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一章 凿穿敌营
从医巫闾山上杀入后金大营的,正是崇祯皇帝朱由检亲率的六千轻骑兵。他们从午时就潜伏在山中,直到入夜才悄悄摸下山来。待到子时万籁俱寂之时,突然举火鼓噪大进,果然打了后金军一个措手不及。
而那两条当先的火龙,左首是山海关总兵、蒙古铁汉满桂,他亲率一千蒙古轻骑直冲后金汉军旗正蓝旗与镶蓝旗的衔接之处。一轮密集的箭雨过后,满桂一马当先,挺起数十斤重的大砍刀以刀为枪,狠狠地撞在后金营寨的木栅栏围子上。这些围子本来都是用碗口粗细的结实木桩捆扎而成,坚实无比,可被满桂连人带马这一撞,立时向四面迸飞,硬生生被豁开一个缺口!
满桂身后的轻骑兵则高举斩马刀,紧跟着主将狠狠地从豁口冲入。他们是清一色的蒙古人,身材彪悍,骑术精湛,如果碰上女真八旗的重装白甲兵,也许不是对手,但对眼前这帮汉军旗的士卒,则如同砍瓜切菜般轻松。
只见他们冲入营寨中后,奔驰的速度一点也不减缓,只是灵巧地绕过一个个牛皮大帐,用火把往上一划,顷刻间上百顶帐篷已经燃起冲天大火。趁汉军旗士卒乱作一团之际,这支轻骑兵远处用箭射,近处用马刀劈,并且绝不恋战,不过盏茶功夫,已经在后金大营中来了个穿营而过!
另一条火龙的带头将领,则是关宁铁骑的正牌主将曹文诏。此时他身披重甲,头戴铁盔,只露出血灌瞳仁的双眸,就连战马也全身披挂,正是关宁铁骑的标准配置。朱由检这次来援只求一个快字,因而全是轻骑兵,只有曹文诏一人是重装。当然,他的战马也是百里挑一的纯种大宛马,否则也负担不了这么大的重量。跟在他后面的,则是临时从李来亨麾下拨给他的一千精锐轻骑。
曹文诏与满桂一样,也是硬撞开木栅栏杀入敌营,但后面的战法就完全不同了。他并不躲避四面八方射来的箭支,因为他身披重甲,根本就不怕;甚至连敌人的营帐也不躲,就那么笔直地前进。眼看要撞上时,便用镔铁大矛左右一划,把牛皮帐撕开一个大口子,然后就那么生生穿帐而过!不知有多少汉军旗的士卒,在帐中还没来得及穿上裤子,就被曹文诏一矛挑飞;剩下侥幸未死的,则被倾覆的大帐埋在下面,随即被呼啸而过的骑兵洪流踏为烂泥!
在这两条火龙的凶猛突击下,后金大营早就乱成了一锅粥。不过他们的灾难还没结束,因为朱由检亲率的四千轻骑已经排成一个圆形大阵,如同铺天盖地的乌云般压了上来。
这四千轻骑中,有满桂的两千骑兵,以及李来亨剩余的兵力,全都是久经沙场的精锐战士。在李来亨的居中指挥下,这座圆阵保持着整齐的队形,将满桂和曹文诏撞开的缺口进一步扩大,并且一往无前地向着数里外的大凌河城墙推进。
由于明军从医巫闾山发动突然袭击,后金军根本就不知道在相距不远的两个铁桶一般的包围圈中间,居然还隐藏着明军的一支精锐援军,完全没有防备。朱由检又是夜间突袭,再加上满桂和曹文诏骁勇无比,一下子就冲垮了敌营。
在此处驻扎的本来既有蒙古八旗又有汉军旗,但是蒙古八旗都是骑兵,虽然战斗力比不上女真人,但毕竟是马背上的民族,逃跑起来的本领可不含糊。因此只是在刚刚交战的时候吃了些亏,很快就四散逃开,倒没付出多大伤亡。
可是汉军旗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多是步军,主要承担攻城时当“炮灰”,消耗守军兵力的任务,野战却非所长。偏偏满桂和曹文诏冲击之处,正好是汉军正蓝旗和镶蓝旗交界之处,负责值夜的佐领甫一接战便在乱军中丧命,剩下的士卒顿如无头苍蝇般乱跑起来,箭射刀劈马踏之下,伤亡不计其数。
居于圆阵正中的朱由检见突击顺利,立即命中军擎起黄罗伞盖。袁崇焕大感不妥,极力劝道:“圣上,黄罗伞盖目标太明显,若被鞑子发现,必然猛攻此处…”
朱由检却大声呼喝道:“朕正是要让守军看到,朕是御驾亲征!我们兵力远逊敌军,必须振奋士气、三军用命,才能死中求生。速去通知满桂和曹文诏,要左右军不得恋战,凿穿敌营,以最快的速度杀入大凌河城中!”
果不其然,正当后金大营被六千轻骑搅得如同开锅一般时,大凌河城头也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随即城门大开,数百骑与曹文诏装束相同的重甲骑兵如果钢铁怪兽般杀出城来,紧跟在后面的则是数百马弓手。
本来汉军旗已经被杀得晕头转向,此时明军内外夹击,如何抵挡得住?很多士卒连盔甲都来不及穿,拿起的兵器也嫌沉扔在了地下,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跑,离这个杀戮之地越远越好!
两军很快会师,袁崇焕做为曾经的辽东巡抚,自然认得治下将领,略一看便大喜道:“何可纲、曹变蛟,圣上在此,快来护驾!”
其实这时候已经不用护驾了,汉军旗的敌军已经心胆惧丧,黑暗之中又摸不清明军到底有多少人马,谁敢过来送死?
这时满桂也拨马回来,与何可纲、曹变蛟等人齐至朱由检的中军阵前。何可纲已经激动得泣不成声,满桂大为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道:“老何,你身为大将,怎的如此婆婆妈妈?圣驾在此,还不速迎圣上入城,后面的事还多着呢!”
朱由检虽不认识曹变蛟,但当年曾与何可纲并肩作战过,此时故人相见,自也十分感慨。不过军情紧急,他还是马上命令道:“诸将收拢士卒,立即入城稍歇,朕要马上见祖大寿!满桂、曹文诏,…咦,曹文诏呢?”
这时众人才蓦然惊觉,原来曹文诏麾下的一千轻骑已经聚拢过来,他本人却不知所踪!
正在此时,身后某个地方突然再次响起急促的喊杀声。众人回头一看,不禁大惊失色!
原来刚刚逃散的蒙古八旗骑兵正在重新列队,而曹文诏却单枪匹马直冲敌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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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二章 以一当百(三更求花求订阅)
在一片惊呼声中,曹文诏的战马却是越来越快,如离弦之箭般直奔敌阵而去。
蒙古八旗的战斗力略逊于女真八旗,然而远胜于汉军八旗。虽然刚才被明军一阵猛冲打乱了阵脚,但几乎是凭借着与生俱来的本能,他们很快就避开了明军的正面冲击,只剩下汉军旗的那些倒霉蛋遭受一边倒的屠杀,等于是为他们争取时间。
而这时,正蓝旗的骑兵已经集结了数百骑,正准备从明军的侧后方发起反冲锋。可是尚未发动,就见明军阵中冲出一人一骑,拍马挥枪直奔本阵而来。
这一队骑兵的佐领出身于喀尔喀蒙古下面的扎鲁特部,名叫嘎尔迪。自从喀尔喀发生内讧,扎鲁特部的台吉色本将他杀死篡夺贝勒之位后,便率部投降后金大汗皇太极。
皇太极继承了努尔哈赤对蒙古的又拉又打的政策,对于拒不臣服的插汉部组织远征,同时对恭顺归附的喀尔喀部和科尔沁部礼遇有加。他不但娶了科尔沁贝勒寨桑之女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为妃,而且将原属插汉部的大片草原许给二部。
蒙古人终其一生,都在为争夺草原而相互厮杀,此时得了这么大的利益,当然对皇太极感恩戴德。皇太极便趁机要求二部派蒙古骑兵加入蒙古八旗,并许战败明军之后,蒙古八旗缴获的战利品可自行分配,不必上缴大汗。
蒙古人当然知道比起插汉部,汉人是更大的肥肉,而且这些年来对后金屡战屡败,自己正好过去捡捡便宜。所以也欣然各派数千骑兵加入蒙古八旗,随后金大军一起行动。这嘎尔迪便被分到了正蓝旗,下辖数百蒙古骑兵。
此时见眼前的明军竟敢单枪匹马来冲阵,嘎尔迪勃然大怒道:“兀那汉人太过猖狂,难道视我们蒙古勇士为无物么!来呀,放箭!”
一声令下,数百名蒙古骑兵同时开弓放箭,一阵密如飞蝗的箭雨立时将曹文诏罩在其中。蒙古人骑射冠绝天下,这通箭雨的威力自然非同小可。别说是单人独骑,就是上千明军,在如此近距离、高密度的打击下,往往也会顷刻间崩溃。
可曹文诏却似真的没有看到蒙古人开弓放箭一般,仍是纵马疾冲。眼看数百支利箭已经扑至头顶,他才猛地将铁枪往空中一举,双手轮转如飞。只听“叮叮当当”的铁器交击声不绝,大部分箭支都被他的大铁枪磕飞了出去。不过还是有十余支箭不及拨打,终于钉在了曹文诏身上。
嘎尔迪见状不住冷笑,心想别说十几箭,就是一箭透体而过,来将也活不成了。
可就在下一秒,嘎尔迪却笑不出来了。原来曹文诏明明身中十余箭,却是冲势不减,仍然催马抡枪向阵前杀来!
这时蒙古人才看清,曹文诏身披重甲,箭镞根本无法穿透,全都弹飞了出去!而曹文诏被射中之后,反而更加悍勇,虽然单枪匹马,那凛冽的杀气仍然让所有蒙古人不寒而栗!
嘎尔迪忙命蒙古人再次放箭,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曹文诏座下宝马如同飞龙一般,在离敌人还有七八丈远的时候,已经腾空而起,曹文诏居高临下铁枪横扫,护在嘎尔迪战马前的数名蒙古骑士登时被抽下马去!
还没等敌人回过味来,曹文诏的战马已经四蹄落地,狠狠地砸入蒙古人阵中。他就如同一尊从天而降的战神,抡起大铁枪横冲直撞,顷刻间将蒙古人刚刚集结好的队型冲得一片大乱。
而且他现在已经根本不是在用枪刺,而纯是以枪为棍,一扫就是一大片,一抽就是数人惨呼着落马!也有蒙古人企图用马刀招架,可那单手马刀才多大份量,被重达数十斤的铁枪杆一磕,登时远远地飞上半空,打上数十个转才坠落于地!
这时明军的大部队已经从后金大营中穿了出去,因此交战双方士卒的数万道目光,全都集中到这片狭小而又血腥的战场之上。朱由检见曹文诏虽然悍勇无匹,但一人陷入敌军数百骑的重围中,不免险象环生,大急道:“这个曹文诏疯了不成?快去救他出来!”
话尤未了,曹变蛟已经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在他身后的则是三百关宁铁骑。他们都是曹文诏的老部下,见曹文诏被困,如何肯坐视不管?
曹变蛟和他的叔父一样,也是手持大铁枪,身披重甲,战马如流星般杀向敌阵。此时蒙古人的注意力全在曹文诏身上,等发觉明军铁骑来袭时,双方距离已经不足二十丈了。
这可让嘎尔迪大惊失色,因为曹文诏虽勇,毕竟只有一人,可现在却是数百铁骑猛冲过来,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不过他也是身经百战的将领,情急之下不及指挥,便打了个尖利的唿哨,同时策马避开明军的正面。他手下的骑兵听见唿哨,立即拨马四散。当然也有少数实在来不及躲开的,顷刻间即被关宁铁骑冲得溃不成军,或是被狼牙棒击中坠马,或是被直接撞飞。但结果是一样的:都被铁骑的洪流踩成了一团肉泥。
关宁铁骑一到,曹文诏立即脱困。可他还不肯罢休,如同疯了一般追击嘎尔迪。此时嘎尔迪在曹文诏前方五六丈,而且他的马也是一匹骏马,而曹文诏的马连续冲锋之下已经脱力,眼见是追不上了。
嘎尔迪正在庆幸,突然觉得背后遭到雷霆般的一击,登时从马上飞了起来,狠狠地坠于马下,献血狂喷,不省于事!
原来曹文诏见追不上,竟然将大铁枪脱手飞出,砸在了嘎尔迪的后心上!
其余蒙古兵见主将坠马,谁还敢战,立即一哄而散。曹文诏还要追赶,曹变蛟拼了命才把他拽回来。曹文诏却又一探身,将嘎尔迪从地上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来,又拾回自己的铁枪,这才回归本阵。
朱由检见他回来,当即面沉似水地道:“曹文诏,朕的命令你没有听到么?为何擅自厮杀?”
曹文诏这个铁塔一般的中年汉子,此时却是嚎啕大哭,边哭边哽咽着道:“圣上!刚才末将与之厮杀的,是喀尔喀部的蒙古人!末将要为大小姐报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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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三章 挥师入城
曹文诏单枪匹马独战蒙古八旗数百骑,不但毫发无伤,还毙伤数十名敌人,生擒敌将嘎尔迪,从此一战成名,并且得到一个“曹疯子”的“美誉”。
但朱由检可不喜欢个人英雄主义,本想重重惩治曹文诏这种不遵军令的行为。听到曹文诏的哭诉,才知道他是从旗帜和装束上,认出了对方就是喀尔喀部的蒙古骑兵,一时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这才独骑冲阵。
朱由检自己又何尝不是因为崇瑶的离去而深恨喀尔喀部,见曹文诏哭得不能自已,感同身受,也不觉热泪盈眶。
突然曹文诏想起了什么,将被他俘虏的嘎尔迪拖至朱由检马前,发疯般地抓着他怒吼道:“你们把大小姐的尸首葬在哪里了,说!”
嘎尔迪却是紧闭双眼,并不回答。曹文诏愈发狂怒起来,掐着嘎尔迪的脖子拼命摇晃。朱由检见曹文诏还不清醒,气得断喝一声道:“你都把他掐死了,他还说个屁呀!”
曹文诏这才收手,却见嘎尔迪本来就受伤极重,又被他这一番蹂躏,已是七窍流血,一命呜呼。
曹文诏没能问出李崇瑶葬身何地,痛彻心扉地跪在地上,仰天长嘶道:“大小姐啊!你好好看着,末将今日就要为你报仇,将喀尔喀部一个不剩全都杀光,开膛摘心,祭奠你的在天之灵…”
周围还有很多关宁铁骑的将士,此时也哭成一片,久久地回荡在战场上空。
朱由检也差点把持不住,但还是强忍悲痛,哑着嗓子吼道:“曹文诏,你给朕听着!朕对崇瑶的思念、对喀尔喀人的仇恨,一点也不比你少!但现在军情紧急,我们是来解救大凌河的数万将士的,国事大于家恨,容不得你胡来!现在朕命令你统领关宁铁骑断后,掩护大军入城。敌军若不追来,谁也不许自行厮杀,违令者立斩!一会儿还有一场恶斗,给朕省着点力气!”
“末将…遵旨!”曹文诏泪流满面地道。
朱由检这才收拢部队,迅速而有序地退入大凌河城中。关宁铁骑最后入城,曹文诏和曹变蛟叔侄二人各提一杆镔铁大枪拖在最后,满脸杀气地回望了后面的敌军一眼,这才缓缓入城。
而后金军不论是汉军旗还是蒙古八旗,全被明军的突然袭击和曹文诏的骁勇无双吓破了胆,只缓缓地跟到离城墙百丈之外,就再也不敢前进了。
入城之后,朱由检匆匆地道:“祖大寿及军中诸将在哪里?速带朕去见他们!”
何可纲与曹变蛟同时惊叫道:“圣上不可!”
朱由检面色一寒道:“祖大寿是城中主将,朕亲率轻骑来援,他为何不亲自指挥守军接应?”
何可纲与曹变蛟不敢隐瞒,便将这十日来的战况,以及后金派人来劝祖大寿投降、祖大寿欲杀掉何可纲献城的经过简单讲述了一遍。
二人话音刚落,还没等朱由检说话,曹文诏飞起一脚就将曹变蛟踹了一溜跟头,同时从身旁小校手中夺过一口钢刀,挥刀追上,口中恶狠狠地骂道:“你个是非不分的东西!圣上要是不来,你还真把何将军杀害了?今天我要替你死去的爹清理门户,结果了你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小畜生!”
曹变蛟吓得连连磕头,何可纲也赶忙上前拦住曹文诏劝道:“曹将军,怨不得曹变蛟,这是祖大寿的命令。再说也是我让他杀的,这样才能给关宁铁骑争取一个突围的机会。现在我不是没死么,又有圣上在此,你我还是奉旨行事,先解守军之围再说吧。”
朱由检也颔首道:“何将军言之有理,现在大敌当前,别的事以后再说。照你们二人所说,祖大寿已是反了?不过到现在为止,他也并未献城。朕要马上率领全军突围,守军都归他管辖,即使朕要治他的罪,也得当面剥夺他的将印令旗。不见面怎么行,几万大军如何调动?”
众人也深知祖大寿在军中势力颇广,有些部队更是几乎成为他的私兵,换了旁人便指挥不动。正踌躇时,袁崇焕急切地道:“圣上,祖大寿之所以欲降,是因为对战事绝望。现在圣上御驾亲征,战局已有改观,他必已后悔了。臣请旨前往总兵府切责祖大寿,让他痛改前非,奉旨突围!”
满桂立即出言反对道:“不行!祖大寿这个王八蛋为人阴险,谁知道大人你去了总兵府,他会不会害你性命!难道离了他祖大寿,边军就不是王师、不遵圣旨了么?末将请旨去擒拿祖大寿,并且号令守军。谁敢不从,末将把他们全宰了!”
何可纲也赶紧道:“满总兵且请息怒。祖大寿虽然人品不佳,但在军中枝蔓甚广,本人又骁勇善战,必不肯束手就擒。如果来硬的,说不定会真把他迫反。还没和鞑子交战,我们自己先内讧起来,岂不是陷圣上于险境?不如还让末将去劝祖大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他已经下令杀你了,你还敢去送死?”袁崇焕立即**地顶回去道,“圣上,臣深知祖大寿。此人桀骜不驯,自视甚高,辽东将领一个也不放在眼里。平素也只有臣能节制他,他对臣倒还尊敬。圣上九五之尊不宜轻动,为今之计,只有让臣去劝服祖大寿,让他来此面圣。”
朱由检听了正在犹豫,袁崇焕已经拨马向总兵府飞奔而去,朱由检再想阻止也来不及了,只得吩咐何可纲与曹文诏等人道:“将你们麾下的将士全都集合到这段城墙之下,退后二十丈,准备**!”
就在何可纲等人紧锣密鼓地调集部下时,袁崇焕已经飞马赶至总兵府。守门士兵见有人快马赶至,忙大声喝问:“来者何人?帅府重地,还不下马通名!”
袁崇焕却根本不勒缰绳,直直地撞了上去。两名门军猝不及防,只得向两边一倒,这才堪堪避过。
就这么一慌的功夫,袁崇焕已经策马冲入总兵府,瞋目大怒道:“祖大寿,快给本部院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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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四章 劝服祖大寿
此时此刻,平辽前锋总兵官、辽东李氏家主祖大寿正呆坐于议事厅内,双手抱头,深深地陷入巨大的恐惧之中。
其实从明军一开始冲击后金大营,祖大寿就已经得到了禀报。初时他还以为这是锦州的朱梅来了,心中更加绝望。因为朱梅既突围,锦州必然陷落,八旗大军就可以心无旁骛地围攻大凌河。而朱梅统共也不到一万兵力,突围中至少损失七成,到了这里也对自己没多大帮助。
可就在他想马上开城投降的时候,突然得报:这支明军居然透围而入,杀得后金溃不成军!而且,阵中打出黄罗伞盖,似乎是崇祯皇帝御驾亲征!
祖大寿立时傻眼,急命中军去阻止对何可纲的行刑。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曹变蛟一见援兵出现,立即释放了何可纲,并集合何可纲的部下一齐杀出城外,与来援的明军合兵一处,现在已经进城了!
祖大寿不禁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他情知何可纲必然向皇帝告状,而他身为主将临阵投敌,这可是板上钉钉的死罪!
就在祖大寿紧张地思索如何应对之时,祖大弼、祖大乐等心腹将领也惊恐万状,七嘴八舌地给祖大寿出各种各样的馊主意。有说静观其变,绝不露头,让援兵去和后金厮杀,看战况如何再说的;有说可以趁着皇帝的亲军还未到来,赶紧开另外几道城门去投后金的;还有的说干脆来个瓮中捉鳖,连援兵带何可纲的部队一勺烩,最好捉住崇祯,向皇太极请功的…
祖大寿听得心烦意乱,突然暴喝一声道:“都给我住口!你们知不知道援兵到底有多少兵力,还有没有后续部队,领兵的又是何人?他们既能透围而入,说明战斗力非同小可;如果我们贸然发动,万一不是人家对手,不但死无葬身之地,就连在宁远的家眷也会因为谋逆之罪而全族被诛!不露头?如果是皇帝亲至,他马上就会派人召见,我如不去亦是死罪!现在直接开城投降也不行了,皇太极必会疑我,这这这…唉!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祖大弼和祖大乐听了也面面相觑,倒是吴襄沉思片刻道:“总兵大人,末将倒有一计,或许可以过关…”
说着他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祖大寿一字不漏地听完,蹙眉思索了一阵,重重地吐了口气道:“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正说话间,袁崇焕已经策马直冲入府,在院中大骂祖大寿。祖大寿咬咬牙下了决心,忙敛容快步迎出厅外,满脸不自然地笑道:“原来是巡抚大人,末将迎接来迟,还望…”
还没等他说完,袁崇焕已经飞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劈手就是一个响彻云霄的大嘴巴子。其实以祖大寿之能,如果不想挨这一下,当然能轻松避过;但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装可怜,因此也不敢躲,这一记耳光吃了个结结实实。
别看袁崇焕是个文官,臂力倒真是不小。这下大嘴巴抽上去,硬是把祖大寿打得嘴角出血,腮帮子眼见着就肿了起来。
祖大寿平时目空一切,辽东换了几任经略、巡抚,谁他都没放在眼里,惟独对这个性情耿直、从来不会拐弯抹角的袁崇焕心存敬畏。此时见袁崇焕敢孤身一人来闯他的总兵府,更是被他的满身正气所震慑,一半是演戏,一半也是真的害怕,双腿一软便跪倒惶恐地道:“巡抚大人,末将…”
“祖大寿,你疯啦!”袁崇焕兀自怒气冲冲地道,“为何要率军投敌,又为何要自相残杀!”
“巡抚大人息怒,末将有下情回禀!”
“讲!”
“末将并非真心投敌,这只是一出苦肉计!”祖大寿捂着高高肿起的腮帮子道。
“哦?”袁崇焕冷笑道,“你且说说看!”
祖大寿赶紧顿首禀道:“大凌河被围十余日,外援断绝,虽然两次击退鞑子进攻,但也伤亡惨重。更兼鞑子也有了红夷大炮,想是从广宁城上卸下来的,连日来不停炮击城墙,大凌河危在旦夕。长此以往,城池必破,末将心急如焚。
“恰逢此时,贼酋皇太极派人来劝降。末将便心生一计,假作欲降,骗取鞑子信任。待到鞑子‘受降’之日,末将率军出城,趁敌不备之机发动突袭,说不定就能取了皇太极的首级!即使不成,亦可趁机突围。
“但此计必须保持绝密,绝不可走漏半点风声,一旦败露就没有半点机会了。是以除副总兵祖大弼、祖大乐、吴襄三人外,末将不敢告诉任何人。偏偏何可纲误以为末将真的要降,在军中大吵大闹。为骗取鞑子信任,不耽误突围大计,末将万分无奈之下,这才要将何可纲斩首。总兵大人若不信,可问此三人,他们皆可为末将作证!”
吴襄等三人也赶紧跪倒道:“巡抚大人明鉴,总兵大人所言句句是实,绝不敢有半点欺瞒!”
袁崇焕听罢沉吟片刻,其实他压根就不信祖大寿的说辞。但他此来就是劝服祖大寿的,心想还是要以大局为重,便也避重就轻地责道:“祖总兵,本部院亦素知你忠心不二,乍闻你欲降也不敢相信。何可纲亦是沙场良将,既然是计,为何不告诉他?恐怕还是挟带私心!还有,你若完全保密,岂不是连全体将士也瞒过了?突然发动时,万一将士不肯用命,岂不是鸡飞蛋打,自投罗网?可见此计根本不可行,实乃大错!”
祖大寿被袁崇焕说得汗流浃背,只剩下连连磕头。
袁崇焕又恳切地道:“如今陛下已经入城,你身为一城主将,若是怕陛下见责而不敢去,陛下必会疑你是真降,你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陛下马上有重大行动,需要祖总兵率守军全力配合。既然你无意降敌,本部院亦会在君前为你折辩。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戴罪立功正在此时。祖总兵,你可不要再犹豫了!”
祖大寿见袁崇焕有维护自己之意,再加上听说皇帝仍要自己指挥数万守军,心中暗自庆幸,赶紧重重磕头,泪如泉涌道:“末将知罪了!末将现在就去向陛下请罪!”
第八百二十五章 皇太极
祖大寿跟着袁崇焕赶至大凌河西城门来见崇祯,见此处戒备森严,并且全部换上了皇帝带来的亲卫军,心头突然狂跳起来,也不禁暗暗后悔。如果此时崇祯一声令下将他斩首以正军法,他就是插翅也难逃了。想到此处,祖大寿面如死灰,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登上城楼的。
刚上城楼,只见数员武将正簇拥着一位全身披挂的年轻人,对着城外的后金大营指指点点。祖大寿认出此人就是曾经的信王、如今的皇帝陛下,忽觉大难临头,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颤声道:“罪将祖大寿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人蓦然回头,还没等朱由检发话,满桂已经大步流星赶过来,挥拳就要揍祖大寿。袁崇焕急忙阻止,可满桂发起性来,竟挥臂将袁崇焕搡了个大跟头!
祖大寿此时恰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只得把眼一闭,跪等挨打。就在满桂砂钵一般的拳头眼看要砸到祖大寿鼻梁上的时候,忽有一人箭步上前,伸臂硬生生接下满桂这势大力沉的一拳!
祖大寿察觉有异,睁眼一看,却见救下自己的人竟是何可纲!
“老何,你这是干什么?”满桂把眼一瞪道,“他都要砍你脑袋了,你还护着他作甚?再说他意欲投降,难道还不该打?”
何可纲却诚恳地道:“满总兵稍安勿躁,祖总兵既来见驾,说明并无反心。陛下自有圣断,您又何必着急呢。”
这时朱由检也发话道:“满桂退下,让祖大寿过来答话!”
满桂这才恨恨地一甩手,狠狠瞪了祖大寿一眼,闪身让开道路。祖大寿见何可纲不但不计前嫌,反而为自己说话,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惭愧,竟连看都不敢看何可纲一眼,垂着头来到朱由检身前重新跪倒。
袁崇焕这时也赶紧过来,替祖大寿把他那套说辞说了。朱由检听罢却是微微一笑道:“如此说来,是大家错怪祖总兵了。”
说着他便亲手将祖大寿搀扶起来,语重心长地道:“虽然你险些错杀何可纲,但你也看到了,何将军不计前嫌。当时是那种情势,朕也不怪你。现在朕来了,祖总兵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大家同心戮力杀出重围,如此仍是大功一件。如果冲不破鞑子的包围圈,不但朕要葬身于此,数万将士要血染疆场,鞑子更要长驱直入,占我大好江山,我们所有人都将成为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
祖大寿见皇帝不疑自己,感动得嚎啕大哭道:“罪将谨遵圣谕!只要圣上一句话,罪将情愿独骑杀贼,以死报圣上之隆恩!”
“朕不要你死,也不要你逞匹夫之勇。”朱由检这时已经恢复了严肃的神情,“城**有多少边军,马步军各有多少,还余多少粮草?”
祖大寿此时也顾不得隐瞒空饷问题了,老老实实地答道:“城中原有边军三万五千,其中马军二万,步军一万五千。守城十日,伤亡三千余,现在马军基本无损,步军能战者约有一万二千。存粮四万石,若按士卒每天吃粮一升计算,约可再坚持四个月。不过末将不知援军有多少兵力,算上援军的口粮,时间肯定还要短些…”
朱由检却打断他道:“不用算了,这些已经足够了。你立刻传令,给每名士卒配发两天的口粮,剩下的一把火烧了!”
祖大寿愕然道:“圣上,这如何使得?城中无粮,军心必然大乱啊!”
“我们今夜就突围!”朱由检决然道,“为了减少负担轻装前进,不光是粮食,包括银两、弹药、兵器、甲仗等一切物资,全都就地销毁。尤其是城上的红夷大炮和佛郎机炮,待突围时集中炸毁,绝不能留给鞑子!”
“可…可是援兵刚刚冲破鞑子大营进城,人困马乏,怎么也得先休整一下再厮杀呀!”祖大寿还是急切地道。其实他并不是心疼援兵,而是舍不得他那些物资!他在辽东苦心经营二十余年,大半家当都在大凌河,如今皇帝说放弃就放弃,怎能不让他如同心头剜肉!
朱由检却冷冷地道:“我们休整,鞑子也一样可以休整。今夜是我们最好的突围机会,如果不能趁鞑子立足未稳杀出去,一旦皇太极调动重兵合围大凌河,只怕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了。人都死光了,要那些物资还有何用?相反,只要人能冲出去,你们失去多少东西,朕还会给你们补上!朕意已决,勿复多言!”
祖大寿见朱由检坚持立即突围,心想自己刚死里逃生,可别再因为这些身外之物惹恼皇帝,只得领命。
朱由检给诸将各派任务,刚刚计议已定,诸将正要下城各自安排,忽听城外马蹄声大震,极其刺耳难听的号角声四面响起!
伴随着声声号角,后金大营欢声雷动,数万支火把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在火把的照耀下,女真八旗的各色旗幡迎风招展,其中最大、最引人注目的一面黄龙旗,更是缓缓转到明军援兵刚刚透围杀入的地方,终于停住不动。大旗之下,满是全身重甲的白甲兵,当中簇拥着一员金盔金甲的将领,身后竟也有黄罗伞盖!
“糟了,是皇太极!”朱由检狠狠地一掌拍在城头,“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真该死!”
来人正是僭号“天聪”的后金大汗皇太极。他今年三十五岁,生得身材高大,魁梧有力,双目却如同他的父亲努尔哈赤一样又窄又长,几乎眯成了一条缝。不了解他们父子的人见了这种面相,往往会误认为是慈眉善目,与世无争;了解他们的人却知道,吃饱了的狮子、老虎和豺狼,眼神也是这般柔和,轻易不睁大,睁大便要噬人!
此时他在三个贝勒阿济格、多尔衮和多铎的扈卫下,刚刚从大凌河东的大营赶到出事地点。这三个贝勒与皇太极一样,都是努尔哈赤的儿子,所不同的是三人乃一母所生。因为年纪较轻,还不能独自统军,皇太极便把他们留在自己帐下。其中多铎最小,今年才十三岁,却已生得膀大腰圆,彪悍无比。
这时刚才被明军杀得七零八落的汉军旗和蒙古八旗的将领面如死灰地来向皇太极请罪。皇太极听完奏报,诧异地望了一眼大凌河城头,沉默片刻道:“重立营寨,本汗今夜就在这里坐镇,再不可使一人一骑逃出重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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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六章 皇太极 下
在天聪汗皇太极的亲自督阵下,后金军的营寨很快重新建立起来,并且用最为精锐的女真正黄旗军队替换了之前作战不力的汉军旗和蒙古八旗。【本书由】
营中随即竖起黄龙大帐,皇太极升座虎皮大椅,阿济格、多尔衮、多铎等贝勒在侧面分坐两列。至于其他将领,就没有坐着的资格了,因为只有拥有爱新觉罗家族血统的贵族,也就是“主子”才能坐,其他人不论女真人、蒙古人还是汉人,全都是“奴才”,奴才当然不能与主子平起平坐。
皇太极威严地环视众人,被盯到的无不心中凛凛,这让这位新任后金大汗感到十分得意。
他是努尔哈赤的第八子。在努尔哈赤的众多儿子中,论年龄他及不上代善、莽古尔泰,论骁勇善战他比不上阿巴泰、阿济格,但若论智计权谋,则惟有年幼的多尔衮能与之比肩,也因此一直得到努尔哈赤的青睐和重用。
当初努尔哈赤因为越来越老,也不得不开始考虑接班人的问题。但与蒙古人等游牧民族一样,女真人从来不讲究什么“嫡长子继承”,而是谁有能力,谁能得到更多族人的认可,谁就有资格继承老族长的一切,包括财产、部众和女人。若同时有数人都拥有较强的实力,那就免不了一番你死我活的争斗,实与弱肉强食的动物无异。
努尔哈赤在辽东纵横二十余载,终于统一女真各部。在漫长的战争生涯中,他渐渐体会到了这种继承方式的巨大危险性。因为不管哪个部落,每一次所谓的“继承”,实际上都是部落内部的一次重大动荡,不知有多少强盛的部落,就是因为后代为争夺继承权自相残杀,才让努尔哈赤有可乘之机。
但若完全抛弃这种继承方式,改用汉人的“嫡长子继承”,努尔哈赤也知道是根本行不通的,因为那些有实力、有野心觊觎汗位的儿孙们绝不会答应。
事实上,他曾经尝试过让长子褚英掌握一部分权力,想让他在八旗中慢慢树立威信。没想到褚英翅膀硬了以后,竟急不可耐地想干掉努尔哈赤,自己直接做大汗。努尔哈赤暴怒之下将褚英处死,从此也断了立嗣的念头。
但是由于年事已高、精力渐渐不济,努尔哈赤又不得不着手解决继承人的问题。最后他采取了一个折衷手段,封四位子侄为和硕贝勒,暗示将来的大汗将在此四人之中产生。这四人按照年龄排序分别是次子大贝勒代善、侄子二贝勒阿敏、五子三贝勒莽古尔泰和八子四贝勒皇太极。
努尔哈赤赋予他们四人完全一样的权力,按月分值,一般事务均由他们处理。努尔哈赤的想法是,这四人乃是八旗中实力最强者,只要他们能保持团结和制衡,大金就不会分崩离析,走向衰落。
但这只是努尔哈赤的一厢情愿罢了。四人表面上一团和气,实则都想独霸汗位,谁愿意和别人分享权力?
在这场暗流涌动的斗争中,擅长权谋的皇太极虽然年龄最小,却是后来居上。他先是拉拢了因为与努尔哈赤的妃子私通而得罪了努尔哈赤的代善,进而拉拢了代善的儿子岳托。这两人分掌正红旗和镶红旗,再加上皇太极执掌的镶黄旗,八旗中已有三旗倒向皇太极。
然后他又秘密联络了正白旗旗主济尔哈朗,许诺自己登上汗位之后,济尔哈朗的爵位可世袭罔替,从而将实力强劲的正白旗也拉到自己一边。这件事是如此机密,以至于济尔哈朗的亲哥哥阿敏都被蒙在鼓里。
未几努尔哈赤命丧金州,对汗位的争夺立即公开化。当时二贝勒阿敏远在朝鲜,而且也无意争夺汗位,而代善支持皇太极,所以汗位之争实际上就成了三贝勒莽古尔泰与皇太极两个人之间的较量。
莽古尔泰自认为年龄比皇太极大,军功又远胜皇太极,当然更有资格当大汗。事实上,他自掌正蓝旗,镶白旗和镶蓝旗也倾向于他。三旗对皇太极的四旗,虽然实力稍差,但还有一争之力。
可这时候莽古尔泰又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强迫大妃阿巴亥为努尔哈赤殉葬。阿巴亥是阿济格、多尔衮、多铎的生母,按女真人的规矩,凡生养过子女的妃子是不用殉葬的。可莽古尔泰深忌这三兄弟,害怕阿巴亥成为“太后”对自己不利,于是先下手为强,趁着其他几大贝勒不在沈阳,连夜把阿巴亥弄死。
这下可好,本来这三兄弟保持中立,却因此事深恨莽古尔泰,一下子全都倒向皇太极。他们三人因为年纪小,深受努尔哈赤宠爱,在努尔哈赤的正黄旗中早就执掌大权。于是皇太极立即得到正黄旗的拥戴,上三旗尽在手中,一下子压倒了莽古尔泰。
莽古尔泰眼见弄巧成拙,也只得含恨接受了皇太极登上汗位的现实。但皇太极也知道莽古尔泰实力强劲,因此还是保持了“四王议政”的格局,议事时四人都南面而坐,遇事共同协商定夺。
莽古尔泰人如其名,就是莽夫一个。见皇太极如此安排,还以为自己的地位真的稳如泰山了。但皇太极却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等待足以让自己顺理成章除掉三人、独掌大权的机会。
此次尽起八旗攻打大凌河和锦州,皇太极就故意让莽古尔泰负责打锦州。因为锦州离宁远较近,如果明军来援,莽古尔泰就得腹背受敌。只要他作战不力,就可以借机削弱他的权力。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援军果然来了,却不是打莽古尔泰,而是直接杀入大凌河去了!皇太极问明援军来的方向后,立即拍案大怒道:“医巫闾山在锦州和大凌河之间,明军是怎么跑到山上去的?这必是莽古尔泰领军松懈,将明军放过来了!阿济格,你速去莽古尔泰军中,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济格立即领命而去,多尔衮却皱眉道:“大汗,明军入城去了,我们要不要立即攻城?”
皇太极也觉得自己的包围圈被明军轻松穿透,很有些没面子。沉吟片刻便道:“现在是深夜,不利攻城。等天一亮,汉军旗、蒙古八旗立即全力攻城,本汗亲自在这里坐镇!”
汉军旗和蒙古八旗的将领不禁暗自叫苦,心想又得当炮灰了。
可正在众人商议军情之时,猛听营外的大凌河方向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皇太极浑身一震,他当然听过明军的红夷大炮和佛郎机炮开火,可绝对没有这么大动静!
正诧异时,一名小校慌张张跑进来道:“启禀大汗,大凌河...大凌河的城墙炸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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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七章 全军突围
皇太极乍闻大凌河城墙炸塌,先是一惊,紧接着就是大喜。百度:本名+因为明军与后金作战基本上就是守城,如果没了城墙的保护,在野战中完全就是任人宰割。
虽然刚才的援兵透围而入,但皇太极认为一是汉军旗和蒙古八旗战斗力低下,二是没想到从锦州方向还能有敌兵过来,完全没有防备。现在则不同,在这个方向上刚刚换上了八旗中最精锐的正黄旗,大汗又亲自坐镇,正欲天明攻城。现在城墙却突然炸塌,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总之是攻陷城池的天赐良机!
因此皇太极霍然起身,大吼一声道:“全军上马!正红旗堵城东,镶蓝旗堵城北,镶白旗堵城南,蒙古八旗和汉军旗在后策应,本汗亲率正黄旗和镶黄旗直冲西城豁口!”
众将轰然应诺,然而还没离开黄龙大帐,就听见大凌河城中发出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不知有多少匹马同时撒开四蹄飞奔,就连脚下的地面都因此而轻轻颤动起来!
皇太极急出大帐观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失声惊叫:“明军要突围了!”
事实正是如此。那段城墙当然不是无缘无故炸塌的,而是守军将所有剩余弹药集中在一起同时引爆。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刚刚筑成没多久的大凌河整段西城墙几乎全被炸塌,城楼也荡然无存,所有的火炮也随着一连串的巨响炸成了废铁。
与此同时,城中火光冲天而起,粮库、草料库、甲仗库等处被同时点燃。城中房舍多为木质结构,失火尚且难救,在人为纵火之下,更是迅速蔓延至全城,整个大凌河城顷刻间变成一支巨大的火把,将原本深蓝色的夜幕映得一片火红,在百里之外都看得清清楚楚!
爆炸的硝烟还未散尽,数万名守城军齐声呐喊,随即迈过刚刚炸塌的城墙,向着后金大营发起了孤注一掷的冲锋。朱由检炸塌城墙的目的就在于此,因为城墙虽在守城时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但现在是要突围,如果从城门鱼贯而出,速度未免太慢,后金军有足够的反应时间。现在则是三万多守军和近六千援军在一个宽大的正面同时发起冲锋,转瞬之间已经全军出城!
整个冲锋队形大致呈一个巨大的三角形。一千关宁铁骑在曹文诏、曹变蛟叔侄的率领下冲在最前,后面即是由李来亨的三千轻骑组成的皇帝亲卫军。奇怪的是,这两支骑兵并不是首尾相连,前后还间隔了将近二十丈的距离。
在两个侧翼,祖大寿和何可纲各率骑兵一万,保护着位于中央的一万儿千多名步兵,断后的则是悍将满桂率领三千蒙古轻骑。之前明军也曾与后金军野战过,但包括萨尔浒之战在内,后金军都是利用极其出色的机动力,将明军分割包围,在每个战场上都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因此明军极少有上万人马向后金军发起冲锋的举动。今天却是将近四万人马集体冲锋,那骇人的气势,即使身经百战的皇太极见了,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但皇太极毕竟经验丰富,虽然他完全没料到明军的援军刚杀进城去,这么快就要全军突围,还是很快就冷静下来,略看了一眼明军的阵势便安了心。他心里很清楚,明军真正能打的只有前面那一千铁骑,后面的皆不足虑。偏偏他们的阵形之间还出现了空隙,可见敌将不谙骑战。
而且他一眼望去,还真发现明军阵中有黄罗伞盖。刚才汇报战况的时候,汉军旗的将领就说发现了黄罗伞盖,明军一见便士气大振高呼万岁,这也是汉军旗溃败的原因之一。
皇太极却不相信明朝皇帝会御驾亲征。与努尔哈赤相比,他更为重视情报的收集,早有些无耻的汉奸被他派入关内,冒充行商到各个重要城市搜集情报,再辗转送回沈阳。尤其是京师,至少有几十名后金探子,明廷只要有大的举动,半个月之内,皇太极必会得到消息。在这个时代,这个速度已经算是快的了。
但皇太极从来也没有接到明朝皇帝出巡的消息,探子送回来的消息显示京师一切正常,只是皇帝连续多日不上朝。这也是明朝皇帝的老毛病了,皇太极也未放在心上。
因此对于阵前突然出现的黄罗伞盖,皇太极认为这必是明军故弄玄虚,借皇帝来激励士气的。他冷冷一笑道:“多尔衮、多铎,你们各率十个牛录,阻挡明军的左右两翼;本汗居中坐镇,鳌拜,现在是你立功的时候了!”
鳌拜是镶黄旗大将,号称“满洲第一勇士”,在皇太极尚未即汗位之前,就是他的心腹爱将。此时见皇太极把左右两翼交给两个贝勒,最重要的中路交给自己,显然是把自己看得极重,当即喜出望外,大吼一声道:“大汗请下令!”
“敌军的箭头来势甚锐,你率领一千白甲兵…”
皇太极还没说完,鳌拜大喜道:“奴才遵旨!大汗放心,什么狗屁箭头,奴才定给他迎头击个粉碎!”
“不不不,”皇太极阴笑道,“让蒙古八旗打头阵,故意让那一千箭头部队冲过去。你没看到那一千骑兵和后面拉开了二十丈的距离么?本汗要你让过箭头,像一堵墙一样截住敌人的中军!明军现在是凭着一股猛劲冲锋,用汉人的话说,这叫‘一鼓作气’。他的中军中有黄罗伞盖,只要你将黄罗伞盖夺下,明军必然士气全无,立即崩溃。听明白没有?”
“奴才明白了!”鳌拜一边答应着,已经策马而出,一千名八旗中最精锐的白甲兵也紧紧跟随着他,隐藏在蒙古八旗的侧后方。
后金大营距离大凌河城墙约有五里,五里的距离对于骑兵冲锋来说,也就是转瞬即至。皇太极的正黄旗全旗、镶黄旗之一部,以及大部分蒙古八旗和汉军旗已经在此严阵以待,总兵力在六万以上。而在其他三个方向,正红旗、镶白旗和镶蓝旗已经在快速向无人防守的大凌河城发起突击,现在明军就是想返回去守城也已不可能了。
眼看明军就要进入弓箭射程,皇太极那一双平时总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大,放射出令人胆寒的光芒,牙缝里冷冷地挤出四个字:“放箭,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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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八章 接敌三式
漫天箭雨!
当明军和后金军的先头部队相距百步左右时,双方同时开弓放箭。百度:本名+
对于女真人和蒙古人来说,骑马射箭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本领。后金军之所以能在野战中屡胜明军,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们骑术和射术都十分精湛。骑术精湛,则可灵活地在战场上移动,避免被敌人瞄准,同时在最短的时间内选取最有利的射击位置;箭术精湛,则突出体现在射得快、射准准和射得狠上。
一个优秀的女真骑兵,若论快,可以在二马错蹬的电光火石之间开弓如满月连射两箭;若论准,可以在二三十步的范围内准确地射中敌人没有盔甲防护的部位,甚至是钉在人或战马的眼睛上;若论狠,他们可以射穿皮甲,甚至连膘肥体壮的战马,利箭也能透体而过!
而在百步左右的距离上,后金军则会采用抛射的方式,形成一片铺天盖地的箭雨,将敌军完全罩进去,令对方防不胜防。
此时战场上万箭穿空,当然飞向明军的要明显比飞向后金军的多上数倍。这一方面是因为后金军兵力较多,另一方面也是他们能连续抛射,明军射一支箭,女真人往往已经射了两三支了。
顷刻之间,第一轮箭雨已划过夜空,带着死亡的利啸声压了下来。明军两翼冲在最前的骑兵,登时成片地中箭坠马,毫无防护的战马也中箭惨嘶着颓然倒地,登时引起明军阵形的混乱。
而明军射出的箭支,却因为力道不足,大多数坠在女真骑兵的前方数丈,几乎没对后金军造成任何伤亡。
紧接着后金军的第二轮和第三轮箭雨又已射至。双方以骑兵结阵对冲之时,完全是以强大的动能去冲击对方,因此绝不可减速或是躲避,那样就会引起自身的阵脚大乱。所以明军两翼的骑兵也只能是迎着箭雨义无反顾地往前猛冲,甚至连拨打箭支的时间也没有。至于是否中箭,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顷刻之间,明军两翼的伤亡已经将近千人,尤其是祖大寿的左翼,已经有近七百骑兵永远地倒在了辽东坚硬而辽阔的大地上。何可纲的右翼情况稍好,因为何可纲本人就是一等一的神射手,他麾下的亲军也都有百步穿杨的本领。因此右翼并未被女真人的箭雨完全压制,也给对方造成了一定的伤亡。
不过这三轮箭雨还只是大战的序幕,双方转瞬之间已经对冲至相距四五十步的范围之内。这时就不能用抛射了,两军都张弓搭箭向正前方平射。这是最后的一轮密集箭雨,也是力道最大、杀伤力最强的一波,在这种距离之下,女真人射术上的优势被缩小了,双方都不断地有人中箭坠马。此轮箭雨过后,双方骑兵都将弓箭收起,改用近身武器,准备迎接最为惨烈的大混战!
可是让位于中路最前方的蒙古八旗骑兵感到诧异的是,自始至终,他们正对面的对手都未发一箭。不但不放箭,他们也不拨打箭支,完全就是冒着箭雨冲锋。可是与明军两翼不同的是,这支部队却几乎无人坠马!
待冲到仅剩三十步的距离时,蒙古骑兵终于看清了:他们的对手全是重甲骑兵!每个人连人带马,都被厚厚的铠甲所覆盖,只露出黑洞洞的眼睛,难怪箭不能伤。
三十步的距离,对于对冲的战马来说,就是短短一瞬。就在蒙古骑兵刚刚收起弓箭、擎起雪亮的马刀之时,明军的铁骑已经如同一道铜墙铁壁一般,排山倒海地冲了过来。在接敌的一瞬间,他们或抡起长柄铁锤,或挥舞着近丈长的狼牙棒,从胸膛中发出雄狮般的怒吼,双臂运力下砸,斜挥,再横扫!
这就是关宁铁骑每日刻苦训练的“接敌三式”!
不同于大刀和长矛以其锋利伤人,关宁铁骑的兵器全是铁锤和狼牙棒这样的钝器,为的就是将重骑兵的冲击力发挥到极致。这接敌三式的第一式非常简单,就是所谓的“力劈华山”。别看简单,却非常实用,因为铁锤和狼牙棒都有长杆,比八旗骑兵常用的单手马刀要长出不少。在这一瞬间,敌人的马刀因为距离不够,还攻击不到明军,只能用兵器挡格或是稍稍拨马避开。
而凡是企图用马刀挡格铁锤或是狼牙棒的敌人,都无一例外地遭到迎头痛击。本来双方对冲的力道已经非同小可,关宁铁骑又是双手挥舞的重兵器,单手马刀岂能阻挡?别说封出去了,绝大多数敌人的马刀直接就脱了手,然后被铁锤或是狼牙棒狠狠地砸在脑袋上,脑浆迸裂地坠下马去。
而那些比较聪明的蒙古骑兵,看出对方来势凶猛,急忙错开马头,企图在二马错蹬时用马刀劈刺。可是明军一招砸完,顺势向斜上一挑,第二式又疾速拍到。挥舞的方向,正好就是敌人前进的必经之处,因此不少敌人恰似是直接撞到了铁锤或是狼牙棒上,又是一片惨嚎着被从马上兜飞出去。
这时双方已经互相插入对方阵中,即将形成惨烈的混战。不论是明军还是后金军,前、左、右三面都是敌人,只有后面是己方的骑兵。这时关宁铁骑的第三式“横扫”又发挥出巨大的威力,因为在这种局面之下,无论是刺是劈,杀伤范围都很有限,惟有横扫能最大面积地杀伤敌人,保护自己。
别看关宁铁骑这三式招数都十分简单,也没什么后续变化,却是李成梁及李如松从几十年的战斗生涯中总结出来,终于在李崇瑶这一代发扬光大。因为身披重甲,无法使出复杂精妙的招数,这三式简单实用,易于掌握,反倒成为关宁铁骑的杀敌绝技!
三式过后,关宁铁骑与蒙古八旗已经搅杀在一起。这时一直隐藏在蒙古八旗阵后的鳌拜见机不可失,大吼一声道:“冲!”
一声令下,数百骑最精锐的女真白甲兵迅速绕过关宁铁骑与蒙古八旗混战之处,硬生生插入明军前锋与中军之间的空隙。鳌拜一眼就望见了前方不远处的黄罗伞盖,兴奋地如野狼般嘶吼道:“你们是满洲最强的勇士,去撕碎他们,夺下黄罗伞盖!”
第八百二十九章 炸破白甲
如果说女真八旗是后金军的主力部队,那么正黄旗就是主力中的精锐,白甲兵则是精锐中的精锐。百度:本名+
女真人全族也不过几十万人,但由于实行牛录制,几乎全体男性都在八旗编制之中,所以绝对兵力并不少,至少也在十万以上。再加上蒙古八旗和汉军旗,总兵力更是达到二十余万,已经远超辽东边军的规模。
但在这么多人马之中,白甲兵却只有三千人编制,而且从不增加。每一名士卒要想成为白甲兵,首先他必须是血统纯正的女真人,第二他必须身材魁梧,精于骑射。
当然,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也很多。可是第三个条件,就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他必须独自一人,空手战胜一头黑熊!这不但需要极大的气力,更要有无畏的勇气、视死如归的精神和野兽一样的凶残!
但这还不是终极测试。战胜黑熊后,他还要与现有的白甲兵格斗,胜者留,败者去。因此白甲兵总是保持三千人的编制,战斗力极其凶悍。
当然,白甲兵的战斗力并不只是体现在与野兽搏斗,这支部队真正的可怕之处,在于他们也是重甲骑兵。同为重甲骑兵,白甲兵尤胜于关宁铁骑,他们身披绵甲、皮甲、铁甲三重甲胄,不但箭不能伤,甚至可以说是刀枪不入。
当然,白甲兵的战马也是千里挑一的骏马,负重能力和爆发力极强,否则也承受不了这么大的重量。努尔哈赤曾经下令:凡是得到好马,要优先供给白甲兵挑选,即使是努尔哈赤本人,也只能乘坐白甲兵挑剩下的马。
由于白甲兵威力惊人,努尔哈赤和皇太极从不轻易使用。而且明军战斗力低下,基本上回避野战,只是缩在城里防守,所以白甲兵也没什么用武之地,平常只是负责保卫大汗。
此前,只有在宁远之战中,白甲兵曾经与关宁铁骑战过一阵。尽管李崇瑶亲自出战,但关宁铁骑还是处于下风,因为无论是兵力、力量、马匹、装甲等各个方面,关宁铁骑都比白甲兵稍逊一筹。而这些因素累加到一起,那就是相当明显的差距。若不是当时朱由检豁着自己的性命,不让袁崇焕堵塞城墙豁口,关宁铁骑可能就被白甲兵全歼了。
此次皇太极见明军全军突围,这可是在野战中全歼对手的绝佳机会。而且对方阵中还有黄罗伞盖,为了速战速决,皇太极这才出动白甲兵。但他还是舍不得让白甲兵和关宁铁骑硬磕,而是瞅准对方阵形的空隙之处,让鳌拜的一千白甲兵突然插进去。明军的中军全是轻骑兵,对白甲兵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只要击溃中军,抢下黄罗伞盖,明军必然崩溃,那时候就是后金军最愉快的“收割时刻”了。
此时鳌拜果然遵照皇太极的部署,利用蒙古八旗缠住关宁铁骑的机会,突然插到了关宁铁骑和明军中军的中间。白甲兵名为“白甲”,可不是真的白色,而是浑身乌铁,如同一群刚从地狱中冲出地面的怪兽,在深夜之中更显杀气腾腾。
“冲!”鳌拜一马当先,直奔明军阵中黄罗伞盖的方向杀了过去。千骑白甲兵也紧紧跟随,本来双方的距离就很近,转瞬之间就已杀至明军近前!
可让鳌拜和他的部下感到奇怪的是,对面这支骑兵既不放箭,亦不拿刀枪,更不端鸟铳之类的火器,居然只是单手掌着火把,上身却显得臃肿不堪,似乎胸前还挂着一些圆球状的东西。
鳌拜虽然奇怪,但也无暇细思,反而心中窃喜。心想既然你们赤手空拳,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当即暴喝一声,狠狠地对着最前排的敌骑撞去。
可就在双方的距离骤然缩短到五丈左右时,忽见对方骑兵突然人人从胸前拽下一个圆球,用火把一扫,随即奋力抛了出来。
鳌拜还不明其故,心想自己和麾下的白甲兵有三重甲保护,就即使被铁球砸一下也不要紧。难不成对方异想天开,想用铁球烫伤自己?
可就在刹那之间,鳌拜忽觉眼前白光一闪,同时轰地一声,一个铁球已经在空中骤然爆炸!一股气浪裹挟着爆炸产生的碎片如同一堵墙般向鳌拜袭来,鳌拜就感觉像是撞上了坚硬的石壁,登时从马上被撞飞起来,重重地坠落于地,鲜血狂喷尺许!
顷刻之间,雷鸣之声不绝于耳,成百上千个黑色圆球一齐在白甲兵阵中炸响!这下别说三重甲了,就是九重也不行,火药爆炸的威力无坚不摧,就是巨石都能炸得粉碎,何况血肉之躯!
白甲兵猝不及防之下,冲在最前的一百多骑都和鳌拜一样,被巨大的气浪掀飞下马。后面的白甲兵就是再有勇气,也全被这不可思议的场景吓傻了,纷纷改变方向,躲避这些看似不起眼、却有着无穷威力的黑家伙,阵形一时大乱!
而明军绝不会错过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箭一般地迅速冲过白甲兵刚才堵着的区域。有不少坠马的白甲兵空有一身蛮力,此时却无法施展,被千军万马无情地践踏而过,很快化为一团血肉。
只有鳌拜不愧“满洲第一勇士”的美誉,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还能一跃而起,抓住从身旁疾驰而过的一名白甲兵伸出来的手,纵身上马落荒而逃,这才避免了被乱军踩死的命运。
战场就是这么瞬息万变。本来多尔衮和多铎的左右两翼,已经把明军的左右两翼硬挡了下来。只要陷入混战,由于双方战斗力差距明显,用不了多长时间,明军的左右两翼就会被打垮。
可现在形势陡变,明军的中路突然狂飙疾进,瞬间击溃了后金军最为精锐的白甲兵,前军、中军合为一体,向着后金大汗皇太极所在的黄罗伞盖发动猛攻。
两顶黄罗伞盖,在战场上迅速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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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章 中路突破
明军中路突进,直取皇太极的黄龙大旗,当真是锐不可当。而后金军原以为出动了最精锐的白甲兵,必能立竿见影,将明军的中军一举击溃;没想到被瞬间击溃的反而是白甲兵,立时军心大为动摇。
尤其是负责硬顶关宁铁骑的蒙古八旗,本来已经伤亡惨重,而且几乎无法杀伤对手,只因为大汗皇太极就在身后督阵,害怕落个临阵脱逃的罪名,才兀自死战不退;可现在明军的三千中军又冲了过来,这下蒙古人可再也稳不住阵脚了,立即四散奔逃起来。
后金军的中路一乱,左右两翼也大受影响。本来多尔衮和多铎各自率领正黄旗的一万精骑,已经彻底封死了明军两翼前进的路线。
大队骑兵混战,这是女真人最喜欢的路数。在万骑飞奔的战场上,女真人以数骑的小队为单位左冲右突,看似杂乱无章,却把明军的阵形搅得大乱,就在这种极度混乱中,捕捉稍纵即逝的机会,频频用利箭射杀明军。甚至在二马错蹬这种极近的距离,仍可用弓箭杀敌。
反观明军,虽也竭力死战,但却缺乏女真人那种几乎是与生俱来的灵活与战场上的嗅觉,总想着与敌人对面厮杀,人家却不给你这种机会。不过盏茶功夫,左右两翼的战场上已经尸横遍野,当然阵亡的大多数是明军。
可中路风云突变,也连带着让两翼的战局发生了变化。由于明军的整体阵形是一个大三角,中路突前,两翼稍稍堕后,因此刚才中路的白甲兵是位于两翼女真骑兵的侧后方。
可是明军的中军突施杀着,数百骑白甲兵慌不择路之下,只能斜着插向两翼。他们都是重甲骑兵,冲起来就停不住,再加上有些战马因为爆炸受惊,更是不听控制地玩命向前跑。而两翼的骑兵注意力都放在前面,哪料到侧后方会被自己人冲击,一下子撞得人仰马翻,阵脚大乱。
而明军负责两翼的将领祖大寿和何可纲,都是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怎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在左翼,祖大寿虎吼一声,把因为曾欲投降而产生的羞愧、胆怯和自责全都转化为对女真人的刻骨仇恨,纵马直取对面的敌将多尔衮。而右翼的何可纲也在纵马驰骋之际,抽冷子同时扣上三支利箭,突然向百余步之外的多铎激射而来!
多铎身旁的亲军急忙想纵马拦到弓箭前进的线路上,可那三支箭疾如流星,几乎是离弦即至,又哪里来得及!
千钧一发之际,多铎挥舞马刀连劈三刀,将三支利箭尽数击落。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多铎今年只有十三岁,身手却绝不逊于任何一名女真大将。
可多铎却是有苦自己知,因为这三支箭的力道十分刚猛,虽然自己都封了出去,可也被震得臂膀酸麻,马刀几乎脱手!
见主将发威,两翼的明军士气大振,重新整理队形向前冲锋。而多尔衮和多铎虽欲继续奋战,却见中路兵败如山倒,心想若是大汗有失,在侧翼战场上胜了又有何用?因此也只好下令且战且退,最起码要护住中路的两侧,不能让对方把大汗包了饺子。
再说中路,白甲兵和蒙古八旗溃败之后,皇太极的中军立即直接面对明军的正面猛攻。皇太极大惊失色,虽然他身边还有两千白甲兵,可刚才明军击溃白甲兵的经过,他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实在想不明白明军使用的到底是什么厉害火器,竟有如此大的威力!
北方游牧民族的作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机动灵活。当作战顺利时,固然可以乘胜追击;一旦不利,则会拼命遁走,以免被整体歼灭,造成灭族的严重后果。所以在与汉人军队的对阵中,游牧民族总是进退自如,即使大败,伤亡惨重的局面却极少出现。
后金军亦是如此,皇太极眼见对方骑兵如同排山倒海般压过来,虽然有心死战,但又害怕那些不知名的黑家伙。权衡利弊之下,还是立即做出决定:向两翼散开,避过明军的锋芒!
对于女真骑兵来说,其实这是在战场上临机做出的很常见的决定,也不会影响士气。但蒙古八旗和汉军旗就不一样了,他们一看大汗的黄罗伞盖在对方的冲击下挪了窝,就觉得已经战败了,本来就不算太高的士气一下子跌入谷底,形成了战场上最为可怕的一件事:崩溃。
最先崩溃的是蒙古八旗,他们本来已经被关宁铁骑杀得连连败退,一见大汗都闪了,那自己还在这卖命干嘛,因此更是不顾一切地飞马奔逃。
可他们这一逃,就直接冲击了后面的汉军旗。汉军旗只有少量骑兵,大多数都是步兵。本来他们还想跟在骑兵后面捡点便宜,可转瞬之间风云突变,前面的骑兵都玩命地往回败起来。这些汉奸虽然无耻,但并不傻,骑兵都败了,他们哪还敢上,立即转身逃命。
可是他们是两条腿,如何跑得过四条腿的战马?很快蒙古八旗就乱撞入汉军旗中,人马自相践踏,死伤者不计其数。更有些心急的蒙古人嫌汉军旗挡道,竟然挥刀劈砍。这些汉奸在八旗军队里是标准的低等生物,只能逆来顺受,即使被自己人砍了,还是连个屁也不敢放,只能恨自己的爹妈没给自己多生两条腿。
这种混乱具有极大的传染力,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带动着女真八旗也乱了起来。皇太极眼看战局无法挽回,如果再不扭转这种局面,恐怕后金军就会遭到几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惨败,只得命令各旗将领拼命收拢部队,让开明军全力冲击的正面,在侧翼重整阵形。
如此一来,明军的正面再无大股敌军阻挡,前军、中军和左右两翼的骑兵迅速越过原野,进入了地势渐渐起伏的医巫闾山区域。
但女真八旗不愧是天下一流的骑兵,尽管遭受挫折,还是很快重整完毕,从两个侧翼如同一张大铁钳一般,向明军拖在后面的一万多步兵和三千断后的骑兵钳去!
第八百三十一章 火退敌骑
后金军见无法拦住明军骑兵的正面冲击,便退而求其次,欲将堕在后面的一万多明军步兵拦腰截断。【本书由】这也是后金军的拿手好戏,想当年努尔哈赤在萨尔浒一战成名,正是利用骑兵的出色机动性,连续包围歼灭以步兵为主的明军,以六万大破明军十四万,才一下子打开了辽东的局面。
原本朱由检是布置了一个大三角阵形,步兵被护在大阵的中间,因此之前还没怎么受到冲击。可现在正面之敌已经让开道路,骑兵前进的速度陡然加快,尤其是两翼的边军,好不容易盼到敌军让路,更是急着突围,因此也就顾不上本该由他们保护的步兵了,步兵的两翼一下子暴露在后金军的面前。
皇太极正在为被迫变阵而懊恼,此时便把心头怒火全撒在明军的步兵头上。他亲率最精锐的白甲兵直捣明军阵中,其他后金军见大汗亲自冲锋,亦是士气大振,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凶神恶煞般地向明军步兵扑来。
一万多明军步兵当然也清楚得很,是生是死就在这一战了。虽然他们平时畏敌如虎,然而今夜在强烈的求生欲,以及皇帝亲自率军来救的激励下,也将身体里的能量彻底爆发出来,玩命地向前撒腿飞奔。
当然,步兵在野战中就是再怎么跑,也不可能跑过四条腿的战马;再怎么死战,也不可能是万马奔腾的骑兵的对手。面对缺乏骑兵保护的明军,后金军已经懒得放箭了,他们个个扬起雪亮的马刀,打算用这种最直接、最血腥、最痛快的方法,狠狠地撞击、践踏、劈砍和蹂躏对手,直到他们每个人都流尽最后一滴血!
然而当后金军冲到距离明军两侧不足三十步时,他们突然发现,这些步兵都是双手掌着火把。其实以夜间突围这种军事行动来说,本该是越隐蔽越好,按理是不该掌火把的。可明军不但每人皆掌火把,而且是双手各掌一支。换句话说,这些步兵除了火把之外,并无任何兵器!
后金军当然感到纳闷,心想不拿兵器就上战场,那不是送死么?不过既然明军要送大礼,没道理不照单全收,因此也未多想,继续纵马疾冲。
然而就在双方马上就要接触之时,明军突然将火把往地上一抛。顷刻之间,整个明军所在的区域,突然变成一片火海!
这下自然大出后金军的意外,心想难道明军自知难免,竟要举火**么?
可是火光一起,所有八旗骑兵的战马全都迅速停了下来。动物怕火这是天性,战马也不例外。它们可以在血流成河、尸积如山的战场上纵横驰骋,因为它们知道这是人类之间的厮杀,与己无关。但对于熊熊燃烧的火焰,它们有一种本能的恐惧。
因为它们都是来自大草原,草原被天雷击中引发火灾,烈火燎原、一切生物皆被吞噬的恐怖场景,已经深深植入它们祖先的记忆,并且遗传下来。如今见前方是一片火海,马儿们当然不肯去送死,即使主人拼命抽打,照样驻足不前。
而明军就利用这个机会,硬是从一片火海中穿了过去,突破了后金军的包围圈。就连满桂那三千断后的骑兵,也全都丢盔卸甲、弃马步行,狂奔着通过了这一片死亡区域。
到嘴的肉就这么飞了,把皇太极气得哇哇暴叫!他本来性格沉稳,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然而今夜连续受挫,怒火攻心,正在声嘶力竭地指挥部下强行冲锋追击,忽觉上唇有些温热。用手一摸,却全是殷红的鲜血!
“主子,您流鼻血了!”他的贴身亲卫将领索尼惊恐地叫道。
“流个鼻血有什么打紧…”皇太极自幼跟随努尔哈赤东征西讨,身上伤痕累累,身负重伤、血流如注的事也曾经历过,当然不会把流个鼻血放在心上,便随意用手擦拭。
可没想到鼻血越擦越多,完全无法止住,后来竟流满前胸,甚是骇人!由于失血过多,皇太极感觉脑中一阵眩晕,身子一歪,竟从马上倒撞下来。幸亏索尼,飞身下马将皇太极接住,但此时皇太极已陷入半昏迷状态。
“主子!”索尼连呼数声,皇太极仍然不太清醒。索尼登时如丧考妣,嚎啕痛哭道,“大汗晕倒了!”
他这一哭嚎,后金军更是士气低落。有些距离较远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皇太极已经阵亡了,也都跟着咧嘴大哭起来,一时间哭声震天!
皇太极这才被哭声惊醒,不禁长叹一声,知道这次的阻击战是以失败而告终了。
但他也是个极其顽强的人,绝不肯轻易认输,突然推开索尼,勉强起身厉声喝道:“本汗毫发无伤,你们穷嚎什么?现在敌军还未逃远,还不快去给我追!”
“可…可汉人的那些黑家伙十分厉害,…”索尼嗫嚅着道。
“怕什么?”皇太极怒道,“那东西虽然厉害,却是扔一个少一个,待汉人全扔完了再猛攻不就行了?让汉军旗先上,本汗就不信他们这么点兵力,从锦州那边突进来不说,还能从本汗眼皮子底下突出去!还有,阿济格回来没有?莽古尔泰这个混账东西,平时总自吹自擂如何勇猛善战,这次怎么把汉人援兵放进来,而且我们这边如此厮杀,他还按兵不动?!”
皇太极一通咆哮之下,后金军这才军心稍稳,急忙挥军在后面掩杀下来。这时他们才发现,刚才还是一片火海的原野,此时竟完全熄灭了,只有呛人的烟味还弥漫在战场上空。
仔细一看,却不禁气得七窍生烟。原来明军步兵每人都背着一个大包袱,包袱中装满草料。这些草料本来是战马的饲料,今夜却被派上了特殊用场。明军将这些包袱扔在地上,然后用火把引燃,从远处看,当然是火光冲天;而实际上,着火的就是成千上万个包袱,火场之中仍有空隙让人通行。包袱中的草料烧完了,火自然也就灭了,只剩下些未烧尽的包袱残渣。
皇太极弄清原由,一种被当成猴耍的感觉油然而生,只觉胸中一闷,嗓子一甜,大嘴一张,连口带鼻,再次鲜血狂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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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二章 翻山越岭
医巫闾山做为松岭山的余脉,横亘在锦州与大凌河城之间。大凌河从西北蜿蜒流向东南,夹在山河之间的平原并不很大。朱由检率领着数万明军,迅速冲过这片战场,渐渐进入地形起伏的山区。
山中原有可供通行的狭窄山道,明军待后面的步兵通过后,立即用山石和树枝加以堵塞。朱由检见步兵们个个跑得气喘吁吁,索性让他们把盔甲也脱了下来随意抛弃,希望这样可以延缓追兵赶上来的速度。
其实医巫闾山方圆并不很大,东西最宽处仅三十里左右,海拔也并不很高。但因为两侧都是平原,所以还是显得突兀险峻。明军皆下马翻山而过,越往前行路越难走,再加上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突围大战,体力已经严重透支,速度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此时夜色开始渐渐淡去,朱由检知道离天亮的时辰已经不远了。身后数里外杀声渐近,明军中有些士卒却越走越慢,甚至坐在地上不肯起来。尤其是一些骑兵,不但不能骑马,还得牵着马爬山,比步兵更累,不禁口出怨言。
朱由检心急如焚,索性攀上一块巨石高声喝道:“将士们!我们现在突围成功了,但是战斗还没有结束!鞑子还在后面追赶,前方也有重兵挡路,我们惟一的生路,就是利用脚下的山地!”
见众军肃立倾听,朱由检喘了口粗气继续道:“朕也知道,你们现在翻山越岭都非常累,很想休息一会儿。但是请你们想一想,一会儿鞑子追来,同样要下马翻山。我们如果能咬紧牙关甩开他们,就能平安地返回宁远或是山海关;如果坚持不住,让鞑子追上了,那之前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相信朕,只要你们不放弃,朕不会抛下一个士兵!”
众军这才明白皇帝故意走荒山野岭的良苦用心,本来低落的士气重新振奋起来,再次加速前行。有的一边走还一边议论道:“老王,万岁爷真是用兵如神,我算是服了!鞑子的白甲兵厉害吧?可硬是让万岁爷一顿手榴弹给炸了个人仰马翻,只能乖乖让路!都他妈给我打起精神来,谁要是掉了队,让万岁爷襙心了,我非揍死他不可!”
“废话,你不服行么?万岁爷神机妙算,早料到鞑子会派白甲兵挡路,要不怎么故意在前军和中军后留下一个空隙呢,我早猜出来了,那就是引诱鞑子上钩的!”
“你拉倒吧,你就是个事后诸葛亮,早前怎么不说?这还不是万岁爷最厉害的地方,如果是祖总兵和何将军率领咱们突围,咱们应该也能突出来一部分,不过步兵肯定全都完犊子了。这就是万岁爷比他们高明的地方,一把大火吓退敌兵,当年诸葛亮的空城计也不过如此!诸葛亮姓朱,万岁爷也姓朱,你也姓朱。你说人家怎么就那么聪明,你就长个猪脑子呢?”
“你别在这胡说八道,诸葛亮是姓朱么?他是姓孔叫孔明,诸葛亮是他的外号!”
众军一边戏谑打闹着一边赶路,果然不再感觉疲累,行军速度大为加快。朱由检听着士卒们的议论,一方面为他们的文化素质之低感到哭笑不得,一方面也为他们的质朴和坚忍而深受感动。
刚才的一战,确实是经过了朱由检的精心安排。早在他决定偷偷离开京师,赶赴辽东撤回边军之时,他就想到过可能会出现后金大军围城的局面。死守固然是坐以待毙,突围则正中建虏下怀。如何才能既顺利突围,又将伤亡降到最低,是朱由检反复思索的最大问题。
他曾经想过派大批援军赶赴辽东,将李定国、解胜、郝永忠的秦兵,甚至是三大营的部队全都带上,利用兵力的优势吓退后金军。可是如此大规模的出动,必须要经过长时间的准备和动员,最起码这么多人的粮草得备齐了,而现在显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而且秦兵长于火器,但几位将领现在率领的都是轻骑兵,大批火器弹药还滞留在陕西,没来得及运到京师。即使京师里有一部分储备,如果不带火器仅靠骑战,那就是以己之短击敌之长,搞不好解围不成,反会遭到惨痛失败;如果携带大量火器弹药,又必然会延缓行军速度,说不定还没赶到战场,边军已经全军覆没了。
因此在思虑再三下,朱由检还是决定仅带李来亨的三千轻骑,携带少量的鸟铳和弹药,但每人都要带上十几颗手榴弹。因为突围必是野战,不论是鸟铳还是鲁密铳,击发速度都太慢,鞑子不会给明军在马上装弹的机会;但手榴弹就不同了,只要引燃往外一扔,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全部扔出去。虽然还是存在一多半无法炸响的问题,但还是比鸟铳更适合突围战的需要。
刚才的一战,也完全印证了朱由检的判断。至于让步兵负草举火把突围,就完全是神来之笔和撞大运了。因为他深知敌众我寡,步兵在野战中又处于完全的劣势,就是拼死厮杀也起不了多大效果,万般无奈之下才这样赌了一把。其实朱由检的心中,是做好了这一万多步兵全都没冲出来的准备的。现在居然伤亡甚轻,朱由检是不信鬼神,否则真要大念上帝保佑、阿弥陀佛了。
翻过几道山梁,身后的喊杀声暂时弱了下去,天色也渐渐放亮,医巫闾山西南的锦州城已经隐约可见。趁着暂时休息的当儿,朱由检把众将聚在一起,商议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还要不要救锦州。
这时众将异口同声,都坚决反对再冒险去救锦州。因为锦州本来守军就只有八千,同样以步兵为主,连日被攻之下,肯定伤亡惨重。如果冒着损失数万刚刚突围出来的边军的危险,去救数千疲卒,肯定是得不偿失。不如舍下锦州,直接赶回宁远,最起码还能保住这几万人。
朱由检还在犹豫,觉得这么做对锦州守军未免太过残酷。袁崇焕却不顾一切地厉声道:“陛下,慈不掌兵!小不忍则乱大谋,望陛下以大局为重、社稷为重,万不可冒此大险!”
朱由检其实也知道众人说得在理,长叹一声,正要下令从西北方向绕过锦州,忽听西南杀声大震,疾速向医巫闾山迫来!
第八百三十三章 合兵一处
黎明将至,东北大地仍被一片寒冷的雾气所笼罩,即使是登高遥望,也无法透过浓雾看到太远的地方。锦州方向虽然杀声大震,但朱由检等人却什么也看不到,甚至无法分辨出这喊杀声到底是明军还是后金军。
不过从常理来判断,明军困守孤城,能守住城池已经不错了,更不要说来增援大凌河。相反,后金军却有可能听到了大凌河这边的喊杀声,派出一部分军队来夹击明军。如果真是这样,数万明军将陷入腹背受敌的险境!
军情紧急,朱由检立即做出安排,一方面派关宁铁骑断后,防止大凌河方向的敌人追赶上来,另一方面派李来亨的三千轻骑堵住锦州方向的山路。其余部队则继续翻山越岭,沿着医巫闾山的走向折向西北。只要再走几十里山路,就可以从锦州以北转入绵延数百里的松岭山。松岭山区层峦叠嶂,藏个几万人不成问题,那时就相对安全了。
李来亨立即率领部下将入山的道路封死,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浓雾,静静地听着杀声渐近。过了顿饭功夫,只见前方烟尘大起,迷雾中人影晃动,李来亨立即暴喝道:“上马!”
三千轻骑立即做好战斗准备,刚要冲锋,一个眼尖的骑兵突然失声叫道:“团长你看,好像是自己人!”
李来亨定睛一看,可不是,从浓雾中蓦然现身的,竟是大约两千明军!这些明军骑步混杂,个个盔歪甲斜,气喘吁吁,有不少还带着伤,看起来惨不忍睹。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隆隆的马蹄声响彻大地,想必是后金军穷追不舍!
李来亨忙策马上前,高声问道:“对面来的可是锦州守军?”
“正是!”对面一员老将也望见了李来亨这支部队,大喜过望道,“我是锦州守将、副总兵朱梅,对面可是大凌河守军?一定要死守山口,鞑子追上来了!”
李来亨虽没见过朱梅,但也听朱由检提起过。一见此人相貌,再加上对方的狼狈相,已知是锦州守军无疑,当即大吼一声道:“老将军请速退入谷中,后面的追兵交给末将了!”
“后面是莽古尔泰亲率大军追来,兵势甚锐…”朱梅剧烈喘息着奔到李来亨近前,李来亨这才发现他已经受了至少三四处伤,背上还钉着一支箭,殷红的鲜血把铠甲外面的征袍全染红了。而他麾下的将士也好不到哪去,几乎是人人带伤,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李来亨忙命三千轻骑迅速上前列阵,并把这支残军放了过去。转眼之间,追兵就已经杀至,成千上万名女真骑兵一边狂暴地嘶吼着,一边不停地开弓放箭。看来这支明军就是这么一路被赶过来的,路上不知牺牲了多少!
“我贼他妈的狗鞑子!”李来亨勃然大怒道,“弟兄们,给他们点铁瓜尝尝!”
一声令下,三千轻骑故技重施,纷纷点燃手榴弹抛了出去。而对面的后金军并没吃过这玩意的苦头,还以为明军扔的只是石块之类的东西,根本没当回事,还是玩命地往前冲。
这下他们可倒了大霉。刚才追击锦州守军杀得性起,后金军的阵形十分密集,也根本没想到还有明军敢于阻击。这下成百上千个手榴弹扔过来,可比对白甲兵的杀伤力大多了。白甲兵好歹还有三重护甲,多少能抵消一些爆炸的能量,这些骑兵却是照单全收,顷刻之间就有数百骑兵在隆隆的爆炸声中坠马。这里已经不是平原,地势起伏不定,前军坠马,一下子把后军的道路都堵死了,后金军登时阵形大乱。
趁着这个机会,李来亨率部且战且退,隔一会儿便抛出十几枚手榴弹。这时对面的后金军已经知道了这些黑家伙威力惊人,也不敢追得太近了。
就这样,两千多锦州守军和李来亨的三千轻骑顺利地退入医巫闾山的山口。大军通过之后,明军立即用乱石和伐倒的大树阻断山路。后金军全是骑兵,在平原上来去如风,遇到这种情况却是寸步难行,被明军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不多时,得到消息的朱由检急率袁崇焕及众将赶来接应。朱梅之前一直以为是祖大寿来救自己,现在一见竟是朱由检,当即感动得嚎啕大哭!
朱由检赶忙劝慰一番,并命令各军立即下马翻山。因为他们现在还没有脱离险境,医巫闾山两侧是十几万后金大军,一旦被追上,那就前功尽弃了。
锦州守军虽然个个带伤,但是在强烈的求生**和皇帝御驾亲征的激励下,还是强打精神,互相搀扶着勉励前行。此时黎明已经到来,放眼望去,数万明军正艰难而执着地翻越着积雪未化的医巫闾山,那场景既悲壮又动人,还真与红军翻越大雪山有些相似。
朱由检这时才有暇问起朱梅此前经过。朱梅黯然道:“陛下,末将死罪,锦州城已经失了!”
其实这也是不言自明的事,守军都跑出来了,锦州就成了一座空城,当然会落入敌手。朱由检也根本不在意于此,本来他就是要放弃锦州的,他真正关心的是人。
听罢朱梅的介绍,朱由检等人也是不住感慨。原来莽古尔泰围攻锦州,他可不像皇太极那样还想着劝降守军,从一开始就是疾风暴雨般地攻城。这十余天以来,每天他都疯了一般迫着汉军旗玩命攻城,若不是锦州城坚炮利,就凭朱梅手下区区八千边军,恐怕早就失守了。
饶是如此,守军也伤亡惨重,到昨夜已经仅剩不到四千人了。正在绝望之际,大凌河方向突然火光冲天,后金军又开始莫名其妙地大规模调动,看意思是要赶往大凌河。
朱梅一想反正锦州也守不住了,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冲往大凌河与祖大寿合兵一处。因此瞅准机会便全军杀出城来。后金军倒没想到锦州守军会突然杀出,措手不及之下,才让朱梅逃了出来,不过这一战明军又折损过半,现在只剩两千人了。
“朱将军,你的决定很正确。不但无罪,反而是大功一件。”朱由检听罢眼眶潮红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留住有用之身,将来我们一定还会杀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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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四章 万水千山只等闲
地球自数十亿年前诞生以来,叠经太古代、元古代、古生代、中生代和新生代,其间山海互化,风云变幻,不知经历了多少浩劫。【本书由】单是距今最近的新生代,就经历了两次大的冰川期。
其中最近的一次,称为“第四纪冰川期”,起于二三百万年前,终于约一万年前。正是由于第四纪冰川期的结束,才使得地球变暖,并且一直平稳保持了八千多年。这期间河流孕育,植物繁盛,人类正是借着这个有利条件勃然兴起。
可是在这万年之间,气候亦非一成不变。其中最显著的一次气候变化,就是著名的“小冰河期”。这个时期从十六世纪初开始,一直延续到十七世纪中期。由于气温骤然变冷,世界各地的粮食均大幅减产,哀鸿遍野,民不聊生,也直接导致了人类社会的持续动荡。
而朱由检穿越而来的这个时代,正是“小冰河期”的中段,也是千年以来最为寒冷的时期。时间已是阳春三月,按理说早该冰雪消融,大地回春,可辽西绵延数百里的松岭山脉,仍然是一片银装素裹,举目四望,尽是一派壮丽而又荒凉的景象。
老天爷似乎还嫌天气不够冷,如刀的西北风又裹挟着漫天雪花洋洋洒洒地下了数天。可是就在这种极端恶劣的天气之下,却有一支数万人的部队,排着长长的队列,手牵着手、肩并着肩,深一脚浅一脚,艰难而又执着地跋涉在一片银白的群山峻岭之中。
“将士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松岭逶迤腾细浪,大小凌河走泥丸。渤海水拍觉华暖,重关横锁辽东寒。更喜北国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
“好!!!吾皇万岁万万岁!!!”
“喂喂喂,朕看你们赶路辛苦,给你们念首诗解解乏,你们听着就行了,瞎嚷嚷什么?不怕把鞑子招来?”
“万岁爷放心,鞑子做梦也不知道我们都走了这么远,已经快到家了!嘻嘻!”
这支部队正是从大凌河和锦州突围出来的数万边军。行军是如此艰难,可整个队伍却是情绪昂扬,欢声笑语不断。大明崇祯皇帝朱由检也和士兵们一起携手前行,刚才翻过一道山岭,见众军十分辛苦,便念了首诗给他们解解乏,更是引发众人的一片欢呼。
过了片刻,面容黝黑、头发和胡须上却落满白雪的袁崇焕喘着气追了上来,挑起双手拇指大赞道:“圣上此诗将松岭山、大小凌河、渤海、觉华岛、山海关等辽东山河巧妙入诗,对仗工整,浑然天成。更难得的是气势磅礴,意境高远,极能振奋军心。尽管扛风冒雪,但圣上不以为苦,‘更喜’一句,便激起将士们对大好江山的热爱,果是‘三军过后尽开颜’!臣一路翻山观雪有所感悟,也想咏诗言志,可与圣上此诗一比,简直判若云泥,只好作罢了!”
朱由检尴尬地笑了笑,也不好多做解释。其实他哪有这份才情,不过是照搬了老人家的《长征》七律。因为路线和景物不同,只好把里面涉及到具体地方的个别字词改了,朱由检心中还颇觉惴惴,生怕唐突了老人家。
“万岁爷就是厉害,文武双全!”旁边一个胆大的边军兴高采烈地说道。
这几天朱由检与将士们一起翻山越岭,从不摆皇帝架子。初时普通士卒见了他,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可几天下来,见皇帝平易近人,从不无端生气,还特别喜欢与士兵们凑在一起拉家常,遇到山势陡峭之处,也和普通士卒一样,手拉肩扛,将体力不支的伤兵推过去。时间一长,士卒们都喜欢上了这个年轻的皇帝,只要主将不在身边,也敢主动和朱由检说话。
另一名边军接口说道:“那还用说!对了万岁爷,小人看万岁爷的亲军都挂着那些黑家伙,能不能以后给我们也都配发?这玩意简直太厉害了,我们要是每人带上几十个,早把鞑子炸得屁滚尿流了!”
朱由检听了把眼一瞪佯怒道:“连名字都不知道还想要?记住了,那叫手榴弹!想要可以,但是回去以后都得给朕刻苦训练。要是现在给你,弄不好你伤不着鞑子,反把自己炸成大黑脸了!”
众军哄笑之际,朱由检又语重心长地道:“别看手榴弹威力巨大,想靠这一样东西战胜鞑子,那可想得未免太简单了。”
“可是突围的时候,不是把鞑子最厉害的白甲兵都炸死不少么?”那边军有些不服气地道。
“来,你告诉他!”朱由检随意叫住一名李来亨手下的秦兵道。
这位秦兵微微一笑道:“遵旨!这次能取得不错的战果,是因为我们要突围,而鞑子不让我们突围,拼命拦着,双方距离很近,手榴弹才能发挥威力。如果是在开阔的平原上野战,鞑子又知道我们手里有这些厉害家伙,他们还会傻乎乎地往上撞么?”
“嗯…那倒是不会,鞑子鬼得很呐!”边军纷纷点头道。
“对啊。鞑子肯定会从很远的距离放箭。手榴弹抛不到那么远,我们进鞑子就退,万岁爷说过,这种战术叫‘放风筝’,咱们就是有再多的人马、再多的手榴弹,打不着人家也是白瞎。”
朱由检满意地点点头,又转对众军说道:“听明白了没有?打仗不能光凭一股子不怕死的狠劲,要动脑子!你们什么时候能像他一样,打完一仗不管输赢,能说出来个一二三,早晚能战胜鞑子,收复失地!”
众军既惭且服,再次加快了行军速度。这时李来亨从前面飞奔回来,朱由检忙迎上去低声问道:“探查清楚了么?”
李来亨也压低嗓音道:“圣上,哨探将附近百里的范围都探查过了。鞑子的大军停在大凌河和锦州,没有继续南下。现在我军已在宁远之西,向东十五里就可以进城了。请旨,是不是马上折向东行?”
“不,严密封锁消息,继续向南,就说宁远还在前面。”朱由检双眉紧锁,望着东面宁远的方向道,“希望孙承宗能以大局为重,坚决执行朕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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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五章 退回山海关
四天之后,当雄伟的山海关突然出现在眼前,数万边军全都感到愕然。因为在连绵不绝的松岭山中跋涉数日,周围的景致又异常单调,他们早就丧失了距离感,甚至连方向也辨不大清了。明明是要回宁远,怎么一下子走过了二百里,跑到山海关来了?
只有军中的高级将领才知道,崇祯皇帝已经将关外所有城池全部放弃了,包括宁远在内。临时坐镇宁远的孙承宗按照朱由检的旨意,在援军从松岭山秘密北上的同时,也派出数千士卒沿着辽西走廊缓缓推进。但一遇到后金军的侦察骑兵,立即缩回宁远,给后金造成畏敌如虎、不敢北援的假象。
而与此同时,宁远城已经开始大规模撤离。除了城中的边军以外,还有大量的家属、农户,也都被强令退入山海关中。所谓破家值万贯,老百姓们当然舍不得自己的家当,但孙承宗晓谕军民:不日后金军即将大举入寇,宁远已不可守。凡随大军退回山海关者,朝廷会补偿银两、粮食,还会划分耕地;若是不肯走,则以通敌论,不分男女老幼一律斩首。
在这道蛮不讲理的命令之下,老百姓们就是再舍不得走,也不敢有片刻停留了。不过几天时间,宁远、前屯及附近十余处明军据点,已是人去城空。但凡值点钱的东西,老百姓全运走了;实在运不走的,则加以捣毁。
边军也运走了所有粮饷、弹药,尤其是城墙上的大炮,更是重点保护对象,派重兵沿途护送到山海关。但奇怪的是,朱由检特意叮嘱孙承宗,不得破坏城墙和房屋,只要是空的就行。
除了宁远城之外,东面的觉华岛也奉命全体撤离,守军和眷属们乘坐着数百条大大小小的船只,直接赶到山海关,倒是比陆路快得多。
孙承宗是最后离开宁远城的。望着巍峨雄壮,却是渐渐变小、消失在东北方地平线上的城墙,这位三朝元老不禁黯然神伤。关宁锦防线是他毕生得意之作,可皇帝一句话,他的心血就全白费了!数年来朝廷为了这几座城池,花费了上千万两白银,至此也全打了水漂!
可是就算再想不通,皇帝已下严旨,而且专让孙承宗督办,这位忠心耿耿的老臣还是不折不扣地执行了。当在山海关前接到皇帝以及他带回来的数万和叫花子一样的边军时,孙承宗终于再也止不住委屈的泪水,跪在朱由检马前放声痛哭。
他这一哭不要紧,本来边军已经极度疲乏,此时突然得知宁远已经放弃了,连带着那边的房子、田产,一切的一切全没了,一路上勉强维持着的士气一下子跌入低谷,也都嚎啕大哭起来。
朱由检心里当然也不好过。虽然他本来就要暂时放弃山海关外的一切土地,因此丢了大凌河、锦州乃至宁远,他都并不心疼;但是在大凌河及锦州的守城、突围战中,还是有近万边军阵亡,这才是让他痛彻心扉的重大损失。
不过眼见孙承宗悲痛欲绝,朱由检还是勉强打起精神笑道:“尚书大人,此役虽然损失不小,朕好歹把大部分边军救了出来,朝廷并未损伤元气。如今且稳守山海关,同时注意打探建虏的动向。辽东局面如此,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尚书大人也不要过于心急了,尚须从长计议。如今还是先让大军入城吧。”
孙承宗这才止住悲声,与辽东巡抚高第、刚刚从去蓟州的半路返回的赵率教等一起把朱由检等人迎入城中。
刚一进城门,突然从旁边蹿过一人,拉着朱由检的战马又哭又笑。朱由检定睛一看,原来是多日未见的赫尔哲,忙跳下马来歉然道:“本想着去皮岛几天就能回来,哪知道后来又发生这么多事。你在山海关住得还习惯吧?”
赫尔哲却把脸一沉,又快又急地道:“万岁爷心也太大了,这么多天把人家扔在这里不管,人家都快急疯了!”
孙承宗和袁崇焕等人见一个女子竟然当众训斥皇帝,立时把脸沉下来,刚要厉声斥责,却见朱由检拉着赫尔哲的手,低声下气地道:“朕也是身不由己嘛。怎么样,京师那边有什么动静?”
“你自己看好了!”赫尔哲气鼓鼓地从随身携带的挎包中取出一大叠经过破译的密奏,一股脑摔入朱由检怀中,扭头便跑开了。朱由检则是满脸尴尬,顾左右而言他道:“那什么,将士们一路辛苦,食宿得尽快安排好,连朕在内,多少天都没吃过一次热乎饭了!”
众人这才看出些端倪,只得忍着笑陪朱由检进入原来的经略府。当然,由于朱由检已经裁撤辽东经略,现在这里已经改名为巡抚府了。
朱由检先是与众人狼吞虎咽地喝了几碗热粥,出了一身大汗,这才将体内积攒的寒气痛痛快快地驱赶了出去。然后立即聚将议事,孙承宗、高第、袁崇焕、满桂、赵率教、祖大寿、何可纲、朱梅、曹文诏等重要将领全部出席。
首先,朱由检当着众将的面正式宣布裁撤辽东经略一职,高第改任辽东巡抚,袁崇焕回京另有任用。并且通报了毛文龙因罪被逮入京、皮岛由黄龙接任、统归高第节制的情况。这算是给袁崇焕留了个面子,其实众将都知道,袁崇焕实际上是因为越权擅杀毛文龙而被免职了。
接下来是对辽东边军的安排。赵率教仍然调至蓟州,满桂与祖大寿同守山海关。这样一来,驻守山海关的边军达到六万多,从兵力上来说确实是不少了,也改变了之前辽东边军分驻山海关、宁远、锦州、大凌河等处,力量较为分散的局面。
其实朱由检是很想撤掉祖大寿的。但是考虑到他在军中很有威望,如果骤然将他免职,可能会引起军心浮动,甚至哗变,所以朱由检也不得不暂时隐忍。不过做为对他的制约,朱由检将朱梅和何可纲都升为总兵,这样一座山海关之内,就有了满桂、祖大寿、朱梅、何可纲四位总兵官。
接下来众人又讨论山海关的具体防务,正专心致志之时,忽见侍立在议事厅内的两名中军不时抓挠腋下和裆部,并且一个劲地哆嗦不止。孙承宗大为不悦道:“陛下在此,你们两个怎么如此不注意仪态?”
那两名中军吓得赶紧跪倒,却是上下牙床打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呼吸越来越急促,突然身子一歪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