发道:“还有什么担心的事,你怎么不对我早说呢?说出来,总会找到解决的办法;就算我解决不了,也可以和你一起分担啊!”

    李贞妍眨着大眼睛犹豫了片刻,才轻咬着嘴唇道:“有件事贞妍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可又怕说出来吓到殿下…”

    “但说无妨,我胆子还没那么小。”朱由检温和地道。

    李贞妍这才鼓足勇气道:“您还记不记得当日在大雁塔下,有个神秘人冒充方丈,先是将殿下与王妃娘娘劫持,后来又一声巨吼震死刺客,消失得无影无踪?后来贞妍多方调查,却始终寻不到这人的踪迹,更不知他是何方神圣。以他的武功修为,要伤害殿下是易如反掌。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受何人指使,万一他要是再与殿下为敌,那该怎么办?”

第五百二十七章 就是海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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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贞妍要是不提,朱由检还真是把这件事忘了。现在回想起来,此事果然十分蹊跷。那个冒牌方丈肯定不是魏忠贤的人,否则早就要了自己的命了;但还记得那人当日所言,说也是受人之托要取他性命,却不知何故又临时改变了主意。

    除了魏忠贤之外,还有谁想要自己的命?朱由检可是想破头也想不出来了。而且那人明显比魏忠贤的刺客要技高一筹,不但武功凌驾于众人之上,对刺客的所有安排也了然于胸。难道说此人的幕后老板,竟是比魏忠贤更狠辣的角色?

    思来想去,这世上能比魏忠贤牛叉的,似乎也就只剩下天启皇帝一人了。想到这里,朱由检不禁打了个冷战,暗想难道那人竟是天启派来的?

    可转念一想,似乎又不合情理。别说天启对自己兄弟情深,一直呵护有加;就算起了杀心,他是九五之尊,想杀谁就杀谁,还用拐这么大的弯弯绕?

    退一万步说,就算天启不愿意背上杀弟的恶名,他也完全可以假魏忠贤之手杀了自己,那么在这件事里他只需冷眼旁观即可。

    想了半天,朱由检还是全无头绪。看来这个乱世远比他想象得要复杂,各种关系盘根错节,看待一个人、一件事,也不能完全按照史书上的记载。谁知道在那为人所熟知的面目之下,又藏着哪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过这件事虽然令人惊心,毕竟不是急务。而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如何能从皮岛脱身,尽快返回登州。因此朱由检也只好尽量温言安慰李贞妍,说那人大概是友非敌,以后多加小心也就是了。

    二人直聊到三更过后,最后竟手挽着手睡着了,一觉睡到天明。直到毛文龙亲自来请他们吃早餐,二人才惊慌失措地起来。想想昨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然并没做什么出格逾礼的事,朱由检和李贞妍还是觉得十分尴尬。

    毛文龙倒是乐见二人尴尬的表情,笑呵呵地道:“二位昨夜休息得可好?”

    “那什么,贫道与翁主分处两室…”朱由检赶紧解释,可怎么解释也有此地无银三百两、越描越黑之嫌。

    “哈哈哈!”毛文龙不以为意地笑道,“本兵知道道家修行只以炼气为主,不像释家那样有许多清规戒律。你们茅山天师道更不禁婚娶,都是火居道士。只要翁主情愿,道长就享享艳福又有何不可!”

    “总兵大人实在误会了,我们真没有…”朱由检还在徒劳地解释着,李贞妍却羞得转身逃入内室,更引得毛文龙哈哈大笑。

    笑罢多时,毛文龙对朱由检挤了挤狡黠的小眼睛道:“既然翁主害羞不肯出来,本兵就让人把饭菜送进去。她不跟着也好,道长落得个逍遥自在。况且这皮岛上有好多节目,道长自要赏光观看。至于翁主嘛,还是不看的好!”

    朱由检也不知道毛文龙说的“节目”是什么,但总担心李贞妍的安全,便以腿伤推托。毛文龙却热情地道:“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想当年本兵在金州与女真人作战,被人家砍了七八刀,差点没命,上船以后照样是喝酒吃肉!不好走路没关系,本兵让人抬着你也就是了。”

    朱由检无奈,只得让人抬着,随毛文龙来到宴会厅。却见满桌都是珍奇海鲜,什么龙虾、海参、海胆、鱼翅、鲍鱼、海蜇应有尽有,再加上一些朱由检连见都没见过、更叫不上名字的稀罕玩意,足有几十道菜。要放在前世,这一桌菜少说也得几千大元,足够尤俭同学大半年的生活费了。

    “总兵大人,只是吃个早餐,似乎不用如此奢侈吧…”朱由检苦笑着道。

    毛文龙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岛上菜少,海鲜倒是普通得很,有什么奢侈的。道长也不要管什么早餐晚餐,尽管享用便是。这就是海岛的好处,不拘时辰节气,今朝有酒今朝醉!”

    朱由检有心不吃,可又怕得罪了毛文龙,只得敞开肚皮暴撮一顿。毛文龙一直在席间作陪,二人一边推杯换盏,一边天南海北地聊天。毛文龙是算命先生出身,在江湖漂泊多年,见识何等丰富,各种奇闻轶事层出不穷。朱由检听得津津有味,倒也稍微增加了些对毛文龙的好感。

    但是毛文龙东拉西扯,就是不提送朱由检等人回登州的事。朱由检也不好催问,只得耐着性子相陪。

    好不容易吃完这顿饭,已经是下午的申时。毛文龙志得意满地起身道:“道长,随本兵去看看我东江镇的水师吧!”

    这回朱由检倒是很感兴趣,心想这毛文龙既能在朝鲜和女真之间的弹丸之地立足多年,必有其过人之处。据说当时努尔哈赤从宁远撤军,还是多亏了毛文龙偷袭沈阳。连努尔哈赤都头疼的人物,麾下想必是精兵悍将,正好见识一番。

    二人便被前呼后拥着出了总兵府,直奔海边而来。到了码头,上了一条约有五六百料的大船,朱由检见船上的装备物资果然非常充足,船舷两侧是擦得锃亮的佛朗机炮,底舱堆满了粮食和弹药,看样子与郑芝龙的水师倒是不分伯仲。

    但再一看船上的士卒,朱由检却顿时泄了气。只见这些水手大多光着膀子,蓬头垢面,懒洋洋地或坐或卧,见毛文龙过来也不打招呼,全无半分军人气质。

    更有甚者,还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或肆无忌惮地聊女人,或边端着大海碗吃酒边掷骰子耍钱,玩得不亦乐乎。有的赌输了想赖账,说着说着便吵闹起来,甚至是大打出手。

    而毛文龙对这一切却是熟视无睹,还颇有几分自得地指着忙碌的海港对朱由检道:“道长请看,这皮岛寸草不生,原本只是渔夫歇脚之所。自从本兵到此,不过几年时间,已有如此气象。道长觉得如何?”

    朱由检不愿意得罪毛文龙,可面对此情此景,却实在难以恭维出口。

    毛文龙是何等眼力,一看便知朱由检的想法,嘿嘿奸笑道:“道长是不是觉得这里军纪太差,有些像海盗?”

    朱由检只得苦笑着点点头,心道毛文龙形容得还真准确,这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加勒比海盗岛,只不过地点换到了东江!

    “像海盗就对了,”毛文龙却语出惊人地道,“因为他们本就是海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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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八章 保留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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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朱由检错愕的目光中,毛文龙冷冷一笑道:“没错,将道长抓来的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他们,未从军之前都是海盗。不光他们几个,本兵麾下数万,至少有一半都是海盗出身!”

    “朝中总有些闲着没事的言官,弹劾本兵任用海盗,横行枉法。”毛文龙轻蔑地吐了口唾沫,振振有词地道,“他们怎么不想想,本兵初到皮岛之时,要兵无兵要饷无饷,连我加在一起不到二百个人。就凭这么点人,去和建奴厮杀,那不是找死么?本兵不用海盗,难道去把那些言官的家小拉来打仗?”

    发泄了一通以后,毛文龙又转为得意地道:“不过那些言官奈何不得本兵。本兵不是个胆小的人,胆小也不敢驻在皮岛!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道长,天色将晚,岛上的节目马上开始,与本兵下船一观吧!”

    朱由检也想看看这岛上有什么奇特的风俗,便随着毛文龙下船,来到海边一处开阔的空地上。这里已经备好桌案,二人便居中而坐。

    不多时,军中的其他将领也陆续赶到。除了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人外,还有毛文龙的义子毛承禄,他官居副总兵,仅在毛文龙之下。朱由检心中暗叹,看来毛文龙是彻底把东江镇弄成他自己的私有财产了。

    随后人越来越多,到了月亮爬上山尖之时,竟聚集了一两万人。除了将领之外,还有大批的普通士卒、来岛上走私的海船水手,以及很多浓妆艳抹的女子。这些人没有座位,但数十人围着一堆篝火席地而坐,倒也情趣盎然。

    毛文龙见空地挤满了人,便起身高声喝道:“开宴!”

    众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随即就有大批的仆役流水般送上丰盛的菜肴。这回可不是海鲜了,而是以美酒、鹿肉、山珍为主。朱由检一看便知,这些东西既非岛上出产,也不是从海里捞的,只能是运自大陆。像鹿肉这类东西,更是东北特产。朱由检不禁狐疑起来,心想难道毛文龙还能潜入女真人的领地偷猎不成?

    此时空地上的气氛十分热烈,众人围坐在篝火前大吃大喝,大笑大叫,简直比农贸市场还要热闹。为了防止有人酒后滋事,毛文龙还派出一队手持长枪的士兵,在各个篝火堆之间来回巡视。

    朱由检见了却是大吃一惊,只见这些士兵都把前额的头发剃光,脑后拖着一条又细又长的大辫子,面相也十分凶恶。

    “总…总兵大人,怎么会有女真人?”朱由检一紧张,把酒杯都碰洒了。

    “道长莫怕,”毛文龙却笑吟吟地为他重新斟上酒道,“这些都是本兵的部下!”

    见朱由检还是惊疑不定,毛文龙得意地笑道:“女真人怎么了?本兵比老奴出的价钱更高,他们自然愿意为本兵效力。好了,时间不早了,好戏该开场了!”

    他这么一说,立即有中军官下去安排。不多时,只见一长队仆役两人一组,扛着一根根粗粗的木杠鱼贯进场。

    朱由检初时还以为是扛进来了什么货物,可定睛一看,却不由得血脉贲张!

    原来每根木杠上,都绑着一个裸体女人!

    在众人近乎癫狂的欢呼声中,仆役们把这些女人抛入场内,如同待价而沽的鱼一般,横七竖八地摆了一大片。

    “兔崽子们!”毛文龙此时已有三分醉意,举着酒杯缓缓起身,满脸银笑地大叫道,“她们都是本兵这几日从建虏的地盘上抢回来的,有女真人,也有汉人和朝鲜人。不过到了岛上,她们就都只是女人!老规矩,谁想要女人,谁就下场比试。打赢的,可以随意挑选一个,以后这女人就是你的啦!打输的嘛,哈哈,不但什么也没有,还要罚五十两银子!”

    场内登时一片大哗,早有那些按捺不住的军士仗着酒劲跳了出来,打算来个先下手为强,把相貌最出众的女人搂到自己怀中。

    这时毛承禄突然长身而起,兴致勃勃地道:“父帅,儿想先拔头筹!”

    “去吧!”毛文龙笑骂道,“不过你可别光想着怎么玩女人,回头让个小卒子打得鼻青脸肿,给本兵丢脸!”

    毛承禄却是满不在乎,飞身跳入场中,环视四周朗声叫道:“谁敢过来?”

    话音未落,一个女真人“嗷”地一嗓子蹦了出来,二话不说直扑毛承禄。毛承禄却是不慌不忙,连连闪身躲避。那女真人虽然人高马大,力壮如牛,却摸不到毛承禄的半片衣角。在旁人看来,倒似毛乘禄在戏耍女真人一般,因此众人皆发出阵阵哄笑。

    那女真人见众人讥笑自己,更加恼羞成怒,发狂般地扑向毛承禄,一招招一式式都是要命的打法。这已经不是正常的比试了,朱由检不禁担心地望了毛文龙一眼。

    毛文龙却哈哈大笑道:“道长有所不知,这个游戏乃是我东江军中的保留节目。凡是下场者,不论身份高低,一律平等,全凭真本领取胜。”

    “那女真人可是下了死手,万一…”朱由检还是忧虑地道。

    “万一打死打伤,各安天命!”毛文龙满不在乎地道,“这不过是赤手空拳的比试而已。真到了战场上,建虏能这么老实地和你对打?如果连这也怕,那就不要在本兵帐下当兵了!”

    正说话间,场内已经分出了胜负。那毛承禄果然武艺高强,将女真勇士戏耍够了以后,突然照对方面门虚晃一招,下面却是一记扫堂腿。那女真人只有蛮力,那懂这种巧妙的招数,当即被拌飞起来。毛承禄便迅捷无比地跟上凌空一脚,将对手踹得横飞出去数丈,重重地跌落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在众人的一片欢呼声中,毛承禄得意洋洋地转入那片女人堆中,从中拖出一名女子,返回毛文龙座前大声禀道:“这小妞儿倒十分俊俏,儿不敢自专,特献给父帅!”

    “哈哈哈哈!”毛文龙仰天长笑道,“你这兔崽子倒还有点孝心。不过贵客在此,你怎么不知招呼?还不快将那女子献给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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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九章 酒色财气

    在众人的戏笑声中,毛承禄将那名**少女拖行至朱由检面前,硬生生推入他的怀里。

    朱由检哪经历过这场面,慌得赶紧伸手往外挡。那少女却误会了朱由检的意图,以为他要袭击自己的胸部,突然低头猛撞朱由检的胸口,把朱由检差点连人带椅子顶个四脚朝天。紧接着她对朱由检又撞又咬,还用朱由检听不懂的语言拼命地咒骂。

    “大胆的女真婆子!”毛文龙把脸一沉道,“来呀,给本兵砍了她!”

    话音未落,毛承禄抢前一步,左手一把揪住那少女的头发,右手寒光一闪,钢刀便向她颈中斩落。

    “且慢!”朱由检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此时毛承禄的刀锋已经触及那少女的脖颈,全场鸦雀无声,只听见那少女急促的呼吸。

    “怎么,道长是怜香惜玉么?”毛文龙不无揶揄地问道,“不过她只是个女真婆子,既不懂礼数,又凶蛮得很,有什么可怜惜的?建虏奸银杀害了多少汉人女子,他们又可曾手下留情?”

    朱由检被毛文龙问得张口结舌,半晌答不上来。是啊,不论于公于私,朱由检都与后金有不共戴天之仇;而后金就是由女真人组成的,这名少女也是女真人,就算自己不会污辱她,但杀了她为千百万死难的汉人报仇,难道不应该么?

    在短暂却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朱由检的理智还是压倒了复仇的怒火。不错,女真人是残杀了很多汉人;但冤有头债有主,祸根是在以努尔哈赤为首的女真贵族身上,顶多再加上全体八旗士兵。这名女真少女又没有杀过人、作过恶,自己凭什么把累累血债算到一个弱女子头上呢?真要这么干,自己岂不成了孬种和糊涂虫?

    想到此处,朱由检已经下定决心,要拯救这个可怜的女真少女。不过看眼前这架势,要直接为她求情,毛文龙等人是绝不会答应的。朱由检只得把心一横,故作尴尬地笑道:“那什么,总兵大人,贫道…贫道就喜欢这样的…”

    “哈哈哈哈!”毛文龙纵声狂笑道,“想不到道长与本兵倒是有相同的爱好!不过你可要小心了,这匹小野马性子烈得很,可不要被她伤了!”

    说着他便让毛承禄又将那名少女押了回来,重新塞入朱由检怀中。这次少女被毛承禄点了要穴,使不出半分力气,只得凶巴巴地瞪着朱由检,眼中却早已满含泪水。

    怀中突然多了个素不相识的**少女,朱由检也感到浑身发紧,嗓子发干,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毛文龙见状笑道:“怎么,道长还有些放不开?到了这个岛上,只管尽情享乐便是,休要理那些清规戒律!”

    说着他大手一挥,中断了一小会儿的比试继续进行。不多时,那些**女人就被东江将士瓜分殆尽,当然是以将领抢到的居多。这些人可没有朱由检那么客气,当众就对这些女人亵玩起来。尽管这些女人不停地哀哀哭泣,可那点声音很快就被成千上万个放荡的笑声所淹没了。

    这时毛文龙也拽过一个女人,一边上下其手,一边对朱由检挤眉弄眼地笑道:“道长,今天这场节目如何?”

    朱由检一方面是心惊肉跳,另一方面也是颇为气愤。心想毛文龙军纪如此败坏,怎能承担抗虏大任!

    因此他便试探着道:“总兵大人,虽然这些人都是从建虏那里俘虏过来的,但毕竟是女人,军中…”

    “你是想说军中不该有女人是吧?”毛文龙轻轻摇了摇头,乘着酒兴慨叹道,“按军中禁令十七条五十四斩,所到之地,凌虐其民,迫银妇女,此谓奸军,犯者斩之。本兵在军中多年,岂不知之?

    “但是不论什么规矩,全是人定出来的。如果循规蹈矩办不成事,那要这规矩还有何用?道长请想,本兵初来皮岛时,统共只有不到二百人,拿什么和建虏斗?最起码要想办法募兵吧?俗话说得好,竖起招兵旗,自有吃粮人。老百姓当兵图什么?不就图能填饱肚子么?可朝廷一两饷银、一石军粮也不给,让本兵如何募兵?

    “所以本兵也是迫于无奈,才重订军规,凡是抢自女真人的东西,一律五五分帐。抢到的女人,本兵也尽量分给大伙儿。再有就是不禁海运,允各国商人上岛贸易,来去还有水师护航。不过几年光景,这座小小的皮岛上,人口就翻了不止百倍,军械齐备,粮饷充足,甚至引得附近数百里内的娼妓都来这里做皮肉生意,每日灯红酒绿,歌舞升平。这难道不是因为本兵懂得变通,懂得人性?”

    说到这里,毛文龙自顾自举杯一饮而尽,然后接着嗤笑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几十年如同白驹过隙,每日襙劳忙碌所为者何?不就是‘酒色财气’这四个字么?

    “所以本兵就满足他们,这岛上有酒有肉有女人,有大把的银子;一旦消耗过多,本兵就领着他们去抢女真人。女真人不会渡海,只能坐等挨打;所以本兵几乎是百战百胜,军士伤亡者极少,每一仗都打得十分痛快解气。有这四个字在,这些兔崽子们焉能不死心踏地跟着本兵!”

    朱由检静静地听着,心中却早已勃然大怒。暗想别看你毛文龙振振有词,多年来也不无微功,可归根到底,你还是个只顾自己私利的军阀!纵观历史长河,像毛文龙这样的军阀多了去了,也基本上都是小富即安,到最后有几个能得好下场的!

    可转念一想,毛文龙毕竟是一镇总兵,起着牵制女真人的重要作用。如果任由他继续这样胡作非为,皮岛早晚得完蛋,正面战场的压力也就更大了。

    因此朱由检还是下定决心敲打敲打毛文龙,最好能让他悬崖勒马。沉吟片刻,朱由检有了主意,便假作恍然地道:“如此说来,总兵大人是以财帛女子来维持军心。”

    “不错,正是如此!”毛文龙倨傲地道。

    “可是总兵大人想过没有,”朱由检立即凌厉地跟上一句道,“若建奴出的价钱比总兵大人还高,这些军士会不会倒戈呢?”

第五百三十章 避席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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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轮明月高高地悬挂在皮岛的上空,将海岸边的这块空地照得格外明亮。宴会已经渐入*,饮至半酣的士兵们更加放肆,用粗糙的大手紧紧搂住那些不知廉耻的娼妓随意轻薄,引来一片放荡的尖叫声。

    如此气氛之下,朱由检的发问就显得十分不合时宜。毛承禄、孔有德等军中将领,登时对他投来憎恶的目光,心想这是哪来的混账道士,竟敢扰了大家的兴致。若他不是毛总兵的座上宾,就有十个脑袋也早搬家了!

    毛文龙倒还没有动怒,却也不以为然地道:“倒戈?不会的,老奴怎能出得起比本兵更高的价钱?道长请想,女真人都是要饭花子,穷得没办法了才出来抢汉人。虽然这些年来凭运气胜了几次,毕竟家底太薄。八旗出征之时,根本就没有军粮,全要士卒自备;抢到钱粮人口,也要献给老奴等旗主享用,底下的人根本得不到什么好处。

    “本兵这里却不然,每日酒肉敞开供应,凡有军功者,皆可分得住房女子。再说这海岛上何等逍遥自在,岂是女真人那苦寒之地可比。”

    毛文龙说罢,周围诸将都纷纷附和,尤以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人为甚。

    朱由检却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道:“贫道以为,总兵大人所恃者无非有二,一是海岛之险,二是将士用命。不过建虏已非吴下阿蒙,近年来东征西讨战无不胜,军力也越来越壮大。过去女真人没有鸟铳,也没有大炮,现在这两样都有了;包括渡海用的船只,过去女真人也没有,但现在朝鲜水师刚刚投降,建虏完全可以乘着朝鲜水师的战舰来攻打皮岛。”

    说到这里,朱由检用眼角余光扫视周围,见那些刚才还忘乎所以的将领,此时均是默然不语、心有惴惴,便接着说道:“至于将士用命,不错,现在皮岛驻军待遇远超女真人。但若女真人大兵压境,甚至占领了登莱等地,断绝了岛上的供给,区区一岛弹丸之地,又能独自支撑多久?即使靠着存粮硬撑,面对苦战至死和倒戈投降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又有多少人会选择坚持到底?”

    毛文龙让朱由检问得哑口无言,半晌才尴尬地笑道:“道长深谋远虑,本兵受教了。不瞒道长,其实这两个问题本兵也想到过,但女真人未必能来得这么快吧。如此良辰美景,不尽情取乐岂不可惜。今后大计,本兵明日再向道长请教,现在道长还是怜取眼前人吧!”

    说着他便长身而起,仰天狂笑道:“兔崽子们,玩得高兴点!”

    随着他的发话,本就喝得醺醺大醉的士兵们,更是彻底陷入癫狂状态,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与那些娼妓交合起来。就连毛文龙与他的手下诸将,也各搂一名女子肆意寻欢,一时间银声大起,丑态百出,整个皮岛顿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滥交晚会。

    “道长,你还坐着作甚?”毛文龙一边将一名女子压在身下,一边对朱由检揶揄道。

    朱由检立时大窘,这才想起自己怀中还有一名女真裸体少女!他偷偷瞄了少女一眼,只见她皮肤黝黑,四肢修长匀称,全身都是汗津津的。此时虽然无力地倒在自己怀中,一双愤怒的大眼睛还是凶巴巴地盯着自己,倒有一种野性难驯的美。

    朱由检虽然不屑与毛文龙等人为伍,但毕竟是个正常的男人。身处这种银靡的场合,怀中又抱着个裸体少女,他的忍耐力也已接近极限,生怕一时把持不住兽性大发,不但毁了这少女的一生,也将自己的人格降到与这些兵痞相同的水平。

    再说刚才那一番话,似乎也对毛文龙有所触动。朱由检想着毛文龙毕竟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又远比袁崇焕善于用兵,如能说动他趁阿敏远征朝鲜,对女真人的腹地发动偷袭,说不定就能破坏女真人东控朝鲜、西联蒙古,合力共击大明的大计。

    因此虽然对毛文龙的恶劣行径感到极为不齿,朱由检还是忍耐着勉强笑道:“那什么,贫道乃是修行之人…”

    “你可拉倒吧,阴阳双修岂不更好?”毛文龙粗俗地大笑道。

    “贫道腿伤未愈…”

    “那点小伤不碍事,只要中腿没伤就行!”

    眼看周围众人一个劲地起哄,朱由检真怕他们强行把自己衣服扒掉,无奈之下只得涨红着脸道:“贫道还是…找个僻静之所…”

    “道长不好意思了?”毛文龙笑道,“也好,来人,把道长和这个女人抬回房去,道长慢慢享受鱼水之欢吧!”

    朱由检如蒙大赦,被人抬着渐渐远离这处巨大的银窝,回到和李贞妍的临时住处。

    李贞妍听到动静,赶忙从房中迎出,却一眼看到朱由检身旁的裸体少女。她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却又不好说什么,一扭身便要落荒而逃。

    “贞妍,你误会了!”朱由检赶忙把她叫住,将前因后果简单讲述一遍。李贞妍这才回嗔作喜,又十分不忍地道:“这女子太可怜了…”

    说着她便要将少女搀扶起来。那少女却以为李贞妍要与朱由检合伙害她,又叽哩哇啦地高声咒骂起来,并且发出类似野兽垂死挣扎时的那种嘶吼声,神情甚是可怖。

    还是李贞妍反应快,迅速奔回房内,扯了一条床单出来,将少女*的身子细心地裹住了。少女这才渐渐平静下来,不像刚才那样凶恶,却如同一头受惊的小鹿,瑟缩在李贞妍的背后不停颤抖,生怕朱由检还要对她无礼。

    朱由检哭笑不得地道:“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那少女却茫然地摇摇头,显然是听不懂汉话。李贞妍却微微一笑道:“女真语我稍懂一些,殿下且回房安坐,我来安抚她。”

    朱由检只得单腿蹦着回到房中坐下。想起刚才种种情形,他也感到脸上发烧,一颗心怦怦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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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一章 女真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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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二章 汉城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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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李贞妍与赫尔哲做伴宿在外间,朱由检睡在里间,度过了一个辗转反侧、想入非非的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朱由检惊奇地发现,自己已经可以不用他人扶持勉强站立。当然要走路还费点劲,得拄着一根拐杖。不过这已经让他很兴奋了,要知道即使是医学发达的前世,骨折之后也不可能痊愈这么快。

    于是他赶紧郑重其事地向李贞妍道谢,又兴冲冲地道:“昨天我在宴会上说的一番话,似乎对毛文龙有所触动。现在我就去继续游说,看看能不能劝他起兵,趁阿敏进军汉城,偷袭女真人的后方。这叫围魏救赵,阿敏害怕退路被断,多半会匆匆撤军,这样朝鲜之围就解了。”

    李贞妍听了大喜,眼含热泪给朱由检跪下道:“殿下,贞妍先带朝鲜百姓谢谢您了!”

    赫尔哲却慌慌张张地把李贞妍扯起,急得连说带比划,最后还抹起眼泪来。李贞妍先是一愣,随即笑得花枝乱颤,差点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她在说什么,瞧把你乐的!”朱由检一头雾水地道。

    李贞妍忍俊不禁地道:“她以为殿下因为要娶她,就要把贞妍给…休了呢!”

    “你们俩慢慢聊,我去找毛文龙了!”朱由检满头黑线地道。

    不过当他蹒跚着来到总兵府正堂时,这里还是空无一人。想是昨夜狂欢过度,上至总兵毛文龙,下至看门的普通士兵,都还搂着女人酣睡未起。朱由检只得耐着性子坐在堂前,百无聊赖地眺望大海的景色。

    这一望他才发现,皮岛距离陆地非常之近,向东极目远眺,即可隐隐约约地望见陆地。那里大概就是东江了,听说毛文龙在东江还聚拢了数万汉人垦荒屯田,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毛文龙才打着呵欠姗姗来迟。一见朱由检,他便不怀好意地奸笑道:“道长,昨夜滋味如何?制服那小妮子没有?”

    “还好,还好!”朱由检尴尬地应付两句,随即急切地道,“总兵大人,如今建虏在朝鲜孤军深入,这可是举兵偷袭的大好机会。将军若能突施奇兵迫阿敏回援,解汉城之围,又是大功一件,朝廷必更加重用将军,将军…”

    毛文龙却笑着打断他道:“道长,你以为我真是只会纵情声色,对建虏的行动置若罔闻么?你且看看这个!”

    说着他就把一份紧急情报递给朱由检。朱由检大略一看,不禁脸色苍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份情报,是毛文龙安插在朝鲜的密探连夜送至岛上的。情报上说,阿敏以妙香翁主半路逃脱,毫无诚意为借口,不允朝鲜投降,率领四旗大军长驱直入,已与昨天清晨占领了汉城。国王李倧及多数大臣已经弃城逃走,大院君李琈死战不屈,终因寡不敌众,最后自尽身亡,云岘宫也被女真人付之一炬。阿敏现已驻军汉城,在城内纵兵大掠,屠杀汉城居民数以万计!

    想到自己的腿伤还是赖李琈全力施为,才能这么快痊愈。老爷子的音容笑貌还浮现在自己就人鬼殊途,朱由检不禁虎目含泪,又为李贞妍感到万分担心,生怕她承受不住痛失父亲的重大打击。

    毛文龙却不以为然地笑道:“本来道长的围魏救赵之计倒也巧妙,不过现在赵国都城已陷,再偷袭也就没什么意义了。而且阿敏素有异志,我看他驻军汉城就不想走了。现在本兵就更没有必要轻举妄动,只静观其变即可。”

    朱由检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再三进言道:“总兵大人,建虏或有内部矛盾,但他们始终是要亡我大明!现在他们兵力分散,正是用兵的大好时机;再说如果朝鲜真的亡国,女真人实力陡增,以后就更难对付了!退一万步说,即使总兵大人不为朝鲜人着想,也要趁机收复东江,将那里的汉人解救出来啊!”

    毛文龙却自负地笑道:“道长不必过虑,本兵自有安排。至于东江的汉人,管他们作甚?阿敏攻占东江已经将近一月,估计那些人也被杀得差不多了吧。”

    “他们都是大明子民!”朱由检真没想到毛文龙会这么说,强忍着怒火高叫道。

    “道长你不明白,”毛文龙却轻描淡写地道,“那些汉人全是流民,朝廷都懒得管他们,我毛文龙将他们安置在东江,让他们自食其力,交些钱粮赋税,已是仁至义尽了!建虏骑战凶猛,正面作战纯属自讨没趣,本兵又怎会为了保护这些流民而损伤我的精锐?”

    “那把他们接到岛上不行么?”朱由检还不死心地追问道。

    “道长也看到了,这皮岛才多大,哪有富余的地方和粮食养活他们?”毛文龙冷笑道,“反正流民就像韭菜,割了一茬还有一茬,等建虏全部退回辽东以后,本兵兵不血刃收复东江,再行招募也就是了。”

    至此朱由检已是对冷血的毛文龙彻底死心,也懒得跟他说废话探讨什么周易玄学,步履蹒跚地返回住处。李贞妍见他神色有异,忙关切地问道:“殿下,您的脸色不大好看,是不是伤口痛了?让贞妍扶您上床休息吧…”

    朱由检犹豫再三,还是长叹一声道:“贞妍,我本想多瞒你些时日,可你早晚会知道,还是长痛不如短痛吧!”

    说着他便将汉城失陷、李琈身亡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李贞妍。

    李贞妍还没听完,已是悲鸣一声,口吐鲜血昏厥在地。朱由检赶紧与赫尔哲一起手忙脚乱地将她抬到床上,又是掐人中又是捶打前心后背。

    过了好半天,李贞妍才悠然醒转,当即搂着朱由检大放悲声道:“殿下,朝鲜亡国了,父亲大人不在了,贞妍无家可归了!”

    朱由检知道这时候说什么也没有用,还不如让李贞妍痛痛快快哭一场,将悲苦之情释放出来。因此也只是将她紧紧搂在怀中,轻抚着她的秀发,任由李贞妍的滂沱泪水将自己的衣服都浸湿了。

    待李贞妍悲声稍住,朱由检才沉声劝慰道:“贞妍你放心,朝鲜不会亡国!现在你哥哥李倧已经逃跑,相信从此以后,他会彻底打消对建虏的幻想。就算他仍要屈膝投降,还有我在!但有三寸气在,我不会坐视建虏吞并朝鲜,进而钳击大明!”

    “殿下!”李贞妍再次倒入朱由检的怀中哀哀哭泣,却也哽咽着发狠道,“贞妍与建虏此仇不共戴天,若殿下还能领兵讨伐建虏,贞妍定当冲锋陷阵,不报杀父大仇,誓不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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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三章 惊天策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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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一连数日,朱由检仍每日劝说毛文龙出兵朝鲜。但毛文龙却不置可否,更不动兵,只与朱由检东拉西扯。

    不但如此,当朱由检提出要乘坐自己的福船,与郑森等人先返回登州时,也被毛文龙以“船体破损,恐不能远航”为由婉拒。而且就连朱由检与众人见面的要求,也被毛文龙拒绝了。

    朱由检心中窝火,暗想毛文龙这还是不信任自己,等于是把自己给软禁了啊!但此时在人家的手掌心里,朱由检也只好窝在总兵府,慢慢地等待腿伤彻底痊愈。

    由于总兵府坐落于山巅,朱由检随时可以毫不费力地看到皮岛港口的大小船只进进出出。此刻他是多想带领李贞妍等人偷偷溜上一艘船,赶紧回登州与戚美凤团聚,再劝说袁可立压制毛文龙出兵!甚至就是袁可立上奏朝廷,让宁远的袁崇焕佯攻后金也好啊!

    可是时间就这样缓缓流逝,朱由检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坐视阿敏的八旗大军在朝鲜半岛肆虐。毫无疑问,偷袭的可能性越来越渺茫,女真人这次出兵朝鲜又取得全胜,大明再一次大大失分了。难道历史真的不能改变,那些拖着长辫子的丑八怪还是要一步一步地迫向山海关么?

    这一日毛文龙又邀朱由检弈棋。本来二人棋力不相上下,可朱由检此时哪有这个闲情逸致,只是迫于无奈才陪着毛文龙下,自然大失水准。

    再加上按照这个时代的围棋规则,布局是必须下“座子”,也就是黑白双方各占据斜对角的两个星位。这样一来,开局就单调了很多,什么小目、目外等复杂的定式统统失去了用场,基本上就是考验对弈者的中盘战斗力和官子阶段的功力。

    朱由检对局势忧心如焚,哪有心思认真下棋。一会儿功夫,毛文龙就连赢三盘,不禁得意地大笑道:“看来道长不擅此道啊!围棋与兵法颇有相通之处,比如刚才这处打劫,道长以为本兵必救,但本兵偏偏就不应劫,转在他处获利。所以道长也不必忧心朝鲜局势,本兵自有安排。”

    正说话间,突然有中军官匆匆入内,对毛文龙耳语几句。毛文龙脸色一变,推枰起身道:“道长且在此稍候片刻,袁公从登州派密使来了!”

    说着他也不理朱由检,自顾自匆匆离去。朱由检的心登时悬到了嗓子眼,暗想自己可是打着袁可立的旗号忽悠毛文龙,万一这位密使不明就里,说自己是“假冒伪劣”,毛文龙会不会一怒之下把自己这帮人统统杀掉?

    过了好一会儿,毛文龙才重新返回,却是红光满面,对朱由检大笑道:“道长,你真是本兵的福将!”

    朱由检莫名其妙地道:“袁公的密使呢?”

    “已经走了。”毛文龙亲热地拍着朱由检的肩膀道,“本兵向他提起道长,他却并不知晓。这也难怪,袁公素来行事缜密,营救翁主这么机密的大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朱由检顿感一阵失望,他原指望袁可立的密使到达之后,自己一行人就可以乘船返回登州。可看现在这架势,毛文龙还是不肯放自己走啊!

    果然,毛文龙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朱由检,神秘地笑道:“道长请看!本兵之所以按兵不动,就是在等袁公这封密信!这才是天大的功劳,就算本兵斩首万级,也抵不上此事之万一!”

    朱由检忙接过来细看,只见信上用工整的蝇头小楷写道:“左都督、平辽总兵官毛:本抚院得辽东密报,贼酋奴儿哈赤身患毒疽,病势沉重,现在金州疗养。金州守将刘爱塔为老奴之婿,已被本抚院策反多时矣。

    “将军见信须速起兵偷袭金州,刘爱塔定于八月庚戌凌晨丑时在城中举火为号,东江兵可就势杀入城内,将老奴生擒或阵斩。一旦得手,建虏当土崩瓦解,将军即为大明第一功臣矣!只万勿走漏消息,被老奴逃脱,成千古之遗恨!切切!登莱巡抚袁可立。”

    朱由检看罢多时,只觉心脏怦怦直跳,连拿信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他真没想到,袁可立远在登州,看似对辽东战局无甚影响,却不声不响地策划了这么一出天大的“斩首行动”!

    难怪当日在登州之时,他与袁可立说起抗虏的“侧面战场”,袁可立却不肯明言。原来这老爷子竟将努尔哈赤的女婿策反,如此惊天机密,当然不能轻易泄露。

    不过现在毛文龙却将这封密信让自己看,朱由检不禁有些糊涂了,不知他的用意。

    却听毛文龙兴致勃勃地笑道:“本兵昨夜推演卦象,得出近日本兵必有一贵人相助,既可让本兵立下大功,又可于关键时刻救本兵之性命。今日就来了这天大的好消息,本兵思来想去,觉得这位贵人就是道长您!这次出兵偷袭金州,道长请随本兵同去,本兵心里才觉得踏实!”

    朱由检也是大喜过望,暗想这刺杀努尔哈赤的惊天行动,恐怕这辈子也只能赶上这一回,岂能轻易错过。而且如此一来,就可以离开皮岛,说不定就有机会脱身。

    因此他便拱手慨然道:“既蒙总兵大人不弃,贫道敢不从命!不过妙香翁主及贫道的随行人员,均与女真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也都有一身武艺,可否也让他们同去助阵?总兵大人放心,贫道定会守口如瓶,不会提前走漏消息。”

    “有何不可!”毛文龙哈哈大笑道,“反正咱们此去是乘船,船一离岸,就有人想偷着送信也来不及了。来呀,给本兵擂鼓聚将!”

    隆隆的聚将鼓骤然响起,不多时,毛承禄、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将领皆盔甲鲜明地进入厅堂。

    毛文龙此时完全像换了个人,用凛冽的眼神环视众将后,缓缓开口道:“今天是八月初十,明天就是庚戌日了。本兵决意突袭东江,诸将立即点兵登船,麾下士卒如半个时辰内未就位,立斩!”

    诸将轰然应诺退下,毛文龙这才对朱由检笑道:“道长,你看本兵故意说去东江,等舰队启锚之后,再转去金州,这就万无一失了吧!你也去准备一下,此次本兵定要一战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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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重征天下介绍:
崇祯:重征天下是饱吹饿唱写的历史传奇类小说....一个屌丝青年穿越到了明末,不幸成为了尚未登基的亡国之君--崇祯。在那个波云诡谲、动荡不安的时代,他如何挑战宿命,完成自我的救赎?手无缚鸡之力、没有逆天科技,他又如何转动历史的车轮,书写属于自己的传奇?且看《崇祯:重征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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