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 纵酒放歌
朱由崧为卢象升的部队赐名“天雄军”,卢象升自是喜出望外。[首发]做为一名深受孔孟儒学思想影响的官员,卢象升不贪财重利,但对“名节”二字却看得极重。
而“名节”又分为“名”和“节”两部分,名即名誉,节即节襙。其实不光是卢象升,所有的读书人,谁不希望自己能生前名动天下、身后百世流芳?因此卢象升极为感动,立即给朱由崧行大礼谢恩,也就兴高采烈地接受了“天雄军”这个名号。
朱由检不觉苦笑,没想到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天雄军”,竟是如此得名。
他还记得曾有人争论过明末各军的战斗力,满清八旗自然排在第一,唯一可与之抗衡的就是关宁铁骑。其次则有洪承畴的“洪兵”、孙传庭的“秦兵”以及卢象升的“天雄军”,这三支部队战斗力也不弱,最起码比李自成、张献忠等流贼要强得多。
再往后,大概就是左良‘玉’的部队了。本来左良‘玉’也是一员悍将,但军纪太差,又有养寇自重的嫌疑,因而战斗力比上述三军差了一大截。
而李自成的“大顺军”、张献忠的“大西军”等,战力又逊‘色’不少,以至于经常被左良‘玉’杀得大败。这样的部队碰到了满清铁骑,当然只有一溃千里这一种结局。
至于其他部队,那就更不要提了。什么“江北四镇”,皆是名过其实之辈,欺负欺负老百姓尚可,一遇到真正的敌人就望风而逃。而这样的部队,在明军中十成占了九成还多,明朝焉能不败。
但朱由检也很清楚,即使是士气高昂、作战勇猛的“天雄军”,后来也在与后金八旗的战斗中全军覆没,卢象升随之阵亡。别看卢象升现在意气风发,可单凭他个人的勇猛,也无法挽救大明倾颓的命运。
不过,历史已经随着朱由检的到来而悄然发生变化。比如秦兵,就变成了他一手打造出来的亲军,孙传庭不过是名义上的统帅而已。现在他又遇到了卢象升,安知就不能改变卢象升、以及他的“天雄军”的命运呢?
朱由检不住沉‘吟’之时,宴会的气氛也随着朱由崧的赐名,达到了一个*。众人纷纷锦上添‘花’,不停地向卢象升敬酒。而卢象升也是来者不拒,跟谁都是一饮而尽。虽然他酒量颇佳,但一连几十杯下肚,也有些醉态可掬了。
席间有不少文人,大小官员也尽是科举出身,便有人提议:“席间有酒无诗,不得尽欢。愿各联词句,以慰今日盛景。”
一听说饮酒赋诗,左良‘玉’可就傻眼了。他是士卒出身,别说‘吟’诗,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忙起身告辞道:“殿下、各位大人,末将还要巡视城防,这时辰也该去了。”
朱由崧颇有深意地看了左良‘玉’一眼,微微颔首。左良‘玉’如‘蒙’大赦,忙落荒而逃。众官却对他逃席的原因心知肚明,不由得一阵哄笑。他们却是个个深谙此道,又有意在人前卖‘弄’,或是摇头晃脑,或是冥思苦想,都想‘吟’出个千古名句,博得头彩。
“建斗兄(卢象升字建斗),”朱大典为了讨好卢象升,亲热地叫着他的表字,“您是破贼第一大功臣,就由您先‘吟’如何?”
卢象升酒至半酣,也兴致勃勃地道:“既如此,学生就献丑了!”
说罢就长身而起,略一思索,信口朗声‘吟’道:“介马临戎壁垒新,连天烽火叹无民。挥戈‘欲’洗山河‘色’,仗策思援饥溺人。安奠苍生千古事,扫除逋寇八年尘。携归两袖清风去,坐看闲云不厌贫。”
一阕‘吟’罢,众人纷纷喝彩,皆称赞卢象升文武双全。朱由检不禁有些脸上发烧,心道要是换了自己,别说是合辙押韵的律诗了,就连个三句半都未必整得出来。看来以后要再出席这种场合,还得提前做做功课,最好把老人家的诗词多背诵几遍。
此时朱由崧又命太监传歌姬歌舞助兴。不多时,数名身材苗条、容貌姣好的‘女’子就款款步入宴会厅,袅袅婷婷地载歌载舞。她们皆是福王养在府中的倡优,外人极难得见。今日一见,登时把不少‘色’鬼看得目瞪口呆、涎水长流。
一曲唱罢,朱由崧暧昧地对卢象升笑道:“卢大人觉得这几位歌‘女’可还看得过眼?大人远来辛苦,身边缺少伺候之人,不如就让她们暂时‘侍’奉大人起居如何?”
众人听了皆感‘艳’羡,朱由检却猜出这又是朱由崧玩的手段。为了拉拢卢象升,他先是‘诱’之以利,继而授之以名,现在又动之以‘色’,真是不惜血本。尤其是这几名绝‘色’美‘女’,别说旁人,就连朱由检都看得眼神发直,只能连连安慰自己:“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看又不犯法的!”
卢象升却哈哈一笑道:“多谢殿下美意,不过象升统兵在外,军营之中第一犯禁的就是不能有‘女’子。再者,方才所歌虽也动听,却多了些婉约之气,少了些豪放之风。象升酒后无状,也想放歌一曲,不知殿下即列位肯污耳否?”
朱由崧碰了个软钉子,也只得微笑点头。卢象升就一边用筷子敲着酒杯打拍子,一边高声唱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朱由检凝神聆听,知是岳飞的千古名阙《满江红》。卢象升虽然歌喉不甚圆润动听,甚至还有些暗哑,曲调也不大准,却唱得气势磅礴,到动情之处,更是眼眶发红,声音哽咽,几乎不能自已。
朱由检不禁肃然起敬,心道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唱的歌!再想想前世那些所谓的“好声音”,不是矫‘揉’造作就是无病呻‘吟’,更兼‘奶’声‘奶’气,哪里还是什么“男生”,倒与这个时空的太监有得一拼了。
不过席上众人却均觉得卢象升唱得甚是难听,简直大煞风景。卢象升却浑不在意,边唱边举着酒杯向朱由检这一桌走来,突然对朱由检大笑道:“尤百户,满座佳客皆不喜卢某唱歌,只有你听得认真。不如与卢某移席他处,纵酒放歌,不醉不归,岂不快哉!”
第四百五十八章 义结金兰
却说卢象升旁若无人地纵酒放歌,并且置在座的众多高官于不顾,反与一名百户相谈甚欢,可把洛阳这些大小官员给气坏了。[首发]心道这卢象升若是居功自傲谁也不理,倒还说得过去;可他宁肯与一个低级军官为伍,也懒得与众官虚与委蛇,这不是摆明了给大伙儿难堪么!
朱由检偷眼一看,见周围众人皆对自己和卢象升怒目而视,心中暗暗叫苦。他倒不是怕这些官员,而是怕自己的身份被识破。谁知道在场的一千多人,有没有东厂和锦衣卫的密探,若自己再与卢象升在众目睽睽之下扬长而去,就更加招摇了,因此是万万使不得。
但卢象升此时已有七分醉意,非要拉着朱由检去别处喝酒不可。无奈之下,朱由检只得沉声道:“大人,非是末将不肯饮酒,实是洛阳被困多日,城中百姓不但忍饥挨饿,有的连房子都被扒掉了。想想他们的境遇,末将这酒实在是喝不下去啊!”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此时大家都盯着这里,自然被听得清清楚楚。卢象升本来是醉眼惺忪,闻听此言却猛然酒醒,敛容躬身施礼道:“尤百户责的是!卢某一时放‘荡’形骸,却忘了百姓疾苦,真是大不应该!”
说着他便转身对朱由崧道:“殿下,军中还有些粮饷,象升这就去安排一下,但凡力所能及,总要对百姓赈济一二。若百姓吃风喝烟,象升却在此‘花’天酒地,深夜无人之时扪心自问,安能入睡乎?”
卢象升这番话一说,在座众人无不脸红脖子粗。因为卢象升虽然表面上是在责备自己,实则是将洛阳合城大小官员一起骂了。因此众人且惭且怒,但又不敢对卢象升发作,只好等朱由崧发话。
朱由崧也有些恼火,没想到自己盛排酒宴,用尽浑身解数笼络卢象升,最后却是热脸贴冷屁股,马屁拍到了蹄子上。但他还不死心,稍稍一愣便干笑道:“卢大人何必急于一时,且在洛阳多驻扎些时日,本王定会让天雄军补足粮饷。至于抚恤灾民等事,可与有司议定办法,徐徐而行。方今河南流贼大炽,洛阳急需天雄军这样的‘精’兵拱卫…”
还没等说完,卢象升却深深一揖道:“多谢殿下抬爱。但正因流贼肆虐,下官一天也不能在洛阳耽搁,明日便要出城继续追击。天雄军中粮饷也不很充足,今夜只能稍尽人事,城中百姓嗷嗷待哺,还是要靠殿下和诸位大人多多费心啊!”
说着他便坚决地向朱由崧告辞,然后领着朱由检离开宴会厅。饶是朱由崧城府极深,也被这个软硬不吃的卢象升气得脸‘色’苍白。
其余各贪官污吏更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有人还大声嘟囔道:“不就是解了个围么,有什么了不起!本来洛阳就固若金汤,流贼正要撤退,他卢象升不过捡了个便宜,还真以为自己是盖世名将,目空一切,连世子殿下都不放在眼里!本官这就回府写奏章,狠狠地参他一本!”
卢象升却恍如不闻,只管疾步出府。正好这时戚美凤与李贞妍也回来了,朱由检忙悄声问道:“怎么样?”
李贞妍微微一笑,做了个“ok”的手势。这手势还是朱由检教给特战队员的,当执行特殊任务、不便作声之时,这个简单的手势往往可以起到沟通的作用。李贞妍却觉得有趣,不知什么时候学了去。配着她那如‘花’的笑魇,显得是那么潇洒俊逸。
朱由检情知万事妥当,便默不作声地跟着卢象升出了王府。其实皓月当空,走了一会儿,卢象升突然道:“尤兄弟,我观参加宴会之人,皆是庸庸碌碌之辈,只有你与卢某心意相通。方今天下大‘乱’,朝堂之上阉党‘惑’主误国,中原之地流贼荼毒百姓,辽东更有建虏,对我大明江山虎视眈眈。可这些人还在歌舞升平,唉!莫非天数已定?”
朱由检见卢象升如此忧国忧民,更是心生敬佩。但又怕他意志消沉,忙为他打气道:“卢大人,天数乃虚无缥缈之物,末将只相信事在人为。虽然困难重重,只要大人志坚不堕,诸事仍大有可为。”
“说得太好了!”卢象升双目闪闪放光地盯着朱由检,恳切地道,“尤兄弟虽然年纪不大,但见识高远,卢某愧不能及!你我二人一见如故,情意相通,不如结拜为异姓兄弟,你可愿意?”
“这如何使得!”朱由检忙摆手道,“大人贵为知府,末将却刚刚从军,身份相差悬殊;再说大人年长末将许多…”
“管他那些做什么!”卢象升开怀大笑道,“肩膀头齐便是兄弟,你只说愿不愿意?”
朱由检也深喜卢象升的豪迈不羁,脑子一热便道:“小弟求之不得!”
卢象升大喜,就在路边撮土焚香,与朱由检一起跪下,朗声道:“皇天在上,本人卢象升!”
“本人尤俭!”朱由检也跟着说道。
卢象升接着道:“情投意合,今日结为异姓兄弟,共佐大明江山。自今日始,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扶。皎皎明月,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诛!”
朱由检也跟着念诵一遍,二人便嗑破中指,歃血为盟,义结金兰。然后互换生辰八字,卢象升生于万历二十八年,也就是公元一六零零年;朱由检的本尊生于万历三十八年腊月二十四日,也就是公元一六一一年二月六日。卢象升比朱由检大了十岁,自然为兄长。
直到此时,朱由检才觉得有些不妥,暗道卢象升对自己毫无保留,自己现在却不能对他讲明身份,实是惭愧得紧。
再看戚美凤正对自己轻轻嗤笑,才想起当日诸‘女’结拜之时,自己还笑她们‘乱’认姐妹,不想今日也未能免俗。
正胡思‘乱’想之际,卢象升笑道:“贤弟,既然你不愿意在左良‘玉’麾下,不如跟愚兄返回大名,在天雄军中效力。贤弟青‘春’年少,文武全才,假以时日,成就必不在愚兄之下!”
他这么一说,朱由检才想起这趟出‘门’是要干什么,忙苦笑一声道:“兄长有所不知,小弟是重任在肩啊!”
第四百五十九章 结伴而行
面对卢象升的盛情邀请,朱由检只得把戚美凤唤过来道:“不瞒兄长,这位齐姑娘是‘女’扮男装,她已与小弟‘私’订终身,奈何老泰山不允,小弟此行实是要去登州当面求亲。[首发]”
他当然不敢暴‘露’实际身份,只得将始末缘由藏头‘露’尾地讲述一遍。卢象升听罢哈哈大笑道:“贤弟做得不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愚兄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老先生一定会被你们的诚意打动,‘玉’成好事的。愚兄军务缠身,无法陪你到登州那么远,在此就先祝你们夫妻和美,白头偕老啦!仓促之间,愚兄也没什么准备,这口宝剑就赠给贤弟,权作贺礼吧!”
说着他便解下腰间佩剑,郑重其事地递给朱由检。朱由检有心不收,又一想这是卢象升的一片心意,只得与戚美凤双双拜倒谢过,又将佩剑稍稍出鞘。在明月的照耀下,剑身泛着淡淡的清光,一看便知是口削铁如泥的宝剑。
“此剑名为‘斩虏’,”卢象升油然道,“愚兄请巧匠铸成此剑,本为至辽东与建虏作战。不料海内不宁,流贼纷起,这口宝剑至今还未尝过鞑子的鲜血呢。”
朱由检心中一动,想起在历史上,卢象升正是被‘女’真铁骑包围,最后寡不敌众,力战身亡的。忙肃容劝诫道:“兄长,小弟观兄长作战,勇则勇矣,却稍稍有些鲁莽。比如今日流贼数十倍于天雄军,就算将士人人死战,还是过于凶险了。如果对手不是流贼而是鞑子,后果不堪设想。兄长身系保国重任,天雄军又是难得的‘精’兵,可千万不要因一时大意,铸成千古之恨。小弟说话向来不会兜圈子,还望兄长不要见怪。”
卢象升听罢慨叹道:“多谢贤弟提醒。《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愚兄岂不知之?但有时局势所迫,不得不为耳。此次洛阳之战便是如此,愚兄本来根本不知道洛阳被围,只是追踪一小股流贼到此,哪知道要面对的是数万人。但藩镇至重,愚兄也只好全力厮杀了。”
朱由检见卢象升没太听进去,也只得笑道:“如今夜已深了,兄长箭伤未愈,还是早点回营歇息。小弟本来就住在客栈中,如今那里还有不少同伴,就还回客栈去。明日一早,小弟就要出城赶路,只好与兄长别过了。”
卢象升却笑道:“你去登州自然是向东走,这一路却不很太平。这样吧,左右愚兄也要率兵回大名,正好与你顺路,你我可结伴而行。等到了大名以后,愚兄再派数十骑兵一路护送你到登州,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另外,登莱巡抚袁公可立驻节登州,他老人家是愚兄的恩师,愚兄为官身不自由,已多年无暇探望,正好贤弟可帮愚兄捎一封书信给他老人家。”
朱由检本来还担心这一路上再遇流贼,卢象升如此提议,自然大喜过望。二人挥别之后,朱由检即率领众人返回客栈。
刚一进‘门’,陈圆圆就哭着扑了过来,倒在他怀中梨‘花’带雨,真是我见犹怜。边哭还边哽咽道:“王…人家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呢!”
朱由检只得温言宽慰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两天没见,你们也受苦了!”
“我们只是没有饭吃,您可是在‘性’命相搏啊!”陈圆圆心有余悸地道。
朱由检忙命人取出卢象升赠与的饭食,让客栈中人先吃饱再说。众人断顿已经两天,饿得眼睛都蓝了,当即大吃起来。就连陈圆圆也顾不得什么淑‘女’风度,来了个风卷残云,不多时便吃了个干干净净。
随后朱由检又宣布明日就要离开洛阳,众人听了自是心‘花’怒放。在洛阳困了这么久,他们真是一天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了。
既然要走,自然要盘点行装。这次朱由检可谓是损失惨重,不但代步和押运货物的车辆全部丢失在城外,随身物品也被官军搜刮去了不少。好在他把最重要的礼品、银票和燧发手枪等物藏在了福王府,如今已经取出。另外他还从福王府顺出不少好东西,变卖之后也差不多能抵偿损失了。
最让他心疼的,还是众人的战马。特战队员的马匹自不待言,戚美凤和李贞妍的坐骑都是宝马良驹,自己的枣红马更是大‘玉’儿所赠,承载了他的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但这么大的战马实在无法隐藏,因此全被官军抢走。如今跟左良‘玉’翻了脸,想要回来势比登天,很是让朱由检惆怅了一番。
郁闷归郁闷,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特战队员中还有七八位受伤的,如今果然发起高烧,显然无法一起上路了。朱由检又想到这次洛阳被围,消息迟早会传回秦王庄,还不得把蕊儿等人担心死。
因此他便留下二人照顾伤号,待伤好之后就原路返回秦王庄报平安。正好红娘子要跟着自己去登州,她的马戏班子无处安置,朱由检也让他们一路随行。
红娘子还怕他们去了泾阳后无法安身,朱由检却笑道:“放心吧,如今那里各行各业都有,就是没有娱乐大众的马戏班子。他们去了以后,只怕每天晚上数银子都数不过来呢!”
由于前日城防吃紧,客栈的房子都扒了用来守城了,现在众人只得‘露’天歇息。是夜朱由检与四位美‘女’挤在一起,靠在残垣断壁上睡了一觉。虽然远不如在‘床’上舒服,但一则是太累了,二则心中无事,他这一觉仍睡得十分香甜。
甚至他还做了个不甚健康的美梦,梦到不但顺利地迎娶了戚美凤,还稀里糊涂地把李贞妍、陈圆圆和红娘子等人都拉进了‘洞’房。
正颠鸾倒凤之时,忽然一阵爽朗的大笑声传来。这货猛然惊醒,却发现卢象升已站在身前,其他人则早收拾好了行装,只等自己醒转了。
朱由检老脸一红,刚想挣扎着起身,卢象升却笑道:“贤弟,你看外面是什么?”
还不等朱由检张望,数声熟悉的长嘶已经传入耳中。他喜得一跃而起,大笑大叫道:“这不是我的枣红马么!”
第四百六十章 萧萧竹语
客栈之外,朱由检的枣红马正昂首长嘶,见主人出来,立即安静了下来,还亲热地拱了拱他的肩头。[首发]
不但枣红马回来了,戚美凤的千里雪、李贞妍的黛云,以及所有特战队员的战马全都失而复得。朱由检简直欣喜若狂,对卢象升喃喃地道:“兄长,这…”
卢象升则笑着为他解释了一切。原来宴席散后,朱由崧虽然感到窝火,但思来想去,还是要全力拉拢卢象升。虽然这次不能把他留住,但把关系搞好,说不定以后还能为己所用。
但卢象升既不爱财又不好‘色’,朱由崧还真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能讨好他。后来想起他与那个名叫尤俭的百户似乎异常投缘,朱由崧便决定先收买这个“尤俭”,以达到影响卢象升的最终目的。
于是他便找来左良‘玉’一打听,才知道卢象升已经强行把“尤俭”要走了,只剩下没收他们的二十余匹坐骑。朱由崧一想送佛送到西,干脆让左良‘玉’把这些马匹也如数奉还。
这次卢象升果然颇为感动,因为毕竟是义弟的东西。为此他还亲自登‘门’致谢,朱由崧又借机要送“程仪”(也就是路费),卢象升则婉言谢绝了。
“若非兄长,小弟这些坐骑可就真的回不来啦!”朱由检爱怜地抚‘摸’着枣红马的鬃‘毛’,感‘激’地对卢象升说道。
卢象升却微笑道:“自家兄弟,有什么可谢的。时候不早,咱们启程吧!”
朱由检一行便纷纷上马,随着卢象升的大队人马开出洛阳城。朱由崧又亲来送行,还向卢象升赠酒三杯。卢象升自然不知朱由崧的真正用意,还道这位王爷与其他藩王不同,颇知体恤士卒及百姓,倒也十分感动,千恩万谢之后,才上马投东而去。
不多时洛阳城已被抛在身后,众人便一路谈笑着向大名进发。朱由检等人被困城中多日,此时皆有“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之感。尤其是红娘子,本来险些被福王朱常洵霸占,此时却可自由自在地随着救命恩人去看海,更是兴奋异常,一路不停地唧唧喳喳。
戚美凤、李贞妍与陈圆圆也被她的直率与纯真所感染,本来这三人的‘性’格都较为沉静,如今也变得开朗健谈了不少。四位‘女’子无话不谈,没半天就如胶似漆。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又增加了一个,那燕语莺声简直呈几何级数增长。
朱由检被她们吵得不胜其烦,这也算是一种幸福的烦恼吧。好在还有卢象升在,他们兄弟二人便常常纵马走在最前,或谈论天下大事,或讲述奇遇轶闻,倒也十分惬意。
尤其是卢象升,他见朱由检年纪轻轻,却对很多事情有自己独到的见解,甚至有些见识比自己还高明,更是对这位义弟钦敬非常。到夜间‘露’营之时,他还要与朱由检同帐夜话,越谈越投机,直至三更才罢。朱由检虽也喜欢卢象升的直爽豁达,却不免心中有些埋怨,暗道本来可以与戚美凤先预习预习功课的,不想让这位大哥给搅和了。
有了天雄军的保护,这一路上十分顺利。众人从洛阳东行至开封,又从开封折向正北,直抵直隶最南端的大名府。虽然行程有七百余里,但皆是平原官道,又人人骑马,因此行军速度非常快,一天至少也能走个一百多里。不过五天,就抵达了大名府。
刚远远地望见大名的城墙,沿途就有不少百姓夹道欢迎天雄军的归来。天雄军的将士与这些百姓也极为熟悉,不时亲热地叫出对方的名字。
到了城‘门’口,更有数千百姓聚集于此,见了卢象升的战马,一齐倒头便拜道:“卢青天回来了!”
“乡亲们快快请起!”卢象升忙跳下战马双手相搀,众百姓却一定要给他磕过三个响头方才起身,又纷纷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各种食品衣物劳军。将士们起初不受,但百姓执意要给,最后卢象升不得不眼含热泪同意收下,他们才接过东西,却立即转‘交’给军需官,没有一个揣进自己怀中的。
朱由检一看便知,这些百姓均是发自肺腑地拥戴卢象升,拥戴他的天雄军。想是卢象升在此地为官清廉刚正,天雄军又治军极严,能做到保境安民、秋毫无犯,百姓才能如此感念。他不禁心中感慨,若大明官员皆如卢象升,官军皆如天雄军,国家又怎会沦于一个人口仅数十万的蛮族之手!
及至进了大名府城,见街市上熙熙攘攘,做买做卖的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比起西安、洛阳的闹市也不遑多让。朱由检不禁赞叹道:“兄长为官造福一方,难怪百姓如此景仰!”
卢象升却谦虚地笑道:“贤弟过誉了。这大名府乃是千年古城,宋时还曾是陪都,号曰‘北京’。其时城墙有内外两道,外城周长四十八里,城中还有宫阙,人口不下百万,真可谓城高地险,堑阔壕深,鼓楼雄壮,人物繁华。
“可惜洪武年间一场大水,老城皆在淤泥之下。如今的大名城乃是本朝新建,已经远不复昔日之繁华了。愚兄也很想让大名府重现唐宋盛景,惜乎海内不宁,匪寇纷起,实是有心无力呢!”
朱由检这才知道大名府还有如此辉煌的过去,他在前世对大名的了解,也仅限于“大名府小磨香油”了。
当晚众人宿于府衙,卢象升却一直忙到三更时分,才有功夫找朱由检谈天。原来他离开大名半个多月,全府大小事务已经堆积如山,都要他亲自处理。
朱由检见他忙得眼圈发黑,心疼地道:“兄长太过劳乏了,还是要注意休息啊!列…那个谁不是说过么,不会休息就不会工作嘛!”
“列子说过这话?愚兄倒不曾记得。”卢象升一怔,接着苦笑道,“我也想好好睡个大觉,可一想到还有事情未曾料理,有案卷未曾翻阅,打官司的百姓正等着衙‘门’秉公办理,那可是千家万户都睡不着觉啊!与他们相比,愚兄少休息一会儿又算得了什么呢!”
恰逢一阵凉爽的清风吹过,后宅内种植的数竿青竹随风婆娑起舞。朱由检感慨万分,便一时冲动地道:“小弟有首诗赠给兄长,恰合兄长高义: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
第四百六十一章 邪不胜正
朱由检一时兴起,赠诗嘉许卢象升,可把卢象升给高兴坏了。[首发]他拍案叫绝道:“贤弟此诗,正是愚兄心情之写照,可惜愚兄才情不佳,不能尽述。没想到贤弟不但可上马提枪,还可下马提笔,真是文武全才!可惜贤弟如今只是一名商人,不能出仕报效朝廷,实在是太可惜了!”
朱由检老脸一红,心想这首诗本是清代的郑板桥所作,刚才自己一‘激’动,又给整穿越了。有心向卢象升解释这并非己作,可转念一想,依卢象升这执着的‘性’格,非得刨根问底探寻作者不可,岂不更加麻烦。
于是他只好厚起脸皮,把这首佳作又记在了自己名下。卢象升还认为他诗作既佳,书法也必是一流的,又恳请他将这首诗写成条幅,来日挂在书房,可以每每观之自省。
朱由检这回可说什么也不敢答应了,心想就自己这两笔歪字,连这个时空刚上‘私’塾的小孩子都比不上,真要一写岂不贻笑大方。
是夜兄弟二人又促膝长谈,直到‘鸡’叫头遍方才睡下。第二日卢象升又盛情邀请朱由检在大名府多逗留几日,可朱由检心中惦记着提亲的大事,又见卢象升公务十分繁忙,便不肯在此叨扰。在卢象升的一再挽留下,他才决定只休整一天,明日继续赶路。
白天卢象升在府衙忙碌,朱由检左右无事,便与四位美‘女’在大名城内及附近闲逛。他们先是参观了城东的五礼记碑,又瞻仰了狄仁杰祠堂。这祠堂乃是唐代所建,现已破败不堪,只有一通残碑,上面的字迹还依稀可辨。
朱由检费力地认着,大约有“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等字。他在心中将这句话默念几遍,细细品味其中涵义。
几位美‘女’却对这些残破的古迹不感兴趣,只顾唧唧喳喳地观赏周围的景致。朱由检不觉莞尔,心想她们的兴趣皆不在此,可不要只顾自己访古,把这几位给冷落了。
于是众人便返回城中,顶着烈日酷暑逛遍了大街小巷,品尝了各‘色’小吃,又买了一大堆不知所云的小玩意。最后朱由检‘腿’肚子都快转筋了,几位美‘女’才心满意足地搂着大包小包回到府衙。
因为第二天就要分别,卢象升特意府衙后院设下酒宴,款待朱由检一行。不过这酒宴比起福王府的宴会来,可就寒酸多了,无非是七八个冷热菜,一壶温酒而已。
卢象升先将自己写给恩师袁可立的书信‘交’给朱由检。朱由检收好之后,众人便把酒言欢。几位美‘女’自然说着说着就开起了小会,时不时还贴在另一位的耳边说上几句悄悄话,又冲着朱由检一阵窃笑。
卢象升却只拽着朱由检谈天说地,讲古论今。由于已是农历八月初,夜晚暑气渐消,天空上的薄云若有似无地笼罩着一弯新月,朱由检只觉浑身畅快,谈兴就更浓了。
话题自然转到辽东战事,卢象升不禁切齿道:“近日朝中议和之论大起,还美其名曰‘款虏’。有人还胡说什么‘当年隆庆年间,俺答大举入寇,穆宗皇帝正是采用‘封贡’之策,才消弭边境百年兵戈’。真是糊涂!此一时彼一时,朝廷不论是军力、财力,都根本无法与隆庆年间相提并论,奴儿哈赤也绝非俺答!你要用款,老奴却未必肯受款呢!”
朱由检自然知道历史的进程,也恨恨地道:“兄长说得对,建虏可不是一般的蛮族。他们的贼酋,皆是大‘奸’大恶之徒,绝不会为了一点点小便宜就放弃扰边。他们的真正目的,是窃据我大明江山!所谓‘款虏’,无异于资敌,他收了好处照样翻脸打你!”
卢象升重重地一拍桌子道:“可惜朝廷只知在宁远、锦州筑城,不敢前进半步。若愚兄得率军抗虏,宁肯血洒疆场、马革裹尸,也决计要直捣黄龙,与奴儿哈赤见个高低!”
朱由检却没答话,心道你是没上辽东战场,去了你就知道了,鞑子没那么好对付!不过提到奴儿哈赤,他却猛然想起:当日自己炮打黄龙帐,之后不久后金军就退了兵,是不是正巧打中了这个老贼?
他忙向卢象升求证,卢象升却叹了口气道:“据说奴儿哈赤在宁远之战中确实负了伤,但老奴多年征战沙场,体格雄健,很快便痊愈了。在今年四五月间,他还亲率大军远征‘蒙’古喀尔喀部,大破林丹汗,进略西拉木伦,俘获‘妇’‘女’牲畜不下十万。后来皮岛总兵‘毛’文龙偷袭鞍山,他又星夜回师沈阳,一昼夜行军数百里。看来老奴阳寿未尽,只怕不久又会大举进犯了。”
朱由检听罢大失所望,不禁恨恨地道:“真是千年王八万年龟,这老东西还越活越‘精’神了!”
不过转念一想,即使努尔哈赤死了,他的继任者皇太极更是个狠辣的角‘色’。绕过关宁防线、从喜峰口直趋京师,酿成“己巳之变”;以及歼灭明军最后主力、擒获洪承畴的松山之战,均是他不久之后的杰作。
想到此处,朱由检心里登时堵了个大疙瘩,酒再也喝不下去了。卢象升却笑道:“贤弟不必忧虑。自古邪不胜正,建虏虽然一时凶顽,我泱泱中华英雄辈出,必有克制之道。”
朱由检听了心中一动,顿觉‘精’神大振。是啊,这世上哪有什么不可战胜的敌人,只不过历史上的明廷应对不当罢了。纵观世界战史,以弱胜强的例子比比皆是,像芬兰抵抗苏联、抗美援朝及越南战争,哪个不是看似绝对劣势的一方,取得了最终的胜利?更何况大明虽然暗弱,但实力仍在,民心尚存。只要找到正确的路线,历史还是可以改变的!
想到此处,朱由检拍案而起,举杯对卢象升道:“好个‘邪不胜正’,小弟当为此浮一大白!”说着便一饮而尽。
卢象升也仰脖同饮,接着哈哈大笑道:“愚兄别的本事没有,但于‘识人’一道,颇有心得。我观贤弟绝非肯屈为商贾之人,早晚必得驰骋疆场,扬我国威!不过为将者只有一匹马可不行,来呀,把五明骥牵上来!”
第四百六十二章 战帆如云
随着一声令人振奋的长嘶,一匹体态神骏的高头大马被牵至后院。[首发]朱由检急抬头看时,但见此马通体深紫,鬃‘毛’乌黑,四只马蹄却白如霜雪,左肩上也有一小块白‘毛’。在新月的照耀下,这五处白‘色’闪闪放光夺人二目,隐有神马之态。
“此马名为五明骥,”卢象升笑着介绍道,“是纯种大宛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完全不在话下。去岁愚兄在临漳剿贼不幸落败,被数十骑紧紧追赶。到了沙河边上,河水宽达数丈,此马却一跃而过,把那些贼人全抛在河对岸。”
朱由检正赞叹不绝,忽然醒过味来,连连摆手道:“这是兄长的坐骑,小弟怎能夺人所爱?”
“宝马送英雄。”卢象升拈须微笑道,“愚兄军中尚有四五匹好马,贤弟却只有那一匹枣红马。虽也脚力不错,到底是匹骒马,比不得五明骥这样的儿马。如有紧急情况,还可‘交’替乘骑,不怕被敌人追上。”
朱由检再三推辞,卢象升却执意不允道:“贤弟赠诗之情,愚兄正无以为报;若你不收下五明骥,愚兄可要生气了!”
最后朱由检见他一片挚诚,只得千恩万谢地收下。卢象升便将马牵到朱由检身边笑道:“只是此马‘性’情暴烈,不知贤弟能否驾驭。”
朱由检却一言不发,接过缰绳飞身上马。五明骥觉出背上的不是原来的主人,愤怒地狂嘶一声,高高地扬起前蹄。众人当即大惊失‘色’,就连卢象升也急道:“马儿勿躁!”
却见朱由检不慌不忙,轻抚五明骥耳朵下方一点的鬃‘毛’。本来这匹烈马正要将朱由检甩下去,此时却突然平静下来,温顺地低下头去,仿佛在为刚才的冲动道歉。
“贤弟好手段,竟能驾驭此马!”卢象升大喜道。
朱由检却凄然一笑道:“我有位故人也有一匹大宛马,却全身火红,是真正的汗血宝马。那匹马便最喜欢被人‘摸’这个地方。小弟想着它们既是同种,习‘性’也该差不多罢。”
说着他便默默地下了马,一言不发地为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也不让卢象升,仰头一饮而尽。
众人不解其意,只有戚美凤知道朱由检又想起了芳魂杳然的李崇瑶。思量之下,不觉滴下泪来。但她又怕勾得朱由检不能自已,忙拭去泪珠,勉强笑道:“那个…相公,明天还要赶路,卢大人又公务繁忙,还是少吃些酒吧。”
“怎么,齐姑娘还未过‘门’,就行起家法来啦!”卢象升爽朗地大笑道,“也罢,贤弟今日就早些安歇。愚兄祝你们早结秦晋之好,早日诞下麟儿。到时愚兄还有宝马送给贤侄,让他长大了骑着驰骋天下!”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天还刚麻麻亮,朱由检忽听马厩的方向有些动静,忙披衣起来。戚美凤也已惊起,紧张地道:“是不是马儿犯了生分,撕咬起来啦!”
二人忙感到马厩一看,却是啼笑皆非。原来五明骥正伏在枣红马的背上,行那进进出出之事。枣红马却‘欲’拒还迎,因此搞出些动静来。
朱由检‘艳’羡地看着五明骥那雄壮的物事,又不怀好意地对着戚美凤呵呵傻笑道:“你看人家,嘿嘿嘿嘿…”
戚美凤羞得赶紧别过头去啐了一口道:“真是没羞的家伙!”
须臾天光大亮,众人也早早起来整理行装。辰时二刻,便出了大名的东城‘门’。卢象升远远地送出十里,又派了自己的家将卢守义率三十名骑兵沿途保护,这才与朱由检洒泪而别。
这一行人便从大名一路向东,经聊城抵达山东省府济南。然后过章丘、淄川、青州、莱州,皆是一马平川、村镇稠密之地。有了天雄军的随行,自然路上不会遇到任何麻烦,行进的速度也大为加快,不几日便接近了此行的目的地:登州。
在前世尤俭同学曾来山东旅游过,知道“登州”其实就是蓬莱,乃是著名的旅游胜地。
此地北向渤海,海中有一系列小岛。古人航海技术不发达,只能在岸上远望,隐约看见雾气中的山头,却无法到达,便认为是“仙山”。他们还为这些仙山取了“瀛洲”、“方丈”、“蓬莱”这样的名字,蓬莱故此得名。
当然后来海船开至小岛,发现只是普通的,根本没有什么神仙。其中最大的一座即是长岛,在前世这里已是著名的消夏景点。
朱由检还在长岛上住过两天,想到马上就可故地重游,而且可看到三百多年前长岛的风貌,不禁感慨万分。
可是离登州越近,戚美凤的情绪就越低落,甚至整天躲着朱由检。初时朱由检还以为她只是“近乡情怯”,可李贞妍却悄悄地告诉他:“美凤这几日夜夜不能安睡,她是担心戚老爷子不肯答应殿下的求亲呢。”
朱由检听了也觉得头大如斗,他虽然已经迎娶了蕊儿和包‘玉’怜,但一个是皇后安排,一个是自由恋爱,都没有任何阻碍。可这次却不同,戚显宗已经答应了郑芝龙为其弟郑芝豹的求亲,这就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这个时代可是轻易不能反悔的。
但来都来了,朱由检也只得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硬着头皮率众进了登州城。
登州依海而建,只有东、南、西三面有城墙,北面则是直接面临大海。却见码头附近船帆如云,更有不少是战船,船上的佛朗机炮皆除去了炮衣,黑‘洞’‘洞’的炮口指向外海,气氛显得十分紧张。
戚美凤讶道:“难道倭寇又来犯了?”
她忙叫住一名路人询问。这名路人却认得她,喜滋滋地道:“大小姐回来啦?!你未来的姑爷正在府上做客呢,你回来得可太巧了!”
戚美凤登时脸‘色’苍白,娇嗔一声道:“我没问你这个!我是问你这些战船是怎么回事!”
“哦,这个啊!”那人笑着答道,“明日朝鲜使臣来拜见巡抚大人。巡抚大人对朝鲜人好生不满,这才命戚老爷盛排威仪,让他们好好看看呢!”
2014.05.13 恭贺各位大大加官进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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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四章 侧面战场
自从看到码头里那密密麻麻、炮口向天的战船,朱由检就觉得这位登莱巡抚袁大人想必对朝鲜不大感冒。[首发]没想到他虽识破了李贞妍朝鲜人的身份,却没有丝毫不悦,反笑‘吟’‘吟’地将她搀起来,悠然神往道:
“朝鲜是个好地方啊!其地三面环海,北面与我大明辽东隔鸭绿江、图们江相望,南北长二千一百里,东西宽九百里,其内山川壮丽,物产丰饶,故有‘三千里锦绣江山’之称。洪武年间,其国国王李成桂请太祖赐名,太祖因其国在东方,先受朝日光辉,故赐名‘朝鲜’,意为‘朝日鲜明之国’。老夫若干年前曾出使朝鲜,至今还记得那绿油油的稻田、静静的汉江和馨香四溢的妙香山呐。”
朱由检当然没有去过朝鲜,可是被袁可立这几句话就勾得心驰神往,真想去一睹这个时空的朝鲜美景。李贞妍听袁可立如此夸赞自己的祖国,更是无比自豪,惴惴不安的心情也稍稍得以缓解。
稍停片刻,袁可立又对朱由检捉‘弄’地挤挤眼道:“尤其是朝鲜‘女’子,无不温柔娴静、任劳任怨,比起我大明‘女’子亦不遑多让,堪为佳偶。老夫不想细问你们二人有何故事,但既走到一起,尤公子还须好好珍惜才是。”
朱由检和李贞妍都是脸上一红,刚想解释两句,又不知如何开口,反倒更显暧昧。
袁可立却语气转冷,眼望东方沉声道:“可惜朝鲜君臣不修德政,硬是将大好河山搞得乌烟瘴气,国力衰微。万历年间,倭人大举入寇,若不是朝廷数次派大军相助,只怕朝鲜早已亡国了。可其执掌权柄者却不思感念大恩,反与建虏暗通款曲,殊为可恨!这还不算,现在居然遽行废立之事,简直没把大明放在眼里!还敢涎着脸来找老夫求情,让老夫求朝廷给予册封,真不知道那绫阳君是怎么想的!”
李贞妍见袁可立发怒,吓得簌簌发抖,再次跪伏于地。袁可立说的这些实是无可辩驳,朱由检也不知道该怎么为李贞妍开脱了。
须臾袁可立又换了一副和蔼的面孔,再次将李贞妍搀起道:“这位姑娘不必害怕,老夫说的是朝鲜的当政者,与寻常百姓毫无干系。”
李贞妍却是有苦难言,因为她就算不是“当政者”,也是“当政者”的亲属。见袁可立对朝鲜局势是这种态度,李贞妍已经近乎绝望了。
此时已到掌灯时分,二人刚想告辞,袁可立却坚决不肯放他们走,定要留在衙‘门’中款待一番。朱由检也想借机会为李贞妍说几句好话,便痛快地答应下来。
自有衙役去客栈送信,袁可立便在府衙后院‘露’天设宴,招待朱由检与李贞妍。其时已是初秋天气,巡抚衙‘门’又坐落在小山之上,带着咸味的海风徐徐吹来,可谓是“天阶夜‘色’凉如水”,让人感到浑身畅快。李贞妍却是心事重重,只是默默地吃饭,任袁可立与朱由检二人高谈阔论。
朱由检当然也不敢直接讨论朝鲜局势,那也未免太突兀了。既然此来是替卢象升送信,当然话题就先从卢象升展开。
听了朱由检详细地介绍洛阳之战的经过后,袁可立在对自己的高徒赞不绝口的同时,也不无忧虑地道:“尤公子所言不错,建斗此人勇则勇矣,却有些缺乏谋略和大局观。像他说的与老奴决战云云,完全是口出狂言。《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建斗只知己而不知彼,何敢妄论胜负。”
“看来巡抚大人对建虏了解颇深。”朱由检趁机将话题往这个方向上引。
袁可立捋着‘花’白的胡须微笑道:“朝中诸臣皆只将注意力放在宁远、锦州,但那只是正面战场。依老夫之见,就凭官军现在的实力,在正面战场是不可能战胜建虏的,因而只能采取守势。但登莱与辽东半岛隔海相望,还有个皮岛在建虏肘腋之地,这两处不妨称之为侧面战场。建虏凶顽,与其正面争锋讨不得便宜;但侧面战场上,尚大有可为!”
见朱由检听得认真,袁可立便为他解释道:“皮岛亦称东江,乃是鸭绿江口的一座小岛,向西北八十里即是辽东半岛,东面则与朝鲜的铁山隔海相望。铁山百姓汉人占七,朝鲜人仅占三,因屡被建虏烧杀抢掠,抗虏之心极为强烈。
“天启元年,‘毛’文龙率领不足二百之众突袭镇江,后被建虏大军驱赶,不得已涉海到皮岛落脚。却发现此处进可攻退可守,又可到铁山招募汉人参军,便着力经营。如今皮岛已有数万之众,不时袭扰建虏后方,屡有斩获。‘毛’文龙也因战功擢升为东江镇总兵,挂‘征虏前将军’印,归老夫节制。”
朱由检边听边想:这‘毛’文龙在历史上也是大大有名,但令其有名的还并非是战功,而是他被后来的蓟辽督师袁崇焕“擅杀”。前世的史学界对袁崇焕该不该杀‘毛’文龙,一直有很大的争论。认为不该杀的,极力强调皮岛对后金的战略牵制作用;认为该杀的,则说‘毛’文龙拥兵自重,不思进取,且军纪十分败坏。
想到此处,朱由检便试探着问道:“依巡抚大人之见,朝廷应将破虏的重点放在‘毛’总兵这一路?”
袁可立听罢轻轻摇头道:“‘毛’文龙此人,老夫深知之。其人‘性’情狂傲,志大才疏,自占据皮岛之后益发居功自傲,不停向朝廷索要粮饷,所报战绩也多有浮夸之处。
“因此以老夫之见,‘毛’文龙可用,但不可大用。老夫之所以要节制东江,也正是以粮饷约束于他。若‘毛’文龙不听号令,甚至图谋不轨,老夫只需截断海运,皮岛不战自亡矣。”
朱由检听了顿感大失所望,他原以为‘毛’文龙是像卢象升那样的将领,可以力挽狂澜。听袁可立这么一说,却明显是个鼠目寸光的军阀,袁崇焕杀不杀他,对辽东危局恐怕都没什么影响!
沉‘吟’半晌,他才疑‘惑’地问道:“可是方才巡抚大人不是还说,侧面战场大有可为么?”
袁可立却神秘地一笑道:“这个却是另有其事。事关重大,请恕老夫不能明言!”
第四百六十五章 会见使臣
直到席散,朱由检也没有机会向袁可立谈及朝鲜。[首发]再者明天袁可立就要接见朝鲜使团,到时又不知道有什么新情况,因此也只得缄口不言。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还不明,朱由检即被“呜呜”的号角声惊醒。随即耳畔传来数声沉闷的巨响,他初时还以为是在打雷,后来才突然意识到:这是战船上的佛朗机炮开炮了!
大惊之下,朱由检连衣服都没顾得上穿,就跳出卧房之外。却见袁可立正悠然在院落中舞剑,见了他便呵呵笑道:“尤公子,现在已是初秋时节,早晚天气凉爽,你这样光着出来可是要着凉的。”
“巡…巡抚大人,您没听到炮声么?”朱由检惊慌地道,“是不是有敌人从海上来袭了?”
“尤公子不必紧张。”袁可立停剑立定道,“朝鲜使团的船队昨夜停泊在长岛,今天来登州见老夫,老夫自然要给他们备些见面礼。”
朱由检这才恍然,原来这是官军的水师在“实弹演习”,颇有些下马威的味道。
天光放亮之后,朱由检从府衙所在的山上向海面望去,只见船只数量比昨日更多,在码头外排成整齐的队列,片片雪‘色’的白帆与蔚蓝‘色’的大海‘交’相映衬,自有一番动人的韵味。
而在首尾相连的战舰围出的狭窄水道中,数艘体量较小的帆船正从外海缓缓地驶向水城闸‘门’。为首的船头处,肃立着十余名朝鲜官员模样的人,想必是朝鲜的使臣了。
此时李贞妍也已起来,怯生生地缩在朱由检的身后。袁可立见状笑道:“今日老夫要在正堂会见朝鲜使臣,可能会忙一些。二位可在后堂安坐,听一听使臣有何说辞。”
“此乃国家大事,小人还是回避一下…”
朱由检刚说了半句,袁可立却打断他道:“建斗对公子倍加推崇,信中具言公子日后必为国家栋梁。为今后计,你也该参与一下这种场合,长长见识。况且二位在后堂并不‘露’面,也算是回避了,不必紧张。”
说着他便回内宅换了官服,威严地道:“传令下去,朝鲜来者无许入水城‘门’!”
朱由检和李贞妍不禁面面相觑,心道明明是准备接见了,又不准人家进来,这是何道理。
可他们也不敢问,只得随着袁可立进入府衙正堂。堂内戒备森严,众官昂然肃立,气氛显得异常凝重。
袁可立先将朱由检二人让至后堂,让他们随意就坐,这才升座传令道:“派水军登上朝鲜船只,查看随船军器。如与所报不符,即行没收;相符者封存于船中,不许带上岸来。”
李贞妍在后堂听得清清楚楚,不禁脸‘色’苍白。她虽然身负绝世武功,此刻却如同一只柔弱无助的羔羊,眼巴巴地望着朱由检道:“殿下,我怕!”
朱由检很想安慰她几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伸出双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只觉触手冰凉,且尽是紧张的冷汗,不禁爱怜地道:“贞妍不必过于担忧,袁大人对朝鲜并无恶意,且看使臣如何‘交’涉。”
过了半晌,只听一个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骤然响起:“启禀巡抚大人,朝鲜人的船只俱已查过,并无违禁之物。”
“有劳戚将军。”袁可立森然道,“可以让他们进来了!”
戚将军?朱由检猛吃一惊,急忙抻着脖子向正堂偷偷张望。但见堂前立定一人,年纪约在五十多岁,身高八尺,全身戎装,体态雄健,正气凛然。眉眼之间,依稀与戚美凤有三分相似之处。
朱由检心里立即打起了鼓,暗道这必是自己未来的岳父老泰山、戚家军现任家主、登莱指挥使戚显宗了。一看他这种威严的气度,便知不是太好说话之人。朱由检的脑‘门’上不禁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本来他对提亲很有把握,此时却突然心里没底了。
又过了很长时间,正堂外传来脚步之声,随即有人高声喊道:“外邦朝鲜国特命使臣李民宬,叩见大明天朝袁抚院大人!”
袁可立却是一言不发,任来者在院中叩拜完毕之后,进入正堂再次叩拜。朱由检偷眼观看,见此人身着大红‘色’官服,与明朝的官服形制极为接近。只有两只帽翅既宽且短,与袁可立等人所带的乌纱帽截然不同。
“你叫李民宬?”袁可立冷冷地开了口。
“正是。”那人忙用流利的汉语答道,“现有吾国国王的国书奉上,请抚院大人过目。”
说着他便从从人手中接过一封火漆封口的书信,恭恭敬敬地呈给袁可立。
朱由检还以为李民宬会像那些脑残韩剧一样,张口闭口“思密达”,至少也得配个翻译。没想到人家字正腔圆,比某些中国人的官话说得还好。如果不是他亲口说自己是朝鲜使臣,朱由检必会以为这就是个明朝官员了。
袁可立接过国书,却连看也没看,随手掷于公案之上,用凌厉的目光迫视着李民宬道:“本抚院问你,旧王光海君李珲还在人世否?”
“启禀抚院大人,当然还在。”李民宬忙躬身答道。
“光海君可有子嗣?”
“有一子名叫李祬。”
“李祬何在?”
“与光海君同在江华岛。”
约有盏茶功夫,袁可立没有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民宬。突然他抬高声调,声‘色’俱厉地问道:“本抚院听说,光海君今年三月十三日已经被弑,可有此事?”
李民宬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道:“万无此理,万无此理!光海君只是被幽禁在江华岛,大人若不信,可派员与外臣同至岛上探视。如有半句虚言,外臣死无葬身之地!”
“罢了!”袁可立冷哼一声道,“就算你们没有杀掉光海君,但总有动兵之举吧?难道光海君是自行退位的?”
李民宬此时已是热汗直流,尚自狡辩道:“光海君失德,其种种无状已详尽记录于国书之中,抚院大人一看便知…”
“不要转移话题!”袁可立断喝一声道,“本抚院问你是否动兵,据实回答!”
李民宬张口结舌,他哪敢据实回答。因为事情的真相就是绫阳君李倧发动兵变,这是铁一般的事实,百分之百的篡位自立,再怎么描也是越描越黑。
眼见会见陷入僵局,袁可立就要把李民宬轰出去了,朱由检觉得再不帮着说话,朝鲜使臣这一趟就算白来了,李贞妍希望的大明与朝鲜继续‘交’好也就成为泡影。
情急之下,他只得从后‘门’径直闯进正堂,来到袁可立身旁耳语道:“大人,借一步说话!”
第四百六十七章 表明身份
是日中午,袁可立设下酒席款待朝鲜使者,登州文武官员系数陪同,以示隆重之意。[首发]把李民宬感动得涕泪横流,再三表示回朝鲜之后,定要敦促绫阳君李倧尽快上表请罪,并且大力配合明军在辽东的军事行动。
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席上还有一位陌生的年轻人,就是会见使臣时贸然闯入的那位。袁可立只向众人介绍他名叫尤俭,别的就不再多说。
众人虽莫名其妙,但见袁可立对尤俭态度和蔼,料想此人大概是巡抚大人的亲属或学生。为了巴结袁可立,很多官员、包括李民宬在内,都向尤俭频频敬酒。惟有登莱指挥使戚显宗视若无睹,连正眼也没看他一眼。
席散之后,众官纷纷告辞,李民宬等人也回馆驿休息。袁可立却携着尤俭的手来到后堂,见李贞妍尚在此等候,微微一笑道:“姑娘为何不参加宴席?席上有很多朝鲜人,你们之间可聊的话题很多啊。”
李贞妍忙躬身施礼道:“巡抚大人,我乃‘女’流之辈,怎敢在此重大场合抛头‘露’面。”
“贞妍,你还没吃午饭吧。”化名“尤俭”的朱由检从袖中‘摸’出几个‘花’卷递给她道,“刚才在席上我觉得这个很好吃,你先吃几个垫垫,别饿坏了。”
李贞妍俏脸一红,默默地接过‘花’卷。
“哈哈哈!”袁可立见状朗声大笑道,“是老夫疏忽了,忘了这位姑娘还未曾用饭。尤公子倒是对这位姑娘很关心啊。”
“应该的,应该的…”朱由检尴尬地道。
突然,袁可立把脸往下一沉,厉声质问道:“你们二人到底是何人?休要再有半句隐瞒,否则老夫定斩不赦!”
朱由检不知袁可立为何突然翻脸,还想‘蒙’‘混’过关,连声道:“巡抚大人,小人真的只是行商…”
“来呀,将这个‘女’‘奸’细给我拿下!”随着袁可立一声怒喝,十余名如狼似虎的军士一拥而上,将锋利的刀剑架在李贞妍的脖子上。李贞妍虽然武功高强,可又不愿动武,只得束手就擒。
“怎么,还不肯从实招来?”袁可立轻轻摇了摇头道,“也罢,将这名‘奸’细推出去,斩了!”
军士们当即就推搡着李贞妍往外走。李贞妍却不反抗,只是深情地望了朱由检一眼,眼神中除了无限感‘激’,还有些许惆怅与不舍!
朱由检此时大脑一片空白,实在不明白袁可立为何如此。可眼见李贞妍‘性’命不保,他也顾不了许多了,当即大吼一声道:“且慢!”
“你有何话说?”袁可立冷然道。
“乞请巡抚大人屏退左右,并将她立即释放,我才肯说!”朱由检把脖子一梗道。
“也罢!”袁可立微微一笑道,“谅你二人在巡抚衙‘门’也翻不起多大‘浪’‘花’。若你想趁机挟持老夫,你来看!”
说着他便劈手一掌,重重地拍在八仙桌上。那张紫檀木打造的桌子本来十分坚硬,却被这一掌当即轰得粉碎,后堂内登时木屑纷飞!
朱由检倒吸一口冷气,暗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自己虽不会武功,但武林高手着实见得不少。袁可立这一掌功力深厚,即使是戚美凤、李贞妍这种级别,也达不到这样的境界。
至此朱由检只得打消幻想,老老实实地道:“我绝无歹意,只是事关重大!”
袁可立点点头道:“你们下去吧。”
十余名军士果然领命退下,并将李贞妍放了回来。李贞妍的脸‘色’惨白,情不自禁地拉住朱由检的手,眼泪如同断线珍珠般掉落下来。
朱由检看得十分心疼,忙替她拭去泪珠道:“没事了没事了!你放心,但有三寸气在,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此时袁可立却换了一副和蔼的面容道:“你们都坐下吧。老夫也不想如此,可不这样,你们又不肯说实话。此处只有我们三人,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不必担心秘密泄‘露’。现在可以说了吧?”
朱由检扶李贞妍坐下,心中盘算几遍,暗想这袁可立果然目光如炬,今天不说实话大概是过不了关了。又觉得袁可立为官清正,思虑深远,不像有害己之意,便下定决心道:“不瞒巡抚大人,我其实不姓尤而姓朱。”
“尤俭?朱?莫非你是…”袁可立的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
“不错,”朱由检把心一横道,“我就是秦王朱由检!”
“殿下!”袁可立毫不犹豫,当即跪倒叩头道,“请恕臣不敬之死罪!”
朱由检忙双手相搀,诧异地道:“大人不必多礼!看起来,大人好像已经猜出我的身份了?”
袁可立忙将朱由检让至上座,恭谨地答道:“开始时臣也未猜出来,只觉得您见识高远,绝非普通行商。直到会见使臣之时,您中途入场,对老夫说出那番话来。如此军国大事,普通人岂敢置喙?再加上这位姑娘是朝鲜人,臣确实一度怀疑您是朝鲜派来的‘奸’细。
“可细品您的那番话,臣越想越有道理。其实臣之前也曾考虑过这一点,只是碍于义礼不敢深想。如今思虑再三,觉得此事按您的思路处置,对我大明之利远大于害;而若按臣的初衷,则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哪有‘奸’细为敌国如此殚‘精’竭虑的?再联想到‘尤俭’这个名字,臣就突有所悟了!”
朱由检听罢,也不禁佩服袁可立的心思细密。这时袁可立走到‘门’口,向外窥探了一下,才返回低声道:“殿下,请恕臣直言,您来登州实在是太危险了!藩王擅离藩地可是死罪,不知您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隐姓埋名亲自来办?”
朱由检见袁可立并无恶意,反有替自己打掩护的意思,便也不再隐瞒,老脸一红道:“不瞒大人,我此行是来提亲的。”
袁可立听罢微微一笑,目视李贞妍道:“原来如此。这位姑娘的父亲现在登州?”
李贞妍见袁可立误会,羞得脸红到了耳根,深深地低下头去。朱由检忙尴尬地道:“大人误会了,不是她,另有其人…”
袁可立笑‘吟’‘吟’地望着朱由检,带着一种“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的捉‘弄’眼神道:“却不知是哪位姑娘,其父为谁?或许臣可以帮一点小忙呢!”
朱由检鼓足勇气道:“是原登州参将戚美凤,其父就是登莱指挥使戚显宗老将军!”
袁可立本来还面带微笑,听罢却立即愁眉苦脸道:“啊?是他啊!这个却难,却难!”
第四百六十八章 拜见岳父大人(三更求花)
袁可立听朱由检是要想戚显宗提亲,当即大摇其头道:“殿下,请恕臣直言,戚将军恐怕不会答应您的求亲啊!”
“为什么?”朱由检失望地道。[首发]其实今天他已与戚显宗打过几个照面,只是未敢相认。可看戚显宗对自己的态度,显然自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如今袁可立也这么说,朱由检的心已经凉了半截了。
袁可立却不顾他的感受,逐条分析道:“臣出任登莱巡抚多年,对戚将军的为人知之甚深。美凤这孩子离家出走的事,臣也略知一二。首先,戚将军‘性’情耿直,尤其不屑于阿附权贵,若殿下用王爷的身份压他,只会适得其反。
“其次,戚将军最重承诺。他既已答应郑芝龙为其弟的求亲,只怕也不好反悔。再者,戚家乃武学世家,戚将军找‘女’婿也要讲究个‘门’当户对。郑氏恰好符合他的要求,且郑芝豹也勇武过人,颇得戚将军青睐。相比之下,殿下您虽贵为亲王,但武艺上…”
袁可立没好意思接着往下说,朱由检却明白,人家早看出来自己根本不会武功了。
让袁可立这一说,自己简直是一无是处了,朱由检不禁有些恼火。他略一思索便道:“巡抚大人,您说的这些都是事实。但美凤与我两情相悦,戚将军也不能不考虑吧?君子有_成_人之美,大人可否帮我一个忙,带着我一起登‘门’拜访戚将军。我自会向老将军恳求,也请大人为我美言几句。”
袁可立沉‘吟’片刻,郑重其事地道:“殿下吩咐,臣自当遵从。臣也很佩服殿下对美凤的一片至诚,当然会尽力劝说戚将军。但戚将军志坚难移,能否说动他,臣就没有把握了。
“另外,殿下微服来登州实在太过危险,一旦被东厂、锦衣卫侦得,即是死罪。因此殿下再不要出巡抚衙‘门’,有什么事可‘交’与从人去办。戚将军那里,臣会将他请到这里来见面。老将军虽然不大好说话,但为人正直,就算不肯答应提亲,总不会走漏了消息。”
朱由检听袁可立说得有道理,只得点头应允。他又向袁可立介绍了李贞妍,但却隐瞒了她的翁主身份,只说是朝鲜商人,与自己有生意上的合作。为了不给袁可立留下自己“贪财”的印象,朱由检还向他讲述了黄海商帮从海外购米,稳定西安粮价的经过。
这次袁可立倒未再怀疑,听罢‘交’口称赞道:“殿下果然好眼光!民以食为天,军以粮为本。如今全国各省天灾频仍,粮食不断减产;臣负责向辽东支应粮草,常有捉襟见肘之感。殿下却能另辟蹊径,从海外购入大米,并且还能盈利,臣佩服之至!”
李贞妍随即出府办事,朱由检则留在巡抚衙‘门’。至掌灯时分,戚美凤、陈圆圆、红娘子等人也赶了来,陪朱由检一起在这里住下。至于大队人马,仍住在客栈之中。
而李贞妍由于袁可立态度的转变,正在喜出望外,办起事来也格外麻利。除了这些细务外,她还与城内留守的黄海商帮伙计取得了联系。
这几个伙计全是朝鲜人,负责海运与陆运之间的衔接过程,以及仓库的管理。
本来在戚美凤的协助下,黄海商帮顺利地租了一处大库房,用于中转货物。但之前由于绫阳君李倧有暗通后金的迹象,中朝关系一度紧张,袁可立下令将所有朝鲜人经营的产业一律封存,这间仓库也在其内。
如今海禁重新开放,这仓库也自然解了封。李贞妍前往视察,除了点检剩余货物之外,还重点问了几艘海船的去向。因为仅从时间上来算,这几艘船早该完成大米的采购,返回登州了。如今既没有到,肯定是出了什么变故。
几名伙计却也无法作答,因为他们实则是被软禁了很长时间,海上的消息根本不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段时间黄海风平‘浪’静,肯定不会是船队遇到海难以致沉没。
朱由检听完李贞妍的汇报,不禁讶道:“既然没有海难,那船回跑到哪去?难道是让倭寇截获了?”
李贞妍也是一筹莫展。朱由检不禁心中焦躁,这五艘海船对黄海商帮来说意义重大。如果没有它们,朱由检的海上商路就断了。时间一久,泾阳就有粮食短缺的危险;而一旦粮食不足,他的种种改革自然进行不下去了。
袁可立得知这个情况以后,忙允诺排出水师战舰协助搜寻。如果实在没有几艘海船的消息,就临时征集几艘民船,供黄海商帮使用。朱由检自是千恩万谢,心想如不是遇到了袁可立这个贵人,黄海商帮可真要折戟沉沙了。
当然,这件事只能徐徐进行,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安排与戚显宗的会面。戚美凤与袁可立早就熟识,此时拜见之后,便一直默默垂泪。
袁可立看得十分不忍道:“美凤,你也不必太焦虑,且在巡抚衙‘门’安住。明日老夫即请戚老将军过府饮宴,那时你却不要现身,只由殿下与老将军见面。说得通便罢,若实在说不通,唉,你二人也只好来个不辞而别,远走高飞了。”
朱由检听罢有些哭笑不得,暗想这袁可立倒不似其他高官那么死板,竟撺掇自己与戚美凤‘私’奔,这可实在有些离经叛道。
不过他还是正‘色’道:“多谢大人安排。不过我已答应过美凤,一定要明媒正娶,让她风风光光地嫁入王府。所以我绝不会就这么带美凤走,一定要说服老将军。”
次日黄昏,袁可立果然找了个借口,将戚显宗请至府中饮宴。戚美凤早藏了起来,朱由检也‘精’心打扮了一番,暗想丑媳‘妇’早晚得见公婆,我这个准‘女’婿能否打动戚显宗,抱得美人归,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酒过三巡,袁可立便对戚显宗笑道:“戚将军,本官为你介绍一个人。”
朱由检便从屏风后转出来,对戚显宗深施一礼。
戚显宗诧异道:“这不是尤公子么?”
朱由检把心一横道:“老将军在上,秦王朱由检有礼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适得其反
“什…什么?你怎么会是秦王?”戚显宗呆坐在椅子上,难以置信地望着朱由检,一脸怀疑的神‘色’。[首发]把朱由检闹得老大下不来台,心道难不成自己在戚显宗眼里,就是这般不堪?
袁可立见朱由检尴尬,忙肃容道:“戚将军,他确是秦王殿下,难道本官还会瞒哄你不成?还不见过殿下!”
戚显宗这才反应过来,忙离座‘欲’施大礼。朱由检忙双手相搀道:“我怎当得老将军之礼!”
“殿下为君,末将为臣,怎么当不得?”戚显宗却是十分固执,一定要给朱由检大礼参拜。朱由检心道今天我是来求你的,岂能让你给我行礼。二人推来搡去,争着要给对方下拜,最后还是袁可立看着不像话,轻咳一声道:“咳咳!戚将军,既然殿下对您十分敬重,二位又都是不拘小节之人,依本官愚见,就谁也不要拜谁,拱手为礼也就是了。”
二人这才停止争执,再次就座。戚显宗却明显拘谨了很多,脸上虽赔着客套的笑容,却是一言不发,酒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冷淡了下来。
袁可立见状忙挥退左右,对戚显宗笑道:“戚将军可能也会纳闷,殿下本应在西安就藩,为何会来到登州。这一点,还是殿下亲自为你解释吧。”
朱由检让袁可立气得一愣,心道我是让你来当说客的,你可倒好,又把皮球踢给我了,合着还得哥们亲自上阵。袁可立却假作不知,只顾低头吃酒。
无奈之下,朱由检只得对戚显宗拱手笑道:“老将军,我此次来登州,难道您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戚显宗却肃容答道:“殿下,末将一向笨拙,不会猜哑谜,怎敢揣度殿下之意,还望殿下明示。”
朱由检听他语气不善,暗道不妙,这老爷子果然不好说话。再看袁可立,也是苦笑着轻轻摇头。事已至此,朱由检只得把心一横道:“不瞒老将军,我是专为向老将军求亲而来!”
戚显宗讶道:“求亲?殿下是不是‘弄’错了?末将只有一‘女’,名叫戚美凤,已许配给郑芝豹为妻。舍她之外,再无别‘女’,殿下求的什么亲?”
朱由检当即被噎得脸红脖子粗,半天没答上话来。袁可立实在看不下去,便笑着打圆场道:“戚将军,你就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嘛!令千金自从北上勤王,一路与殿下出生入死,二人早已心心相印,此事你又不是不知道。郎有情妾有意,戚将军何不‘玉’成…”
还没等袁可立说完,戚显宗冷哼一声道:“巡抚大人,美凤是末将之‘女’,此乃末将之家事。末将虽受大人节制,但些许家事,似乎就不劳大人襙心了吧?”
这番话说得刺耳至极,朱由检对戚显宗的倔脾气虽有些心理准备,也没料到他竟如此执拗,连袁可立也不放在眼里。
袁可立也变了颜‘色’,冷笑一声道:“那是自然,戚将军世镇登州,军威赫赫,您的家事本官岂敢置喙。不过本官也想提醒戚将军一句,殿下此次擅离藩地,冒着生命危险,专为向你提亲而来。这番挚诚之心,你却不要辜负了。”
这话说得份量也极重,意思是人家贵为亲王,连命都不要了,就为娶你的‘女’儿。你也别给脸不要脸,太过自重了!
戚显宗却不为所动,只一拱手道:“末将何德何能,敢劳殿下亲至。殿下且请放心,我戚家军久驻于此,朝中权竖虽势力滔天,厂卫番子遍布天下,这登州他们却进不来。末将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殿下此行绝对不会走漏任何消息。明日一早,末将便派家将护送殿下回西安,管保万无一失…”
朱由检越听越郁闷,心想戚显宗虽然说得客气,却明明白白地是在下逐客令了。
“大胆!”朱由检还没说话,袁可立却拍案大怒道,“你道登州是你戚家一人的?殿下走与不走,又岂能听你安排?殿下勿忧,就放心住在巡抚衙‘门’,我看哪个敢扰!”
戚显宗也犯了牛脾气,霍地起身施礼道:“末将不敢。既然殿下愿在登州逗留游玩,悉听尊便。但末将听说小‘女’此刻也在巡抚衙‘门’,大人可否让末将将其领回?”
朱由检眼见两人越说越僵,心中暗暗叫苦。心想还不如不让袁可立出面,这俩老头子没准平常就不大和睦,这下子是适得其反了。若再僵持下去,戚显宗拂袖而去,自己的求亲也就彻底玩完了。
想到这里,他忙起身劝道:“二位息怒,二位息怒!千错万错,只是本王的错,二位万勿为了本王而犯了生分!”
袁可立和戚显宗这才气鼓鼓地坐下,却是扭着脸谁也不理谁了。朱由检心想得赶紧把他俩分开,要不一会儿还得打起来,只得像哄小孩一样对袁可立道:“巡抚大人,我想和戚将军单独聊一会儿,不知方便否?”
袁可立忙恭谨地答道:“当然可以,下官这就回避。”
说着他便起了身,却对戚显宗冷哼一声道:“戚将军,这是堂堂秦王殿下,请你放尊重些!”
“不劳巡抚大人叮嘱,君臣之礼,末将还略懂一些!”戚显宗也反‘唇’相讥。
朱由检忙连推带搡地将袁可立送走,这才返回酒席,重新对戚显宗郑重地施了个礼道:“老人家,我与美凤情投意合,万望您老成全!”
戚显宗忙避席回礼,嘴里却一点也不松口,沉声答道:“殿下贵为亲王,末将只是小小的武将,怎能高攀得起。再说小‘女’容貌丑陋,又被末将娇惯坏了,根本不懂礼数,也断无王妃之福。天下优秀‘女’子何其之多,殿下又何必在乎小‘女’呢。”
朱由检忙诚恳地道:“老人家过谦了,美凤心地善良、智勇双全,更兼容貌出众,又是将‘门’虎‘女’,若说高攀,也是我高攀老人家。但这些都是末节,最主要的是我与美凤两情相悦,已经许下海誓山盟。为了美凤一生的幸福,还望老人家忍痛割爱,将她嫁给我吧!”
戚显宗闻言沉默了片刻,朱由检觉得有戏,便满怀期冀地盯着他。不料戚显宗突然跪倒在地,长叹一声道:“殿下,请恕末将万难从命!”
第四百七十章 好话说尽
却说朱由检费尽口舌,想不到还是让戚显宗给拒绝了。[首发]他也不禁有些恼火,强忍着怒气将戚显宗搀起来道:“老人家您就敞开说吧,怎么就不能把美凤许配给我呢?难道还嫌我辱没了戚家的‘门’风不成?”
“末将不敢!”戚显宗正‘色’道,“只是戚家人丁不旺,末将仅有一子戚华龙,年龄既幼,又体弱多病,因此一直将美凤当做男孩看待。末将还指望她能荫袭末将之职,将戚家军代代传下去。若她嫁给殿下为妃,一入侯‘门’深四海,戚家万一后继无人…”
朱由检一怔,心道自己倒没想到这一节。不得不说,人家戚显宗考虑得有一定道理,听这意思,他是想给戚美凤招个上‘门’‘女’婿。不过对于他这个现代人来说,传宗接代的观念可不如古人这么强烈,略一思索便笑道:
“原来老人家有此顾虑。请您老放心,我的秦王府家眷,从来不是深锁府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一向主张‘女’子不必依附男人,最好能有自己的事业。美凤与我成亲之后,只要她愿意,仍可在戚家军中效力,接任您的家主之位亦无不可。
“至于再下一任家主,可从戚家子弟中公选,亦可由我与美凤的子‘女’担任,总之戚家军的大旗不会倒。只是如此一来,少不得我们要两地分居,一年之中要多在旅途上耽搁些日子了。”
戚显宗听罢错愕地望着朱由检,半晌无言。对他来说,朱由检的观点也太匪夷所思了!这个时代讲究的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要成亲,就与娘家再无关系了,如何还能接任家主?
因此他根本不信,虽然不好驳斥,却又转换话题道:“就算如殿下所说。可小‘女’自幼脾气顽劣,末将听说殿下已有王妃和一位侧妃,美凤嫁给殿下等于是做小,以末将对她的了解,她如何能肯?”
朱由检当然明白不是戚美凤不肯,而是戚显宗心里有个疙瘩。忙耐心解释道:“不敢欺瞒老人家,我果是有一位王妃、一位侧妃。但我以为无论正妃侧妃,皆是虚名,关键还是要看夫妻情分如何。
“那两位‘女’子与美凤一样,皆曾与我出生入死,因此我对她们的情意也是一般无二。美凤在泾阳数月,也与她们相处得极融洽,她与侧妃包‘玉’怜还是结拜姐妹。所以还请老人家放心,美凤嫁给我之后,绝不会受半点委屈。”
戚显宗尴尬地笑了笑道:“殿下误会了,大丈夫在世,有个三妻四妾很正常,末将亦有妾室,何况殿下贵为亲王。既然殿下如此说,末将原该放心。无奈儿‘女’成亲,总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殿下早一年求亲,末将求之不得;可如今末将已将美凤许给了郑芝龙之弟郑芝豹,怎好反悔?”
朱由检心道终于说到难点了,便搬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套说辞道:“老人家,请恕我放肆,责备您几句。婚姻大事,岂可儿戏?美凤与我结识在前,您为她订亲在后。订亲之时,您为何不征询美凤的意见?您明明知道我二人两情相悦,那郑芝豹却素未谋面、不知贤愚,您就舍得把美凤嫁给他?美凤今后若是受欺负怎么办?纵不受欺,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美凤不是要悲苦一生?”
戚显宗听了却有些不以为然地道:“殿下此言差矣。正因为婚姻大事不可儿戏,所以才要父母做主。至于您所说素未谋面等,这又有什么,成亲后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慢慢培养感情不迟。放眼天下,哪个人不是这么过来的?即是当今万岁,不也是奉太后懿旨大婚么?”
朱由检让他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心道这个时代的人,与前世的婚姻观念差别也太大了!在这里,婚姻完全就是为了传宗接代,根本不会考虑男‘女’之间有无爱情!
戚显宗却还不依不饶地道:“至于殿下所说,郑芝豹会不会欺负美凤,这一点也不劳殿下襙心。郑芝龙已允诺末将,二人成亲之后,郑芝豹就留在登州。一来协助末将整顿海防、抵御倭寇,二来末将也可监督郑芝豹。若他敢欺负美凤,末将自会劝阻。将来他们有了儿‘女’,便是下一任戚家家主。”
戚显宗还在洋洋自得地念叨,朱由检却再也忍不住了,断喝一声道:“老人家,你糊涂啊!我不妨告诉你,郑芝龙此人品行极差,且多行不义,早晚必遭报应。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您就算不把美凤嫁给我,也绝不能嫁给郑家,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么?
“况且您刚才说成亲之后,郑芝豹若欺负美凤,您当如何如何。您知不知道,那时候已经晚了?!美凤一生的幸福,已经被您这个轻率的决定彻底毁掉!”
戚显宗被朱由检责得张口结舌,却还不肯低头,赌气道:“殿下所言虽不无道理,奈何木已成舟,末将也没有法子了。日前郑芝龙来信,他将亲率郑氏船队与其弟郑芝豹来登州订亲,算日子这一两天也该到了…”
“什么!”本来已经离去的袁可立不知何时已经返回,闻听此言突然蹦出来,指着戚显宗的鼻子质问道,“戚将军,如此大事,你因何不禀报本官?”
戚显宗毕竟是袁可立的下级,见袁可立怒不可遏,也有些心虚,忙垂手道:“末将想着这是末将的家事,…”
“什么家事!”袁可立暴跳如雷道,“戚将军,你好糊涂!郑芝龙是什么人,你应该比本官清楚!他本是海匪出身,兴起于日本,跋扈于海疆,水师亦不能禁。如今虽然接受招安,挂着总兵的名,却仍是自成体系,麾下战船俨然是他郑氏‘私’兵,朝廷根本无法调遣。且他与倭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让他亲来,这不是引狼入室么?我看郑芝龙与你结亲,根本就是不怀好意,要谋夺戚家军的指挥权也说不定!”
这一番雷烟火炮,把戚显宗说得如梦初醒,脑‘门’也见汗道:“这…这…”
恰在此时,一名中军飞也似地来报:“启禀巡抚大人:东南海面上突然出现大批战船!”
“可有旗号?”袁可立忙问道。
“有,上面是几个大字:大明福州总兵、水师都督:郑!”
第四百七十一章 木已成舟(三更求花)
初秋之夜,登州北方的大海是平静的。[首发]虽然正在涨‘潮’,但绝大多数海岸皆是平直的沙滩,因此少有怒涛拍岸之声,只是一‘波’又一‘波’平和舒缓的旋律反复‘吟’唱。
可今夜却大有不同,那北方本应是黢黑一片的海面上,如今却如同浩瀚的银河,有无数灯火亮起!
朱由检随着袁可立与戚显宗从房中出来,登上用于瞭望的一块巨石。不用望远镜,已经可以看到海面上黑压压一片,尽是扬着巨帆的大型战船,一时无法尽数。在深蓝‘色’大海的衬托下,更显气势磅礴,让人见了心惊不止。
袁可立忙举起一支从西洋购得的单筒望远镜,久久地望了一阵,才缓缓递给戚显宗,长叹一声道:“看看吧!果然是郑芝龙的舰队!”
“这…这…这是做什么?”戚显宗此时也有些‘乱’了方寸。
“求亲用得着这么大阵仗么?”袁可立冷笑道,“本官倒觉得他是来打仗的!来呀,传令下去:关闭大小船闸,岸炮全体戒备,不可放一叶小舟进水城!”
“大人,使不得!”戚显宗忙劝道,“郑芝龙部亦是官军,大人怎可如此对待?”
“海防至重,不能有半点差错!”袁可立厉声道,“你怎能确定这就一定是郑芝龙的舰队?万一是假扮的怎么办?如对方问起,只说天黑看不清楚,等天亮再做理会!”
三人再次返回房中,可这酒是谁也吃不下去了。戚显宗心里也没了底,向袁可立问道:“巡抚大人,若确是郑芝龙的舰队,我们…”
袁可立长叹一声道:“如果是郑芝龙,当然不能硬拦着。佛是你请的,当然还是由你来拜。不过你看看郑芝龙这架势,他这是诚心来订亲的么?殿下已对戚将军讲得十分透彻,本官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有一点,明日你万不可让郑芝龙知道殿下来此。此人心术不正,说不定会谋害殿下!好了,本官言尽于此,将军好自为之!”
说着袁可立便拂袖而去。戚显宗十分尴尬,犹豫再三,才对朱由检艰难地道:“不瞒殿下,末将把美凤许给郑氏,确实是想借重郑芝龙的水师,助戚家军打击倭寇。对于美凤的幸福,末将确实没有多想,这是末将的不是之处。然而事已至此,就算末将想反悔,郑芝龙如何肯善罢甘休?天涯何处无芳草,殿下还是另觅佳偶吧!”
“父亲!”
突然,戚美凤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哭着跪伏于地。戚显宗先是一喜,又立即皱眉作‘色’道:“你既然回来,因何不回府,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随我回去!”
“父亲大人!”在战场上威风凛凛、杀敌无数的戚美凤,此时却哀哀哭泣道,“‘女’儿不愿嫁给郑芝豹,如果父亲一定要强迫‘女’儿,‘女’儿不孝,只好死在您的面前!”
说着她就从怀中‘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横在粉颈之上。
变起仓促,戚显宗和朱由检同时大惊。朱由检忙抢步上前,一边夺她手中的匕首,一边喝斥道:“你这是做什么?”
不料他襙之过急,这一抓正好抓到匕首的锋刃上,一下子在手掌上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王爷!”戚美凤哀鸣一声扔掉匕首,慌张地捧起朱由检的手道,“王爷你流血了,流血了!”
“不妨事,只是皮外伤!”朱由检勉强一笑,其实那疼痛早已钻到心里去了。
戚美凤芳心大‘乱’,情急之下竟将自己的衣裙扯下一大块,小心翼翼地为朱由检包扎住伤口。望着那一大片殷红的血迹,她忍不住放声痛哭道:“王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来登州的!”
“咳咳!”戚显宗冷眼旁观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干咳一声道,“美凤,男‘女’授受不亲,还不给我退下!”
戚美凤这次却不肯退让了,抬起头毅然决然地道:“父亲,今天对您讲明了吧,‘女’儿非秦王殿下不嫁!”
“大胆!”戚显宗勃然大怒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你倒是说说看,为何非殿下不嫁?”
“因为…因为…”戚美凤犹豫片刻,终于鼓足勇气道,“因为我与王爷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朱由检闻言不禁错愕,心道虽然自己与戚美凤互相钟情,却是发乎情止乎礼,最多也只是搂搂抱抱亲个嘴而已。至于夫妻之实,虽然他心中早幻想了不知道多少遍,可出于对戚美凤的尊重,他还从来没越过雷池一步。不知道戚美凤为何要这么说?
可他随即明白过来,戚美凤这是豁出自己的名节不要,也要赌这最后一把!因为在这个年代的‘女’子,若在成亲前失去贞*,是一件极其严重可怕的事情。如果不是嫁给那个人,一旦传将出去,就一辈子也嫁不出去,还要终生受到他人的耻笑。
以戚美凤的刚烈‘性’情,她既如此说,那就是没有给自己留任何后路;如果戚显宗仍不答应,那就只有一死了。因此朱由检也大为感动,情不自禁地拉起她的手,深情地道:“不错,我们事实上已经是夫妻了!”
戚显宗听了先是一怔,随即气得满面通红,扬起手就要打戚美凤。朱由检忙‘挺’身护住道:“老人家,事情是我做的,要打就打我吧!”
戚显宗当然不敢打朱由检,只得恨恨地住了手,气得浑身‘乱’颤,长叹一声道:“冤孽,冤孽啊!”
“父亲…”戚美凤刚怯生生地叫了半声,戚显宗突然狂怒地咆哮道:“你还有脸叫我父亲!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现在可好,就算你肯嫁给郑芝豹,人家发现你…嗨!那时岂能轻饶了你?”
朱由检却心中窃喜,拱手施礼道:“岳父大人,事已至此,您也就不要再责怪美凤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明天郑芝龙若来兴师问罪,让他只管找我!”
“唉!”戚显宗一拍大‘腿’道,“殿下,你们…你们…唉!木已成舟,末将还有什么可说的?你快些带着美凤走吧,连夜赶回西安去!美凤就托付给殿下了,郑芝龙就随他去吧!”
第四百七十三章 忽生险计
在戚美凤的“破釜沉舟”之下,戚显宗终于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现实,要朱由检悄悄地将‘女’儿带走。[首发]戚美凤喜极而泣道:“父亲大人,您…您同意‘女’儿和王爷的亲事了?”
“我不同意,我也不知道!”戚显宗心烦意‘乱’地挥手道,“你们趁现在赶紧走,明日郑芝龙来了万一撞到,想走也走不了了!郑芝龙问起时,我只好说你暴病而亡,这‘门’亲事就此作罢!”
朱由检忙摇头道:“岳父大人,这怎么行。且不说没有这么咒人的,就算现在能‘蒙’‘混’过关,美凤岂不是要一辈子隐姓埋名?我答应过她,一定要将她明媒正娶过‘门’的。”
“唉!末将现在方寸已‘乱’,舍此之外,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戚显宗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一下子显得苍老了许多。
此时袁可立又再次返回,敢情他一直没有走远,只在附近偷听。他沉思片刻道:“戚将军,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从你戚家军中,选一位与美凤年龄相仿的少‘女’,就说这是美凤,让郑芝豹娶走不就行了。郑氏豪‘门’大族,也不算委屈了这位少‘女’;美凤也可如愿以偿嫁给殿下;戚将军也可将郑芝龙应付过去。这不是一举三得的好事么?”
朱由检忙摆手道:“巡抚大人,此计恐怕不行。俗话说纸里包不住火,这种调包计早晚会‘露’馅的。郑芝龙发现被骗,岂能善罢甘休?到时候就更麻烦了!”
戚显宗也摇头道:“巡抚大人所言,末将方才也想过。可是不行啊,郑芝豹见过美凤,这种伎俩当场就会被拆穿的!”
“‘女’儿根本没见过什么郑芝豹!”戚美凤急得大叫道。
“你是没见过他,但他确实见过你!”戚显宗苦笑道,“上次郑芝豹登‘门’求亲之时,就说五年前在洛阳举行的天下武林大会上,已经见过你登台,而且一见倾心。只是那时你年龄尚小,故此才等到现在。”
“那…那怎么办?”戚美凤急得又呜呜地哭起来。
朱由检却心中一动,大喝一声:“先别哭!”接着便凝神苦思。
戚美凤与朱由检相处已久,自是知道他又想到了匪夷所思的点子,当即不敢再哭出声,生怕打断朱由检的思路。袁可立与戚显宗却不明其故,见朱由检只高喊一声后,便如白痴一样盯着前方发愣,不由得面面相觑,心道这秦王殿下怕是脑子有些‘毛’病,怎么突然就傻在当场?
良久,朱由检才直勾勾地盯着戚显宗道:“这天下武林大会是怎么回事?”
戚显宗完全没料到朱由检会把话题岔到这上面去,但秦王发问,又不敢不答,只得没好气地道:“这天下武林大会,即是武林各大‘门’派的定期聚会,每五年举行一次。届时各派均会选派成员参会,以武会友,这也是武学新进之人扬名立万的好机会。上次武林大会是在洛阳,今年却是要在杭州了。”
“五年一次?”朱由检还是愣呵呵地问道,“我怎么好像听说,你们六大世家每年都要比武啊?”
“是这样,”戚显宗忙解释道,“武林各‘门’派均广收‘门’徒,惟六大世家只传本族子弟。为防止人才凋零、武艺荒废,六大世家每年也要举行一个‘武林大会’,只限六家青年弟子参加。可惜我戚家军男丁凋零,已经连续若干年排名靠后了。”
“靠后不靠后的根本没关系!”朱由检急吼吼地道,“我只问老将军,六大世家对弟子之间的比武,是不是看得极为寻常?”
戚显宗莫名其妙地答道:“那是自然。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习武之人相遇,当然要分个上下高低。败者固然知道自己学艺不‘精’,胜者却也…”
“办法有了!”朱由检突然一跃而起,倒把几人吓了一跳。
戚显宗忙问道:“什么办法?”
朱由检便如竹筒倒豆一般,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戚显宗和袁可立听罢,却是连连摇头,面‘露’犹疑之‘色’道:“这…这能行么?郑芝豹乃是郑氏‘门’中后起之秀,武功绝不在美凤之下,殿下如此行事,可是有极大的风险啊!”
朱由检却‘胸’有成竹地道:“二位大人放心,我自己的本事,自己最清楚!惟有此计,可让郑芝龙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再说骑马坐船三分险,为了美凤,我冒多大风险也值得!”
戚美凤也将银牙一咬道:“父亲大人,‘女’儿相信王爷一定可以做到的!万一老天不开眼,‘女’儿再自尽不迟!”
“自什么尽,不许胡说!”朱由检佯怒地瞪了戚美凤一眼道,“你对本王就这么没信心么?本王还要你为我生个三男二‘女’…”
戚美凤登时大窘,红着脸啐了一口道:“人家才不要呢!”说着便转身逃开。
袁可立见了呵呵大笑道:“殿下与美凤情深意切,戚将军将美凤嫁给殿下,应该可以放心了。”
戚显宗却还是愁眉不展,不知道该不该听从朱由检的计划。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他倒背着双手踱入院中,下意识地望着辽阔的海面,反反复复地思量。
朱由检与袁可立也跟了出来。此时由于外海停泊了大批郑芝龙的战舰,‘波’涛不住地拍打船体,声音明显大了很多,让人闻之心惊。
袁可立拈须沉声道:“郑芝龙此人虽是一方豪杰,到底起于草莽,未经圣人教化。他坐拥如此庞大的舰队,却只知为自己谋‘私’利,不思报效朝廷。只是海洋再大,终须靠岸;郑氏如此骄横跋扈,正如殿下所言,早晚过盈则亏。”
朱由检却目光炯炯地道:“我看郑芝龙不仅自‘私’,目光也短浅得很。他自以为有了这么一支舰队,就可四海;岂不知天外有天,他的舰队也不见得就像他想象的那样强大。巡抚大人说他‘过盈则亏’,我倒觉得他等不到‘盈’的时候,恐怕就已经完蛋了。若我是他,就绝不会这样。”
“哦?”戚显宗猛然抬头,紧盯着朱由检的双眼道,“末将敢问,若殿下有了这样的船队,又当如何?”
“‘荡’平倭寇,扬帆七海,展我大明国威,使列强不敢东顾!”朱由检豪气干云地道。
戚显宗沉默片刻,突然轰然跪倒,慨然应道:“殿下果有此志,末将当誓死追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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