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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饱吹饿唱     崇祯:重征天下txt下载     崇祯:重征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三百九十三章 中南乱局(二更)

    ();    真腊国王奔哈托及群臣七嘴八舌,向张煌言详细介绍了安南入侵的前因后果。

    原来在这片被朱由检称为“中南半岛”的土地上,自古以来便有人类繁衍生息,并由部落逐渐形成国家。但由于地处热带,虽然雨量充沛,但也多发灾难,更兼地形复杂,交通不便,因而发展速度远远及不上中国,各国国力也相对较弱。

    在这些国家中,疆域较大实力较强的有六个。最西面的是缅甸,中部有寮国暹罗真腊三国,东面则是安南和占城。这六国关系一向不睦,经常互有攻伐,实力此消彼长,维持着脆弱的平衡。而在大明立国后,这几个国家出于各种考虑,多在名义上成为大明的藩属国。由于惧怕互相攻伐引起大明的干涉,各国之间暂时消停了一段时间。

    可惜好景不长,从嘉靖年间开始,大明国力逐渐衰弱,自顾不暇,哪有功夫理会这些“化外之地”。于是这些国家中的一些野心家便蠢蠢欲动起来,企图通过武力打破原有的秩序。

    这其中最为狂妄的是缅甸,该国选择直接挑战大明,自嘉靖年间起就不断派军队袭扰云南边境,杀害边民,与云南边军的小规模战争一直不断。到了万历年间,明神宗忍无可忍,增兵云南打击缅军,名将邓子龙和刘铤都是在对缅战争中脱颖而出的将才。缅军虽然遭到沉重打击,但仗着云南及缅北地区地形复杂,总能摆脱明军的追击,使这场战争持续了几十年之久。

    与缅甸的有勇无谋相比,安南则要阴险得多。其国之地,在秦汉时原属中国。秦始皇南征百越之后,在岭南设桂林南海象郡三郡,其中象郡便是后来安南之所在,以其地多森林,常有大象出没,故此得名,后亦称交趾。此后直到隋唐时期,象郡地区一直直属中央朝廷管辖,并设置郡县,是毫无疑问的中国领土。

    直到唐末藩镇割据,天下大乱,后又有五代十国,中原地区四分五裂,征伐不休,给了野心家以分裂的机会。本为交趾州牧手下将领的吴权击败当时的南汉军,自立为王,正式脱离中国。但为防止中原政权报复,从立国之初便奉中原朝廷正朔,成为中国的藩属国。

    其后历经多朝,到永乐年间,当时的陈朝发生权臣胡一元篡位事件,陈朝国王之子陈天平辗转逃至中国,向成祖朱棣哭告前情。恰逢胡一元为了讨好大明而遣使入贡,他不敢说自己是篡位,谎称陈朝国王禅位,企图蒙蔽朱棣。结果陈天平和贡使在金殿对质,谎言不攻自破。

    朱棣当时刚登帝位没多久,还没想对安南用兵,只想息事宁人,便令贡使回信,谴责胡一元的篡位撒谎行为,要他痛改前非,迎陈天平回国即位。没想到胡一元很快就答应下来,朱棣还很高兴,便派一支军队护送陈天平回国。

    没想到胡一元胆大包天,他表面上答应,实则是要把陈天平诱回国内。当陈天平一行进入埋伏圈后,安南军伏兵尽出,大开杀戒,不但杀了陈天平,就连护送的明朝官员也杀了几个。而后还恬不知耻地上表称陈天平是个冒牌货,不得不杀之以儆效尤,并非意欲冒犯大明,请求大明宽恕。

    可朱棣是什么人,岂是那么好相与的?成祖勃然大怒,立即发兵八十万,张辅为主帅,以排山倒海之势南征安南,很快就击溃胡一元的军队,擒获胡氏父子,解送京师。此时陈氏之后已经死绝,无人可继国王之位,朱棣便在其地重设交趾行省,交趾再次回到了中国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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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几年之后,安南复叛,明军失利,不得不退出交趾。夺得王位的黎氏一如胡一元,表面上对大明很恭敬,实则恨明入骨,一直在暗中积蓄实力,妄图报当年“灭国”之仇。但是直接武力入侵大明他是不敢的,于是把目光转向南面,通过攻伐寮国占城等国扩张实力。寮国实力有限,很快便沦为安南的藩属国。

    而在攻伐占城时,安南国内又发生了动荡,黎氏被架空,郑氏掌握了朝廷实权,人称“郑主”,与日本的“天皇”和“将军”颇有几分相似。与此同时,南征占城的阮氏不满郑氏,拥兵自重,人称“阮主”。郑主与阮主都想消灭对方,再除掉傀儡黎氏,进而吞并诸国,最终挑战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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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中南诸国相比,安南武力十分强盛,号称带甲百万。尤其是阮主,还颇具战略眼光,从葡萄牙人那里购得鸟铳和佛郎机炮,迅速打败了占城,占城国王成了阮主的傀儡。

    而后阮主又以占城为跳板,向西面的真腊突然发动进攻。真腊一则猝不及防,二则一向武备松弛,根本不是阮主军队的对手,很快就丢掉了“水真腊”,也就是土地最为肥沃的湄公河三角洲地区,退守金边也守不住,现在国王奔哈托前脚刚跑到磅逊,后脚安南人就追了上来,若不是碰巧遇到明军,恐怕真要亡国了。

    张煌言听罢,对中南半岛局势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他对安南的侵略行径也很气愤,再想到过去安南如何对大明反复无常,尤其是还占据中国故地,更让他胸中郁闷难平。

    不过他冷静下来一想,明军是否要介入这场战争,是事关大明政治军事经济等各方面的大事,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绝不是自己区区一个使节能决定的。于是对奔哈托诚恳地道:“此乃大事,臣做不得主,须奏明圣上,请旨定夺。”

    奔哈托一听又急了,苦苦哀求道:“张大人,若要奏明皇帝陛下,恐怕至少需要一年半载。而安南军队已经兵临城下,说不定明日又来攻城,远水如何解得近渴!”

    张煌言一听人家说得确实有理,再说自己可是身负重任,打算与真腊谈合作的。如果真腊被灭,自己和谁谈去?因此略一思忖便道:“发兵助战,决计不可。但我军如被安南人攻击,自然可以还击!”

第一千三百九十四章 义斥退敌

    是夜宴会尽欢而散。 ..虽然张煌言一再声明在未得到旨意之前,不会介入安南与真腊之间的战争,但只要使臣和明军留在磅逊城不走,真腊就无异于获得了一张护身符。

    果不其然,第二天清晨,安南军便重返磅逊。这次他们出动了两千多人,比上次兵力更多,并且由所谓的顺义侯征南将军阮有进亲自带队。然而一望见城头有荷枪实弹的明军驻守,阮有进便不敢再上前了。

    昨天吃了大亏的先锋阮兴武,是阮有进的族弟,性格十分鲁莽。他见城头明军不多,便撺掇道:“将军大人,昨天属下是被明军偷袭,猝不及防才吃了亏。现在他们只有几十人守城,我们兵力比他们多几十倍,何不一鼓作气猛攻城池,把城里的人杀个干净!”

    “住口!”阮有进黑着脸喝斥道,“现在想起一鼓作气来了,进兵的时候,要不是你贪图享受,一到晚上便在营中花天酒地,延误了时日,本将军早拿下磅逊了,怎会惹出这么大麻烦!现在明军来了,虽然他们只有几十人,但有,人家可是人人都有火枪,我们得死多少人才能冲上去?再说他们的战舰上还有火炮,即使战局不利,还可以登船开炮,我们也奈何不得。”

    “不过真腊国王奔哈托就在城中啊!”阮兴武还不服气地道,“就算我军伤亡惨重,只要杀了奔哈托,就灭掉了真腊,明军的战舰也不可能总赖在这里不走吧?”

    “你懂什么!”阮有进怒骂道,“你以为本将军会顾忌区区一艘战舰么?可是得罪了大明后患无穷,现在主上对抗北朝已经很吃力,如果我们引得大明联合北朝来攻,主上非杀了你我不可!”

    “那...那怎么办,将军大人?”阮兴武不敢再嘴硬了。

    阮有进眨巴着狡诈的小眼睛想了一会儿,决定亲自出马与明军交涉。他命令部下后退一箭之地,自己则仅带几名亲兵缓步接近城墙,并在百步之外停了下来,让一名亲兵前去喊话。他自己之所以不再往前走,是因为他估计这个距离还在明军火枪的射程之外,再往前走就不好说了。其实他哪里知道,这三十名明军中亦有配备燧发鲁密铳的狙击手,只要想打,完全可以把他一枪爆头。

    这时张煌言已经闻讯赶来,见安南人来喊话,便准备出城交涉。奔哈托等真腊君臣急忙劝阻,极言安南人不讲信用且心狠手辣,出城风险极大。张煌言却淡然笑道:“苍水虽是一介书生,却身为使臣,代表大明形象,岂可让安南人小觑了?”说罢仅带了一名翻译便昂然出城。当然,城头上的明军狙击手早已瞄准阮有进那几个人,只要稍有异动,几秒钟之内就可以把他们全部解决。

    须臾张煌言便到阵前,阮有进忙独自上前几步深施一礼,同样改用汉话恭敬地道:“天使在上,越国端郡公顺化广南总镇大将军治下,征南将军阮有进有礼了!”

    这句话虽然语气很恭敬,张煌言听得却很不舒服。因为安南自立国之初便是中国的藩属国,其国名“安南”二字还是南宋孝宗赐名。可是昨天阮兴武却自称“大越国”,今天阮有进虽然把那个“大”字去掉了,但仍自称“越国”,暗含着对“安南”这个国名的不认可,间接地显示出其不甘居于大明之下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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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临行之时,朱由检特意嘱咐过张煌言,出使时不要有“天朝上国”的心态,即使对方对大明很恭敬,也要主动平等对待。因此既然阮有进客气,张煌言也拱手为礼道:“大明使臣五经博士张煌言有礼了。敢问将军,今日兴师动众而来,所为何故?”

    阮有进是“阮主”手下的得力干将,可比阮兴武狡猾得多。他当即媚笑道:“天使万勿误会,小将来此绝不是要与大明作对,实是真腊无故攻打占城,我主主持公道,这才兴兵伐罪。万乞大明勿受真腊蛊惑,待小将擒住真腊国王,无论真腊允诺给大明任何好处,我越国当双倍奉上,天使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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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煌言听罢冷笑一声道:“阮将军也不要误会,第一,本使臣并不是来助真腊与你安南交战的;第二,大明也未受真腊任何好处。然而,你说真腊如何攻打占城,本使臣并未可是安南军占领真腊大片国土,屠杀无辜真腊百姓,本使臣可是全里。到底谁是谁非,安南与真腊各执一词,我现在并不清楚;在没有大明天子的圣旨之前,明军也不会介入你们的冲突。

    “本使臣现在只有一个请求:请你退兵,退出真腊国境之外。万事以和为贵,不管谁对谁错,只要停止战争,化干戈为玉帛,对你们双方都有好处,我大明亦乐见之。”

    “那怎么可以!”阮有进装出一副苦瓜脸道,“真腊人一向狡诈,我们若是撤兵,天使您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又去攻打占城。再说小将是奉了主上严命,一定要擒获真腊国王这个元凶,不抓住奔哈托,小将也没法回去复命啊...”

    “不必多说了。”张煌言冷冷地打断阮有进道,“真腊国土被你们占了一多半,收复国土尚不可得,难道还有余力去打占城么?是不想退兵,不过你奉了你主严命,本使臣亦有圣命在身。圣上要我出使真腊,我怎能坐视真腊国王被你抓走真腊百姓被你肆意屠杀!本使臣言尽于此,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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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到这里就算是谈崩了。在这一瞬间,阮有进目露凶光,可是他也知道攻击明朝使臣的严重后果,因此不得不暂时隐忍,又深施一礼,这才悻悻退下。也幸亏他没有轻举妄动,否则鲁密铳一响,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当然,安南军贼心不死,不可能就这么撤走。但是只要明军在,他们也绝不敢随意攻打磅逊。张煌言稍稍松了口气,现在他的出使任务才算正式开始。

第一千三百九十五章 大明国书(二更)

    回城之后,张煌言向真腊国王奔哈托正式递交国书。 ..这封国书一式三份,分别以中文高棉文和通行于东南亚地区的波斯文写就,主题由朱由检亲自撰写,当然也经过了徐光启等人的润色,使之更有文采。

    过去大明的国书一般都流于形式,无非是说些“该国国王事明甚恭,朕当厚赏之”之类的套话。这回却不然,国书的篇幅非常长,里面尽是“干货”。其内容主要包括:

    一,向真腊示好。朱由检开篇明义,并不像明朝过去的国书那样,先强调对方要如何对自己恭顺,而是指出两国虽然远隔重洋,但关系一向融洽,并特意用“友邦”称呼真腊。虽然是简简单单两个字,意义却非同寻常,因为长久以来,中国一直是真腊的宗主国,而且双方都认可这一点。现在朱由检主动提“友邦”,友就是朋友,朋友之间自然是相互平等的,这就等于是大明主动放弃宗主国的身份,只不过还没有明确说出来而已。

    二,请求与真腊加强联系。从官方层面,此次派张煌言出使算是第一步,后面便是邀请真腊遣使回访。过去明朝的藩属国进贡标准是三年一贡,但不是强制要求,几十年不来也无所谓。其实倒不是真腊不愿意来进贡,事实正好相反,所有藩属国都希望多进贡,因为明朝对属国实行怀柔政策,有贡必有赏,而且为了显示“天朝上国”的强大实力,赏赐远远超过进贡,时间长了,便成为财政上的沉重包袱。后来规定三年一贡,美其名曰减少属国的负担,其实是明朝自己负担不起了。

    现在朱由检则提出,希望两国每年至少要互访一次,不单是真腊使臣来明朝,明朝使臣也要继续出访真腊。而且视真腊国的意愿,两国还可以互设使馆,互派大使,把官方的交往常态化。另外,朱由检也邀请真腊国王奔哈托在方便的时候访问大明。

    而从民间层面,朱由检指出两国地理位置不同,物产各异,通过贸易互通有无,对两国都是有利无害。可是现在两国的民间贸易还是空白,一是隔着大海交通不便,二是语言不通。在语言方面,朱由检希望多派一些学员到真腊学习高棉语,真腊亦可派人来大明学习汉语,费用可以由大明出。至于海运贸易,则着使臣张煌言当面详谈。

    第三,朱由检希望和真腊签订友好条约。这又是朱由检对藩贡体系的一大挑战,过去中国不论任何朝代,都极少和外国或是异族签订条约,一般都是以圣旨示恩,对方则上表称臣,虽也落了文字,但性质等同于书信,和真正意义上的条约大有区别。

    要说真正的条约,恐怕就得数得上宋辽的“澶渊之盟”了,但那是在辽国的军事压力下被迫签的,明朝开国以来自认为“天朝”,当然不愿意搞这种东西。包括后来的俺答封贡,仍是以圣旨封俺答为顺义王这种形式。

    但是在这封出自朱由检圣意并未与阁臣商量的国书里,朱由检明确提出,希望拟定一个双方满意的友好条约,两国同时签署生效。条约的内容主要包括两国互相尊重主权与领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平等互利,和平共处等内容,简而言之,就是朱由检把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直接给搬了过来。一旦签署了这个条约,原有的藩贡关系即时废止,其意义之重大自然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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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奔哈托及他的大臣们花费了大半天时间,认真地研读完国书,出乎张煌言意料的是,他们居然不认同“友邦”的身份,坚持认为真腊是大明的臣属,不敢与大明平起平坐,恳请大明皇帝重降恩旨,正式册封奔哈托为真腊国王。

    艘仇地远情技酷星独战术恨  可是听完奔哈托紧接着提出的要求,张煌言就明白了。原来奔哈托仍是要求大明出兵帮主真腊收复国土,只要大明肯出兵,真腊什么条件都答应。

    对此张煌言刚开始确实有些不理解,因为按照人之常情,谁也不会心甘情愿给别人当奴仆,国亦如此。现在大明主动提升真腊的地位,真腊却不领情,实在让人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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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听完奔哈托紧接着提出的要求,张煌言就明白了。原来奔哈托仍是要求大明出兵帮主真腊收复国土,只要大明肯出兵,真腊什么条件都答应。

    这样就好理解了,因为如果真腊与大明是“友邦”这种平等关系,一国有难,帮是人情,不帮是本分,真腊亦无话可说。可是现在真腊仍是大明的属国,那就不一样了,宗主国有保护属国的义务,换句话说,大明必须帮助真腊,最低限度也得向安南施加压力要其退兵,当然直接出兵是最好不过了。现在真腊正值生死存亡之际,当然不肯放弃属国这根救命稻草。

    至于国书的其他内容,奔哈托满口答应,并且主动提出,如果张煌言觉得不好说动皇帝出兵,他愿意乘船亲自去京师拜谒天子。如果皇帝还不答应出兵,他宁肯哭死在殿上,否则无颜面对真腊百姓。

    话说到这份上,张煌言也明白了,现在对真腊而言,最重要的就是生存下去,再谈别的意义都不大。如果强要奔哈托签订条约,奔哈托无奈之下应该也会签,但那就是趁人之危了,圣上绝对不会认可。为今之计,惟有尽快把这里的情形奏明圣上。

    但是这就涉及到一个技术性却是非常重要的问题:怎么尽快把消息送回京师?如果是在国内,这很简单,飞鸽传书就是了,澳门距京师四千里,最多三天消息就可送达。从那份东南亚地图上逊与澳门的直线距离也不过三千里多一点,理论上两天就可以。

    但是,信鸽是不能跨海的!要想用信鸽,就必须先走陆路,让鸽子记住方位。但是真腊与大明之间,还隔了寮国与安南,不可能放人通行,即使可以通行,时间上也来不及。

    张煌言赶紧回到安娜公主号上与郑森商议。经过慎重考虑,两人一致决定:从当地找一艘渔船,改装后行驶回国送信!

第一千三百九十六章 暹罗使臣

    张煌言和郑森之所以要临时找船改装,也是出于无奈。m.本来安娜公主号直接启程回国是最快捷稳妥的,来的时候刚走了一遍,海路已经熟了,现在又是南风,快则四五天,慢则**天,便可以抵达澳门。

    可是一来朱由检给张煌言的出使任务除了真腊以外,还包括暹罗、柔佛、渤泥国、苏禄国等众多南洋国家。尤其是暹罗,朱由检对和该国的粮食贸易寄予厚望,更是非访问不可,怎能现在就打道回府。

    二来安南人已经兵临磅逊城下,只是由于忌惮明军才不敢攻城。只要安娜公主号一走,阮主的军队肯定会立即攻破磅逊,灭掉真腊。但是不把这里的情况尽快奏明皇帝,明军也无法采取任何行动,所以只能派人回国送信,而海路仍是唯一的选择。

    可是真腊国虽然临海,航海却极不发达,仅有些从事近海捕捞的小渔船。奔哈托传令把所有能找到的渔船全都找来,让大明使臣随意挑选,然而郑森看过之后却摇头道:“这些船都太小了,最大的排水量连二十吨都不到。别说是来时那种风暴,即便是一般的海上风浪都承受不住。”

    大家就这样在一筹莫展中捱了三天,安娜公主号上的瞭望手突然发现,海面上又来了一艘船。情况不明,全舰立即进入战备状态,所有水手全部就位,满帆驶入有利阵位,黑洞洞的炮口对着来船方向虎视眈眈。

    待那艘船再走近一些,郑森才松了口气。因为从望远镜中已经可以看到,这艘船上并没有火炮,只是一艘普通商船。而且船型是中国沿海常见的福船,说明船上不是欧洲人。

    那艘船也远远地望见安娜公主号,赶紧停船。郑森命令战舰接近来船,核实对方的身份。没成想说曹襙,曹襙就到,来的居然是暹罗使臣!

    待暹罗使臣登岸,与张煌言及真腊国王相见,大家这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暹罗与真腊同为大明属国,但与大明的关系比真腊要密切得多,二百多年来进贡多达百次,明使回访亦有十余次之多。不过自从万历年间开始,大明国力日渐衰落,尤其是输掉萨尔浒之战后已经无力照顾这些南洋小国,赏赐大不如前,暹罗进贡也就不像过去那么频繁了,最近一次还是在天启初年。

    不过暹罗对大明这个宗主国还是很恭敬,去年听说大明新君登基,立即派使臣前来朝贺。不过很不凑巧,这位使臣从海路抵达广州时,正好赶上满清八旗军大举入关,朝廷忙于京师保卫战,其他各地为防匪类趁机作乱,一律封锁道路,他也就无法进京了。直到八旗军退出关外,使臣才从广州走陆路进京,等到的时候,已经是崇祯初年的正月,安娜公主号早已从登州出发了。

    而从去年,也就是天启六年下半年开始,安南阮主的军队便打着占城的幌子大举侵入真腊,一路势如破竹。说起来暹罗与真腊关系也不怎么样,几百年间亦多次互相攻伐,暹罗还摧毁了真腊当时的都城吴哥,迫使真腊不得不迁都金边。

    但是这些年来,两国的国力也都走向衰落。真腊是被安南欺负,暹罗则是与西边的邻国缅甸陷入长期战争之中,打打停停,停停打打,已经持续了将近一百年,也就顾不上与真腊的矛盾了。

    这两年恰逢暹罗与缅甸的短暂休战阶段,暹罗这口气还没缓过来,突然惊异地发现,一个更为好战、更为可怕的对手安南,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自己身边。在东北面,老对手寮国已经沦为安南的附庸,不时在边界制造摩擦;而真腊更是被安南打得大败,失去了大片国土。有道是唇亡齿寒,暹罗当然不希望自己在东西两线同时面临两个强大的敌人,因此倒是盼望真腊能顶住安南,不要这么快就倒下,否则下一个轮到的就是自己了。

    因此暹罗王室对真腊战局一直很关注。几天前大明使臣刚抵达磅逊,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暹罗。暹罗的都城大城距离磅逊也就是几百里的路程,暹罗国王颂昙王经过与群臣紧急商议之后,决定立即派重臣差猜前往磅逊去会见大明使臣,一是致意并献上贡礼,以示暹罗对大明恭顺之意;二是看看大明使臣此来所为何故,因为此时暹罗派去大明的使臣还没有返回;三是探询大明对东南亚时局的态度;四是请求大明帮助自己对付缅甸。

    张煌言自是大喜,本来他还想尽快访问暹罗,苦于无法离开磅逊。现在暹罗使臣主动找来,事情就好办了。而更重要的是,差猜乘坐的这艘船可是不错,虽然与安娜公主号无法相比,但也达到六百料,足以完成远洋航行了。

    张煌言便向差猜提出能否租用他的船,差猜本来还想巴结大明使臣,再者他也希望大明皇帝能尽快了解这里的情况,当即一口答应。

    接下来郑森便率领着几十名战士,投入到了紧张的改装工作之中。首先是给这艘双桅福船再增加一根桅杆,然后最为重要的是加装纵帆,这样即使逆风也能航行。当然,虽然这一路之上除了风暴,并未遇到海盗之类的麻烦,但为了以防万一,郑森还是得把四门侧舷炮移到这艘船上。改造工作量很大,至少需要三天时间。

    而让郑森感到高兴的是,这艘船上原来的水手,有很多都是汉人。他们有的是蛋民,也有的是穷困潦倒的农户,为了生计不得不远涉重洋,来暹罗讨生活。初时这些人对明军非常害怕,不过经过郑森的耐心解释,保证不会把他们抓回国治罪后,毕竟是骨肉同胞,很快就打消了疑虑。他们也愿意协助明军返回澳门,也投入到了紧张的改装工作中。

    张煌言听说以后也很高兴,这天傍晚闲来无事,便登船看望这些水手。大伙儿听说万岁爷派的使臣来了,既兴奋又紧张地列队迎接。不过一见到张煌言,大伙儿都忍不住笑了,原来张煌言为了保持使臣的仪容,穿着全套官服。这身官服当然不难看,可磅逊地处热带,常年炎热潮湿,这会儿张煌言早汗流浃背,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大人,这里没有外人,快把衣服脱了凉快凉快吧!”打着赤膊的郑森笑道。

    张煌言也乐得来个“深入群众”,脱掉衣服,恰好一阵凉爽的海风吹来,甚是惬意。他一边与众人说笑,一边不禁想道:圣上说这个世界很大,果然如此。此时的国内,恐怕还是冰天雪地吧!

第一千三百九十七章 岳阳楼

    此时此刻,位于磅逊东北数千里之外的洞庭湖,却是一番迥异的景象。本来秦岭、淮河以南的地区,即使冬天也不会太冷;可是在“小冰河期”的影响下,今年又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寒冬,平素烟波浩渺的八百里洞庭,湖面居然全部结冰,湖边的市镇房舍屋顶也全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远远望去,真如琼楼玉宇一般。

    而位于洞庭湖畔的岳州古城,也与过去大有不同。尤其是城内最著名的岳阳楼周围,遍布一顶顶圆形军帐,号称“御营”。昔日游人如织的岳阳楼,则成了年号“弘光”的“皇帝”朱由崧的行宫,早失去了往日的繁华,变成了一座死气沉沉的建筑。

    戌时二刻,这座三层四柱、飞檐斗拱、其顶若盔的历史名楼内,终于透出了点点灯火,宛如一只夜行动物刚刚睁开眼睛。楼内的一层、二层中,众多太监、宫女忙碌地往三楼上酒、上菜,那块刻有范仲淹《岳阳楼记》、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而闻名天下的巨大雕屏,早因为碍事而被弃置于一旁。

    三层主门之上,诗仙李白手书的楹联“水天一色风月无边”倒是仍然高悬,楼内的景象也确实如此。数名绝色歌女正身着薄如蝉翼的轻纱,轻敲着檀板低吟浅唱,那曼妙的歌声细如蚊丝,余音绕梁,让人沉醉不已。

    而主席之上,一个身材略显发福的中年男子正色迷迷地盯着歌女的胸部贪婪地看着,怀里还揽着另一名美貌女子的腰肢。一曲歌罢,男子抚掌银笑道:“唱得妙极,朕重重有赏!且先退下。国师,你进献的这几名歌女甚合朕意,甚合朕意啊...”

    “为圣上分忧,是贫僧分内之事。”被称为国师的男子淡然一笑道。虽然自称“贫僧”,他可不像一般的和尚那样剃光头、烧香疤、穿僧衣、披袈裟,而是长发披散、白衣羽扇,颇有些仙风道骨。只是眼中寒芒一闪即逝,显示着此人的深厚功力。

    而与“国师”对坐的另外一名中年人则干咳一声道:“圣上,既然一曲歌罢,臣洪承畴有事启奏。”

    “洪先生,值此良辰美景,只该及时行乐,岂不闻苏学士有云:**一刻值千金?”那“圣上”紧紧地搂着怀中的女子大笑道,“况且先生身为首辅,大小朝政尽可酌情处之,最多与国师商议也就是了,又何必于此时扰朕?”

    “臣要奏的是军国大事,绝不可泄密。还望圣上屏退左右,臣方敢上奏。”洪承畴说得虽然恭敬,语气却有些不容置疑,眼神中也略带嘲讽之意。

    被称作“圣上”的,自然就是与白莲教、洪兵及流贼联合叛乱,挟持其父福王朱常洵自僭称帝,又用一场“意外”溺毙朱常洵,终于坐上皇帝宝座的朱由崧了。不过与在洛阳为王时相比,朱由崧已经没了往日那种沉稳内敛的气度,变得虚浮、放肆、粗鄙不堪,不知道这是他此前被刻意压抑的本性使然,还是帝位把他变成了这个样子,抑或是其他什么原因。

    听洪承畴这么一说,朱由崧只得悻悻地推开怀中女子,挥手示意她和所有太监、宫女退下。这才对洪承畴皱眉道:“朕听说洪先生在湖南进展颇不顺利,据说还是唐王世子朱聿键带头对抗官军?哼,这个该死的唐王,早知如此,在南阳朕就该杀了他!”

    “圣上,如今战局有变。”洪承畴是福建人,脸本来就黑,一提这事脸就更黑了,冷哼一声道,“朱由检派戚显宗率大批战舰溯江而上,在鄱阳湖口与官军对峙。臣与国师商议之后,拟先集中兵力,将戚显宗彻底消灭,然后顺江而下,直取南京。届时圣上就可以定都金陵,讨平逆贼朱由检只在朝夕。”

    “戚家军威名赫赫,此战可有把握?”朱由崧疑惑地道,“之前先生不是说要先取湖南,再经湖南拿下两广地区,北可据朱由检,南可联外夷,立于不败之地么?如今既不去湖南,湖北、河南也回不去了,如果再拿不下南京,朕连个立锥之地都没有了。”

    “《兵法》有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洪承畴立时接口道,“此前官军虽然放弃了河南、湖北,然两地民力已尽,我们不过是把包袱甩给了朱由检而已。湖南并非不能取,只是要拖延时日。现在是朱由检先沉不住气,在无兵可用的情况下,把他老丈人都派了出来。这正是官军一举扭转战局的大好良机。而且攻取湖南纯靠官军,而打戚显宗、打南京,东路军李自成、张献忠等部均可参战,有硬仗让他们去打,圣上岂不坐收渔翁之利?”

    “此计虽妙,李自成、张献忠等人能否奉诏?”朱由崧还是半信半疑地道,“此前让他们打南京,他们不但没去打,反而把凤阳皇陵给焚毁了,这笔账朕还没...”

    洪承畴赶紧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卢象升已经占领徐州,十三家无法北进;西面有孙传庭的秦兵;东面是大海,所以他们只有向南进兵。圣上可先许以重利,李、张等人目光短浅,为利所诱,必与北军血战。待他们拼到两败俱伤,官军刚好解决了戚显宗,顺势拿下南京。届时如何处置李、张等人,还不是圣上一句话么。”

    “贫僧已经给李自成、张献忠送信了,他们均同意立即猛攻官军。”被封为“国师”的白莲教主云子建也悠然开口道。

    “岳州与徐州远隔千里,且通路已被北军切断,国师是如何给他们送信的?”朱由崧奇道。

    “这个简单。”云子建冷笑道,“朱由检会飞鸽传书,我们也会。朱由检能造鸟铳、手雷,我们也能造。他不过占了先手之利,我们却是后发制人。天下如棋,一城一地之得失并不重要,谁能取得最后的胜利,谁才是真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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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好!有国师与洪先生在,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朱由崧终于开怀大笑道,“一切仰仗二位,朕无有不准。对了国师,蕾儿走了这许多日,怎么还没有找回来?”

    敌远地远鬼孤察太所结阳后“《兵法》有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洪承畴立时接口道,“此前官军虽然放弃了河南、湖北,然两地民力已尽,我们不过是把包袱甩给了朱由检而已。湖南并非不能取,只是要拖延时日。现在是朱由检先沉不住气,在无兵可用的情况下,把他老丈人都派了出来。这正是官军一举扭转战局的大好良机。而且攻取湖南纯靠官军,而打戚显宗、打南京,东路军李自成、张献忠等部均可参战,有硬仗让他们去打,圣上岂不坐收渔翁之利?”

第一千三百九十八章 各怀叵测

    当洪承畴和云子建走出岳阳楼时,夜色已深。一轮孤月当空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人身上,似乎比凛冽的北风更冷。二人缓步踱向洞庭湖边,侍从们知道这两位“社稷柱石”必要机密要事相谈,故而谁也不敢跟随。

    洪承畴一动不动地伫立良久,确信谈话不会被偷听到之后,才干咳一声道:“圣上现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当日在藩邸之时,还是很有抱负的。后来在襄阳多次共商大计,我仔细观察圣上,那时确有明君之相、明君之志、明君之才,而绝非朱由检那样倒行逆施的昏君。若非如此,我也不会下定决心举义。如今好不容易登基,正该大展拳脚,怎地如此沉湎于女色?那位蕾儿姑娘...”

    云子建的脸色突然一寒,可是很快又恢复常态,温和地笑道:“首辅大人可能是多虑了。圣上初登大宝,春风得意,一时有些把持不住,这也是人之常情,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再说,朝政军国大事,这不是还有首辅大人您在掌舵么?有您这样的治世能臣,圣上垂拱而治亦无不可嘛。至于蕾儿,确是我圣教中人,既然蒙圣上垂青,本教自会把她寻回来献给圣上。”

    “国师言重了。”洪承畴赶紧拱手笑道,“首辅这个名头,只好唬一唬旁人,在国师面前承畴怎敢托大?若不是国师从承畴在西安时就大力襄助,助承畴练兵,又从头至尾穿针引线,促成大计,承畴焉有今日?以承畴一个区区三边总督,恐怕早就命丧朱由检之手了!即是如今南北交兵,军需粮饷亦全赖圣教支持。故但凡军国大事,承畴必以国师马首是瞻。”

    “首辅大人过谦了。”云子建亦笑道,“圣教为伪朝所打压,一直不得见天日,若非首辅大人在圣上那里一力举荐,圣上也不会这么快就把圣教定为国教,封贫僧为国师。贫僧与首辅大人实是同气连枝,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全教上下数百万众,还是以首辅大人马首是瞻才对。”

    两人互相客气了几句,洪承畴终于切入正题道:“承畴与国师肝胆相照,有些话,当着圣上不方便说,现在则不妨直言。以承畴对李自成、张献忠等人的了解,此等人皆是反复无常、见利忘义之辈,恐怕不能指望他们奉诏全力攻打南京。”

    云子建点点头道:“首辅大人所见极是。然而此一时彼一时,正如首辅大人对圣上分析的那样,如今十三家已经没有退路,卢象升是在赶着他们往南跑。如果还耽搁时日,等孙传庭也挥戈东进,他们就更没有活路了。当然,十三家兵力虽多,却多是乌合之众,贫僧原也没指望他们能有多大战果,只要能牵制住北军的兵力就行。别说是几十万人,就是几十万头猪让北军杀,也不是那么好杀的吧?届时无论他们是否打下南京,只要首辅大人与贫僧联手击破戚显宗,全盘棋就活了。届时还望首辅大人调动洪兵主力前往决战,能否一举扭转战局,在此一举!”

    洪承畴沉吟半晌道:“也只好如此。本来承畴想让洪兵守住湖北,以新募之兵拿下湖南、两广,便足可与北军抗衡。没想到不知从哪蹦出来个姓曾的书生,竟然连挫官军。如今即便以洪兵主力进击湖南,亦错过了最佳时机,很有可能我军在前面陷入苦战,后面卢象升和孙传庭已经杀至。既然国师认为可以一举歼灭戚显宗,承畴自当全力配合。却不知何时动手?”

    “五天之后,不能再拖了。”云子建脸色浮现杀机,冷冷地道,“再拖,等逆贼朱由检把弹药送上来,于我军更为不利。望首辅大人给高杰、李成栋等将军下达严令,五日之内,一定要赶到湖口附近。这段时间贫僧已命教众日夜赶制大小战船,到时候哪怕是用血淹,也要把戚显宗淹死!”

    “北军长于火器,洪兵军中虽亦有火器,但多不合使用,且缺乏弹药。”洪承畴道,“国师如能给洪兵供应些枪械弹药,则洪兵如虎添翼,定能一鼓荡平戚显宗。”

    “我们的火器暂时还不能和北军相比。”云子建很罕见地轻轻叹了口气道,“朱由检还在做藩王时,就颇重视火器,其嫡系秦兵对火器运用尤为纯熟。窃取帝位后,又用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倾全国之力制造火器,还从佛郎机那里买了不少现成的。我们不能不承认,此贼并非一无是处,至少在这方面,他比我们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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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教中虽也能造手雷和鸟铳,但是懂技术的工匠太少,造得太慢,根本无法与北军相比。虽然如此,既然首辅大人提出,贫僧立即命人先准备一百支鸟铳、三百箱弹药,两日内即送至首辅大人标营内。”

    “国师如此鼎力相助,承畴代将士们谢过了!”洪承畴激动地对云子建深施一礼道,“既如此,承畴马上回营准备,五日之后,湖口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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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承畴匆匆远去后,云子建身后的黑暗处突然闪出一条神秘的黑影,对他躬身拱手,一言不发。

    “你觉得洪承畴会不会依言而行?”云子建突然发问。

    “洪承畴老奸巨猾,此前多次故意保存实力,难保没有二心。”那黑影的声音极其冷静,冷静到没有一丝感情,“虽然教主许他少量火器弹药,依属下之见,只怕他未必会完全听命。”

    “这一层本教主也想到了。”云子建颔首道,“一会儿你去联络洪兵军中的教众,洪承畴听话则罢,一旦不听话,至少要拉去湖口一部分兵力。有这些兵做垫背,我们成功的把握就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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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教主,既然您担心洪承畴,何不将他干掉?还有朱由崧...”

    “你不懂。”云子建高深莫测地道,“洪承畴能文能武,即使不能为我所用,他也能牵扯逆贼朱由检很大精力。至于朱由崧,更要严加保护,他这条狗命还有大用...对了,蕾儿的下落还没有打探到么?刚才朱由崧还问我,我好不容易才对付过去。”

    “教主,您真的...?”

    “小不忍则乱大谋,欲成大事者,岂能儿女情长!”云子建的表情突然狰狞起来,咬牙切齿地道,“现在时机未到,等时机一到...”

第一千三百九十九章 王承恩

    readx();    白莲教主和他的神秘下属离开洞庭湖边很久之后,湖岸旁的一个雪堆突然动了一下,紧接着一个抖作一团的黑影慢慢直起身来。原来这并不是一座雪堆,而是一个人!

    按理说此人与白莲教主近在咫尺,以白莲教主的武功修为,不可能察觉不到。然而一来他扎入雪堆之中,再加上北风甚紧,掩盖了呼吸之声;二来白莲教主只顾与洪承畴及下属商议阴谋,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在“南军”重兵控制的核心地区岳阳偷听自己的谈话,故而此人才得以幸免。

    然而长时间潜伏在雪中,也差点没把这人冻死。缓了好半天,他才用冻僵的双手掸掉身上的雪,渐渐露出容貌。他本已三十多岁,但由于没有胡须,生得又白净,猛一也就二十出头。但此时他的脸上手上已经到处是冻出来的血口子,衣服也湿透了,着实狼狈不堪。又呵了半天手,他才从雪堆中拾起一只木桶,咬紧牙关爬上岸来。

    可是刚一露头,就听有人阴恻恻地笑道:“唉呦喂,这不是王公公么?一会儿不见,咱家都怪想你的,怎么搞成这般模样,掉恭桶里了么?哈哈哈哈!”

    这人抬头一中暗暗叫苦,只得跪倒在地恭敬地道:“厂公在上,奴才王承恩给您请安了!”

    原来这位“厂公”,就是朱由检的死对头之一,阉贼魏忠贤的干儿子曾任南京守备太监朱由检铲除阉党后不知所踪的太监管宁。而地上跪着的这位,也曾是一名宦官,他便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的干儿子秉笔太监王承恩。

    当日朱由检一道圣旨废除宦官制度,这两人的命运却是截然不同。管宁自知魏忠贤倒台以后,朱由检绝不会放过自己,于是弃了南京守备太监的位子,辗转逃到洛阳,投奔福王朱常洵。而福王府中蓄养太监宫女甚多,仗着自己是皇帝亲叔叔的身份,也根本不执行朱由检的命令,管宁因此得以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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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后管宁凭借着自己那一套媚上功夫,很快讨得朱常洵的欢心,做了福王府总管太监。朱常洵父子起兵叛乱朱常洵僭位后,管宁又摇身一变当上了炙手可热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督公,一时好不风光。

    相比之下,王承恩就惨多了。废除宦官制度的圣旨一下,连他带干爹王体乾,与其他大小太监一样,都被逐出紫禁城,在京师“另置宅院荣养”。虽说是“荣养”,什么也不用干,每月亦有俸禄可拿,但哪比得上在宫中之时?

    此后朱由检开始彻查天启年间的宫中账目,不断有太监涉案被抓被定罪,没被抓的太监也无不胆战心惊。王体乾和王承恩过去身居高位,自也没少在宫中捞油水。说起来朱由检还算是网开一面,因为王体乾和王承恩并未党附魏忠贤,在朱由检与魏忠贤的激烈斗争中,还帮过朱由检的忙;因此当王体乾和王承恩主动上缴赃银之后,朱由检对他们也就不再追究。

    没过半年,可能是受不了从掌印太监变成普通人的巨大落差,王体乾一病不起,很快亡故了。身为太监自然无后,现在也没人理他,只有王承恩一人发送。临终前王体乾还像对儿子一样嘱咐王承恩,要他安分守己,生逢乱世,能把这一辈子平平安安过去,落个善终也就行啦。

    但王承恩可不像王体乾那样想得开,毕竟他还年轻,出宫以后走到哪都让人瞧不起,这下半辈子可怎么过?这时突然有个旧友暗中找到他,说各王府还用太监,尤其是福王待人最好,何不前去投奔。王承恩头脑一热,就偷着跑出京师,也去了洛阳福王府。

    可是到了福王府才知道,这里已经是管宁的天下。他们二人过去就一直不睦,初时管宁对王承恩还算客气,却是想从他嘴里套出宫中的一些机密,又让他写信撺掇更多的宦官来洛阳。王承恩虽是宦官,为人却很机警,很快就意识到福王父子图谋不轨,便想借机逃走。

    可是来得容易,走就没那么容易了。见王承恩不肯配合,管宁立即翻脸。他满可以杀了王承恩,但出于宦官的变态心理,他不杀王承恩,却让他当个最低贱的杂役太监,让他负责倒夜香。所谓倒夜香,其实就是倒屎尿刷粪桶,即使是最末等的宦官都不愿意干这活。

    此后朱常洵父子从洛阳到襄阳再到岳阳,王承恩也不得不一路跟着,其间受尽管宁欺凌。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王承恩见了管宁,心中怕得要死,脸上却又不敢露出来。

    但管宁也很奸猾,一双小眼在王承恩脸上身上扫了两下,立时起了疑心,拉着脸道:“黑灯瞎火的,你在这里乱串什么?”

    “回厂公的话,奴才出来倒夜香。”

    “倒夜香倒这么久?咱家至少半个多时辰没了,说实话,你到底干什么了?”

    见王承恩支支吾吾,管宁大怒,刚喊了声“来人呀”,冷不防王承恩突然从地上蹿起来,一头把管宁顶了个大跟头,紧接着转身就跑。

    管宁怒不可遏,从地上爬起来边追边喊:“好哇兔崽子,竟敢冲撞咱家,逮住你,不活扒了你的皮!”

    王承恩使出吃奶的力气狂奔,可是没跑多远,迎面就来了一小队武装巡逻的白莲教徒。眼见无路可逃,管宁又越追越近,王承恩突然痛哭流涕道:“万岁爷!您虽然不要奴才了,可是奴才粗知礼义,绝不做叛贼,今儿个就以死明志!可惜没法子给万岁爷报信了!”

    说着王承恩便冲着身旁的大树一头撞去。不料眼见撞上,却被一名白莲教徒一把拉住。王承恩刚要挣扎,那人附在他耳边低声喝问:“你要报什么信?”

    王承恩一心求死,闭眼厉声叱骂道:“咱家要给万岁爷报信,叫那个装神弄鬼的什么教主诡计无法得逞!...”

    话音未落,那人突然一把捂住了王承恩的嘴。此时管宁也气喘吁吁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把...把这个兔崽子给...给咱家押回去,咱家要严...”

    “咣!”

    “唔!...”

    王承恩惊讶地睁开眼,却见管宁已经倒在地上七窍流血,原来是被那人来了一记结结实实的窝心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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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章 误打误撞

    readx();    直到被那一小队“白莲教众”架到湖边的一块巨石之后,王承恩惊魂方定,这才猜出他们并非白莲教徒,否则不可能出手就杀了管宁。此时管宁的尸体也被扛到此处,表情狰狞,七孔流血,甚是骇人。

    “几位壮士...”

    王承恩刚一开口,那踢死管宁的汉子便不耐烦地道:“废话少说,你可知那白莲教主有甚么诡计?若敢有半句假话,这家伙就是你的下场!”

    见几人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王承恩自知难以逃脱。当然自从他决意逃跑,已经抱定必死的决心,此时反而不怕了,把脖子一梗道:“除非你们把咱...把我救出去,否则我就算死也不说。”只因他当太监时说“咱家”说惯了,虽然离开紫禁城已经一年,这习惯还是没改过来。

    “你找死!...”那汉子性如烈火,刚扬手要打王承恩,后面一个白面男子急止道,“杀了他,我们也没有线索。他真的知道些什么,再说你杀了一个太监,还是首逆身边的人,若不把尸体尽快处理掉,我们很快就要暴露。不如先设法把他带出去,然后慢慢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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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得轻巧,怎么带出去?”那性急的汉子道,“咱们好不容易才混进来,这巡逻的人数换岗的时辰都是固定的,如今要带一个大活人一具死尸出去,值夜的头目不起疑才怪!”

    二人正在商议,王承恩灵机一动道:“几位壮士,若信得过我,我倒有个主意。死的这家伙叫管宁,是逆贼朱由崧身边的大太监,平时说一不二。实不相瞒,过去我也做过宦官,不如让我换上他的衣服,你们几位抬着死尸大摇大摆往外走。如遇贼人盘问,你们不要说话,听我应付。实在混不出去,大家血战一场,为国捐躯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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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话是真是假?”性急的汉子瞪着铜铃般的眼睛道,“你该不会是想故意诓骗我等,让白莲教徒来杀我们吧?”

    “若有半句虚言,叫咱家天诛地灭!”王承恩一着急,“咱家”又冒了出来,“其实如果刚才不是壮士救咱家,咱家早一头碰死了,难道你们还信不过咱家?”

    性急汉子与白面男子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便依计而行。很快王承恩便换上了管宁的华美官服,把自己那套臭气熏天的破衣服给管宁换上。他打头沿着湖边大路径直往北走,后面的几个人抬着尸体紧紧跟随。

    很快前面便有白莲教徒高声断喝:“什么人?口令!”

    王承恩深吸了一口气,立即端出管宁的作派,扯着公鸭嗓嚷道:“怎么,难道连咱家都不认识了?”

    他本来就是宦官,年龄身量又与管宁相仿,学起来自是惟妙惟肖。只是脸上冻出很多血口子无法掩饰,好在深夜之中,数尺之外便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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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在此处的白莲教徒当然见过管宁,不过都是远远一望,具体长相其实认不大准。但管宁这身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蟒袍官服他们可都认得,于是赶紧上前谄笑道:“原来是厂公,您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奉万岁爷口谕,”王承恩强忍着心脏的狂跳,拿腔作调地道,“这个死鬼叫王承恩,刚才惹恼了万岁爷,已经打死了。万岁爷让咱家把他扔出去,有多远扔多远,最好让野狗吃了。故此咱家才奉旨出来。”

    守军头目抻着脖子望了一眼,果然见抬着的是一具七窍流血的死尸,忙点头哈腰地道:“既是如此,厂公且将死尸交给小的,小的通禀值夜护法,一层层搭出去扔了也就是了。”

    王承恩故意叹了口气道:“这位老兄,咱家何尝不想如此啊!奈何万岁爷有严旨,咱家非得亲自出马,亲眼狗把死尸啃了,才好回去缴旨。万岁爷还等着呢,老兄行个方便吧!”

    那头目当然知道管宁是“万岁爷”身边的红人,平素就连教主见到他,都是客客气气的,哪敢得罪。王承恩这声“老兄”又叫得他受宠若惊,连忙让开道路道:“厂公折杀小人了,路上有冰,滑得很,厂公小心慢行!”

    就这样,王承恩一行连过三道关卡,一直来到长江南岸。因为北岸驻扎着洪承畴的洪兵,叛军认为这里无须驻防,因此江边冷冷清清。当然,所有大小船只全被叛军控制起来了,想过江是不可能的。

    王承恩心急如焚地道:“几位壮士,能否想办法送咱家过江,咱家有重要军情禀报朝廷!”

    “我们现在也没办法过江。”白面男子温和地道,“现在我们应该可以互相信任了,你不妨说说什么重要军情。如今我们身陷敌群,说句难听的话,万一你不幸遇难,我们这些人只要有一个能活着出去,也能把军情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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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只有如此了!”王承恩此时也没得选择,只好把他偷听到的军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原来方才他去湖边倒夜香时摔了一跤,掉进雪堆之中。刚要出来,正巧洪承畴与白莲教主就在他头顶密谈,全被他听到了。

    几人听罢大喜,那性急汉子当即对王承恩抱拳道:“这个军情太重要了,刚才多有得罪,黄得功给您赔罪了!”

    原来这几人不是别人,正是在鄱阳湖烧毁白莲教战船救出造船大师沈浪,又从白鹿洞书院逃出生天的黄得功和翁玉等人。他们原打算返回江北报信,可是到了江边才发现,整条长江已被叛军封锁,连条小渔船都没有,根本无法过江,自然更无法报信。

    要是换做旁人,肯定是想着如何躲藏。可黄得功“胆大包天”,居然提出假冒白莲教徒,寻机过江。翁玉一想,他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藏还真不好藏,把心一横,几个人真的找上门去,加入了白莲教。不过白莲教内规矩甚严,他们也无法自由行动,心中自是焦躁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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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不地科方艘恨接冷恨情月直到被那一小队“白莲教众”架到湖边的一块巨石之后,王承恩惊魂方定,这才猜出他们并非白莲教徒,否则不可能出手就杀了管宁。此时管宁的尸体也被扛到此处,表情狰狞,七孔流血,甚是骇人。

    后来战局有变,白莲教的大批教徒向岳阳集结,也包括黄得功他们这一股。黄得功和翁玉一商议,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干脆凭着出色的身手,选入“禁军”。他们本想趁机搜集情报,甚至找机会刺杀朱由崧,没想到误打误撞,把王承恩给救了!

第一千四百零一章 乌烟瘴气

    黄得功等人和王承恩急着要把叛军欲猛攻湖口的紧急军情送出去,可是他们一无信鸽,二无法过江,简直一筹莫展。 正踌躇之时,忽听头顶传来振翅之声。原来自从朝廷大量使用飞鸽传书,民间也开始有样学样,叛军中自然也有信鸽。这只信鸽径直向东北方向飞去,大概是给盘踞在南直隶的流贼送信去了。

    “此地距彭城一带不过一千三百里,信鸽最多一天即到。”翁玉蹙眉道,“如果流贼起大军会攻湖口,戚老将军危矣!”

    黄得功也如热锅上的蚂蚁般急得团团乱转,突然问王承恩:“你说洪老贼和那个什么狗屁教主约定的攻击时间,是在五天以后?”

    王承恩茫然点头,翁玉也分析道:“岳州距湖口五百余里,这里又没有多少船只,洪兵大军每天能走一百里,也差不多是极限了。流贼距离较远,到得只会更晚。”

    “那只要我们能抢在洪老贼之前,把消息带给戚老将军,不就行了?”黄得功一跃而起道,“你们且去寻藏身之处,我先走了!”

    “等等!黄将军,你一个人要去哪里?”王承恩赶紧拽住黄得功,他已经几个人中以黄得功武功为最高,有他在身边,心里还稍觉踏实。

    “当然是去湖口送信。”黄得功不耐烦地道。

    “可是你又没有马匹,这五百多里”

    “没马我不会走路么?”黄得功豪气干云地道,“每天走一百二十里,不就是每个时辰走十里么?难道我老黄一个时辰连十里路都走不了?”

    “但你不可能不休息啊”王承恩哭笑不得地道。

    “如此大事,几天几夜不睡觉又有何妨?”黄得功说着已经开始向东方发足狂奔,声音远远地飘来,“再说难道我运气就那么差,半路就抢不到一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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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他去吧,他就是这脾气。”翁玉望着黄得功逐渐远去的背影无奈地笑道,“舍此之外,我们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他们估计得一点也没有错,仅仅过了一天,白莲教放出的信鸽便飞抵目的地:中都凤阳府灵璧县。

    从凤阳兴起如今已经流行全国的曲艺凤阳花鼓,有段唱词特别受贫苦百姓欢迎:“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本是好地方;自从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尽管唱词“大逆不道”,偏是越传越广,以至于脍炙人口。

    其实凤阳府本来还真不是什么好地方。自从南宋年间宋军为阻止金军南下,扒开黄河大堤,致使黄河决口后,黄河先是夺淮入海,后又多次决口,河道南北摇摆不定。凤阳府这好位于这一地区,因此常遭水患,水患过后往往又是大旱,元末尤甚,否则朱元璋也不至于全家饿死,自己被迫当了和尚。

    明朝开国后,朱元璋立凤阳为中都,他当然想一改家乡穷困的面貌,把凤阳府建设成为堪与苏杭比肩的大都市。不过方法实在过于简单粗暴:他直接从各地强征十五万富户,由原籍迁到凤阳。实指望凭借着这些富豪大户的强大经济实力,快速改变凤阳的面貌;可是人家本来在原籍呆得好好的,突然被迫迁到凤阳,人生地不熟,觉得比故乡百般不如,无不想离开此地。

    可是朝廷有严令,不让回原籍,怎么办呢?正所谓“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朝廷不是不让我们离开么?时逢荒年,家中无粮,我们出去逃荒总可以吧?于是很多本来家底很殷实的人,都假扮成乞丐卖唱的艺人小商小贩等,偷偷地离开凤阳。当地官府难以禁止,又不好向皇帝交差,只得年年报灾荒,“十年倒有九年荒”其实是这么回事。

    不过到了万历天启年间,原来的富户早逃光了,而且在“小冰河期”的作用下,现在是真的十年荒九年了,凤阳府当地处处是饥民,早对朝廷极度不满,只要有人振臂一呼,大批的饥民就会跟着造反。因此李自成张献忠等“十三家”流贼才能进兵如此顺利,轻而易举地就焚毁了凤阳皇陵。

    灵璧县如今是“十三家”的临时大本营,城内驻满了流贼的军队。他们分属不同的首领,各占一块地盘。前段时间进展顺利的时候,各部倒还能和睦相处。可是最近流贼接连吃败仗,大批败兵涌入城内,地方就嫌不够了,各部之间的冲突也多了起来,街上整天到处可见有人对骂斗殴,甚至拔刀相向。

    不过今天是个例外,全城街道戒严,城内最大的四股流贼李闯王八大王曹襙老回回各自派出精锐部队,在分管地段来回巡视,无论是流贼还是当地居民,一律不得外出,否则立斩。因此整座灵璧城显得异常肃杀,很显然,这里就要有大事发生了。

    不过在曾经是县衙大堂的“聚义厅”内,却是另外一番光景。堂上燃起熊熊篝火,上面正烤着一整头肥猪,烟火熏得四周乌烟瘴气,也把空气烤得暖融融的。十余名彪形大汉团团围坐在篝火旁,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有几个还吆五喝六地猜拳行令,气氛好不热烈。

    只有绰号“扫地王”的张一川,以及“闯塌天”刘国能“射塌天”李万庆三人沉默不语,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闷酒。这也难怪,在两次砀山大战中,他们三家的人马让官军连杀带俘消灭了大半。尤其是张一川,已成光杆司令,不得不依附于绰号“曹襙”的罗汝才,心情当然不会好受。

    而席上最为活跃的,则非“八大王”张献忠莫属。此时他借着酒劲,正在拿“闯王”李自成开涮:“我的李哥,你肯定是喝醉了,我就在你眼前,你却我!哦,我忘记了,我虽在你眼前,却是在你左眼之前,你本来就我啊,哈哈哈”

    众人一阵哄堂大笑,李自成虽然表面上没恼,心里却恨不得把张献忠大卸八块。他的左眼在山西芮城被蕊儿一箭射瞎,张献忠偏哪壶不开提哪壶,李自成岂能不怒?

    好不容易他才忍住怒气,干咳一声道:“酒也吃得差不多了,议正事要紧。对岳州来的飞鸽传书,各位头领怎么( )

第一千四百零二章 绝不投降(二更)

    一说到正事,十三家头领纷纷放下酒碗,他们也知道,决定他们本人和他们的家眷乃至数十万流贼大军命运的重要决定,即将在席间做出。请大家搜索(shuyaya)!更新最快的小说虽然平时他们总是称兄道弟,可谁都有自己心中的小九九,此时无不在仔细思量,怎么做才能对自己更有利,因此谁也不急于发言。

    见席上冷场,还是李自成先开口了。自从获得“闯王”高迎祥的死讯,李自成便以高迎祥女婿的身份,不再称“闯将”,而是改称“闯王”。他的部队在流贼中也是实力最强的,在十三家中实际上起着领袖的作用。

    此时他不慌不忙地道:“飞鸽传书的意思,是要我们立即全军进攻湖口,配合洪承畴的洪兵和白莲教的水军,歼灭戚显宗部,然后顺水而下攻打南京。虽说是旨意,估计就是洪承畴和国师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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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承畴这条老狗倒不傻,不过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坐在李自成右首头戴白色毡帽的一名中年健硕汉子冷冷地道,“自从举事,他的洪兵基本上没打过硬仗,一直在保存实力,就连湖南这样的地方都让新募的兵去打,如何能不惨败?而我们义军,西路就不要说了,老闯王已经战死,东路连着打了多少大仗?卢象升的人马,是北军最精锐的部队,全让我们十三家扛了。这会子打湖口又想起我们了,难不成又想让我们义军当垫背?”

    这汉子本名叫马守应,是回族人,亦是边军出身。不过做了流贼首领以后,大家均以他的绰号“老回回”称呼他,本名反而不怎么叫了。这老回回也是流贼中的重要一支,皆因甘陕等地信奉回教的回民甚多,生活也颇为困苦。他们本来信仰就与汉人不同,平时矛盾就很大,只要有一个扯旗造反的,立刻一呼百应,很快老回回旗下就聚集了数万流贼,大多数都是回民。这些人性格凶悍,作战勇猛,即使是李自成和张献忠,也对老回回颇为忌惮。

    老回回在十三家中威信颇高,他这么一说,“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等人也纷纷附和,不愿意“奉诏”去湖口。绰号“曹襙”的罗汝才为人机智多谋,此时也摇头道:“且不说让不让我们垫背,湖口距此将近千里,冰天雪地里,单是行军就是大问题,那些老弱妇孺得冻死多少?”

    “这么说,大家是不愿意去湖口了。”李自成微微一笑道,“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

    这就是李自成的过人之处,他明明心中已有主见,却不急于发表而是先让别人畅所欲言。如果与自己意见相同,那他自己就不说了,而是附和对方,让对方感觉受到重视,心里无比受用;如果意见不同,则会耐心地摆事实讲道理,最后让对方心悦诚服地采纳自己的意见。

    这时“闯塌天”刘国能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他这个小动作被李自成敏锐地发现了,当即温和地笑道:“国能兄弟,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刘国能又犹豫片刻,才红着脸道:“各位掌盘子的,不是我刘国能怂,俺和万庆老弟他们与卢象升大战一场,结果怎么样?差点全军覆没!扫地王更惨,几年的家底全折进去了。咱们义军纵横天下多年,什么样的官军没见过?但是这支官军真不一样,兄弟实在打不过啊!”

    “其实他们就是朱由检做秦王时,建立起来的秦兵,只不过现在更壮大了。”罗汝才沉吟道,“本来我们义军以骑兵为主,来去如风,碰到大队官军,打不过便撤,小股官军就直接吃掉,官军根本奈何不得我们。可是秦兵以火器为主力,明明主要是步兵,我们的骑兵偏就冲不过去,还没冲锋就让大炮轰死一大堆,刚一冲锋又让鸟铳打倒一大片,等冲到短兵相接时,十个人都剩不下一个了。扫地王闯塌天射塌天几位打仗一个比一个猛,可是用力越猛,伤亡越重越快,所以才有砀山两次大败。”

    “那依国能兄弟之见,我们怎么办呢?”李自成问道。

    “我不如降了吧!”刘国能终于说出了在心中憋了很久的话,“依着我管是朱常洵还是朱由崧,都是大草包,洪承畴算是老奸巨猾,可他也不是当今皇帝的对手。至于那个白莲教更不用提,根本上不了台面。咱们和朱由崧洪承畴他们不一样,他们是叛臣,还自己当皇帝,朝廷绝不会放过他们。咱们只是一帮泥腿子,实在活不下去了才造的反,咱们又没有当皇帝,为什么要给他们陪葬?过去朝廷不也想招安咱们么?”

    其实抱有同样想法的头领不止刘国能一个,只是不愿意说出来。他这么一说,李万庆王光恩等人也都自成,想势力最大的首领是什么态度。如果李自成愿降,他们就更愿意了。

    李自成却不说话,侧过头去问张献忠:“敬轩,你怎么

    “我的李哥,现在你是掌舵的,怎么问我?”张献忠一脸坏笑地道,“你要非让我说嘛,本来玩玩投降这一手也很不错,过去咱们对杨鹤不就是这么玩的?无奈卢象升真不愧‘卢阎王’这个绰号,简直是油盐不进。不瞒各位,我早偷着派人去他的大营送上礼品,要他对我八大王手下留情。按理说当官还不打送礼的呢,可这个卢阎王倒好,连人带礼品全部扣下。拿银子打水漂还能听见个响声,他卢阎王却是个貔貅,干吃不拉呀!”

    “原来你也派人去啦?”绰号“过天星”的惠登相也惊呼起来,“我和你一样!派的人一去不回,东西也白扔了!”

    其他头领也七嘴八舌地诉起苦来。李自成一直不动声色,直到这时才起身决然道:“各位兄弟所言都有道理,但要我李自成说,绝不能投降官军!不为别的,就为我们掘了凤阳皇陵!”( )

第一千四百零三章 直取南京

    李自成这么一说,十三家首领都不再提投降的事了。请大家搜索()!更新最快的小说是啊,他们掘了皇陵,与朝廷结下不共戴天之仇,别说朱由检,就是朱由崧日后说不定都得找他们算账。投降?还是算了吧。

    只有刘国能李万庆等心生降意的首领暗想:掘皇陵抢凤阳,可是你李闯王和张献忠干的,其实没我们什么事。可是对朝廷来说,十三家都是流贼,这次又是一起行军作战,混为一谈也是肯定的,浑身是嘴也说不清。现在李自成这么说,显然是把十三家弟兄和他们绑在了一起,大家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可真够狠的!

    见众人沉默不语,李自成微微一笑道:“我也来说说我的其实我认为现在的局面谈不上有多坏。不错,卢象升的军队很厉害,孙传庭也不弱,而洪承畴老奸巨猾保存实力,白莲教就是一帮乌合之众,指望他们是指望不上的。老回回曹襙说得很是,去湖口是一条死路。

    “那么其他方向呢?卢象升在北,孙传庭在西,我们往哪去,都免不了一场恶战,恐怕是凶多吉少。而东面不远就是大海,已经没多少回旋余地了。所以照我如向南直取南京!”

    “好!”李自成话音刚落,“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等头脑较为简单的首领便大声附和,“不愧是李闯王,和我们想到一块儿去啦!说老实话,这一两个月咱们仗打得太憋屈了,非得拿下南京,好好痛快痛快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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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远地科方后察所阳仇故最  “可是万一卢象升动作也很快”

    “老回回”马守应却皱着眉道:“闯王,当时咱们刚刚东进的时候,不是觉得南京不好打才没打么?怎么现在又要打?”

    “此一时彼一时。”李自成胸有成竹地分析道,“咱们刚开始进兵时,北军刚从京师派出来,还没有过黄河。南京毕竟是座坚城,如果那时候就打,必定耗费时日,有可能会拖上一两个月。北军过了黄河以后,肯定会星夜驰援,咱们在城下根本无法立足。而不打南京,我们就可以打下更多防守空虚的府县,快速壮大自己的力量。此消彼长,对我们不是很有利么?”

    这番话说得众首领频频点头。十三家流贼中,除了张一川全军覆没刘国能和李万庆损失惨重外,其余各家在这几个月确实大发横财,不但抢夺了大量的粮饷物资,人马也急剧扩充。他们刚来时,连眷属一共三十多万人,现在已经发展到七八十万,每家少则四五万,多则十余万众,声势比往日更加浩大。

    “话是没错,可是我们现在去打南京,南京仍是一座坚城啊?”马守应接着道,“再说现在北军离我们这么近,他们不会兜着屁股追杀我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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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一样。”李自成仅剩的那只独眼中射出冷峻的光芒,“自从三路大军举事,至今已有数月。虽然北军在战场上多有胜绩,可是几个月下来,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最简单一条,他们的粮饷弹药全得从后方运过来,然而一则路途遥远,二则今冬寒冷更甚往年,各地肯定都在闹饥荒,朝廷焦头烂额之下,能给卢象升供应多少军需?官军还不像我们,我们可以劫富济贫,卢象升却不行,听说他治军极严,大概不会就地筹粮,就算筹也筹不到多少。可以想见,卢象升军中一定相当困难,否则不会龟缩在彭城,这么长时间不来攻我们。

    “至于南京,虽然有号称十万官军,兼有长江之险,听说朝廷还派了老臣王在晋袁可立去守;不过袁可立已死,王在晋毕竟是文人,关键是没有像卢象升手下那样的精兵,尤其是没有多少火器。如果说两个月前,我们还没把握打南京的话,现在就不一样了:十三家雄兵近百万,就是拿人往上垫,我李自成就不信垫不上城头!”

    “说得好!”老回回显然被李自成这番话打动了,一拳狠狠地锤在桌案上道,“我们回营愿意打头阵!”

    “我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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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我!”

    刹那间,席上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十三家首领都被李自成说服,纷纷表态,抢着要去打南京。当然他们并不是为了逞英雄,而是谁都想多抢点胜利果实。李自成见此情景,心中自是得意,脸上却仍不动声色;只有张献忠带着一脸奸笑自斟自饮,却是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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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艘远地远情敌恨战孤学星战  这时“曹襙”罗汝才也笑道:“李闯王这个主意确实妙,只要打下南京,江南半壁江山财赋重地,就成了我们的天下,全盘棋都活啦。到时候朱由崧再想使唤咱们兄弟,门都没有!本来我还想着绕过卢象升和孙传庭,杀回河南陕西去,可是又一想这些地方已经刮不出多少油水,恐怕养不住咱们的几十万大军,因此就没说出口。和闯王这主意一比,我那个点子简直一文不值!”

    这时“曹襙”罗汝才也笑道:“李闯王这个主意确实妙,只要打下南京,江南半壁江山财赋重地,就成了我们的天下,全盘棋都活啦。到时候朱由崧再想使唤咱们兄弟,门都没有!本来我还想着绕过卢象升和孙传庭,杀回河南陕西去,可是又一想这些地方已经刮不出多少油水,恐怕养不住咱们的几十万大军,因此就没说出口。和闯王这主意一比,我那个点子简直一文不值!”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罗汝才提出了关键的问题:“可是南京做为朝廷陪都,我们一打,卢象升就是再困难,也得拼命驰援。万一真的在城下被内外夹击,那可就不太妙了。再说南京有长江天险,渡江也是个大难题。”

    “这一节我已想好了。”李自成颔首道,“曹襙老兄说得很是,所以我们这次进兵,就是要一个字,快!在这方面,我们比北军有优势:我们的骑兵先行开拔,等卢象升察觉,最起码已经过了两三天。届时我们先打滁州,拿下滁州后,发动当地百姓大量打制小船,以最快的速度过江。只要过了江,卢象升就奈何不了我们了,南京城一破,不用我们动手,朱由检也会砍了他的脑袋!”

    “可是万一卢象升动作也很快”

    “为了做到万无一失,我们闯营愿意留下来断后,佯攻彭城,拖住卢象升!”李自成斩钉截铁地道,“只要各位首领能打下南京,狠狠打击朝廷,我李自成是不会计较个人得失的!”

    这句话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可是更出人意料的是张献忠也长笑起身道:“好,李哥有种!我也来个舍命陪君子,跟你一起去会会卢阎王!”( )

第一千四百零四章 空前困境(二更)

    李自成所料不错,就在他们高谈阔论着进兵南京的计划时,在他们北面仅仅一百多里的彭城一带,此前连战连胜的明军确实陷入了空前的困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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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帅领兵部尚书衔总督五省四府军务卢象升并未驻节城内,而是在城南五里外扎下大营。按理说虽然彭城被流贼围困多日,遭到严重破坏,毕竟比天寒地冻的野外条件好得多。可是一来考虑到彭城百姓急需休养生息,根本挤不出房舍驻军;二来为着防备流贼偷袭,许多明军在一个相当大的范围内分散驻守,卢象升身为主帅,一向与官兵同甘共苦,自也不肯留在城内。

    如今数万明军西起河南归德府,东至南直隶的彭城,大体上沿黄河部署了一道长长的防线。这条防线长达三百里,而归属卢象升指挥的明军总兵力也不过五万。差不多每隔一里,明军便设有一座临时堆起的简易烽火台,留下少量士卒值守;而在这条防线以南数十里,每天都有侦察营的骑兵来回穿梭,反复侦察,以防流贼突袭。郝永忠和李来亨等将领则率领骑兵主力,分驻于虞城砀山等地,若流贼大军来袭,立即左右救应。只有孟拱的步军主力及天雄军驻于彭城,由卢象升直接调遣。

    卢象升如此部署实在出于无奈。本来按照常理,官军兵力远远不如流贼,正应尽可能集中兵力以策安全。可是卢象升深知流贼的特点,在正面战场上打败他们并不难,可流贼最大的威胁就在于一个“流”字。只要不能将其歼灭,万一流贼绕过官军主力,重新穿插回河南,那可就麻烦大了。

    如今朝廷在中原可用之兵,几乎全在卢象升和孙传庭二人手上。孙传庭由陕入豫后进展迅速,主力已经打到湖北,直指叛军的老巢岳州。而在归德府以西,只有刚成军的大明军第一师驻扎在开封,开封与襄阳之间的禹州许州汝州等地,则只有平贼将军左良玉率领着各地叛而复降的一些卫所军,总兵力虽有数万,但大多不堪一击。因此河南兵力相当空虚,一旦流贼复入,后果不堪设想。

    朱由检自然也深知流贼的特点,他当然想把集结重兵把流贼一举打垮,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上能用的兵已经全用上了,再多一个兵都抽不出来。因此他只能把阻击流贼的重任交给卢象升,卢象升也只好如此部署。幸好有一道黄河,可以做为天然的防御屏障,否则更难布防。

    卢象升暂时按兵不动的第二个原因,就是李自成说的后勤问题了。相比军事问题,这个问题更加严重。

    彭城之围解后,虽然储存于城中官仓内的几十万石粮食得以保全,然而流贼在凤阳府肆虐之时,大批难民逃入彭城,城内已经聚集了几十万人。到了隆冬时节,附近亦有不少穷苦农户断炊。按照朱由检的旨意,当地百姓已经遭了兵灾,万不可再受饥馑,必须开仓放赈。如此一来,这几十万石粮仅能满足当地百姓口粮,官军就没份了。

    朝廷已经竭尽全力从京师等地向前线运送粮饷弹药。虽然极度缺钱,奋勇杀贼的官兵们的饷银,朱由检绝不会拖欠;武器弹药也是全力生产,源源不断地送,虽然路途遥远,总还接济得上。惟有这粮食,自古南粮北运,本来北方粮食还不够,各地边军也需要军粮。如今天寒地冻,大运河封冻,更兼流贼阻路,南方的粮食根本运不过来,朱由检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凭空变出粮食。

    因此尽管朱由检已经在京师接近于采用粮食配给制,往前线运粮的速度还是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卢象升大营中的军粮也日渐减少。为持久计,卢象升不得不降低了口粮标准,虽然还是一日三餐,但份量却减少了三分之一。他本人仍是以身作则,甚至连午饭都免了。本来统率全军就极费神思体力,吃得又这么少,卢象升迅速消瘦下去,眼窝深陷,本来体壮如牛的他,在一次早操时竟然差点晕倒。

    但是卢象升丝毫不敢懈怠,每天白天很少呆在中军帐中,绝大多数时间都在视察防线襙演战法检阅士气。到了夜间,处理完军中琐碎事务后,还要雷打不动地写奏折,详细汇报前线情况。等信鸽带着写好的奏折飞离大营时,往往已是半夜三更。

    朱由检对战事当然也非常重视,每天不等到卢象升的奏折,绝不会离开养心殿。反复研判局势后,君臣二人达成了一致意见:

    在其他战场上,官军已经处于非常有利的地位。在湖北,孙传庭进兵势如破竹,手下李定国解勇两员大将更是有勇有谋,对付洪兵绰绰有余;在湖南,曾孟学阻得叛军寸步难行;在江西,戚显宗指挥的北海舰队牢牢扼住了鄱阳湖口,使得白莲教的庞大舰队无用武之地。照此发展下去,叛军覆灭只是时间问题,现在的关键就在东线战场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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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如今天寒地冻,以流贼的作风,不可能在一地久留,恐怕很快就会有大动作。而官军虽然艰苦,但也算是休整了一段时间,该是时候继续进攻了。眼下正有一大批军需物资在运送途中,再有五六天就能抵达彭城。得到这批物资后,官军就要发起新一轮攻势,仍以火器为主,骑兵为辅,进一步挤压流贼的活动空间。

    当然,这些绝密军情,底下的普通官兵是不可能知道的。这天深夜,在官军和流贼实际控制区交界处的一个名为沟上村的小村庄里,奉命在此驻扎的一个步兵排,只留一名哨兵值夜,其他战士则早早地进入梦乡。这个步兵排隶属于京师三大营中的五军营,不过内部建制早已完成改造。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由于最近没怎么吃饱饭,这名战士本已好了的雀盲症又有所复发,再加上今夜没有月亮,原野上一片漆黑,一两丈外就什么也了。到了后半夜,照例没有任何异常,战士也越来越困倦,忍不住倚着鸟铳迷迷糊糊睡着了。

    突然,一片细碎混乱的脚步声让他遽然惊醒。他猛地挺身向南望去,虽然楚,却凭本能感觉到一股寒流已经迫得很近,那是从刀剑上弥漫出来的杀气!

    “有情况!”战士大吼一声,抬起鸟铳就放了一枪。其实他根本没,只为鸣枪示警。然而伴随着枪声,一声惨叫骤然响起,紧接着是无数利箭破空之声。战士猝不及防,胸膛被数支铁箭穿透,晃了两晃,终于栽倒于地。

    “杀呀!”

    刹那间杀声震天,一场异常惨烈的大决战,就此拉开帷幕!( )

第四卷飞龙在天 第一千四百零五章 扫地王

    幸亏这名英勇的士兵及时鸣枪示警,虽然他永远地倒下了,却惊醒了全排的人。排长赵大胆一跃而起,虎吼一声“紧急集合”,抄起身边的鸟铳和手榴弹就冲了出去。

    按照五军营训练的要求,紧急集合要在一分钟之内携带武器集合完毕。平时训练尚且如此,他们这个排本来就是前出侦察敌情的,警惕性更高,战士们全都是和衣而卧,武器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枪声一响,杀声一起,不用排长叫,谁都知道敌人冲上来了。不到半分钟,全排战士全部进入战斗位置。

    他们驻扎的地方是沟上村最南端的一座空宅子,宅子的原主人在流贼过境时早就跑了。宅子前面紧邻一道天然形成的土沟,宽约两丈,深约六七尺,沟上村故此得名。这种地形当然有利于部署防御阵地,所以赵大胆才会选中这座宅子驻兵。

    赵大胆本名赵丹,陕西人,也是秦兵的老底子了。他虽然是个老资格,作战又勇猛无比,但脾气着实不佳,也不肯好好学习文化。故而原来一起入伍的哥们,有的都升到连长甚至营长了,他还只能当个排长。又因他胆子特大,人送绰号“赵大胆”。

    不久之前,他曾在对“扫地王”张一川部流贼的战斗中杀得性起,撇下部队独自一人追杀三十多名流贼。流贼跑着跑着发现后面只有一人追赶,便反扑过来,想仗着人多势众把他乱刀砍死。赵大胆一场血战,竟然砍死了五六名流贼,自己只受了点轻伤,硬是把其他流贼给吓跑了,以至于连卢象升都知道军中有他这么一号。不过因为违反战场纪律,赵大胆不但无功,反而受了罚饷一月的惩处,正在窝火之中。这次来沟上村,也是他好不容易争取的,只想再立新功,好扬眉吐气。

    此时赵大胆一看哨兵被射死,跑得快的敌人已经摸到了土沟边上,不用细看也至少有上百,后面黑压压地还不知道有多少。看来流贼的大部队出动了,一旦让敌人越过土沟,就他手下这一排三十来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于是当机立断,怒吼一声道:“一人一颗手榴弹,扔!”

    顷刻间“嗖嗖”之声不绝,全排战士每人都掣出一枚手榴弹,拉开引信,对准敌人最密集的地方掷了过去。此时双方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连二十步都不到,三十枚手榴弹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准确地落入敌阵,瞬间炸响。

    “轰轰轰轰!”伴随着连珠炮般的爆炸声,土沟附近登时变成了人间地狱。冲在最前的几十名流贼,刚才还拼命呐喊着往前冲,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一截截残肢断臂,肉块碎骨崩得到处都是!

    而未等硝烟散尽,官军的第一次鸟铳齐射就开始了。清脆的枪声如同爆豆般响起,侥幸未死的流贼还未从刚才手榴弹爆炸造成的巨大震撼中醒过味来,就被密集的铅弹扫倒一大片。前后不过半分钟,土沟外侧血流成河,第一波发起冲锋的上百流贼,竟然无一幸免!

    官军极其猛烈的反击使得后面的流贼大骇,如潮水般纷纷往后退。官军也抓紧时间装填弹药,战场上出现了短暂的间隙。赵大胆趁机往对面望去,却因夜色实在太浓,看不清对方的旗号,也看不出到底有多少人马。但从对面噪杂的人喊马嘶之声判断,兵力至少在数千以上,首领至少是个“大掌盘子的”。赵大胆不禁兴奋地甩掉了棉帽子,纵声狂笑道:“妈的x,这回老子可要打个痛快!”

    赵大胆猜得没错,趁深夜发动进攻的不是别人,正是刚被官军杀得全军覆没的“扫地王”张一川。

    和众多流贼首领一样,张一川既是陕西人,也是卫所官军出身。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卫所官军打仗不行,吃喝嫖赌的习气却一样不差,张一川亦是如此。

    当时他所在的千户所驻地有个土财主,专做高利贷生意,赚得盆满钵溢,也常常放贷给官军。这些兵痞借了钱就胡花,如果朝廷按时发饷,还能勉强还上;偏生朝廷常常欠饷,当兵的自然还不起高利贷。这个土财主仗着自己是地头蛇,并不把官军放在眼里,算准了发饷的日子,便派恶奴去强讨,还不起的就痛殴一顿。一来二去,这些官军对这个土财主及其恶奴恨之入骨,终于有一次忍无可忍,把动手打人的恶奴给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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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财主闻讯后找到地方官府,把打死恶奴的官军投入大牢,靠行贿问成死罪。官军们感到朝廷对他们不公,又无处诉苦,积累已久的怒气终于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全营哗变,杀死千户、县令和土财主,劫牢反狱把人救出来,从此做了流贼。而这一切的为首者,就是张一川。他为人心狠手辣,所到之处无不抢掠一空,刮成了白地,故而得了个绰号“扫地王”。

    不过前些日一场大败,张一川让卢象升杀得全军覆没,仅以身免。还算“曹襙”够义气收留了他,否则“十三家”就变成十二家了。手下没兵,张一川也就没了发言权。

    不曾想在灵璧县的“十三家大会”上,确定了流贼大部去打南京、李自成和张献忠佯攻彭城拖住卢象升的战略。众首领都感到很诧异,李自成且不说,张献忠可是出了名的琉璃猴子,怎么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可是李自成和张献忠一再强调,他们是为了反明大局,并不计较个人得失。这么一说,其他首领反而不好意思起来,老回回便提出相对于攻打南京,拖住卢象升更为重要,李自成、张献忠两家兵力怕还未必够,须得再添两家。其实他是出于私心,不想让太多的人分享南京这块大肥肉罢了。

    商议的结果,张一川和刘国能也被安排佯攻,美其名曰是为了让二人报仇。这二人因为惨败,在十三家中实力垫底,也只能无奈地同意了。让张一川没想到的是,李自成带头大方地借给他一万人马,其余首领这个借一千,那个借两千,又给他凑出两万人来。

    白捡这么大便宜,张一川当然喜出望外,李自成让他打头阵,他也就欣然领命。此时虽然第一次冲锋失败,张一川却毫不在乎,狞笑着命令道:“不要怕,给我继续冲,一人一脚,踩也踩死他们!”( )

第一千四百零六章 连退敌兵

    随着张一川一声令下,大批流贼再次呐喊着向沟上村发起了冲锋,战场上短暂的平静瞬间即被打破。

    在与官军的多次激战中,流贼们也总结出了一些经验。比如夜间行进时,千万不可举火,宁肯深一脚浅一脚,甚至是摔倒,也比成为官军鸟铳手的活靶子强。再有就是鸟铳的有效射程不会超过一百步,只要距离够远,一般就不会被打中。因此虽是冲锋,一些曾与官军交过手的流贼却故意往两翼跑,企图绕过官军的正面,从百步之外的侧面越过土沟,然后再迂回包抄。只有那些新加入的流贼,还傻乎乎地直着往前跑。

    恰在此时,久违的月亮突然从厚厚的云层中露了出来,刹那间银色的月光洒满大地。借着雪地的反射,赵大胆和战士们把敌人冲锋的阵形清楚楚。这次冲锋规模比上次更大,至少有五六百人,更远的地方还有不知道多少流贼在持续不断地向北涌来。有些腿快的流贼,已经跑到了侧翼的百步之外,开始翻越土沟了。

    不过赵大胆还真不愧于他这个绰号,尽管面临兵力百倍于己的敌军包围,却连一丝撤退的想法都没有。如果他真的因为胆怯而撤退,那反倒跑不了了,因为流贼人数太多,又有骑兵。而这个排全是步兵,失去了阵地掩护,就算流贼胡乱放箭,全排人也很难在流矢下逃生。

    当然,赵大胆虽然胆子大,却并不傻,他对自己的防御阵地还是很有信心的。前些天双方处于僵持状态时,他早让战士们沿着宅子又挖了一整圈壕沟,与土沟连为一体,再加上院墙颇高,相当于是一座带有护城河的微型城池。即使流贼从侧翼包抄迂回,不管从哪个方向攻,官军都可以依托有利地形防御,敌人远了可以用鸟铳打,近了则用手榴弹炸。

    而流贼的远程攻击手段只有弓箭,对这么小的据点几乎没有效果;如想近身厮杀,势必要付出惨重伤亡。赵大胆前天刚得到一批弹药,尤其是手榴弹,刚才眨眼间就用手榴弹毙敌百人,即是活生生的例子。

    不单如此,赵大胆这个排因为位置最靠近流贼,连长还特意从团里为他争取了一门速射炮。赵大胆在院墙上掏了一个洞,炮就在后面架着。刚才敌人已经杀至壕边,没来得及用炮;现在这门炮早已准备就绪,赵大胆望着蜂拥而至的流贼,冷静地命令道:“给老子准备好子铳,开炮咱们就连着开,一定要把敌人气势打下去!”

    这时两翼较远处的流贼已经越过了土沟,远远地迂回包抄过来。赵大胆则让一班负责正面,二班负责侧面和后面,三班做为预备队,哪边吃紧就补哪边。眼见正面冲在最前的敌人已经进入鸟铳射程,后面黑压压一大片呈密集队形,还在不断地往上涌,赵大胆暴喝一声:“开炮!”

    “咚!”

    速射炮惊天动地一声怒吼,立刻把战场上的所有声音全压了下去。紧接着流贼正面的队伍就炸开了锅,这枚炮弹狠狠地砸入密集的人群中,登时砸倒一大片。流贼们显然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村子里,官军居然部署了火炮,前进的步伐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鸟铳齐射,给老子拼命打,用不着节省弹药!”赵大胆不失时机地下令道。

    一班和二班的战士领命开火,刚刚走进鸟铳射程的流贼立即遭殃,一个接一个中弹倒在血泊之中。这时三班的战士也没闲着,他们帮着填装弹药,好了就递给一班二班,接回击发过的鸟铳继续装填。其实这就是步兵“三段击”的一种形式,所有战士每天必练,早已练得十分娴熟了。

    这一轮齐射刚刚结束,速射炮发出第二声怒吼,距离上一次开炮仅仅过了半分多钟。这固然是因为配备了子铳,节省了大量装填时间;但更重要的是,赵大胆希望后方能听到炮声,尽快赶来增援。这沟上村距彭城六十里,说近不近,说远可也不远。寂静的深夜中,炮声足可传出数里之外,而后方必有来回巡逻的流动哨,只要哨兵听见炮声,飞马回报大营,大部队一到,必可将这股流贼打得溃不成军。否则即使赵大胆这个排再能打,也不可能消灭成千上万的敌人啊。

    当然除了起到报警作用外,速射炮在战术上的意义也很大,它可以轻松地把炮弹打出一百五十步开外。赵大胆深知自己兵力太少,唯一的生存之道就是利用火器射程上的优势把敌人压制住,敌人越远,他们就越安全。所以他才要求战士们快打猛打,不用节省弹药。

    这招还真把流贼给唬住了。他们并不知道沟上村驻有多少官军,弹药储备多少更不知道。第一波冲锋一下子就死伤百十来人,本来流贼们就心有余悸;现在官军火力之猛,更甚于第一次,他们焉能不惧。刚开始是个别人耍小聪明,故意放慢冲锋的脚步;后来停下的人越来越多,而速射炮一轰一大串,也让他们不敢再在战场上耗着,终于演变成全面败退,第二波冲锋就这样再次无功而返。

    连续两次冲锋又败退,可让在后面观战的张一川有点耐不住性子了。他这支队伍的任务是佯攻彭城,虽说是佯攻,可也得做得像一点才行,否则不好跟其他首领交待。这里离彭城还有六十里,如果上万大军连这么个小小的据点都拿不下,岂不让人耻笑?再说这些兵本来也不是自己的,而是其他首领借的,多死几个也不心疼。

    于是张一川大步上前,迎上一个正在往回败的流贼,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刀削出。这一刀又快又狠,正削到那人的脖子上,首级登时向后飞出;而无头的腔子在惯性的作用下,又往前跑了两步,才颓然栽倒在地。

    这一刀立刻震慑住了败退的流贼。张一川扬刀厉声断喝道:“再有敢擅自逃跑者,杀无赦!”

第一千四百零七章 阵地陷落

    张一川杀一儆百,其他流贼吓得只好再次转身投入进攻。 其实这些流贼都是不久前刚刚入伙的,大部分都是被强迫的,也就是流贼常说的被“裹”了进来。他们一无士气,二无训练,装备也很差,仗着人多势众吓唬吓唬人还行,真正行军作战时近乎累赘,所以各家首领才会“慷慨”地借给张一川。

    不过流贼毕竟人多,几千人乱糟糟地往上冲,还是很快把整个沟上村完全包围起来了。虽然官军已经多次动员村子里的百姓去彭城暂避,还是有些人舍不得离开家园,此时全部惨遭毒手。为了报复官军,男人和小孩全被杀光,女人则被反复强暴以后杀掉。一时间悲惨的呼号声此起彼伏,赵大胆和他的战士们听得真切,气得眼珠子都快瞪裂了。然而他们兵力太少,冲出去作战正中流贼下怀,因此只能稳守阵地,把满腔的愤怒集中在手里的鸟铳,以及不断喷火的速射炮上。

    战斗一直在进行着。流贼知道官军火力凶猛,直接冲上去等于送死,想到的第一个办法是以远程对远程。然而他们没有任何火器,只有弓箭,数百名弓箭手频频向官军藏身的宅子放箭,企图把官军压制住。

    无奈一是官军占据了有利地形,又构筑了相对坚固的防御阵地,宅子面积不大,但围墙又高又厚,对弓箭的防御能力很强;二是这些流贼弓箭手都没怎么经过训练,根本也射不远,射程最多也就三四十步。如果离远了射,箭支还没射到就落了地,对官军根本没有任何威胁;如果想离近点射,官军鸟铳的有效射程可是八十步,还没等走到地方,早被铅弹撂倒了。可是他们又不敢撤回去,有不少弓箭手便胡乱放起箭来,射到哪里不管,只要自己不被打死就行。

    因此流贼得挺热闹,却没有任何战果。相反官军却利用射程优势,频频用速射炮和鸟铳杀伤敌人。这样打了一会儿以后,张一川也门道。稍微思索片刻,他便命令暂时停止进攻。流贼们如蒙大赦,潮水般地退了回去,战场上又出现了暂时的平静。

    “鸟铳手停止射击,速射炮继续,但可以慢一点,等炮筒子凉了再放!”虽是数九寒天,赵大胆却因为激烈的战斗出了满身的大汗,此时刚有功夫抹了把汗道,“都给我把眼睛瞪大点,孙们能耍出什么花样!”

    果然,只过了片刻,月亮重新隐入云层之中,大地又变得漆黑一片。可是战士们很快就听到了雪地中传来摩擦的声音,赵大胆也凝神细听,冷笑一声道:“龟孙们是想摸黑爬过来吧?给老子扔几支火把出去!”

    战士们迅速燃起几支火把,奋力抛了出去。明亮的火把在夜空中划着抛物线坠落于地,短暂照亮了周围数丈的地方,然后在雪地中迅速熄灭。然而这么一下已经够了,只见至少数百名流贼正艰难地在雪地上匍匐前进,企图借着黑暗的掩护直接爬到土沟边,再突然发动攻击。

    “打!”赵大胆一声令下,战士们立即对准敌人的方向“砰砰砰”地放起鸟铳来,速射炮也调整角度,对准刚才敌人最密集之处开了火。一时间鬼哭狼嚎之声不绝,这次拙劣的偷袭又以失败而告终。

    不过流贼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从后面抬出不少长木板来。这些木板本来是用来搭建临时渡桥,供部队过河的,现在流贼举着这些木板当盾牌用,开始强行往前推进。

    艘远地远酷孙察接阳早毫秘敌张一川杀一儆百,其他流贼吓得只好再次转身投入进攻。其实这些流贼都是不久前刚刚入伙的,大部分都是被强迫的,也就是流贼常说的被“裹”了进来。他们一无士气,二无训练,装备也很差,仗着人多势众吓唬吓唬人还行,真正行军作战时近乎累赘,所以各家首领才会“慷慨”地借给张一川。

    这时战斗已经持续了一个时辰,官军的弹药也消耗了不少。赵大胆也不得不节省弹药了,他命令战士们暂停射击。流贼一不开火了,自以为得计,马上乱哄哄地冲了上来。孰料刚到土沟旁,一排排的手榴弹便从院墙中甩了出来,再次被炸了个人仰马翻。木板虽然对铅弹有一定的防御效果,可对近身爆炸威力巨大的手榴弹而言,跟一片纸也差不了多少,流贼再次抛下大量尸体抱头鼠窜而回。

    几次三番强攻不下,张一川实在沉不住气,终于发动了一次超大规模的进攻。数千流贼从四面八方一齐向官军阵地涌来,后面的督战队来回巡视,谁敢往后撤,立即就地处死。流贼们没了退路,也只好硬着头皮疯狂地冲了过来。

    官军火力全开,流贼一排排地倒下去,然而前仆后继,后面的流贼踩着前面流贼的尸体继续往上冲。官军毕竟只有一个排的兵力,鸟铳就是再厉害,也得有个装填弹药的时间,很快大批流贼就冲至土沟旁。战士们马上扔手榴弹,然而炸死一批,又上一批,手榴弹很快就扔光了,炮也打完了。黑压压的流贼如同大团的蚂蚁一般,顷刻间淹过土沟,向院墙发起冲击。后面的流贼弓箭手也终于到达合适的位置,密如飞蝗的箭雨铺天盖地向院子里倾泻下来。

    这时双方马上就要短兵相接,并且不时有战士中箭倒地。包括赵大胆在内的所有战士心里都明白,挡是挡不住了,他们很快就要与敌人展开肉搏战,然后被百倍于己的敌人乱刀杀死。

    不过仗打到这个份上,早就不知道害怕为何物了。赵大胆命令战士们上好了刺刀,一边举枪死死地盯着即将被撞开的大门,一边放声狂笑道:“妈的x,今天咱们至少打死好几百敌人吧?早把本赚回来啦!你们都是我赵大胆的好兄弟,黄泉路上有你们做伴,痛快!听说阎罗王这个老小子挺不是东西,尽干些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的缺德事。待会儿我赵大胆下去以后,非得狠揍他一顿不可!”

    “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

    战士们轰然应诺,在这生死关头,竟然全体放声大笑起来!

    “轰隆!”

    厚重的大门终于被撞倒了,激起漫天雪花。在几秒钟之内,因为外面的流贼摸不清里面的状况而不敢擅入,时间仿佛凝固住了。

    “杀!”赵大胆虎吼一声,第一个挺枪向门口冲了过去。

    “杀!”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再次响起,顷刻间兵刃撞击声响成了一片。官军阵地马上就要陷落了!

    就在此时,正北方突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随即枪声大作,流贼一片大乱。已经杀得血葫芦一般的赵大胆精神大振,如同野兽般嘶吼道:“援兵来啦!”(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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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重征天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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