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 决意扩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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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检对老人家是无限崇拜的,因为老人家不但是伟大的政治家、军事家,同时还是伟大的思想家,留给后人很多通俗易懂却又充满哲理的名言。
而其中朱由检最佩服的一句就是: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是啊,你说你正义,你说你文明,你说你皿煮自由平等,有用么?在这个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世界上,如果不能用武力捍卫自己,如果不能建立一个强大的、让外族不敢小视的军事强国,你就会成为一只草原上落单的小鹿,永远只能是食肉动物追逐和撕咬的对象!
而反过来,如果你有了强大到足以让人畏惧的武力,那么不用你去侵略别人,别人也不敢招惹你。就像非洲草原的大象、犀牛、长颈鹿,它们都是食草动物,可是体形庞大,极其强壮,就连号称百兽之王的狮子也不敢轻易打它们的主意,否则吃亏的多半是狮子。
既然朱由检已经下定决心对内要铲除阉党集团、剿灭流贼,对外要彻底消灭女真、蒙古、倭寇以及西方列强对中华民族的威胁,那么他就必须建立一支强大的军队。朱由检创立秦兵,正是为此。
而一支军队的强大,一方面体现在武器装备的先进、战术素养的成熟上,另一方面就是要有足够的规模。朱由检之所以在以前刻意控制秦兵的规模,一是养兵消耗巨大,而秦王庄百废待兴,钱粮确实不够用;二是怕引起朝廷的怀疑,万一天启误判自己要造反,举全国之兵来征伐,刚刚成军的秦兵战斗力有限,肯定无法与数十万乃至百万官军抗衡。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第一,秦王庄的产业已经逐渐走上正轨,通过纺织、建筑和商业,朱由检可以赚到大笔的银子,而充足的军费对扩军是最强有力的保证。虽然现在只是收支平衡,可朱由检还有很多来钱的道子,他有信心让秦兵的规模扩大两倍。
第二,秦兵自成军以来,一直在不断的战斗中成长。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实战,比训练的效果不知道强多少倍。因此秦兵的战斗力提升极快,通过固原之战和子午谷之战即可看出,面对战斗力不强的流贼,秦兵几乎可以以一当十。
而反观官军,可以说是江河日下,一年不如一年。最有战斗力的应该是关宁铁骑和辽东边军,可是他们被后金牢牢地牵制住,朝廷绝不敢轻易调动。像陕西流贼折腾成这样,朝廷才调来一千关宁铁骑。就算关宁铁骑再有战斗力,可面对动辄数十万人的流贼,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再说朱由检觉得祖大寿已经渐渐有了拥兵自重的想法,只怕今后也不会那么听朝廷的话了。
而其他官军,就更没有什么可虑的了。以朱由检所见,比较有战斗力的也就是洪承畴的“洪兵”、卢象升的“天雄军”和戚显宗的“戚家军”。这里面天雄军和戚家军绝对不会与自己为敌,而洪兵里的左光先也对朱由检颇有好感。
至于左良玉那样的官军,与英勇强悍、军纪严明的秦兵相比,战斗力基本上就是渣渣。朱由检此次走了大半个中国,沿途所见官军皆是武备不整、军纪涣散,恐怕还赶不上左良玉,这样的官军就是再多也没有用。
再加上以孙传庭为首的秦兵诸将对自己绝对忠诚,所以朱由检经过权衡利弊,终于下定了扩军的决心。而且局势也迫得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魏忠贤对他的暗杀已经近乎肆无忌惮,说明阉党有可能会孤注一掷,随便找个理由矫诏来杀他。朱由检当然不会束手待毙,有了三万秦兵,就算魏忠贤调全国之兵来攻,他也有信心与之周旋。
当他说出扩军的想法后,诸将无不兴奋。谁不想让自己手下的兵马更多些?尤其是心直口快的李来亨,更是拍手大笑道:“好啊!现在我在鄜州有三千秦兵,如果能扩到一万、骑兵能扩到三千就好了!过去碰到流贼主力,我还得绕着走。有了三千铁骑,我就敢跟他们硬碰硬!”
“别老盯着流贼,他们才有多少斤两?”朱由检笑道,“我要真给你三千铁骑,你敢不敢北上去打蒙古人?”
“有什么不敢的?”李来亨一拔胸脯道,“别说是蒙古人,只要殿下有令,就是鞑子我也敢跟他们血战一场!在席上我看着祖宽那小子就不顺眼,简直狂得没边了!哦,就他关宁铁骑厉害,我们都是饭桶?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不错,有点大将的样子了!”朱由检微笑道,“为将者,就是要有点敢战、好战、不服输的劲头。不过光是敢打还不行,你还必须给本王打赢,而且要尽量减少伤亡,拼人头本王可舍不得。夜深了,你们几个先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就返回驻地,扩军练兵的具体做法,等我有了章程,自会通知你们。”
几位青年将领这才恋恋不舍地告辞,在燕凌的带领下去安歇不提。孙传庭却留了下来,不无忧虑地对朱由检道:“殿下,扩军当然是好事。但现在臣一个月就要从王府支取三十万两银子,如果再扩军两倍,殿下怎么吃得消?臣倒有个想法,不知是否可行。”
“先生说说看!”朱由检对孙传庭还是非常尊重的,只要没有旁人,他总要叫孙传庭“先生”。
“西北流贼肆虐经年,百姓或死或逃,各地出现了大量的荒地。”孙传庭道,“反正这些土地已经无主,是否可以让秦兵屯田?一来粮草可以自给自足,二来军士也有了一份产业,可以安心效力。”
朱由检沉默半晌,方缓缓地道:“先生的想法很好,但于眼下却行不通。”
“却是为何?”孙传庭非常了解朱由检,知道他别看年纪不大,见识却往往远高于常人,因此也问得非常诚恳,一点也没有因为朱由检不赞同他的方案而生气。
“我还没有说完,虽然行不通,但可以变通!”朱由检目光炯炯地道,“先生这一句话,可给我帮了大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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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一章 屯田改造
天近四更,正是夜色最浓、睡眠最酣之时。可在秦王府的议事厅内,借着一盏昏暗的灯火,朱由检与孙传庭却谈兴正浓。围绕着孙传庭提出的“屯田”方案,二人细论其中利弊。
孙传庭首先说道:“屯田制始于西汉,至曹魏年间形成规模。其时经历黄巾之乱、群雄割据之后,赤地千里,农户十不存一。若仍靠收取全国农户田赋来供应军队粮饷,因为人口和可耕之地均大幅减少,往往无法满足军需。所以曹襙用枣祗(音支)之策,采用屯田法。
“所谓屯田,即是将无主土地和荒地辟为官田,官田中收获的粮食,官府与耕种之人按照一定比例分配,这个比例当然比田赋水平要高得多,一般是官民各半。官府收取的粮食,全部用作军粮。按照耕种者的身份,屯田又可分为军屯和民屯。军屯就是军士直接种田,以数十人为一营,且佃且守;民屯就是招募流民种田。”
“现在陕西流贼肆虐,民不聊生,就有流民也是往外流,因此这民屯是不能指望了。”朱由检认真地分析道。
“不错,臣的重点也是军屯。”孙传庭循着自己的思路说道,“军屯有六大好处:一是作战耕种两不误;二是屯田将士将所屯之田视为己产,既会卖力耕种,也会全力防守;三是可以依托所屯之田置家,娶妻生子,以安其心;四是将士亲自劳作,则乐与民亲;五是接近战区,调集方便;六是一旦战事不利,退有所止,不至于一败而全部溃散。所以臣以为,屯田实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
朱由检却摇摇头笑道:“先生分析得很精辟,您说的这六大好处,后面那五条我也很赞成。惟独这最重要的第一条,我有点不同看法。”
孙传庭忙道:“殿下请赐示!”
“军屯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打仗不能太多太频繁。”朱由检侃侃而言道,“因为种地不是种上就完了,还要浇水、施肥、防虫、防灾,几个月不间断的辛勤劳作,才能有最后的收获。所以要想屯田,就得有一个相对比较稳定的局面。比如一年打一次仗,收完粮食正好开战,这还可以。
“但眼下局势如此,咱们秦兵没有这个条件!流贼不会让我们安心种田,我们也不会让流贼有喘息的机会。这一年来秦兵大小数十战,在陕西、甘肃、宁夏转战路程不下万里,哪有时间和精力去琢磨种地的事?如果硬要推行屯田,恐怕是作战和种地哪样也做不好!”
“殿下所虑深远,臣是有些想当然了!”孙传庭这才恍然大悟道。
“术业有专攻。”朱由检接着说道,“就算没有那么多战事,我宁肯将士们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训练中去,也不愿他们去种地。因为二者虽然都要卖力流汗,却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地种得再好,如果在战场上不能杀敌,也不是一个好士兵;同理,你能在战场上以一当十,却不一定是个好庄稼把式。干什么就是干什么,这就叫分工!”
孙传庭被朱由检说得哑口无言,只得苦笑道:“如此说来,臣的屯田之策是不可用了。只是这么多军队全要王府供应粮饷…”
“那倒不是,”朱由检赶紧道,“先生对我还是很有启发。军屯和民屯不可行,不可行的最大原因就是人手不够。但是现在还有一支力量可以使用!”
“您说的是…?”孙传庭似有所悟。
“没错,就是历次战斗中俘获的流贼和他们的眷属!”朱由检兴奋地道,“秦王庄勤恩所中囚禁着上万人,先生和几员将领这一年也没少俘虏吧?”
孙传庭眼前一亮道:“是啊,臣怎么把这些人忘了!秦兵历次作战均有俘获,按照洪总督的意思,只要俘获流贼,不论男女老幼全部斩首,既是以儆效尤,还可用首级报功。但臣不忍如此,就依着去年秦王庄之战的旧例,没将这些俘虏杀掉,而是分别囚于固原、陇州、鄜州等地,让他们做些巩固城防的苦工。若全加起来,也不下七八千人。”
“好,这就是将近两万人了。”朱由检娓娓道来,“把这些人分分类,那些平时表现较好、吃苦耐劳的,可以分配到你刚刚开辟的官田里去。第一年让他们完全义务劳动,只供给一日三餐。从第二年开始,可以按照官八民二的比例分配收成,然后每年递增。到了五六年头上,荒地的产量也基本稳定了,对那些确实安分守己、辛勤劳作的,可以把官田的所有权转给他们,再按照秦王庄的老办法进行土地改革。”
孙传庭听了大喜道:“还是殿下想得周全!如此一来,一是不耽误秦兵作战,二是地尽其用,三是解决了俘虏的安置问题,真是一举数得!”
“这叫劳动改造!”朱由检也得意地道,“这些俘虏本来论罪当死,现在不但可以保命,还有通过劳动重新获得土地、安居乐业的机会,想来大多数人都会好好干的。当然肯定也有一些好吃懒做不好好改造的,甚至会找机会逃跑。那时先生也不要客气,给他来个数罪并罚,明正典刑,教育剩下的大多数人。”
至此二人对屯田达成共识,又就具体的实行办法商议了半天。亮了,朱由检才歉疚地道:“今天实在太兴奋,耽误了先生休息。其实这些并非急务,因为不管怎么屯田,粮食不可能马上收获,秦兵的粮饷暂时还是要秦王府完全负责的。我看可以从几员将领的驻地中选个点,募兵和屯田一起推行,届时我亲自去看看。到时候出现什么问题,咱们再慢慢商议。”
孙传庭忙道:“殿下乃天潢贵胄,尚且夙夜为国襙劳,臣又哪敢有半分倦怠。不过听洪总督说,臣不日即将调任陕西巡抚。如此一来,臣无法再管辖秦兵诸将,新任延绥巡抚会不会大力配合殿下,着实可虑。”
朱由检沉吟着点点头道:“是啊!反正也睡不着了,咱们就再议一议。先生觉得洪承畴席间所言,是不是有些深意?”
第六百一十二章 此人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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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洪承畴,孙传庭不由得皱紧了双眉,半晌才缓缓地道:“自从出任延绥巡抚,臣没少和洪总督打交道。此人为官多年,城府极深,对流贼作战能立足全局,而不是拘泥于一地一战的得失,这些均是他的长处。但他为达目的,有时会不择手段,不能推己及人,这一点臣是不敢苟同的。
“比如他身为三边总督,是臣的顶头上司。臣到任以后,发现延绥原有官军尚且欠饷严重,就更不要说秦兵的粮饷了。为此臣几次致信或是亲至西安找洪总督,要他解决粮草问题,哪怕先支应一部分也好。可洪总督总是表面上答应得很痛快,实际执行时却找出种种借口推诿塞责,实在不行就推户部。其实臣知道得很清楚,陕西官军如贺人龙等部,自从洪总督到任,粮饷就没有缺过。”
“哦?”朱由检若有所思地道,“三边总督既统辖陕西、延绥、宁夏、甘肃等地军政,为何厚此薄彼?”
“臣想大概是因为他可以直接指挥贺人龙部,却不能直接指挥郝永忠和定国他们吧!”孙传庭微微一笑道,“洪总督曾经派人绕过臣,直接向郝永忠下过调令。但郝永忠不听他调,一定要臣下令才行。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臣得罪了洪总督,所以才在粮饷上屡屡被刁难。”
“他这么偏心眼,就不怕你参劾他,或是部下因为欠饷哗变?”朱由检奇道。
孙传庭摇头苦笑道:“这就是洪承畴的过人之处了,他料定臣必定会为了顾全剿贼大局,不与他计较,而且有能力弹压部属。”
朱由检不禁赞叹道:“先生把洪承畴看得很清楚!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他差点没忍住,把历史上洪承畴投降满清的事说出来。
“现在他保荐臣做陕西巡抚,恐怕也是为了将臣架空,这样他就可以直接指挥秦兵诸将了。”孙传庭有些忧虑地道。
“这个先生倒不必担心。”朱由检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洪承畴又不会飞,哪能紧盯着分处各地的秦兵?咱们该怎么练兵还怎么练兵,想怎么打仗就怎么打仗,根本不用理会洪承畴。而且秦兵扩军以后,战斗力将远超西北其他官军,洪承畴这总督要想做得稳当,还得求着咱们。至于先生出任陕西巡抚,也有一定好处。比如左光先部,就是我们可以争取的对象,到时候谁架空谁还不一定呢。”
孙传庭点点头接着道:“除此之外,臣觉得昨晚的洪承畴也有些反常。以臣对他的了解,他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喜怒不形于色,在官场上也不属于任何派系,这也是他的为官之道。可昨天席上,他为何要透露自己不想去辽东,又为何说出‘殿下登高一呼,臣率诸将响应’这样的话来?单听这一句话,可是极容易让人产生误会啊!难道说,洪承畴也反对阉党,想攀附在殿下这棵大树上?”
朱由检沉吟半晌道:“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也有可能是他在试探我,所以我才装醉敷衍他。另外,临出门之时,洪承畴和一个人耳语了几句,那个人你认识么?”
“臣也注意到了。”孙传庭边回忆边道,“西安大小官员臣都认识,此人却是从未谋面。而且看那人装束,应该并非官身,倒像是洪承畴的幕僚。但臣到总督府拜会过洪承畴多次,却从未见过这位幕僚。”
“你没见过,我却见过他!”朱由检冷笑一声道,“我在西安和他下过一盘棋!”
原来那个师爷模样的人,正是朱由检返回秦王庄的前一天,在西安茶社碰到的那个神秘中年文士!他为什么要花一万两银子与自己对弈?又为何对自己出言不逊?既然孙传庭以前没见过他,说明他是不久之前才来到洪承畴身边的。不知此举又有何图谋?此次来王府,洪承畴又为何要与他耳语?当然下棋的时候朱由检是经过易容的,自信不会被别人看穿;但那人临出王府门前向着这边一瞥,凌厉的眼神却与下棋那天一般不二!
朱由检想得烦躁,总觉得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极不妥当的感觉,似乎此人身上隐藏着什么秘密。但转念一想,谁还没点秘密呢,只要和自己没关系就行。也可能是自己被魏忠贤暗杀得神经过敏了,看谁都不像好人。
想到这里,朱由检自失地一笑道:“先不说这些了。总之,朝廷的旨意还没来,先生现在还是延绥巡抚。咱们应该抓紧时间,把募兵和屯田开个好头。这样就算先生调任,也不会影响大局。”
二人正说话间,门外蕊儿的声音响起:“殿下、孙大人,你们一夜未睡,实在辛苦了。蕊儿为你们熬了银耳莲子羹,你们边吃边谈吧。”
二人一怔,向窗外看时,果然天色已经大亮。朱由检忙打开房门,迎蕊儿进来。
蕊儿果然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两碗精心熬制的羹汤。朱由检还真有些饿了,端起一碗囫囵吃了,咋咋嘴道:“蕊儿真是好手艺,太好喝了!先生不要客气,你也尝尝。”
“谢王妃娘娘赐羹!”孙传庭感激地接过蕊儿亲手递过来的碗,小心翼翼地吃了,竟稍稍有些哽咽了。
朱由检和孙传庭又谈了一会儿,敲定募兵屯田就从郝永忠部开始试点,二人亲去主持。因为郝永忠部所在的庆阳,无主荒地最多,俘虏最多,军纪在诸将之中也相对较差。如果他这里能整顿好,李定国他们就更不成问题了。
孙传庭告辞之后,蕊儿望着朱由检因为熬夜有些苍白的脸,心疼地劝道:“王爷刚刚回府,诸事千头万绪,哪能一下做完?还是先去歇息片刻吧!”
朱由检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刚想听蕊儿的话去睡一会儿,燕凌过来禀报:“殿下,秦王卫指挥使林大人昨夜四更就赶回来了。因为殿下有令,我当时没让他进来。殿下现在要不要见?”
“看来是睡不成了!”朱由检苦笑一声道,“我都有些冷落了这位老朋友了,快请他进来!”--章节内容结束-->
第六百一十三章 投其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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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位秦王卫指挥使,朱由检是有一定戒意的。因为林佑坤虽然早就与朱由检结识,而且还凭借高超的武艺,救过朱由检几次命;但与孙传庭不一样的是,他并非朱由检的藩邸之臣,而是早就高居腾骧右卫副指挥使。腾骧右卫是皇帝亲卫,连魏忠贤都惹不起,可以说林佑坤救朱由检只是出于皇命,而非对他有什么好感。
而且在长时间的接触中,朱由检对林佑坤的为人也相当了解。此人虽然武艺高强,但那些做官的常见病他身上也有不少,比如贪财、好色、媚上欺下、对百姓没有感情等等。这样的官员并不符合朱由检的用人标准,如果不是天启的圣旨让林佑坤出任秦王卫指挥使,朱由检早就要敲打他了。
当然朱由检现在也不想把林佑坤怎么样,毕竟他是皇帝派来的,对自己名为扈卫,也许暗中还有监视的意味。因此朱由检只是把林佑坤排除在了自己的决策圈之外,像经济、军事方面基本不让林佑坤参与。但表面上他对林佑坤还是十分尊敬的,并且以“扩大保卫范围”的名义,让林佑坤常驻西安,他的秦王卫也全部撒出去做情报工作。
这次在接见林佑坤之前,朱由检也做了一番准备工作。他向燕凌打听了林佑坤的近况,做到了心中有数。而且他手头还有一项略微有点损的工作,让谁去做都不合适,想来想去,还是这位心狠手辣的指挥使大人更称职一些。
不多时,林佑坤大踏步进了议事厅,大声说道:“末将叩见殿下!”说着就要给朱由检磕头。
朱由检忙过去将他搀起来,笑眯眯地道:“林指挥使,咱们两个还客气什么。这么长时间没见,本王也怪想你的。若不是病体沉重,我还真想到西安去找你玩玩。”
林佑坤的脸上稍稍闪过一丝不自然,赶忙用大声回答掩饰道:“殿下如要见末将,只需让人传话,末将自然要来王府拜见,怎敢劳动殿下大驾。”
朱由检却揶揄道:“怎么,林指挥使不愿意让我去找你?是不是你在西安金屋藏娇,怕让本王知道了,向京师的林夫人告状?”
林佑坤的额头登时见汗,尴尬地笑道:“末将岂敢…”
其实他何止是金屋藏娇,自从被朱由检安排到西安“办公”,他先是置下了一处豪华的宅邸,然后广招仆役婢女,还在府中养了两位“如夫人”,过起了自在逍遥的小日子。
不仅如此,他还常常醉卧清楼,又嗜好耍钱,是西安大小赌场的常客。如此一掷千金,就他那点俸禄如何能够,因此朝廷给秦王卫的粮饷,他也没少从中截留。
就这样银子还是不够花,林佑坤就利用朱由检让他清查陕西境内流贼土匪动向的机会,干了几票黑吃黑的买卖,一下子就有将近十万两银子入账。这些事都是瞒着朱由检做的,今日被朱由检不经意中提起,林佑坤心中有鬼,自然惴惴不安。
朱由检却心中暗笑,这些事他早通过燕凌知道了。于是他挥退侍候的宫女,压低声音对林佑坤笑道:“本王和你开玩笑的。将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何况是夫人呢,嘿嘿嘿嘿。男人嘛,有个三妻四妾也很正常,本王是不会向夫人打小报告的,林指挥使尽管放心。而且林指挥使为护卫本王日夜襙劳,就有些小小不严之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佑坤听朱由检弦外之音,似是对自己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额头冷汗更是涔涔而下。但朱由检又不说破,并且表示自己并不在乎,又让林佑坤感到一丝庆幸。
看到林佑坤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朱由检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便对他一脸坏笑道:“听说林指挥使平常喜欢掷骰子赌两把?”
林佑坤的心又是猛地一惊,正不知如何回答时,朱由检假作没看到他的表情,自顾自说道:“本王抱病卧床之中百无聊赖,也想出几种骰子和骨牌的玩法,不知林指挥使有没有兴趣陪本王玩几局?”
林佑坤这才松了口气。他本是个嗜赌如命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有当年和管宁千两赌棋的往事。听朱由检如此说,林佑坤面有喜色道:“没想到殿下也好此道,末将自当奉陪。”
“只咱们两个人玩可不行,”朱由检笑道,“你还有牌友没有?再叫来几人,这几个游戏要最少四个人才能玩,人越多越热闹,玩得也越尽兴。”
林佑坤大喜,他此次来秦王庄,也带着几名秦王卫,都既是他的心腹,也是一同逛窑子耍钱的朋友。他当即叫进来两个关系最好的,一个叫钱顺,一个叫贾开,一并拜见了朱由检。
朱由检则殷勤地招呼几人坐在一张方桌前,从袖中取出几物道:“这些你们认识么?”
林佑坤定睛一看便笑道:“殿下,这个是骰子,那个是马吊牌。”
朱由检却摇头道:“你再仔细看看。”
“咦?马吊牌应该是四十张,这些牌怎么有一百多张?”林佑坤奇道,“而且上面的图案都重新画了?”
“没错。这副牌共有一百四十四张。”朱由检得意地道,“其中字牌二十八张,东、西、南、北、中、发、白各四张;序数牌一百零八张,分为万、饼、条三门,从一到九各四张。玩的时候四人对坐,每人摸十三张牌,然后依次摸牌打牌。三张牌为一成,序数牌顺序相连或是三张牌一模一样,均可组成一成牌。除了自己摸牌以外,还可以要别家打出来的牌,叫做‘吃、碰、杠’;只要你有四成牌,再有两张完全一样的牌,叫做‘将’,这就算赢了,叫做‘和牌’。此牌学起来很简单,不认识字只看图案也能认出牌来;玩起来却是千变万化,保管你们几个玩上三天三夜也不嫌累。怎么样,要不要玩几把试试?”
几个赌棍一听便来了精神,林佑坤忙问道:“殿下,此种玩法可有名称?”
“记住了,这叫‘麻将’!”朱由检郑重其事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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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四章 开设赌场
朱由检与林佑坤等人大杀四方,从早上一直打到黄昏时分,连中午饭都是在牌桌上吃的。麻将的魅力自不待言,这可是在前世让二十亿华人都乐此不疲的“国技”!别看只玩了半天,林佑坤、钱顺和贾开就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朱由检虽然在前世只能算个麻将菜鸟,但最起码也有过成千上万把的实践,技术当然比林佑坤等人高多了。他先故意放了几把炮,让几人在熟悉规则的同时,也被勾引上来兴趣;然后就开始玩真的,一把十两银子,坐庄翻番。
打到掌灯时,林佑坤他们三人个个输得灰头土脸,少说也输了几百上千两,只能连连哀叹手气不好。
朱由检心中暗笑,口中却道:“打牌要有牌品,不要一输了就没精打采的。本王不过是让你们陪玩,难道还真稀罕你们的银子?都收回去吧!”
几人自然是千恩万谢。朱由检见时机成熟,便笑吟吟地道:“牌打完了,说点正事。觉得这个麻将好玩么?”
几人不解其意,心想赌钱这算什么正事?只得老老实实地答道:“好玩!”
“想不想用这个挣银子?”
“这…”林佑坤憨笑道,“殿下牌技高超,我们几个甘拜下风!”
“没出息,谁让你们挣本王的银子了!”朱由检笑骂道,“你们也经常出入赌场,见过这种玩法么?”
林佑坤似有所悟道:“殿下莫非是要末将等去赌场玩麻将?这倒是个好主意,麻将这种玩法既新奇又有趣,肯定很快就会流行开来。不过若是其他人也学会了,以末将几个的牌技,恐怕也未必能赢到银子…”
“你是真笨啊!”朱由检启发道,“好好想想,赌场里谁是稳赚不赔的?”
“这…”林佑坤为难地道,“凡赌必有输赢,谁也不能保证次次运气好。要说稳赚不赔的,恐怕只有赌场老板了…”
“对呀!难怪你老输钱,原来脑筋不太灵活!”朱由检嗤笑道,“你难道就不能开间赌场自己当老板,把麻将做为招牌项目,招徕那些赌徒过来,你从中设赌抽头?”
林佑坤恍然大悟,先是狂喜,紧接着又为难地道:“殿下,这赌场可不比别的生意。西安大小赌场数十家,皆是本地富商开的,在官府都有些背景。末将要是也开赌场,一无本钱,二无背景,只怕…”
“本钱你不用担心。”朱由检继续诱导道,“本王早有意开赌场,但亲自出面多有不便。只要林指挥使想做这桩生意,本王给你五万两银子做启动资金,具体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赌场开起来以后,本王和你五五分成。怎么样?”
赌场日进斗金的情景,林佑坤亲眼得见,自是艳羡无比。之前他只是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却并不傻,朱由检给他这个不用自己出银子,却能发大财的机会,他如何肯错过。况且五万两银子可是一笔巨款,开七八家赌场都绰绰有余了。因此林佑坤立即大声答道:“殿下放心,赌场的事包在末将身上了!如果不能让殿下每月至少进账一万两银子,末将提头来见!”
“好!”朱由检也兴奋地道,“你刚才提到背景问题。林大人,你是堂堂正三品秦王卫指挥使,怕他们那些鼠辈作甚?赌场有赌场的规矩,谁若是敢来捣乱砸场子,给我照死里收拾!还有那些出老千的,你们几个在别的赌场也没少吃他们的亏吧?现在你是老板,怎么做还用本王教你么?”
“末将明白了!”林佑坤狞笑一声道,“西安赌场里那些王八蛋们,末将也认识个七七八八。这次却要他们好看!”
“不过林指挥使,本王还要与你约法三章,有几条你是绝对不能碰的,否则本王绝不容你!”朱由检突然严厉地道。
林佑坤忙顿首道:“但凭殿下吩咐!”
“第一,不许穷苦百姓出入赌场。”朱由检徐徐地道,“你这间赌场只许那些衣着光鲜、出手阔绰的富人进去耍钱,携带少于一百两银子的不准放入,并且概不赊欠。
“第二,不许女子进入,不管是技女还是良家妇女。除非是家属来寻人!
“第三,你肯定要雇用些人手帮你打理赌场,这些人过去不能有大恶之行,从今以后也不能有仗势欺人的行为,尤其是欺负普通百姓。如果让本王发现,哼哼!”
林佑坤忙赔笑道:“殿下放心,末将一一照办就是。”
朱由检这才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揉着熬得通红的双眼笑道:“好家伙,玩了一天,真是累啊!”
林佑坤看出朱由检有送客之意,忙起身告辞。朱由检还不忘嘱咐道:“你这赌场要尽快开起来,说不定过几天本王手痒,还要到那玩两把呢!等麻将流行起来,本王还有赌大小、二十一点、梭哈等好几种新鲜玩法,保证让你的赌场花样翻新,争取把西安的赌徒都吸引过去!”
此时杨嗣昌已在厅外恭候多时,见朱由检终于有空,忙跟了进来。其实朱由检找他是有别的事,但二人先谈论起刚才要林佑坤开赌场的事来。
杨嗣昌微笑道:“俗话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像技馆、赌场之类,虽属暴利,但名声不佳,做这种生意,似乎不像殿下之行事。臣刚开始时也有些不解,但听到殿下与林大人约法三章,好像也能稍稍揣测到殿下的深意了。”
“哦?说说看!”朱由检鼓励地道。
“观殿下之约法三章,实则将赌徒限定于官员和富商,也只有这两人能付得起殿下规定的赌资。”杨嗣昌目光炯炯地道,“这些人有钱,但往往宁肯把银子藏在家中,甚至私自烧熔铸成大块。长此以往,对朝廷有百害而无一利。但个人的私产,就算官府也无权处置。殿下之法,其实是要从这些人手中套取银子吧?”
“杨先生高见!”朱由检拊掌大笑道,“这招确实损了点,但是我时间不多,眼下手头又很紧张,只能来这么一手了!”
第六百一十五章 赌场的作用
开设赌场这个想法,朱由检并没有酝酿很长时间。可以说一直到这次从南方返回西安,在城中的茶社与人赌棋,他才突然间产生了这个念头,并且几乎立即就决定下来。
但是朱由检开设赌场的目的,也就是把银子从富人的口袋里掏出来,这件事他却已经思虑很久了。正如杨嗣昌所言,这个时代不缺富人,也不缺银子,尤其是在地理大发现之后,西班牙人从美洲开采了大量的白银,这些白银经过国际贸易,倒有几乎一半流入中国。
但民间虽有如此大量的白银,朝廷每年的赋税却只有区区几百万两,加上“三饷”也不到一千万两。而仅仅辽东战事,每年就需耗银数百万两,朝廷必定是入不敷出的。可以说历史上的明亡,在很大程度上是经济上的破产,无粮无饷募不起兵,能守住地盘才怪。
朱由检也认真思索过这个问题,结论是朝廷收取赋税的对象严重错误,把没什么钱的普通老百姓当成主要的征税对象,而那些真正家财万贯的官宦和商贾,却能凭借着与朝廷千丝万缕的关系,想方设法减免赋税,结果造成穷人愈穷,富人愈富的局面。
如果朱由检是当政者,他一定会采取强有力的手段,向那些富人开征赋税。但是他现在只是个没有权力的王爷,还想用银子多做些大事,那该怎么办呢?
很显然,对付土匪那套直接硬抢的办法是不行的。流贼就是用这种办法“均贫富”,结果弄得天下大乱。那些富人自然也不肯等死,纷纷组织地主武装保护自己的生命财产。即使这种方法行得通,那也必然是以千百万黎民百姓的鲜血与生命为代价,这个代价可是朱由检承受不起的。
还有一招是生产大量高价商品,尤其是奢侈品,让那些有钱人消费。但在这个时代,商品经济还很不发达,即使是经济意识超前的朱由检,也生产不出什么高档商品来,唯一的奢侈品就是香榭丽舍古玩店。但那个店销售额太小,无异于杯水车薪。况且有些有钱人就喜欢攒钱,真如杨嗣昌所说的那样,宁肯把银子烧熔了埋在地下,也不愿拿出来买东西,无形中减少了货币流通量,加剧了白银的稀缺程度。
在这种情况下,朱由检只能剑走偏锋,想点歪点子了。在西安城的茶馆他看到,仅仅为一盘围棋,就有人愿意下上千两的赌注;而围棋与马吊、掷骰子等流行玩法比起来,还算是雅的了,真正的赌场里,肯为赌博一掷千金的主还有的是。
所以朱由检灵机一动,就想到通过开设赌场,专门吸收这些富人的赌金,然后用之于民。不过他也知道,在前世“黄赌毒”并列,都是危害社会的毒瘤。如果不严格管控,赌场造成的破坏会远远大于收益,这也是大多数国家禁止赌博的原因。
所以他才与林佑坤约法三章。这第一条禁止穷人进入,是要普通百姓无法沾染上这种恶习,祸害也只是祸害那些空虚且为富不仁的有钱人;第二条禁止女子进入,是为了严防与色清沾边,这也是朱由检坚决反对的“畸形产业”;第三条约束手下,也是为了将赌博的负面效应降到最低。
除此之外,朱由检开设赌场还有两个目的,这就有些不足为外人道了。第一是他深知只要林佑坤一开赌场,西安原有的那些赌场必然会受到冲击。尤其是麻将等玩法新颖有趣,搞不好还能造成极大的冲击。俗话说“你断我财路我断你生路”,那些开赌场的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肯定会借机找茬,甚至采用暴力手段破坏赌场。
而朱由检要的就是这个。对于采取暴力或威胁等黑社会手段,扰乱正常商业秩序的行为,他是深恶痛绝的,之前在西安就因为这个还搞过清除地痞的暗杀行动。
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偏偏屡禁不止,官府或是懒得管,或是不敢管,或是与那些欺行霸市的恶商串通勾结,到头来总是老实本分的商人吃亏。如果不彻底改变这种环境,那真正倚靠商品质量优劣和价格高低竞争的商品经济就无法实现。
所以朱由检开设赌场,颇有些“引蛇出洞”的味道。如果其他赌场或是什么黑恶势力敢来捣乱,那是正中下怀,朱由检有的是狠辣的手段来对付他们。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朱由检却偏偏不信这一套,他要来个“强龙专压地头蛇”!
第二个目的,则是赌场鱼龙混杂,也是人和人交流的场所,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也会有些人不慎在这里泄露秘密。朱由检在此前屡遭魏忠贤暗算,虽然侥幸不死,但他也不想再冒险了。他现在也有情报网,但黄海商帮的情报网侧重经济,而秦王卫的情报网侧重流贼和土匪的信息,对于朝局的动态和阉党、尤其是东厂和锦衣卫的行动,则缺乏有效的监视。
而有了这个赌场以后,必然有很多官员涉足,那些东厂番子和锦衣卫武官说不定也会光顾。朱由检就可以暗中搜集信息,提前预判对方的行动。
当然这些朱由检是不会对杨嗣昌说的,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不紧不慢地道:“杨大人,让你久等了。本王找杨大人,实有要事相商。”
“殿下请赐示。”杨嗣昌恭谨地道。
“这可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事。”朱由检皱着眉头道:“其实我是想进行一项重要的农业试验,需要进行大规模的试种,至少需要上千亩的土地。但现在泾阳县内加入泾阳商帮土地改革的土地,已经种上了棉花,一旦毁掉地里的棉花,秦王庄纺织厂的原料供应就可能出问题。因此想请杨大人动员动员,看看那些尚未加入土地改革的农户,能否再加入一些。”
“那些基本上都是大户了…不好劝动的。”杨嗣昌沉吟道,“不知殿下要试种什么作物?”
“就是这些!”朱由检当即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口袋,解开扎紧袋口的绳子,露出里面那些来自新大陆的作物种子来。
第六百一十六章 挽留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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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这小半口袋种子,最多半亩地也就足够了,为何要用千亩?这都是些什么种子?”杨嗣昌望着朱由检的“宝贝”,大惑不解地道。
朱由检则是小心翼翼地把种子平摊在桌子上,如数家珍地介绍道:“这叫番薯;这叫马铃薯,也叫土豆;这叫玉米。这三种都是高产作物,亩产至少也在千斤以上!这叫花生,这叫向日葵,既可以直接吃,也可以榨油;这叫辣椒,极其辛辣,是极好的调味料;这叫西葫芦,这叫番茄,也叫西红柿,都是很好的蔬菜…”
杨嗣昌听得目瞪口呆道:“殿下,这些作物臣闻所未闻,您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你就不要管了,反正极其珍贵就是。”朱由检笑道,“之所以要占地千亩,是因为我要派大量人手进行强化育种,并且快速扩大种植。只要让农民亲眼看到这些作物到底有多高的产量,后面再推行土地改革就容易多了。”
“好吧,臣勉力去做!”杨嗣昌也被这个诱人的前景打动了,“有几位乡绅一直想求臣的字,臣没有答应;这次却要登门送字,看看能否为殿下争取千亩良田。”
二人又商议了一会儿,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杨嗣昌忙起身告辞。朱由检出门相送,刚走到门口,突然一阵眩晕,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直在院子里护卫的燕凌忙将朱由检扶回房中,又叫人去通知蕊儿。不多时,蕊儿、包玉怜、李贞妍、朱存棋等人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议事厅内登时充满了莺声燕语。
包玉怜忙为朱由检号脉,过了片刻才松了口气道:“王爷并无大碍,只是回府以后连日襙劳,再加上昨夜彻夜未眠,今天白天又枯坐了一天,实在太过乏累了,只需好好休息一晚即可。”
众女这才放下心来,就要送朱由检回蕊儿的正房休息。蕊儿却不好意思地道:“前夜王爷已经在我那里安歇了,今晚应该陪陪玉怜姐,要不贞妍也好。”
几位美女还要谦让一番,朱由检却哭笑不得地道:“我说,咱们先吃晚饭好么?”
这也是朱由检与李贞妍返回王府之后,吃的第一次团圆饭。包玉怜把小媺娖也抱了出来,小家伙见众人吃得津津有味,自己却没牙吃不了,急得小脸憋得通红,一个劲地“咿咿呀呀”表示抗议,为席间增加不少乐趣。
席上都是最亲密的人,朱由检也难得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享受天伦之乐。回来这两天一直忙于公务,现在他也终于有点时间处理家事了。
首先他要与蕊儿商量李贞妍的安置问题。因为二人已有夫妻之实,再让李贞妍住在王府外面,显然不合适;但是毕竟没有正式成亲,如果就这样住在一起,朱由检觉得对李贞妍不够尊重,李贞妍也有些害羞。
还是蕊儿脑筋转得快,笑着对李贞妍说道:“王府有的是跨院,今晚我就为贞妍选一处环境幽雅、有旁门可以出府的,让你先住进去。这样在外人看来,贞妍并不从王府大门出入,可以少些嫌疑;里面当然是通的,贞妍若想过来与姐妹们叙话,或是王爷有事找你商量,也方便得很。”
其实所谓“有事商量”,不用问也知道是什么事。把李贞妍羞得无地自容,只得垂首低声道:“但凭王妃娘娘安排。”
“其实你和美凤的院子我都已经收拾好了,”蕊儿笑道,“王爷的书房在正中,我们姐妹几个的住处在后面一字排开,紧紧相邻。只等你们两个正式过门,我们姐妹就可以随时相处了,热热闹闹的岂不是好。听说王爷发明了一种骨牌游戏,叫做‘麻将’,正好是四个人玩。我、玉怜、你还有美凤,刚好凑成一桌!”
席上又是一阵欢声笑语,大家都很尽兴。快要撤下残席时,一直比较安静的朱存棋却盈盈起身,对朱由检和蕊儿道:“殿下、王妃娘娘,前些日殿下不在,存棋不得不在王府暂住。幸得娘娘照顾,转眼已经一年了。现在殿下既然回来,存棋特向殿下和王妃娘娘告辞。明天一早,存棋即返回西安的郡主府。”
她这么一说,席上顿时安静了下来。一年以来,朱存棋虽在王府深居简出,但相处日久,蕊儿她们早已把她当成了亲人。李贞妍与朱存棋从儿时就是好友,更深知她对朱由检有一份难解的情思。
但朱由检与朱存棋都姓朱,都是宗室成员,按照祖制,宗室之内是严禁通婚的。尽管二人从血缘上论,早已出了“五服”了,可有“祖制”压着,谁也不敢触碰这个话题,只得眼巴巴地望着朱由检。
其实朱由检对朱存棋的情意又岂无所感,他也舍不得让朱存棋重新回到那个看似花团锦簇、实则犹如牢笼的郡主府。但他也深知朱存棋性格倔强,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是无法挽留住她的。
正在他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的时候,李贞妍抢先说道:“贞妍独居小院,实在寂寞得很。郡主不如去那里陪我吧?正好黄海商帮事务繁杂,咱们两个在一起也好商量。”
她这么一说,众人纷纷附和。朱存棋犹豫了一下,深深地望了朱由检一眼,才小声说道:“既然贞妍这么说,也好吧,那我现在就搬过去。”
李贞妍忙跟着朱存棋去收拾东西,临走还不忘回头剜了朱由检一眼,朱由检只得报以一个感激的苦笑。
众人也纷纷识趣地退下,只剩朱由检与蕊儿两人。蕊儿一边轻柔地为朱由检揉捏着发涨的太阳穴,一边柔声说道:“蕊儿看得出来,郡主其实是不想走的。王爷,你对蕊儿实话实说,想不想把郡主永远留下?”
朱由检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长长地叹息一声。在强大的封建礼法面前,连皇帝都要低头,何况他只是个王爷?
在这一刻,朱由检突然感到,自己其实还是十分渺小的,渺小到连身边至亲之人的幸福都无法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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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七章 毅然扩军
第二天清晨,朱由检立即召集解胜和燕凌开会。如果说封建礼法他一时无法撼动,那么最低限度他也要保证所有亲人的人身安全,不能让魏忠贤刺杀自己的险情屡屡上演。
解胜首先汇报了留守秦王庄的秦兵状况,以及一年以来的城防及治安状况。
现在秦王庄共有秦兵一千五百人,其中绝大部分是去年李自成攻城时招募的预备役,实战经验不多。但解胜对他们的训练抓得很紧,火器、步战、骑战人人都要练,晚上还要上学习班识字。因此这一千五百人的单兵素质并不比原来的老兵低多少,只是欠缺实战的锤炼而已。
但秦王庄现在的常住人口已经有两万多人,再加上每天几千外来商贩、一万多俘虏,就是将近四万人。而且城中并无衙役,一切城防、治安、应付紧急状况等工作,全要这一千五百人负责,也实在是勉为其难。
至于城防及治安,只能说状况还好。去年泾阳一战,李自成数万大军都没能攻下秦王庄,对陕西的流贼及土匪是个极大的震慑,也没人再敢打秦王庄的主意了。不过解胜是个极其谨慎的人,不管有没有敌情,仍然坚持秦兵的优秀传统,每天派出小队骑兵向泾阳外围巡逻警戒。并且即使是在夜间,四面城墙上都至少各有一百名秦兵值守。他本人更是事必躬亲,竟住在了城楼之中,大半年没有回家。
城内的治安状况渐趋复杂。由于慕名来秦王庄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流动人口的管理越来越难。秦兵毕竟是军队,主要精力放在军事上,不可能花费大部分精力维持治安。所以解胜只是让副手陈五娃率领二百名秦兵负责在城内巡视,这区区二百人要想管理几万人,难度可想而知。
由于军民混处,解胜对军纪抓得也极严。除了自己约束以外,他还让燕凌的特战队员在暗中观察,一旦发现有秦兵在执勤时懈怠、脱岗甚至是欺负百姓,至少也要重责二十军棍,情节严重的则直接驱除出秦兵队伍。
听完解胜的汇报,朱由检满意地道:“做得不错,尤其是最后一条,让秦兵之外的人来监督秦兵,这一点很有必要,也很难得!因为人往往是‘灯下黑’,看不见自己的毛病。解胜不贪权,不护短,能以身作则,是块大将的材料!”
解胜讲完,燕凌又介绍了特战队员的情况。原来特战队员有五十名,朱由检去登州时带走一半,现在还滞留未归。燕凌对手下的选拔要求又极为苛刻,所以现在特战队员只有三十多名,主要负责王府的扈卫,也承担一些暗中观察城中异常情况的工作。
因为秦王府是城中之城,外人想混进去并不容易,所以这一年里,秦王府倒没出过什么状况。不过在众多进城做生意的外来人口中,特战队员已经发现了数十个可疑目标。
“哦?详细讲讲!”朱由检登时紧张起来。
燕凌忙介绍道:“这几十个人都是单独或者两三个人分散进城的,说是来秦王庄经商。但他们在客栈登记时,每次都登记不同的名字。他们可能是觉得这样做不会引起注意,但客栈是重点监控之地,每天的客人登记簿都有特战队员仔细核对。这些人每次登记的名字虽然不同,但笔迹完全一样,反而弄巧成拙,被我们盯上了。
“我就派特战队员专门盯梢,发现他们说是经商,却只是在城中到处乱转,没见做什么生意,形迹十分可疑。特战队员一路跟踪,发现他们出城以后,都返回了西安的镇守太监府!”
“镇守太监府?这是什么所在?”朱由检奇道。
燕凌答道:“自从去年管宁来西安宣旨以后,朝廷在西安重设镇守太监,由魏忠贤的干孙子、太监李钦出任。他不但可以节制三边总督洪承畴,总揽西北军权,而且肆意插手地方民政,权势滔天,说是西安的土皇帝也不为过。东厂和锦衣卫在陕西的分支,自然也归李钦掌管,我怀疑那些假扮商人的家伙,都是李钦派来的东厂番子!”
“唔!他们做了些什么?”朱由检双眉紧锁道。
“目前还没做什么。”燕凌道,“而且他们进城时都被暂扣了兵器,也闹不出什么事来。不过他们想必已经把秦王庄内外地形摸了个透,总是不可不防啊。”
“没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朱由检恨恨地道,“魏忠贤屡屡派东厂高手行刺本王,我每次都是被动应付,这种情况也该改一改了!燕凌,我现在命你马上扩充特战队,要增加到二百人左右。主要从秦兵中选,民间有合适的也可以直接招募。”
“要增加这么多人?”燕凌皱眉道,“能达到末将选人标准的,只怕没这么多!”
“可以先适当放宽标准,宽进严出嘛!”朱由检坚定地道,“我告诉你为什么要增加这么多,因为魏忠贤现在已经丧心病狂,本王不得不严加防备!这二百人,有五十人专门保卫本王,一百人保卫秦王府。尤其是两位王妃和两位郡主,她们经常抛头露面,每次出行时,至少要有二十名特战队员专门保护!剩下的五十人做为机动兵力。你要加紧训练,让他们尽快掌握特战队员的作战技巧。以后我可不会干挨打了,特战队要主动出击!”
燕凌欣然领命而去,解胜半是艳羡半是为难地道:“殿下,特战队当然应该扩充。但这样一来,秦兵又要减少一百多人,末将的压力就更大了…”
“本王不会委屈你的!”朱由检呵呵大笑道,“刚才本王说过,你是做大将的材料,只统领一千多人哪行?本王命你马上扩军,先将秦兵增加到三千人再说!”
解胜先是一喜,随即有些发愁地道:“末将虽然不管钱粮,但对王府的收支情况也多少知道一些。扩充这么多兵力,殿下每月又要增加万两银子的支出。”
“钱的事不用你管。”朱由检毅然道,“你要做的,就是给我带出一支随时可以作战、每战必胜的精兵!”
第六百一十八章 兵民比例
“泾阳商帮又招募民团团勇啦!月薪十两银子!”在朱由检下令扩军的当天,这个消息就在秦王庄不胫而走,又很快通过流动商贩传向方圆数百里内的陕西各个府县。
很快,民团应征处就排起了长龙,至少有数千名健壮的小伙子争先恐后地报名。他们之中有工人,有农户,也有正在上小学的后生。除此之外,也有些商贩连小买卖都不做了,直接加入到报名队伍中;西秦公路和泾秦公路上的人流也骤然增加,很多外乡人也急急忙忙地往秦王庄赶,生怕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按理说时值乱世,老百姓最怕打仗,也最怕被强征入伍,因为当兵就意味着要上阵厮杀,就意味着死亡,因此才有“不重生男重生女”的怪相。明初创立的军户制已经名存实亡,各地官军为了补充兵力,也纷纷采用募兵或征兵的办法,但效果均不理想。
惟独秦王庄是个例外,这里的老百姓都知道,所谓“民团”,其实和秦兵就是一回事。去年秦兵大败李自成,连几万人的流贼都攻不破秦王庄,这极大地振奋了城中百姓的士气,让他们心中有了一个坚定的信念,那就是加入秦兵绝对不是去送死。恰恰相反,手中有了威力强大的火器,接受了严格的训练之后,就有能力更好地保卫家乡,保卫亲人。更何况月薪十两,对绝大多数人也是个不小的诱惑,所以报名十分踊跃。
当然,由于这次只招募一千五百人,还是要经过严格的选拔。选拔标准还和过去一样,首先要识字,这一条已经基本上把外来的报名者刷掉大半。然后要求完全脱产,集中训练与住宿,把那些意志不太坚定的又淘汰不少;最后就是捉对搏斗,谁更强壮、谁会两下子功夫能打倒对手,谁就晋级,任谁也说不出二话来。
不到一天时间,解胜就把新招募的一千五百名团勇,其实也就是秦兵的名单呈给朱由检。朱由检对解胜的办事效率很满意,接下来安置新兵、归入建制、发放武器装备、安排训练等等事项,也全都放手让解胜去做,这也是有意锻炼锻炼他。
唯一需要朱由检亲自安排的,是他决定这一千五百名新兵的营地设在秦王庄外城之外。一方面是因为随着秦王庄人口的增多,城内的空地已经越来越少了。而另一方面,朱由检认为对于军人来讲,不论是生活还是训练的环境,都要比平民更加艰苦。这并非是他没有条件,而是有意为之,就是要让这些新兵多吃些苦,锤炼他们坚强的意志,这样才能尽快形成战斗力。
营地的具体位置是解胜选择的。朱由检看了看地形图,发现这处营地在秦王庄的西北方向,离秦王庄的城墙约有千步,且地势比周围略高。这样既可与秦王庄、泾阳县城形成品字形的犄角之势,又可居高临下抵御敌人,称得上进可攻退可守。看来解胜这一年来在军事素养上长进不少,比那几位秦兵将领也不遑多让。
至于为什么要不多不少招募一千五百新兵,朱由检自然也有一番考虑。他深知维持一支常备军,需要消耗惊人的人力财力物力,所以有必要保持一个合理的兵民比例。
在前世的和平时期,各国的正规军一般占人口比例不超过百分之一。但是现在是乱世,战斗随时有可能打响,自然不能按照那个比例征兵。而且前世的武器水平已经很发达,人的作用相对降低,所以兵力少些也可以。但这个时代仍以冷兵器为主,火器还不能充分发挥威力,因此也需要更高的兵民比例。
但是军人也不是越多越好。所谓“养兵千日”,这兵平常可真是养起来的,没有任何产出,完全是消耗。兵越多,从事生产劳动的人就越少,养起兵来就越困难。
遥想前世的二战,德国和日本将整个国家都变成了战争机器。德国人口不过七千万,常备军最多时居然达到一千三百万;日本人口也是七千多万,军人最多时也达到六百多万。如此穷兵黩武,可以说除了女人、孩子、老人和病残人,几乎全部青壮年男子都去当兵了,对社会生产的影响可想而知。
当然在那种鱼死网破的情况下,各国都在疯狂动员,苏联动员了五千万人,美国也动员了二千万人。但美苏都是人口大国,承受得起这种消耗。而德国和日本就这么点人,拼光了就没了,所以越打越不行,最终彻底失败。
朱由检现在也面临同样的问题。秦王庄现在连俘虏都算上也不过几万人,如果也征兵万人,整个经济系统就会崩溃。但兵少了又实在不够用,所以朱由检权衡再三,最终将兵力确定为三千人,兵民比例不到百分之十。下一步,朱由检计划大张旗鼓地召集流民,增加秦王庄的人口总数,这样兵源和财源才有充分的保证。
相对于新兵的招募,特战队的扩军就简单多了。选拔的范围很小,就是原有的一千五百秦兵。燕凌把那些军事素质较高、性格冷静,且对秦王绝对爱戴和忠诚的战士挑出三百余人,又从这三百多人里按照他自己独特的标准优选出一百五十人。
这下几乎把解胜手下的精锐和骨干都给抽光了,解胜却是毫无怨言,还开玩笑道:“如果不是殿下有命,我还真想重回特战队,当个普通队员保护殿下呢!”
新组建的特战队达到二百人。其中燕凌亲率五十名身手最好的,做为朱由检的贴身卫队。燕凌对他们的要求是:不论什么时辰、什么地点,这五十人都要对朱由检形成立体的保护网,让刺客不能进入到朱由检的二十步范围之内。他自己则与朱由检形影不离,哪怕是朱由检回后宅就寝,他也得在所能到的距离最近的地方警戒。
剩下的一百五十人,分别负责蕊儿、包玉怜、李贞妍、朱存棋等人的外出安全,对王府和兵工厂等重要场所也严加保护。
朱由检听完燕凌的介绍,满意地道:“燕大侠布置如此严密,刺客应该无机可乘了。不过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咱们特战队的装备也得是最好的。走,陪我去兵工厂走一遭,看看孙元龙他们在忙什么!”
第六百一十九章 新式火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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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工厂是秦王庄内除了王府以外,戒备最森严的地方了。在高达丈许的厚厚围墙外,有近百名秦兵日夜轮班值守;而唯一的入口处,以及兵工厂内高耸的瞭望制弹两用塔上,都有特战队员虎视眈眈,可以说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朱由检在燕凌的陪同下进了兵工厂,看到里面是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现在干活的工匠可不只是原来那二十多人了,而是增加到一百人左右。因为之前他要求所有工匠必须带徒弟,不得藏私,所以工匠的数量才能在短时间内有这么大的增长。
因为正在忙着生产,除了警戒的士兵,工匠们谁也没注意到朱由检的到来。朱由检也不声张,只是饶有兴趣地在他们身后观看。
很显然,兵工厂现在分为六个主要作业区。最简单、也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鸟铳子弹生产区,也就是那个瞭望制弹两用塔。现在工匠们的生产技巧已经十分娴熟,不过五六个人,有的负责炼铅水,有的负责向下倾倒,有的负责在下面的水池中捞成品并装入子弹箱。
朱由检看了一会儿,又转到生产枪械击发药的作业区。这里的工作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把制造黑火药的原料先研成粉末,然后按照“一硫二硝三木炭”的比例混合;另一部分是将火药用纸包成一个个尺寸完全相同的小包,作战时,只需将这些小纸包填入枪膛中。这样既襙作简便节省时间,又使装药量保持稳定。这个主意还是朱由检想出来的,如今也正式大规模用于生产之中。
接下来的火炮击发药作业区,也是大同小异。不过后面的枪械生产作业区,却用一堵墙与火药区彻底隔开。里面是一片叮叮当当之声,原来是几十名工匠正在用小锤锻打枪械零件,这也是工匠最多的一个作业区。铁碰铁当然会有火星迸出,所以必须和火药区隔开。
现在兵工厂的鸟铳生产已经实现了“流水线作业”。第一道工序是铸造,采用传统的熔模铸造工艺。具体做法是先用腊制成零件的模子,然后在腊模上涂以泥浆,形成泥模。泥模晾干后,再在炉中焙烧。泥模内的腊在高温下融化,外面的泥模却烧成了坚硬的陶模,这样就形成了中空的结构。然后将钢水灌进陶模中,待冷却后打破陶模,就获得了所需的零件。
这种熔模法非常适合铸造体积较小、形状不规则的铸件,用来制枪是再合适不过了。虽然有些费事,但实现规模化、程序化作业后,生产速度倒也不慢。
当然由于沙模的局限性,铸造出来的零件多少会有些粗糙,这也就用到了第二道工序:精锻。说是“锻”,其实锻、磨并重,尤其是枪膛内部,更是最难打磨,需要心灵手巧的工匠特别仔细地加工才行。
第三道工序就是组装,这就简单了。只要零件齐备,工匠们不到一分钟就可以组装出一支崭新的鸟铳来。朱由检看了盏茶功夫,就有三支鸟铳组装完毕。他信手拾起一支,举着做了个瞄准的姿势,感觉十分趁手。
“什么人?快把鸟铳放下!”突然一个炸雷般的吼声在朱由检耳畔响起,差点没把他吓个跟头。回头一看,原来是兵工厂厂长孙元龙,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嗓门。
孙元龙也认出了朱由检,先是一愣,紧接着就要大礼参拜。朱由检忙将他扶住,凑近他耳朵旁边大声喊道:“孙厂长,你的兵工厂搞得不错呀!”
孙元龙听了憨憨地一笑道:“秦兵每个月作战和训练都要消耗枪支弹药,咱们这都有生产计划,一天怠慢了也不行。不过这些都不是什么新东西,殿下要不要看看小人试铸的佛朗机炮,以及试造的开花弹?”
朱由检大喜过望,跟着孙元龙来到铸炮作业区。孙元龙指着几门刚刚铸好的炮管道:“按照殿下的吩咐,小人仿照着佛朗机炮的形制,尺寸上缩小一些,铸出了这几门炮。这种炮比佛朗机炮口径小,但射程没怎么小,也能达到近三百步。最主要的是子铳装药量小,炮膛发热情况也较佛朗机炮为好,所以可以连续击发七到九只子铳,射速比原来快了一倍。”
“老孙,真有你的!”朱由检拍着孙元龙的肩膀称赞道,“炮光打得远、打的炮弹大没用,打得准、打得快才是关键!我看这种炮很有实战价值,而且运输也比佛朗机炮要方便。”
能获得朱由检的肯定,孙元龙当然很高兴,咧着大嘴笑道:“这种新炮尚未命名,殿下既然来了,就请赐个好名字吧!”
朱由检略一沉吟便笑道:“既然这种炮的最大特点就是打得快,那就叫‘速射炮’吧!再带我去看看你的开花弹!”
孙元龙遵命领着朱由检来到另外一个作业区,却见这里也有一门炮。与前面看到的速射炮不同的是,炮身非常之短,大概只有口径的十倍左右。炮身旁边,整齐地摆放着一列铁制圆形炮弹。
孙元龙拾起一颗炮弹在手中掂了掂,不无感慨地道:“自从殿下指示小人要制造开花弹,小人可是经过反复试验,炸坏了十几门试验炮,自己还差点没炸死。要想让开花弹实现‘开花’的效果倒是不难,只要如同二踢脚一般,在弹壳上加上引信。炮弹打出去以后,引信烧到里面的爆炸药时,再从内爆开,这就是‘开花’了。但最大的困难在于,如何把开花弹顺利地打出去,而不是在炮膛内爆炸!”
“那你是如何解决的?”朱由检问道。
“也没什么好法子,一点点试呗!”孙元龙老老实实地答道,“弹壳薄了,一打就炸;弹壳厚了,爆炸威力又不够。后来小人突然想到,可以把炮管做得尽量短一些,这样可以减少炮膛内的压力。一试,果然行得通!不过炮弹爆炸的时间还是无法控制。后来小人把引信做成信管,信管里装火捻。作战之时,可以根据敌之远近,裁剪火捻的长度。不过现在这种炮还是不够稳定,偶尔会有炸膛的情况出现。”
“已经很不简单了!”朱由检大喜道,“你尽管接着试验,别说炸毁十几门炮,就是炸毁一百多门,我也赔得起!”
孙元龙得到朱由检的鼓励,更是勇气大增,憨笑着道:“殿下再去看看小人试制的鲁密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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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章 如获至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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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检跟着孙元龙进了兵工厂内的一间小房子,见房中堆满了枪械零件,几乎没有下脚地方。一个年轻人正专心致志地弯着铁丝,连有人进来都没听到。
“二狗,殿下来了,快把咱们的燧发鲁密铳拿出来让殿下看看!”孙元龙这么一吼,那年轻人才猛地一惊,望见朱由检和燕凌,竟慌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恭敬地递上一支长枪。
朱由检接过来一看,见这支枪乍看起来与鸟铳区别不大,唯一较为惹人注目的就是枪管非常长。一般鸟铳的枪管长度不到一米,这支枪的枪管却长达一点五米。另外就是枪的击发部分夹有燧石,这样就不用每次用火绳引燃击发药。
朱由检端起枪,一边爱不释手地左摸摸右看看,一边问道:“我记得去年研制燧发枪时,主要是弹簧强度不过关,导致击发总是失败。这个问题解决了?”
“二狗,主意是你想出来的,还是你来给殿下介绍。”孙元龙见那青年还忸忸怩怩,便对朱由检笑道:“他叫魏二狗,是我去年年底新收的徒弟。别看年纪不大,却肯动脑子,做事有股子钻研劲。”
“不错嘛,这就叫青出于蓝!”朱由检鼓励道,“快给我讲讲,你是怎么解决弹簧问题的?”
讲到专业技术,魏二狗不再那么拘谨了,兴奋地道:“王爷的燧发手枪俺们认真研究过,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就是那个连着扳机的弹簧不好做。过去做的弹簧总是拉几十次就松了,那样撞针打在燧石上就没有力量,无法迸出火星。原来那支手枪上的钢丝,咱们不知道西洋人是怎么炼出来的,反正按照人家的样子绕出弹簧来,看着一模一样,用起来却是不行。
“后来小人就琢磨,既然咱们的钢不如西洋人的,为什么就一定要按照西洋人的样子做弹簧呢?小人就自己绕弹簧做试验,后来发现两点:一是弹簧绕的圈越小,弹簧越有弹性;二是等钢丝完全冷却下来以后绕,比刚拉出来还热着就绕,要更有劲一些。于是小人就对扳机做了点小小的改动,用两根并排的细弹簧取代原来的一根粗弹簧。再试验,就是扣几千次扳机,弹簧也不会松了。”
“好!”朱由检高声赞道,“能不局限于仿制,而是从实践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你这小伙子不简单!你再说说这枪管,为什么做得这么长?”
魏二狗这时已经放松下来,侃侃而言道:“孙厂长有一本《军器图说》,小人没事就爱翻翻。这支鲁密铳,就是按照图册里的样式造出来的。因为火药击发之时,会在枪管内产生极大的推力,只要前面气流阻挡之力小于后面的推力,子弹就会继续加速。而一旦子弹出膛,推力就没有了,所以枪管越长,子弹出膛的速度越快,射程也就越远。像这支鲁密铳,孙厂长曾经试射过,射程可达一百五十步以上,是鸟铳的两倍。”
“那干脆把所有鸟铳的枪管都加长,秦兵不就如虎添翼了么!”朱由检还没听完,就兴奋地大叫道。
“王爷,没那么简单,”魏二狗忙道,“枪管越长,制造起来就越难。鲁密铳比普通鸟铳的枪管长了不到一倍,但成品率还不到鸟铳的四分之一。造一支鲁密铳的时间,差不多可以造十支鸟铳了。而且后期保养、填装弹药、清理枪膛都很困难,因此射速也比不上鸟铳。”
“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我想得太简单了,让小伙子给我上了一课啊!”朱由检爽朗地笑道。
魏二狗吓了一跳,赶紧跪在地上道:“小人一时放肆,求王爷饶命!”
朱由检忙将他搀起来,诚恳地道:“这怎么叫放肆呢,你懂得多,就可以给我上课!咱们这里不论身份高低贵贱,只讲科学和实际。‘二狗’这个名字叫起来有些不雅,你有没有大名?”
魏二狗感动地道:“俺爹妈都不识字,根本不会起名。都说名字越贱小孩越好养活,所以俺家兄弟几个就叫大狗、二狗、三狗…”
朱由检不觉莞尔道:“本王要重重奖励你,还要给你授勋。到时候你一上台,对大伙一介绍,你这名字岂不惹人发笑?干脆本王给你重取个名字,你可愿意?”
魏二狗还在愣神,孙元龙却照屁股踹他一脚,笑骂道:“殿下给你赐名,这是多大荣耀,你家祖坟都冒了青烟了!还不快谢过殿下大恩!”
魏二狗这才反应过来,跪倒在地请朱由检赐名。朱由检略一沉吟便道:“你是研究枪械的,火枪击发之时声如巨雷,震天撼地。不如你就叫魏震吧!燕凌,你记一下:兵工厂厂长孙元龙主持研发铸炮制枪有功,授一等功!兵工厂工匠魏震解决关键性技术难题,授一等功!除按标准领赏外,再额外奖励白银各一千两,过几天公开授勋!”
这可是秦王庄有史以来最重的奖励了,众人艳羡不已,孙元龙和魏震更是受宠若惊,感动得不能自已。朱由检赶紧安抚道:“老孙,年轻人激动一下就算了,你这么大岁数,怎么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快给我擦干了,正事还没说完呢!”
孙元龙这才不好意思地擦干泪水,对朱由检提出的问题一一做了回答。
现在朱由检最关心的,就是新研发出来的速射炮和燧发鲁密铳的产量能有多大。孙元龙老老实实地回答:“速射炮铸模非常麻烦,成品率又低,只要有砂眼就废了。而且泥模的干燥非常慢,至少也要一个月时间,按照现在的生产水平,两个月能铸一门炮就不错了。鲁密铳稍好一些,但和鸟铳没法比。鸟铳一天能造十来支,鲁密铳两三天能造一支。因为刚刚研制成功,没有殿下的批准,这两样火器都还没开始成批制造。”
“两个月一门炮?这也太慢了点…”朱由检顿觉有些颓丧,照这个速度,一年才生产六门炮,实在是远水不解近渴,难以满足紧张的战事需要。
正愁闷时,魏震怯生生地道:“小人还有个想法,也许能加快铸炮速度,就是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讲!快讲!”朱由检如获至宝地道,“行不行得通,只有试过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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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一章 扩建兵工厂
秦王庄兵工厂内,朱由检与孙元龙、魏震以及几个骨干工匠团团蹲坐,就像车间工人开碰头会一样。看到朱由检毫无架子,并且对工匠本人和他们的各种建议都非常重视和尊重,大家的紧张感逐渐消失了,讨论的气氛也越来越热烈。
“小人觉得铸炮慢就慢在铸模。”魏震率先开口道,“先是腊模,然后是沙模,等自然晾干以后还要烧成陶模,铸完以后还得打破,下次铸炮还得重新铸模。不但速度慢,而且每次铸模不可能完全一样,尺寸稍有偏差,就会导致炮弹和炮膛不能紧密配合,影响击发效果。”
“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孙元龙瞪了自己的徒弟一眼道,“问题是铸炮的材料是烧化的铜水,温度极高,如果用木头之类的模子,一下就烫坏了。”
魏震却笑道:“木模当然不行,能不能用铁模?”
“你蠢啊!”孙元龙听了大声喝斥道,“铁的熔点虽然比铜高,但是铜水冷却凝固以后,岂不是和铁模合成一个大疙瘩了?难道你还要把外面的铁模砸掉?”
“师傅,你让我说完啊!”魏震委屈地道,“我觉得可以用两块半圆形的铁模扣在一起,组成炮膛的形状。铸造之时,先在铁模内层涂上薄薄的一层砂,或是其他耐高温的材料,然后扣在一起。灌铜汁完毕、彻底冷却后,只要打开两片铁模,再敲掉那薄薄的一层砂,不就成了嘛!”
几位工匠都是行家,一听便知有可行性。孙元龙还沉吟道:“这个法子我倒没想到。不过两片铁模必有缝隙,浇铸之时漏了怎么办?”
另一位名叫赵小四的工匠也插话道:“厂长,这个不妨。只要在外面用铁圈箍紧,咱们再把铁模的边缘打磨得尽量平,让它严丝合缝,就不会漏了。只是铁模的内层涂砂,这个不好掌握。涂得太薄不起作用,太厚同样不易晾干。”
“而且万一这个法子不成,要浪费不少人力物力,所以俺之前只是想,没敢说出来。”魏震也忧虑地道。
“没关系,大胆去试!”朱由检拍板道,“你们几个可以成立一个技术攻关小组,把手头其他工作交给别人,专门研究铁模铸炮。不要怕失败,失败是成功之母嘛!”
在临走之前,朱由检又对孙元龙交待了今后一段时间的工作重点。首先,兵工厂必须扩大规模,现有的二百人已经远远不能满足秦兵的需要了。
朱由检的构想是把兵工厂分成三大块,制造黑火药这一部分单独拿出去,在城外重新择址建厂。因为火药这东西毕竟十分危险,如果不慎爆炸,必然造成重大损失,所以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剩下的两大块,一块是制枪,一块就是铸炮了。因为铸炮的技术还不够成熟,可以暂时不用扩大规模,只要几个技术尖子攻关就行了。而制枪必须加大产量,为此可以扩招二百名工匠。工匠的月薪不是问题,只管向王府领取便是。
朱由检的盘算是,燧发枪可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火器,连欧洲列强都尚在普及之中。如果自己不能制造,而要从外国购买,人家卖不卖先不说,即使能买到,也必然十分昂贵,要被人狠宰一刀。而自己招募工匠,除了需要支付工资和采购原料,没有其他成本,所以这笔账还是百分之百划得来的。
燧发鲁密铳的产量要尽量提高到每天一支,尽快列装。同时鸟铳的生产也不能停,因为在现阶段,鲁密铳因为制造不易、射速慢等缺点,在战斗中还无法取代鸟铳,只能做为鸟铳的补充。但是鸟铳的生产同样要以燧发为主,火绳击发要逐渐淘汰。
朱由检之所以急于列装燧发鲁密铳,除了这种枪支不用火绳,可在刮风阴雨天使用外,最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鲁密铳的射程远。一步为五尺,一百五十步,就相当于将近二百五十米。这个距离远超一般的鸟铳和短弓,只有长弓可以比拟。但长弓的准确性与火器当然不能同日而语,朱由检在内心中,已经把鲁密铳当成了简易版的狙击步枪!
做为一个现代人,朱由检深知战争中狙击手的威力。别看他只是一个人、一杆枪,如果隐蔽得当、伪装巧妙、枪法精准,足可以顶得上几十上百名普通战士、甚至是火炮。那远距离杀人于无形之中的绝技,会对敌人产生强大的震慑,间接起到火力压制的作用,因而有“步兵远程火炮”的美誉。据说在现代战争中,普通步兵要杀死一个敌人,平均要耗弹数万发,而狙击手只要平均一发多子弹就够了。
虽然鲁密铳无法与真正的狙击步枪相提并论,但在这个时代,也是无以伦比的远程杀人利器了。朱由检的想法是首先让一部分特战队员装备鲁密铳,这样他们就可以轻松地执行暗杀任务。不用再摸到目标身边,只要选好狙击阵位,一枪解决问题,对方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其次,秦兵的大部队也要少量装备鲁密铳。在大规模作战中,虽然它无法取代鸟铳,但却可以远程狙杀对方的指挥官等重要目标。所谓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指挥官没了仗还怎么打,因此鲁密铳的作用一点也不比大量列装的鸟铳或是火炮小。
在孙元龙立下“军令状”、保证月底之前至少交付十支鲁密铳后,朱由检满意地带着燕凌离开了兵工厂。燕凌因为得到朱由检的许诺,让特战队率先装备鲁密铳,当然是十分得意。
不过解胜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心急火燎地赶来,有些没好气地道:“殿下,你可不能太偏心啊!末将知道特战队非常重要,可第一批鲁密铳也不能全给他燕凌,好歹得给秦兵留几支,让将士们先开始训练啊!”
“说曹襙,曹襙就到。”朱由检大笑道,“你不来找本王,本王还要去找你呢!放心,枪会有滴,炮也会有滴,但是在这之前,咱们还有一项重要工作要做,那就是重整秦兵建制!”
第六百二十二章 新建编制
在秦王庄外城的军营大帐中,朱由检接见了解胜这一支秦兵中的大小头目。这些人都是部队中的骨干,但因为在名义上只是民团,他们的身份也都是团勇,因此并无职位,更无军阶的高低之分。
过去秦兵的兵力非常少,朱由检还顾不上考虑编制问题。现在秦兵的总兵力已经上万,而且还要进一步扩充。所以编制问题已经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否则就会直接影响战斗力。
在解决编制问题之前,朱由检也曾与孙传庭探讨过明军现有的编制。结果令他大失所望,因为现状就是一个字:乱!
从整体上看,明军分为边军和卫所两大体系。边军即是辽东、蓟州、宣府、大同、太原、延绥、宁夏、陕西、甘肃这九个边陲重镇,这里的军事长官是总兵官,简称总兵。
总兵责任重大,权力同样很大,可以根据战事需要,对麾下部属任意编制。九镇的编制各有不同,简直是随心所欲,可以说总兵基本上不能换,一换就要乱套。久而久之,就出现了像李成梁、祖大寿这样的半军阀。
而九边的边军即使奉诏赶赴同一战场作战,也是只听自己长官的命令,各打各的,根本谈不上什么协同。所以才会有满桂与祖大寿交恶的情况出现。除非最高长官“督师”出面,否则谁也不服谁。这样的部队,不被各个击破才怪!
而卫所截然不同于边军,可以看作是明军分驻各地的地方卫戍部队。按明初之制,凡州府必设一所,几个府合起来共设一卫,卫、所之间是上下级的统辖关系。卫设指挥使,统兵五千六百人;卫下有千户所,统兵一千一百二十人,长官是千户;千户所下有百户所,统兵一百一十二人,长官是百户。百户所之内,五十人为一总旗,一总旗下设五小旗,长官为旗长。
总的来说,卫所制就是按照辖地进行兵力的平均分配。这在兵种单一、作战手段简单的冷兵器时代以及和平年代,当然未尝不可。可现在已是乱世,一则军户制名存实亡,各卫所吃空饷现象十分严重,兵力普遍不到定额的四成;二则面对凶残的女真和蒙古骑兵,以及飘忽不定、来去如风的流贼,以卫所为单位的明军也明显力不从心。
除此之外,还有京师三大营,即所谓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每营定员五万。在明朝开国之初,这本是马上皇帝朱元璋和朱棣的亲军,战斗力最为强悍。不过土木堡一战,三大营全军覆没,虽然后来重新组建,但逐渐不再承担野战任务,而转为京师的卫戍部队,战斗力直线下降。而且同样缺员严重,实际只有七八万人而已。
最后还有“亲军二十六卫”,像孝陵卫、锦衣卫、腾骧右卫、秦王卫等等都算。这些“卫”名为军队,实则并非执行作战任务,真上战场是不行的。
当然,因为流贼肆虐,官军应接不暇,又出现了“民军”,像秦兵、天雄军就是典型的例子。这些部队的建制就更加混乱,甚至根本没有建制。
而朝廷虽然在名义上设有五军都督府,负责全国兵力的调度,但实权则控制在各地的镇守太监手中。这些太监哪懂军事,基本上是谁和他关系好,他就让谁升官做主将,更把本来就战斗力低下的明军搅得一塌糊涂。而真正有战斗力的部队,则基本处于失控状态,像辽东边军,现在已经快成了祖大寿的私兵了。
了解到明军的建制现状以后,朱由检清醒地认识到:如果还按照明军这一套来,根本无法实现多兵种协同作战的现代战争模式,也无法充分发挥秦兵的威力。因此他决心按照现代军队的编制方式,对秦兵进行一次整体改编。由于解胜的部队就驻在秦王庄,又打着民团的旗号,所以就成为了朱由检最先进行改编的一支。
众头目给朱由检见礼之后,朱由检开门见山地道:“今天召集各位,是要对民团进行改编,组建一支新式军队。这支军队按照大体‘三三制’组建,也就是说,高一级的单位下辖三个较低一级的单位,而这较低一级的单位又下辖三个更低一级的单位。
“具体来说,最底层的单位为班,每班设班长一人,战士九人,标准建制为十人。三个班为一排,三个排为一连。一个连约为一百人。三个连为一营,三个营为一团,一个团约为一千人。咱们现在共有三千人,如果组建更高级别的师,人数嫌少了些,不如组成一个加强团,下设八个营。”
“殿下,为何要实行‘三三制’?”陈五娃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不是‘二二’或‘四四’、‘五五’?”
“问得好,说明你肯动脑筋!”朱由检先肯定了陈五娃的敢于发问,然后耐心地解释道,“一个最小、最基本的作战单位,就是三个人。这三个人可以形成掎角之势,互为支援掩护。而在兵力较多的情况下,我们往往会安排一部主攻,一部辅攻,剩余一部做预备队,也恰好是三部。所以‘三三制’较为方便部队的作战。但是这也不是绝对的,像咱们这个加强团,就要设立八个营。每个营都有每个营的作战特点,打仗的时候才好调配。”
众将听了恍然大悟,均对这位王爷的军事素养和精心安排感到敬佩。其实朱由检并不是军人出身,只不过在前世看过一些军事方面的书籍,又有现成的制度,可以直接照搬而已。
接下来,朱由检宣布将这个团的番号定为秦兵第一团。当然番号只对内,对外还是叫民团,以免太过招摇。至于番号的意义,朱由检也为众人讲解了一番。有了番号,除了调配部队更为方便之外,一旦在战场上打乱了套,尤其在是军事长官阵亡或失去联系的情况下,也可以根据部队的番号迅速收拢和安置部队。
对获得“第一团”这个番号,众将都极为激动,因为“第一”这个称号还有更多的象征意义。朱由检也趁机为他们打气道:“希望诸位不要辜负‘第一团’这个光荣的名字,事事处处都要勇争第一!”
第六百二十三章 标准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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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正式形成建制,秦兵第一团的编制,朱由检尽量按照现代军队最正规的路子来。首先设团部,团长为解胜,副团长为陈五娃。因为嫌陈五娃这个名字太土,朱由检给他改名“陈武”,与三国时期吴国的一员大将同名。陈武当然感激不尽,也发誓要全力配合解胜,将第一团尽快带出个样来。
团部中下设参谋处、政治处、装备处和后勤处。参谋处负责在作战时辅助军事长官制定和执行作战计划;政治处负责士兵的教育、宣传以及人事奖惩工作;装备处负责武器弹药的分发和维护;后勤处负责全团的粮饷和医疗。另外,团部还直属一个警卫连,负责团机关的保卫工作,可以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团以下设八个营。一营、二营为步兵营;三营、四营为骑兵营;五营为炮兵营;六营为工兵营;七营为侦察营;八营为车兵营。
这其中,两个步兵营的兵力最多,分别各有六百人。军事长官为营长,下设三个作战连,一个通讯排,一个警卫排,一个炮兵排,一个狙击班。普通单兵的装备包括鸟铳、长矛和盾牌。
当然,尽管兵工厂对于鸟铳的生产已经很娴熟,但毕竟产量有限,之前生产的鸟铳又大多数交付给了有作战任务的李定国、李来亨、解勇、郝永忠等部,分给解胜的只有不到三百支。这样平均到一个营,才有一百多支鸟铳,只能等待兵工厂产能增加以后慢慢补充。至于长矛和盾牌,可以直接采购,数量倒是很充足。
步兵营的作战方式是以鸟铳为主,长枪和盾牌为辅,形成多列轮换射击的阵地战。在之前的战斗中,这种战斗模式已经得到了充分验证,不仅对敌军步兵和弓箭手有极大的杀伤力,就是对付骑兵也有一定效果。这样的两个营部署在战场正面,朱由检有信心对付数千敌军的冲击。
而营部直属的那几个排和班,则各有各的功能。通讯排负责和上级及平级的联络;警卫排负责营部的保卫;炮兵排在营长的直接指挥下,辅助作战连正面作战;狙击班则配备新研制出来的燧发鲁密铳,对敌军重要目标进行远距离狙杀。
两个骑兵营的兵力要少一些,分别各有三百人。他们的装备中没有鸟铳,因为在马上作战的特点,决定了根本没有填装弹药和瞄准的时间。相应地,他们的装备都符合骑兵作战的特点。营长以下,设两个轻骑兵连,一个重骑兵连。轻骑兵的标准装备是单手马刀、短弓和皮甲,适应长途奔袭作战;而重骑兵的装备则是双手长刀、长枪和重铠,只为短距离冲锋所设。
当然,解胜麾下的战马现在只有一百匹,这两个营还只能说初具雏形,离形成战斗力还早,现阶段还是以训练为主。不过比起骑兵营来,炮兵营就更惨了。虽然人数同样是三百人,但是一门能用的炮都没有!
可时间不等人,朱由检要做的是先把部队的架子搭起来,尽快展开训练。至于装备,只有慢慢添置。炮兵营下设两个轻炮兵连和一个重炮兵连,轻炮兵连以速射炮、开花炮和小型佛朗机炮为主,是野战的主力;重炮兵连的装备则是大型佛朗机炮和红夷大炮,是攻坚战和守城战的重要部队。但秦王庄兵工厂现在还没有生产大型炮的能力,这个连只能暂时也配备速射炮,待以后生产出来或缴获到了再逐步换装。
工兵营的兵力也很多,达到四百人。他们不直接担负作战任务,而是进行辅助性的工作,如挖战壕、架桥、给主力部队运送弹药等等。虽然是辅助,却是不可或缺的,而且真正打仗的时候,最苦最累的就是他们,所以要挑选那些最吃苦耐劳的士兵。
侦察营的设置有点奢侈,因为在现代军队中,一般师以上的建制才会有直属的侦察营。但朱由检现在是着眼未来,因为今后军队的规模肯定要扩大,现在的新兵会变成老兵,以后分散到其他部队中都是骨干,可以直接做军官,因此侦察营这二百人颇有些培养人才的意味。他们在战斗中是一支奇兵,主要负责侦察、穿插敌后和执行特殊作战任务,单兵素质也是所有各营中最高的。
最后是车兵营,兵力二百余人。这是一支作战与辅助并重的部队,也是朱由检受到戚家军车阵的启发而设置的。在没有战斗的时候,车兵负责运输辎重;一旦发生战斗,则可组成车阵,对付骑兵的冲击有奇效。
在朱由检的构想中,以后车兵还要发展成类似前世坦克部队那样的重装甲部队,可以直接冲锋陷阵,根本不惧普通步兵和骑兵的威胁。当然现在科技还没到那个水平,如果真有了那样的部队,秦兵简直可以横行欧亚大陆了。
在完成建制的设置后,就是任命各级军官了。这可是件麻烦事,因为解胜手下可用的头目并不多,今天来参加会议的只有二十多人,最多只能任命到连一级。至于下面的排长、班长,朱由检就放手让解胜等军官自己去任命了。
虽然是职位多而头目少,这些职位可是有级别高低的,众人顿时为了争当营长而吵闹起来,谁都觉得自己不含糊,除了团长解胜和副团长陈武,不应该再受别人指挥。
对于这种情况,朱由检倒是很满意,因为他觉得军人就是要有一种当仁不让、舍我其谁的气质。不是有那么句话么,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如果连职位都不敢争,那面对凶残的敌人时,还不全得吓得麻了爪?
当然,职位的竞争还是要有一个公开公平的选拔制度,否则难以服众。朱由检当即笑道:“各位不要着急,如果是在战时,咱们可以凭借战功来晋升职位。现在第一团还没有什么战事,那就公开竞聘,来个综合素质大比武。不光是你们,全团将士有一个算一个,谁有能耐谁就当营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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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四章 军官选拔赛
从秦王庄向西北方向走,有一条曲曲折折的田间小路,秦兵的新营地就在小路的尽头。时值盛夏,烈日当空,即使是泾阳商帮的工人,也都选择了暂避酷暑,等到太阳落山、暑气稍退之时,才重新出来劳作。
可在简易的木栅栏围成的营地之内,却是人头攒动,气氛热烈。在秦兵第一团团长解胜的主持下,一场别开生面的军官选拔赛正在紧张激烈地进行。而设计选拔科目的朱由检也换了一身普通士兵的装束,混在人群中看热闹。当然,他周围的数十人全是特战队员假扮的,外人连他的身边十步都靠不过去。
“今天参加选拔的,是民团过去的二十多名头目,以及十几个自告奋勇的老兵和新兵,共有四十二人。”解胜颇具威严地宣布道,“他们要竞争的,是八个营的营长、副营长,以及团部的参谋处、政治处、装备处、后勤处主官,共二十个职位。谁成绩最好,谁就可以优先挑选职位。成绩不行的,也别以为就能自动当上连长或者副连长了,低级军官由本团长和相关营长商议后直接任命,未必就是你们!好了,现在选拔开始!”
第一项考试内容是听写。参加选拔者每人发一张纸、一支笔,解胜朗读一段《孙子兵法》里面的内容,众人不但要一字不差地写下来,还要再翻译成白话。
“杖而立者,饥也;汲而先饮者,渴也;见利而不进者,劳也;鸟集者,虚也;夜呼者,恐也;军扰者,将不重也;旌旗动者,乱也;吏怒者,倦也;杀马肉食者,军无粮也。”解胜根本不用看书,这一大段便脱口而出。众人忙奋笔疾书,不多时便纷纷交卷。
朱由检感到很满意,显然这些人都具有一定的文化,这也说明秦兵的选拔和入营后的文化教育都是较为成功的。
不过接下来的当众评卷,就让人感到有些忍俊不禁了。解胜拿着一份卷子气呼呼地高叫道:“这段话是教我们如何观察敌军,从敌军的行为上判断他们的状态。头一句‘杖而立者,饥也’,说的是如果敌军都拄着枪站着,说明他们没吃饱饭。看看这位写的:胀而立者,鸡也。还好意思解释呢:鸡就是肚子圆鼓鼓地立着!”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解胜鄙夷地望着这份卷子的主人道:“刘全忠,本团长晚上给你们上课的时候,你小子是不是光睡大觉梦见偷吃老母鸡了?”
那名叫刘全忠的小伙子满脸通红,却又有些不服气地道:“团长,你明知道俺刚刚开始识字,还非要考写字,摆明了就是想把俺刷下去嘛!要是考射击、考拼刺,俺谁也不怵!”
“住口!”解胜严厉地喝斥道,“现在是选拔军官,你以为军官是那么好当的?全营几百人的生死掌握在你手里,光你自己能打,不懂指挥,不辨敌情,行么?你不会写也就算了,还不懂装懂,胡写一气,这要是在战场上,就是瞎指挥!你这一项零分!”
解胜随即又对其他卷子当场打分,写得又快又好的得九分、十分,错别字多、词不达意的只能得四五分。全部打分完毕后,解胜对着正在抹眼泪的刘全忠大吼一声道:“哭什么鼻子?这才是第一项,后面还有很多项考核呢!稍微受点挫折就要放弃了?”
刘全忠还以为自己已经被淘汰了,听了解胜的话立即兴奋地来了个立正,大声答道:“团长放心,后面每一项我都要争第一!”
“别忙着吹牛。”解胜冷冷地道,“第二项考枪械。我们秦兵作战是以火器为主的,做为军事长官,必须精通火器的使用。下面每人给你们发一支鸟铳,你们把它彻底拆散,然后再组装上!”
这项考核也是朱由检特别看重的,因为在前世的部队中,拆枪装枪就是官兵必练科目之一。这不但可以让士兵了解枪支的原理和构造,更好地掌握射击技能;而且有助于排查枪支的故障,在残酷的战场上,更可以从损坏的枪支中选取完好的零件,拼凑出一支好枪。
尤其是在这个时空,火器的使用还不普及,即使是在秦兵的将士中,也存在着一种不习惯、不喜欢用火器,而是偏好较为容易掌握的冷兵器的倾向。所以朱由检才要借着这次选拔军官的机会,在官兵中牢固地竖立火器为先的理念。
这场考核下来,刘全忠果然获得第一,拿了十分。其他人也有快的,也有慢的,甚至有拆了枪装不上的,解胜也对他们一一打分。
紧接着第三项考核又热闹了,几百名新兵分为十人一组,依次走上场来。每个参考者对应一组新兵,要在很短的时间内记下他们的姓名和籍贯,以及大概的体貌特征。
这一项考核,朱由检考的是领导能力。因为当领导首先一点就要熟悉自己的部下,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知己”还排在“知彼”的前面。谁在这方面比较有天赋,那肯定是当长官的好材料。
第四项考核是体能测试,参考者得分都很高。第五项又有意思了,参考者要当众说一段话,内容不限。有的人还真就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臊得满脸通红;刘全忠却拍着胸脯大声道:“别看俺第一轮得了零分,俺可绝对不认输。后面不管考什么,俺都好好去考,团长讲过,这叫‘后来居上’!弟兄们,如果俺真能当上营长,俺也这样带你们,愿不愿意让俺当你们的营长?”
“愿意!”下面还真有不少被他鼓动起来的士兵。解胜默默地看着,仍是一丝不苟地打分。
第六项是骑术测试,第七项是计算射击诸元,第八项是鸳鸯阵法演练,第九项是箭术比赛。这些都是较为专业的比试,自然有人较为擅长,有人稍差一些。解胜一一打分完毕,接着宣布道:“第十项考核:所有人都脱光膀子,在太阳地下立正一个时辰!”
这项考核可太出人意料、也太残酷了。但军令如山,谁敢不从,所有参考者立即脱了上衣,在正午烈日的暴晒下纹丝不动地立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这些战士的汗水滴到地上,又被底面烤干;有的人已经被晒爆了皮,却兀自咬牙坚持;也有些人实在顶不住,竟直接晕了过去。
在一个时辰终于过去的时候,朱由检忍不住率先鼓起掌来。整个军营中随即掌声如雷,所有人都在为这些意志坚如磐石的勇士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