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惊天奏折
刘鸿训见周延儒在朝堂之上公然驳斥自己,当即动怒,冷冷地道:“周大人非要这么类比,倒也未尝不可。众所周知,叶依附于枝,枝繁才能叶茂,枝叶俱全,树木才能生长。民田投献于藩王或官绅,时间久远,原因不一,岂能一刀切之?若真如此,则枝叶俱失,树亦寿命不永矣。”
周延儒则不慌不忙地笑道:“刘阁老之言,未免失之偏颇。陛下,臣以为,投献虽积弊已久,偷税数额触目惊心,但并非所有藩王、所有官绅都行此下作之事,大多数藩王和官绅还是一心为国、奉公守法的,各位大人是也不是?”
这句话得极巧妙。其实投献偷税可绝不是个别现象,而是几乎所有藩王和大部分官绅都或多或少地涉及此弊。但若是承认,那不就等于下一个好王爷、一个好官都没有,朝廷就更该彻查了。因此包括刘鸿训在内的众臣也只得默然不语,算是默认了。
周延儒接着道:“既然只是个别,仍以大树作喻,就好比是无数树枝中有一枝生了病,枝上树叶所受的阳光雨露无法惠及全树,乃至单枝疯长。陛下,臣颇好园艺,听闻刘阁老也精于此道。敢问刘阁老,乱生之枝桠,是否应该尽早裁剪,以利树木生长?”
刘鸿训登时语塞,他可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的比喻,竟然被周延儒机敏地抓住漏洞,反将自己一军。
周延儒又狡猾地道:“臣以为陈赞化所奏未免言过其实。为以正视听,陛下应下旨彻查藩田、官绅田,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以绝物议。”
这招叫以退为进,先给这些藩王和官绅戴顶高帽,表面上还是要维护他们的面子,可实际上还是要查。如果这样还是不让查,那就只能明心中有鬼了。众臣对此心知肚明,但苦于无法辩驳,竟然再无人敢吭声。
朱由检立即抓住机会拍板道:“既然众卿没有意见,朕就准陈赞化所奏第一条。朕看可以由易入难,先从藩王查起,藩田毕竟还是少数嘛。”
这下群臣就更不出话来了,皇帝这等于是主动让了一步,把涉及面最广的官绅田投献问题给搁置了。再不识趣,可就要触怒龙颜了,再这仍然算是宗室之内的事,外臣也不好过多干预。
于是除刘鸿训外的阁臣也大多表态同意。要最老奸巨猾的还得算是温体仁,这次他是打定了主意做个幕后主使,竟然从头至尾一言不发。
朱由检见状大喜道:“既然各位意见一致,那就立刻拟旨调查藩田,写好了朕马上用印。对了,陈赞化的第二条是怎么?”
周延儒也显然是有备而来,胸有成竹地道:“陛下,刘阁老所言固然有道理,但各省皆有徭役,为何某些行省的税额就格外低?就以浙江为例,全省气候温暖,雨水充沛,水稻一年二熟,又无特殊徭役,税粮定额却仅为二十税一。而且各府亦不尽然,杭州府土地最多最肥沃,每岁纳粮却在各府中排在最末,且年年征不够足额,又是甚至连定额的七成都不够,岂非咄咄怪事?”
陈赞化也趁机插言道:“臣曾任太湖县知县,深知其中之弊。官府征粮,并不挨家挨户上门去征,而是包给若干大户。大户向各户代为征粮后,再集中缴纳官府。然而这些大户往往欺上瞒下,对下面足额甚至超额征收,对官府却抵赖征不上粮,只交七八成,年年皆是如此,竟成惯例。臣以为此弊甚深,不可不除,然未几调任京师,恐怕那里至今仍是如此吧!”
这时周延儒的党羽、户部郎中张延拱也添油加醋地道:“大抵越是富庶之地,坐拥数十顷、上百顷甚至千顷以上的大户越多,所需纳粮的数额也就越多。为了达到少纳粮的目的,这些人往往无所不用其极,官府亦拿他们没有办法,甚或官府中本身就有吏员收受贿赂,自然也不肯对他们深究。
“时间久了,欠征竟成定例,然后在新定例的基础上继续欠征,遂成各地税率相差甚远之局。浙江还不是最严重的,像湖广地区素为鱼米之乡,税亩二亿二千万余亩,为浙江数倍,然则税额不相上下。臣以为即使朝廷不为多征,出于公平起见,也该彻查各地税亩,重定税额。否则即成鞭打快牛,更助长抵赖之风。”
其实田赋中的猫腻由来已久,哪个大臣都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周延儒和张延拱所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这也算是通行多年、已经得到默认的“潜规则”。官僚阶层本身就是“潜规则”的受益者,二百多年来已经习以为常,此时突然有人提出要清查整顿这种现象,他们当然极不情愿。欲想反驳,但这本来就是“潜规则”,根本上不得台面,一时间竟无人敢于出言与周延儒等人辩驳。
朱由检也早就想对明朝的田赋制度动大手术了,但苦于没有一个合适的契机。现在正好借题发挥,问户部尚书王在晋道:“王尚书主管户部,周延儒、陈赞化、张延拱所言可是有的?”
王在晋苦笑着答道:“回陛下,确实如此。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户部虽早知各省税赋不均不尽合理,然难以深入地方彻查,能因循旧例,勉强完成当年田赋征收已属难得。”
朱由检听罢立即拂袖而起道:“田赋乃是朝廷至重之事,怎能是一笔糊涂账?陈赞化奏折所言有理,应当立即彻查,重新核定各地税额。至于具体如何彻查,由内阁和户部商议出一个具体办法来,速报朕批阅。另外,赋役中还有何积弊,众卿但有知之者一并奏来。朕不愿做个昏庸之主,望众卿也不要做昏庸之臣。有意误国乱政者,朕绝不宽恕!退朝!”
直到返回养心殿,朱由检的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复。他看得出来,虽然群臣在朝堂之上没敢公然反对彻查投献和税额,但这件事推行起来必然阻力极大,绝不是能一蹴而就的。可是朝廷的财政困难又必须立即得到缓解,这该如何是好?
他满脑袋官司地呆坐了半个时辰,突然想起自己回宫之后只顾忙于朝政,还没顾得上和几位后妃团聚,赶紧匆匆洗了把脸,直奔皇后蕊儿所在的坤宁宫而来。就是心里再烦,也不能冷落了自己心爱的人啊。
养心殿与坤宁宫近在咫尺,朱由检想给蕊儿来个惊喜,便命宫女不许通禀,自己蹑手蹑脚地走进正殿,停在东暖阁门口,想偷看蕊儿现在正在做些什么。却听里面有话和啜泣的声音,朱由检莫名其妙,忙凝神细听。
只听蕊儿温婉地道:“好啦,不要难过了。万岁前段时间为战事襙劳,可能对这方面也确实没有心思。你也是有点笨,跟了万岁这么久,他的脾气禀性你还不知道?他就是那种有贼心没贼胆的,别看心里痒痒,却不敢主动一些儿。骊妃、圆妃她们,哪个不是如此?他不主动,你就不会主动么,听德妃,当年你可是和万岁共浴过的呀!”
另一个女声则抽抽搭搭地道:“皇后娘娘,奴婢…奴婢不敢!”
朱由检登时恍然大悟,这不是梅剑么?联想到前日在蓟州梅剑要伺候自己安歇,却被自己拒绝,他的心猛地狂跳起来。
其实自从穿越到这个时空,梅兰竹菊四姐妹差不多是朱由检最早结识的人。她们虽然是魏忠贤用来*朱由检的“定时炸弹”,但本身却心地善良,朱由检早打消了对她们的顾虑。几年来无论是辅助蕊儿管理王府,还是在宫中七处直接负责具体事务,四姐妹都做得非常好,蕊儿也几次暗示朱由检,应该给她们一个好的归宿,包括伊伊亦是如此。
但朱由检现在已经有了一后四妃,大享齐人之福,四姐妹虽然貌若仙,他还真是不敢再动这方面的念头。因此只得干咳一声,故作什么也不知道地笑道:“你们在聊什么?”
蕊儿和梅剑吃了一惊,忙给朱由检见礼,梅剑更是慌得手足无措。蕊儿笑着让她退下,朱由检关上房门,猛地把蕊儿搂在怀中就要狼吻。吓得蕊儿花容失色,声娇嗔道:“万岁,这大白的,仔细让宫女们听见笑话!等到掌灯后,沐浴了再安歇也不迟呀!”
朱由检却不管不顾地继续发动进攻,蕊儿只得娇喘着断断续续地道:“万岁…先等等,人家还有正事要和万岁商量呢!”
“这不是正事么?还有什么要紧的正事?”朱由检嘿嘿奸笑道。
“哎呀!”蕊儿用粉拳轻捶朱由检的胸膛道,“人家不是总也没有身孕嘛,现在玉怜姐和美凤都有孩子了,人家心里着急呀!蕊儿常听太后,潭柘寺香火旺盛,有求必应,梦宜师太佛法精深。现在鞑子退走了,万岁也该放松放松,能否陪蕊儿去潭柘寺礼佛求子,顺便出京观赏雪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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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无遮大会
朱由检一听蕊儿又想去拜佛求子,不由得苦笑起来。心想自己这位皇后哪里都好,就是笃信佛教,又求子心切,上次在西安就是因为礼佛被白莲教囚禁,没想到现在还是不长记性。
不过转念一想,在科学并不发达的古代,无神论极少有人接受,各种宗教和迷信大行其道,原也正常。不论是哪种宗教,一般都会劝人向善,提倡忍耐、谦让等美德,对维护统治者的利益很有好处,所以古今中外的君主,都会利用宗教来为自己服务。
就拿明代来,太祖朱元璋就曾经做过和尚,登基之后还亲自整顿佛教,抑制蒙元尊崇的喇嘛教,也就是藏传佛教,转而扶持汉地传统的禅宗各宗派。并在南京设立专门机构,负责全国各大名寺住持的任免以及发放度牒事宜,此后各地佛寺便大为兴盛。
而且中国人对宗教的态度很宽容,所谓“三教”,即儒、释、道,并不是水火不容的竞争关系,而是可以和谐共存,甚至可以互相借鉴通融,即所谓“三教合流”。像佛教名山嵩山上,就有佛教的少林寺、道教的中岳庙和儒家的嵩阳书院鼎足而立。所以即使明朝出了个笃信道教的嘉靖皇帝,也并未影响佛教的地位,民间更是几乎人人信佛。
朱由检虽然是个唯物主义者,不可能去信任何宗教;但身为皇帝,他也不能像历史上的“三武灭佛”一样,动用国家机器强行摧毁老百姓的信仰,因为事实证明这是徒劳的。宗教信仰属于精神层面的东西,要想让老百姓真正从宗教的愚昧中走出来,就得通过学习让他们相信科学、尊重科学,这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甚至就是现代也没能做到。
所以朱由检也打算采取“宗教信仰自由”的国策。既然蕊儿信佛,那也就只好迁就她了,笑着点头应允。
蕊儿自是大喜道:“多谢万岁!其实不光是蕊儿想去礼佛,太后也一直想去呢,只是碍于身份无法随便出宫。另外,我们姐妹几个闲时去给太后请安,听她讲起潭柘寺风景清幽,都羡慕得不得了,很想去游玩一番。”
朱由检一想也是,虽然自己已经算是个非常超前的皇帝,包玉怜、朱存棋她们经常有机会出宫,但总的来,几位后妃还是大部分时间被锁在紫禁城的高墙里,肯定十分无趣。太后就更是可怜,这么年轻就孀居,平常肯定闷死了,出去散散心也是好事一件。
这时朱由检才想起自己因为太忙,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给太后请安,礼数上实在欠缺,忙与蕊儿一齐至太后寝宫求见。
太后闻禀立即亲自出迎,朱由检赶紧躬身施礼,同时偷眼观看,心中不禁一酸。多日不见,本来就身材瘦削的张太后更加清减,脸上也没有多少血色,看起来竟似有些营养不良。
太后看出朱由检眼神中的关切,淡然一笑道:“有劳皇帝关心了。前日建虏围困京师,京中粮食紧缺,哀家身为女流,不能为皇帝分忧,只能每日减餐,为社稷略尽微薄之力。”
这句话得朱由检眼泪差点没掉下来,忙强笑掩饰,把蕊儿想去潭柘寺礼佛的事了,邀请太后同行,时间任由太后选定。太后果然大喜,刹那间绽放出久违的灿烂笑容,连连点头道:“好呀!皇后快去把另外几位皇妃请来,我们一起商议一下!”
过不多时,德妃包玉怜、令妃戚美凤、骊妃朱存棋、圆妃陈圆圆同时来到。她们一是与太后相处十分融洽,二是听朱由检要带她们出宫游玩,几人都高兴得不得了,很快便与太后和蕊儿叽叽喳喳地商议起来,倒把朱由检晾在了一边。一时间寝宫内燕语莺声,朱由检登时头大如斗,心道果然是三个女人一台戏!
好在众女很快就商议出了结果,太后微笑着道:“今春哀家还在潭柘寺时,就听主持师太,今年是潭柘寺建寺一千三百周年,要举行*的无遮会,连办三,算日子第一就是三日之后。前两去礼佛的百姓肯定很多,不如我们就第三,也就是五日之后去吧!”
“无遮会?”朱由检莫名其妙地问道,“难道在会上人们都不穿衣服么?这…这成何体统?”
众女登时笑成一片,太后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把朱由检臊了个大红脸。还是陈圆圆为朱由检温言解释道:“万岁,这‘无遮会’并非是指没有衣物遮挡,而是一种广结善缘的**大会,不分僧俗、贵贱、智愚,一律平等对待,取其无所遮拦、无所妨碍之意。”
“哦,是这样啊…”朱由检不好意思地挠头道,“太后既有懿旨,那就这样定下来吧。朕让礼部官员先去提前安排一下,到时候你们想在那里多住多玩几,也随你们的意。”
从太后那里出来后,朱由检马上返回养心殿召见礼部左侍郎文震孟。
这位文震孟也不简单,他是明代“四大才子”之一文征明的曾孙,也是当世大儒、文坛领袖,性情忠厚耿直。本来在礼部尚书来宗道被免官以后,文震孟升任礼部尚书的呼声很高。但文震孟同时又是东林党人,当了礼部尚书就会自动入阁,朱由检不想让东林党的内阁的势力扩大,因而一直压着,礼部尚书到现在还是空缺,但是具体事务早已是文震孟负责了。
朱由检把去潭柘寺的事和文震孟一,这才知道,这场无遮大会绝对是佛教盛事,提前大半年,潭柘寺就派人至各个名山古刹邀请有名法师来参会。在京师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普通百姓,也都想趁此机会去礼佛听讲,最不济也去凑个热闹,做点买卖。
文震孟也赞同圣驾在无遮大会的最后一去潭柘寺,商议了几件具体事宜后,他却话锋一转道:“陛下,近日西洋教士汤若望在京师公开传教,这倒也罢了,那个葡萄牙大使竟也搅在一起。”
接着文震孟便絮絮叨叨地叙述西洋人如何传教蛊惑人心,朱由检却突然眼前一亮,大喜过望道:“多谢文大人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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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物归原主
多亏文震孟“提醒”,朱由检突然想起,安娜刚刚还邀请自己去参观葡萄牙大使馆呢,回宫后一忙竟然忘了。现在困扰他的最大问题就是缺银子,能使用的手段基本上都用了,看起来大明内部短期内已经不可能再有大笔银子入账。
那么,为什么不向外国贷款呢?在前世,政府间贷款可是司空见惯的事,对一些陷入财政危机的国家来,在国际范围内举债,几乎是渡过难关的惟一手段。
当然,现在的国际环境与前世大为不同,大明可以贷款的对象几乎没有。满清、蒙古、日本等敌对势力就不用了,其他邻国都是些贫穷的国,还总想着来大明打秋风,想从他们那里得到资金更是不可能的事。
幸亏朱由检与葡萄牙建立了邦交。葡萄牙虽然自身是个国,并且现在还为了**而与西班牙交战,但毕竟是最先开启大航海时代的西方强国,在世界各地都有殖民地,从事远洋贸易的葡萄牙贵族一百多年来积累了惊人的财富。
而资本的性就是逐利,只要朱由检开出令葡萄牙人动心的条件,葡萄牙人不定就可以给大明提供贷款。而且通过葡萄牙,朱由检还可以联系欧洲其他国家和贵族,贷到更多的资金。只要把这最艰难的几年挺过去,凭借大明庞大的体量和世界上最大的经济规模,偿还这些贷款绝对不是问题。
所以朱由检几乎是立刻就决定,邀请安娜和汤若望一同参加潭柘寺的无遮大会,借机先与安娜交涉。动安娜之后,让她这个葡萄牙人再去做本国贵族的工作,那就容易多了。
找到了解决财政困难的方法,朱由检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是夜他宿于坤宁宫,用实际行动好好地感谢了蕊儿一番,因为没有蕊儿的提议,他也想不到去向葡萄牙借款。蕊儿久未承恩,自也满心欢喜,夫妻二人酣战多时,直到精疲力竭,才相拥沉沉睡去。
第二清晨,宫中已经开始为这次*的出行做周密的准备。当然,具体事宜就不用朱由检襙心了,他还有两件大事要办。
第一件事便是举行阵亡将士和遇难百姓的公祭大会。这件事朱由检刚一回京就布置了下去,定于明日举行。今朱由检也没闲着,在养心殿批阅了一会儿内阁票拟以后,他便起驾出宫,首先到几家医院里看望了京师保卫战中的重伤号,然后又到外城三大营的临时驻地,看看回京休整的将士们食宿条件如何。
郝永忠、解胜、李定国、李来亨四员大将赶忙迎驾,朱由检进了中军大帐,与他们寒暄几句后便对李定国笑道:“马千雪呢?”
李定国脸一红,吩咐中军快去请马千雪。不多时马千雪匆匆赶到,刚要行三跪九叩的大礼,朱由检摆手笑道:“马姐不必多礼。朕早与这几位将军约定,若是在朝堂之上,众人之前,须行君臣之礼。现在却是在军营中,没有那么多规矩。对了马姐,你离开四川已经好几个月,肯定也非常思念你母亲秦夫人吧。现在战事已了,朕准你立即回川如何?”
马千雪一听,本来如花的笑颜立即晴转多云、多云转阴,眼眶中已经蒙上了一层泪水,眼看就要阴转雨了。
其实朱由检根本就是在逗她,见马千雪要掉眼泪赶紧摆手笑道:“嘿嘿,马姐不要伤心,朕跟你开个玩笑。你千里迢迢来京勤王,战功赫赫,功在社稷,朕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你走呢。过几朕要出席潭柘寺的无遮大会,你想不想和几位将军同去,顺便游玩一番?”
其实“和几位将军同去”只是个幌子,朱由检这是给李定国和马千雪创造个相处的机会,好让二人感情继续升温。马千雪自是大喜,对朱由检千恩万谢,李定国也低头红脸默不作声。
倒是李来亨吭吭哧哧地道:“圣上,末将能不能带凤一起去?自从来到京师,我和她都没见几面,没准她都把我忘了!”
朱由检哈哈大笑道:“当然可以,人去得越多越好玩嘛!郝永忠,解胜,你们两个也带上家眷,一起去热闹热闹,军中有家室的也放三假,想去哪玩就去哪玩吧!”
郝永忠是早有家室的,解胜也是在家里早早定亲,如今家眷都已从秦王庄接到了京师。朱由检也在京师建了一个纺织厂,她们这些女眷和在秦王庄一样,都在纺织厂做工,郝永忠之妻担任厂长,凤等人就在厂里织布。将士们浴血奋战了这么长时间,也十分渴望抽空享受一下伦之乐,因此当朱由检的旨意传到军中,众人无不欢呼雀跃。
紧接着朱由检又去办第二件大事:为卢象升送行。他来到永定门外,见五千雄军和五百关宁铁骑早已整装待发,卢象升、曹文诏、曹变蛟三人则全身披挂恭候多时。见皇帝驾到,全军将士山呼万岁,三人也过来行君臣大礼。
朱由检赶紧将三人一一搀扶起来,恳切地道:“和鞑子刚刚打完,又要你们马不停蹄赶往襄阳,朕实在于心不忍。但是流贼肆虐已久,中原百姓深受其苦,朕不得不让你们立即启程,望你们能理解朕的苦衷。”
三人立即慨然应道:“臣等深受皇恩,为社稷百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朱由检欣慰地点点头,又将卢象升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兄长,千斤重担都压在你一人身上。朕所虑者二,一是流贼机动性极强,二是洪承畴所部不肯尽心作战。关宁铁骑是国之重器,朕现在交给兄长,兄长一定要善用之!”
不等卢象升回答,朱由检又命警卫团战士牵来一匹马。卢象升一见便愕然道:“这不是五明骥么?”
“没错,还有斩虏宝剑!”朱由检感慨地道,“当年蒙兄长盛情相赠,朕却之不恭,只好收下。但宝马和宝剑只有在战场上才能体现价值,朕还是让他们物归原主吧。再,朕还是喜欢骑那匹枣红马。”
卢象升也是性情中人,虎目含泪大声道:“陛下赐马赐剑,臣必用它们奋力杀贼,以绝陛下南顾之忧!传令下去,全军即刻开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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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公祭大会
第二天卯时二刻,也就是清晨六点,阴云低垂,寒风阵阵,阵亡将士和死难者公祭大会在皇城正门大明门外隆重举行。-∝,京师七品以上官员悉数出席,各界名流和普通百姓也自发前来参会,总计达到数万人,把大明门外广场围得水泄不通。按照礼部的要求,其实就是朱由检的意思,出席者人人带孝,广场上已成了一片白色的海洋。
忽有沉闷的炮声从太平门方向传来,随即号角齐鸣,声音哀婉低回,闻者不觉泣下。伴随着炮声和号角声,大明门缓缓开启,以大明帝国皇帝朱由检为首,阁臣、勋爵在左,皇后、德妃、令妃、骊妃、圆妃和宫中七处女官在右,一律身披重孝,排着长长的队伍缓步走进广场。
而在广场正中,早搭起高高的祭台,祭台的供桌上摆有“阵亡将士灵位”和“死难百姓灵位”,桌前香烟缭绕,气氛庄严肃穆。
众人停在祭台之下,朱由检缓缓登台,亲手给灵位上香,然后撩孝服跪倒。主持祭礼的文震孟吃了一惊,忙小声提醒道:“陛下为君,死难者为臣,行此大礼不妥…”
朱由检却低声答道:“死者为大!”
文震孟只好也跟着跪了下去,周围群臣及百姓也全体下跪。文震孟刚高呼一声:“公祭大会典礼开始~~”朱由检猛然放声痛哭起来。他这一带头,下面的人焉有不哭者,一时间哭声震天。偏生此时天上又飘起了小雪花,似乎苍天也在为壮烈牺牲的将士和无辜死难的百姓洒泪致哀。
朱由检的哭可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为大明军民的巨大伤亡而感到锥心刺痛,为满清强盗的兽行感到愤怒,为自己没能挽救那么多人的生命而感到深深自责!尤其是大将赵率教的牺牲,更让他悔恨不已。
但他身为皇帝,要为天下臣民做表率,所以平时就是心里再烦再苦,也得勉强撑着,打掉牙往肚里吞。今天终于得着个发泄的机会,朱由检也终于不用再压抑感情,痛痛快快哭了个够。
哭罢多时,文震孟赶紧命人把朱由检搀起,自己则宣读祭文。他是当世大儒,文辞华美深刻,写尽对逝者的哀痛之情,众人听了又是哀泣不止。
读完祭文后,朱由检亲自发言。他哽咽着振臂高呼道:“将士和百姓们的血不会白流。我大明和鞑虏此仇不共戴天,这笔血海深仇,迟早要鞑子加倍奉还!死者长已矣,无论是阵亡将士还是罹难百姓,朝廷均会重加抚恤,我们生者还要尽快振作起来,完成他们未竟的事业,尽快平定战乱,把家园建设得更美好!”
百姓们听得涕泪横流,与会将士也被皇帝鼓舞得热血激昂。不少官员却大不以为然,觉得皇帝只不过说几句漂亮话而已。尤其是自身利益受到损害的一些人,更是在心中大骂朱由检为什么不给他们补偿。当然,他们绝对不敢表露这种情绪,只得跟着干嚎几声,却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
很快大会就进行到了最后一个环节,一辆囚车在严密监护下从刑部大牢缓缓行进至广场,里面关的正是在白羊峪之战中惟一被俘的镶白旗将领喀珠。沿途之上,愤怒的百姓一边狠狠咒骂着,一边用烂白菜和臭鸡蛋向喀珠投掷,若不是五城兵马司负责押运犯人的士卒拦着,喀珠早被老百姓咬烂撕碎了。
进入广场后,士卒们把喀珠如同拖死狗一般拖到祭台下面,死死地按住。喀珠自也知道大难临头,如同疯了一般拼命挣扎咆哮,但是立刻就被士卒们一顿拳打脚踢,揍得口鼻鲜血直流,再也无力挣扎。
刑部尚书乔允升亲自宣读判决,因为满清自僭国号,属于谋逆,依《大明律》,不分首从皆应凌迟处死。读完判决后乔允升奏请圣裁,朱由检冷冷地道:“此贼当然罪不容诛,不过朕有言在先,今后不用凌迟之刑,改为大辟吧。”
“大辟”就是斩首。既然皇帝发话,旁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其实大多数人都认为仅仅斩首,还是太便宜这个血债累累的刽子手了。
此时喀珠早软成了一滩烂泥,三声追魂炮后,刽子手手起刀落,血光崩现,喀珠人头落地,围观百姓欢声雷动。朱由检随即下旨传首九边,也就是把这颗脑袋依次发往各个边镇,震慑意欲犯边者。其实他是感到非常遗憾的,因为喀珠毕竟只是个小角色。如果有朝一日能把阿敏、多尔衮甚至是皇太极传首九边,那才能彻底打消游牧民族入侵大明的念头!
公祭大会结束后,朱由检立即召集阁臣以及户部、兵部官员,商议死难者的抚恤标准。大臣们的意见多是按照成例来,对于武将和士卒,应由嫡长子孙袭职,只给丧葬费用;没有子嗣的,按照全俸向遗孀发放三年,三年后减半给之直至终身。而对于百姓,则没有成例,朝廷象征性地给些丧葬银也就是了。
朱由检听了一会儿,脸上已是布满阴云。温体仁最善察言观色,见皇帝不悦,立即摇头晃脑地道:“朝廷虽有成例,但此战重挫鞑虏,大扬国威,诚为数十年来未有之大捷。以臣之见,理宜不吝金银,重恤殁于王事者,如此方能激励军民同仇敌忾,继续奋力抗俘虏。莫如除正常优给外,普通军士抚恤纹银百两,百姓抚恤纹银三十两,将官依官阶加倍抚恤。”
根据现有统计,此战各地阵亡将士近万,百姓死难者则不下五万,按照温体仁这个方案,就得多拿出二百多万两银子来。众臣听罢均觉得这个方案花银子太多,财政负担太大,纷纷表示反对。朱由检却把手一挥道:“温卿所言甚是。这样吧,就按照刚才说的标准,户部负责正常抚恤,超出部分从内帑银里出。”
见皇帝又自掏腰包,众臣也就没话说了。温体仁又抢了彩头,不禁洋洋得意;众人则纷纷暗骂温体仁,心道你倒是够大方,但是却是慷皇帝之慨,反正你的俸禄是一钱银子也不少。
但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是,朱由检特意指出:“抚恤之外,袭职一事尚须慎重。以朕之见,文有国子监,武也该有相应的学府。烈士子弟如想从军,应该先进学府习武训练,合格后方可入伍。众卿以为如何?”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武备学堂
朱由检借着抚恤将士,又提出兴办军事院校这一大题目来,众臣不禁瞠目结舌,感觉实在有点跟不上皇帝的思路。在这个“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时代,所谓的“学”就只有一种,那就是学习儒家典籍,余者皆是微不足道的末技,根本用不着学习,父子相传就可以了,军人同样如此。
起来明代还算是重视选拔军事人才,科举考试中也包括武举。但武举与文举显然不可同日而语,不但时举时废,没有形成定例,而且仅作为军户制和武官承袭制度的补充,起到的作用可以是杯水车薪。
所以当朱由检提出要兴办可与国子监相提并论的军事院校,群臣的第一反应就是此举离经叛道,马上有人以不合祖制为由反对。
不过在朱由检潜移默化的努力下,内阁现在已经明显分裂,已经难以形成强大的力量对抗皇权。这不,刚才是温体仁抢了彩头,现在周延儒也不甘示弱,立即驳斥反对者道:“世异则事异,事异则备变。陛下非守成之君,实乃中兴之圣主,自然高瞻远瞩,因势而行。若一味因循守旧,墨守成规,则国事何时能有起色?况且军学的选才皆是从阵亡将士子孙中选,未出军户,只相当于提前襙演,何来不合祖制之?”
朱由检也赶紧解释,自己并非要改变大明“以文制武”的国策,新设立的军事院校也不可能与国子监地位相同,只不过是抚恤阵亡将士子弟的另一种形式罢了。这回鞑虏铩羽而归,来年必来报复,召集这些年轻子弟,也算是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
另外四位阁臣孙承宗、王在晋、袁可立和徐光启也都赞同朱由检的主张,本来阁臣有十五人,现在礼部尚书空缺,十四人里已经有六人附议,黄宗羲、王夫之等中书舍人也都坚决支持,东林系大臣要是再硬顶着不同意,可就太被动了。因此群臣只得勉强同意,然后就兴办军事院校的细节事宜展开激烈的争吵。
最后在朱由检的妥协下,内阁终于商定了方案。这座新设立的军事院校命名为“武备学堂”,紧邻国子监,但占地要得多,仅能容纳二百人住宿。负责人由兵部武选司郎中兼任,称“军师祭酒”,与“国子监祭酒”相对应。但国子监祭酒是从四品,兵部郎中是正五品,级别上国子监压着武备学堂一头。而且兵部郎中是文官,还是确保了“以文制武”的原则。
后面还有好多条条框框,朱由检一概诏准。他想得很明白,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军事院校办起来,其他一切好。等学堂开始运转以后,教什么、怎么教,那可就不是这帮不懂军事的老家伙们了算的了。本来他还打算像在秦王庄一样,让令妃戚美凤负总责,现在也只好暂时隐忍。
定下这件大事,朱由检心情畅快了很多。这时礼部关于参加潭柘寺无遮大会的各项事宜也已安排妥当,文震孟还兴冲冲地向朱由检禀报,潭柘寺的住持梦宜师太听朝廷重恤死难百姓,皇帝还拿出内帑银,深受感动,决定在无遮大会期间加开超度法会,而且无遮大会所得香火钱,拿出一半来捐给朝廷,用于抚恤孤寡。朱由检听了更加高兴,心想这位师太不但是得道高僧,还是爱国僧人,实属难得。
当然,朱由检最惦记的还是在大会期间与安娜谈判。在无遮大会召开的第二,也就是圣驾出行的前一,朱由检履行诺言,带着众后妃亲临葡萄牙大使馆拜会安娜。
安娜早得到消息,在使馆外盛装出迎,从西安赶到京师的汤若望和马尔蒂尼二位传教士也在一旁陪同。众后妃与安娜寒暄几句,却立即被后面的葡萄牙大使馆吸引住了。
这是一座典型的巴洛克风格建筑。“巴洛克”一词本就是葡萄牙语,意为“不规则的珍珠”,代表着文艺复兴以来西方追求的浪漫主义情调。这座由安娜亲自设计和监督施工的使馆,气势宏大、富丽堂皇、装饰繁复、富于动感,把巴洛克风格体现到了极致。尤其是纯做装饰用的一根根白色大理石柱,金色的柱墩、窗花,五颜六色的玻璃窗扇,和房檐上无数美轮美奂的型雕塑,简直让蕊儿她们应接不暇。
“皇帝陛下,怎么样?我们葡萄牙的建筑与您的紫禁城相比,是不是各有千秋呢?”安娜自豪地扬着头,现学现卖她的蹩脚汉语。
朱由检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各有千秋’!不过如果安娜公主多在中国住几年,融会中国建筑的特色,造出一幢中西合璧的建筑,那就更好了!”
众人笑着进了使馆,秋琳娜和李香君却在馆内相迎,可能是觉得抛头露面有些不好意思吧。不过秋琳娜早就和众女熟识,陈圆圆又和李香君是密友,美女们很快就打成一片,叽叽咯咯地笑着穿行在迷宫一般的使馆中,不时发出一阵阵艳羡的惊叹。
朱由检也对西洋建筑很感兴趣,心想中式建筑太过规矩,略显单调压抑,而西方建筑则活泼、随性,可以是两种完全相反的风格。在历史上,乾隆皇帝扩建圆明园,里面就有不少西式建筑,做为喷泉主景的“大水法”更是举世闻名。
不过他今可不是来欣赏建筑的,稍坐片刻便向安娜发出邀请,请她和汤若望等传教士出席无遮大会。安娜自是大喜,自作主张地把秋琳娜和李香君也算在内,朱由检也就欣然同意。
由于惦记着养心殿内还没批阅完的奏章,朱由检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蕊儿她们却还没玩够,直到日落西山、紫禁城即将落锁,才恋恋不舍地与安娜等人道别,约定明一同出游。
朱由检刚刚返回养心殿,却见皇城警卫团指挥使燕凌和锦衣卫指挥使严振纲等候多时,不禁心中一紧,忙屏退左右问道:“有什么事?”
二人立即低声奏道:“圣上,在无遮大会上发现了白莲教徒的形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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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马上谈判
第二清晨,空中又是琼璘乱飞,皇城的红墙绿瓦早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雪被,更显气象庄严。辰时刚过,午门轰然洞开,大明帝国皇帝朱由检的銮驾、太后和后妃们的车仗缓缓驶出,依次穿过中华门、正阳门和永定门,然后折向正西,沿着被冰雪覆盖的官道逶迤向数十里外的潭柘寺进发。
平时朱由检为着方便起见,经常微服出宫,不事张扬。今却不同,他是去参加轰动全国的无遮大会以及阵亡死难军民超度法会,也算是一个重要的典礼,因此提前数就通过《京华时报》广为宣传。京中百姓也多有去潭柘寺礼佛布施的,圣驾经过之时,众人无不顶礼膜拜,并为自己有机会和当今子参加同一个活动而感到自豪不已。
在正阳门外,朱由检又与安娜、秋琳娜、李香君三位美女,以及在京师传教的汤若望、马尔蒂尼两位传教士会合。出了京师外城以后,除了太后以外,众人均弃车乘马,拥雪前行。虽然路途艰险,却恰如飞鸟脱离樊笼,自是一路欢声笑语。
尤其是安娜,她本来就性格活泼,不像其他美女那样在意朱由检的皇帝身份,又因有生以来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就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地大叫大笑着策马冲在最前,还经常离开官道,在雪地上留下一长串深深的马蹄印。众人也很快被她感染,虽然寒风如刀,却跑得香汗微微,一点都觉不出冷来。
朱由检却显得心事重重,美女们对他话时,有时他老半才反应过来,勉强笑着应付两句。蕊儿她们自然知道自己的丈夫平时经常这样,这必是他又在考虑什么国家大事了,便也不再打扰他,唧唧喳喳地与其他女子谈笑起来。只有安娜故意上前装作不满地道:“皇帝陛下,您这个主人可不大热情,怎么不和大家一起欣赏雪景呢!”
朱由检怔了怔才笑道:“朕正要找公主阁下呢!你去叫秋琳娜和两位传教士过来,朕有要事和你们商议。”
安娜诧异地将几人叫来,朱由检与他们并辔而行,其他人则知趣地保持一定的距离。雪中路途漫漫,一场艰苦的谈判就这样在不经意中开始了。秋琳娜是做为翻译“列席”,其实汤若望和马尔蒂尼已经精通汉话,安娜学习汉语也很快,只是得还不大流利而已。
朱由检开门见山地道:“各位想必知道,我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战争,虽然打败了敌人,但自身损失也很大,需要尽快恢复元气,这就需要大量的资金,而现在朝廷的财政很难应付这一局面。朕就直了吧,朕想向西洋国家和商人借债,不知道各位可否帮忙?”
安娜、汤若望、马尔蒂尼三人都没想到朱由检是要这件事,一时间陷入沉思。其实对于欧洲国家来,因为财政困难而对外借债是常有的事。欧洲的商业和金融业也较为发达,在西属尼德兰的最大城市安特卫普还设有覆盖整个欧洲的金融市场,交易相当活跃,一些好战的君主经常在这里高息借债,以应付战争的巨大开支。
但是如今借款方是世界上最大的国家大明帝国,又与西方各国远隔万里,这种借债是否可行呢?
安娜这时早收起了笑容,认真地道:“皇帝陛下,您应该也知道,葡萄牙王国刚刚宣布**,现在正陷入和西班牙的战争之中,同样急需资金。对于皇帝陛下的急切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恐怕葡萄牙王国爱莫能助。”
马尔蒂尼则狡黠地道:“尊敬的皇帝陛下,教廷派我来中国,是希望能在这里传播主的福音,这可是比任何财富都更加宝贵的东西。当然,皇帝陛下现在急需资金,教会可以设法帮助您与欧洲的富商接洽。但是教会的规矩是只为信徒服务,如果陛下能以正式诏书的形式,让我们取得在中国传教的许可,我一定会服教会衷心帮助皇帝陛下。如果陛下能接受洗礼,成为基督徒,我更可以劝教皇直接向您提供大笔资金…”
不等马尔蒂尼完,朱由检立即面带嘲讽的微笑打断他:“你这是在威胁朕么?”
马尔蒂尼吓得立即住口,他可知道这位年轻的皇帝在中国的绝对权威。只要朱由检一句话,所有传教士的脑袋立刻就得搬家。虽然他们整张口闭口“殉道”,真要面临死亡威胁,他们才不敢轻举妄动。
还是汤若望比较了解朱由检,笑着打圆场道:“皇帝陛下误会了,马尔蒂尼当然希望您能成为基督徒,但决定的权力在您,教会也不会把这一点与借债捆绑起来。”
“朕并没有反对你们在中国传教,但是也不宜大力支持,否则就有拉偏架之嫌。”朱由检倒并没有生马尔蒂尼的气,笑着道,“因为在你们之前,道教已在中国流传千年,佛教也在数百年前传入,信徒甚众,深入人心。你们的对手并不是朕,而是佛寺的和尚、道观的道士。这也是朕邀请你们参加无遮大会的原因之一,彼时你们可以当众宣讲教义,看谁能把谁服。如有人愿意改信基督教,朕决不干涉。”
马尔蒂尼见未能服朱由检信教,不禁略有些失望。汤若望却很兴奋,因为朱由检的一番话,实际上是给了主教一个与佛教当众辩论的机会,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想象的。
所以他立即对马尔蒂尼使了个眼色,沉吟着道:“在欧洲,国王虽然是一国的君主,但也要得到教皇的加冕才合法,结婚、离婚、选定王位继承人,也都要得到教会的批准。既然陛下急需资金,我们愿意为陛下斡旋,不过这需要时间,不见得能马上就有结果。”
朱由检要的就是他这一句话。传教士威胁不了他,他却可以威胁传教士,如果汤若望等人对自己虚与委蛇,不干实事的话,他大可以下旨禁止传教,汤若望对此想必也心知肚明。有了教会牵线,和欧洲国家打交道就容易得多了。
接下来朱由检又转向安娜,微微一笑道:“公主阁下,虽谦虚是一种美德,但过于谦虚就显得有些虚伪了。葡萄牙有多少财富,你以为朕不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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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高息借款
“贵国本土面积虽然不大,但却是第一个世界性的殖民大国。<-》”朱由检不顾安娜惊愕的目光,侃侃而言道,“当时欧洲各国还在为争夺领地而无休无止地厮杀着的时候,贵国却出了一位伟人亨利王子。
“在他的领导下,贵国率先拉开了地理大发现的序幕。亚速尔群岛、马德拉群岛、加那利群岛、佛得角群岛…贵国的船队沿非洲西海岸一步步前进,世界一流的航海家也是层出不穷。先是迪亚士抵达好望角,然后是达迦马绕过好望角抵达印度。如果不是当时的贵国国王有些短视的话,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以及麦哲伦全球航行的荣耀,也要统统归于贵国了。
“不过贵国还是在地理大发现中获得了巨大的利益。仅以海外殖民地来说,就有非洲的佛得角、安哥拉、莫桑比克,印度的果阿、第乌,东南亚的马六甲、帝汶,以及南美的巴西。如果不是朕和贵国国王若昂阁下签署条约的话,澳门也是贵国一个重要的殖民地吧。”
朱由检说完这番话,几个人全都惊呆了。尤其是秋琳娜,她虽是西方人,但也不知道这么多地理名词,简直不知道如何向安娜翻译。
安娜也极度震惊,半晌才直盯着朱由检道:“皇帝陛下,没想到您对我国了解如此深入!”
“嘿嘿,不要忘了我国有不少水手曾经在贵国海军中服役,这些自然都是他们告诉朕的。”朱由检大言不惭地说道。
安娜听罢登时变色。她虽然不是葡萄牙海军负责人,但也知道本国对海军管理一向严格,虽然也有不少雇佣军,却受到严密监管,除了打仗和干活以外什么也不许接触不许问。可是中国人竟然能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中刺探到如此多的情报,简直太可怕了!
朱由检却是心中暗笑,刚才说的那一大堆,都是在前世从电视纪录片《大国崛起》中看到的,现在正好用上。他不等安娜反应过来,继续说道:“在经济上,贵国曾经长期垄断从欧洲到印度的航线,把在东方随处可见、价格低廉的香料运到欧洲贩卖,从中获取巨额利润。你们欧洲人有个不大好的习惯,一个地方出产什么,你们就以出产物为那个地方命名,像什么黄金海岸、象牙海岸,东南亚这一大片岛屿就被你们称为香料群岛。
“据说麦哲伦全球航行回程时装了一船香料回去,在欧洲溢价万倍。传说可能有些夸张,但即使是现在,英国人从淡马锡装一船香料,成本只需三千英镑,回伦敦后即可卖三万六千英镑。而英国才刚刚打入这个市场,贵国却已经从事这种贸易一百多年,公主阁下要说贵国没钱,别说朕不信,就连你自己也不信吧!”
不等安娜接口,朱由检又略带嘲讽地道:“而且贵国可不止从事香料贸易。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欧洲各国纷纷抢滩瓜分地盘,开辟种植园,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又是贵国最早开始黑奴贸易,从非洲以极低的价格购买黑人,甚至干脆就亲自动手抓,然后运到新大陆高价出售。听说在非洲海岸买一个奴隶只需要不到一英镑,而卖到新大陆就值二十五英镑,这可是比从亚洲贩卖香料更省力更赚钱的生意!这一百多年下
剑倾乾坤帖吧
来,贵国倒卖到新大陆的黑奴恐怕不下几百万吧?一英镑就是一两银子,贵国不是没银子,而是银子都带着血色!”
这番话说得十分尖锐直白,安娜的脸色早已变得苍白,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是一直不赞成黑奴贸易的!今天我就给哥哥写信,要他禁止这种罪恶的贸易!”
朱由检却摇头笑道:“今天朕并不是和公主阁下探讨黑奴贸易的问题,朕只是想向贵国借款而已。可以想象,贵国的贵族和商人手中积累了大量的财富,但是钱放在家里只能发霉生锈,只有投资才能获得利润。现在贵国与邻国西班牙正在交战,而西班牙哈布斯堡王室在欧洲势力强大,把钱放给其他国家,国王阁下能放心么?
“而把钱借给朕,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中葡两国已经缔约,并且开展了官方贸易和多项合作,并且我国还寄望于持续从贵国那里进口大量火炮和战马。在这种情况下,贵国根本不用担心我国会欠债不还。”
在葡萄牙新一代贵族中,安娜绝对是出类拔萃的一个,脑筋转得极快。听朱由检说得有理,她也迅速从刚才的震惊和惭愧情绪中摆脱出来,接口问道:“那么,皇帝陛下打算把借款利息定为多少呢?我虽然没有权力答应您,但可以马上给哥哥写信转告您的要求。”
“欧洲市场上的借款利率一般是多少?”朱由检问道。
安娜狡黠地道:“民间商人之间的借款利率在6%左右,但是王室借款,利息要高得多,至少也要20%。”
“有那么多么?15%也就差不多了吧?”朱由检虽是问询的口气,安娜却吃了一惊,因为各国王室借款利息确实极少有超过15%的,她说20%纯粹是欺负朱由检没去过欧洲。却不知朱由检是不是误打误撞,居然准确地说出了15%这个数字,安娜心里不禁一阵发虚。
不过朱由检并未揭穿她,微微一笑道:“也罢,20%就20%。请尽快给国王阁下去信,看看以这个利率,能够借给朕多少。”
话音刚落,马尔蒂尼立即激动地接口道:“皇帝陛下,如果是20%利率的话,教会也有很多财产,可以借给陛下,不过陛下必须在一年之内用现银偿还,否则利息也要记入本金…”
也难怪马尔蒂尼会激动,因为在这个时代经济发展还很缓慢,在欧洲金融市场上,年利率10%已经不低,20%那就是标准的高利贷了。
朱由检也在心中暗笑,心想逐利果然是资本的天性。如果欧洲人知道中国用这笔借款度过难关后,将会给他们主导的世界带来多大的冲击,他们肯定会后悔把钱借给中国!
不过安娜显然不知道朱由检的抱负,能以这么高的利息放贷,她也觉得这种合作对葡萄牙大大有利,态度也就积极了起来。时间不知不觉在谈判中过去,突然有警卫团战士来报:“潭柘寺已经到了。”
安娜等人便兴高采烈地下马准备进寺,朱由检的心却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向四外望了望才道:“通知寺僧,朕已到,无遮大会可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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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将计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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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惊天阴谋
这名突然降临的少女白衣胜雪,薄纱遮面,斜背一柄长剑,虽然一言不发,眼角眉梢却尽是掩饰不住的杀气。如果这时有皇城警卫团的战士看见她,一定会惊得目瞪口呆,因为她竟与当今皇后生得一模一样!
“怎么,我来你们很意外么?”少女终于冷冷地开口。
几名白衣神秘人都被少女冷酷的眼神盯得不寒而栗,对视一眼,纷纷跪倒道:“属下不敢!只是这次行动,田护法并未通知我们圣女要来...您不是一直在河南总舵,和教主在一起么?”
“姓田的算什么东西!”少女冷笑一声道,“此次行动事关重大,教主怕你们这些蠢材搞砸了,才派我暗中监督你们。果不其然,你们好好睁眼看看,这里离潭柘寺这么近,下面到处是狗皇帝的侍卫,若里面有个把高手,你们早被发现了!”
几名白衣人赶紧赔笑道:“回圣女的话,不妨事的。田护法已经安排了十几个新入教的弟兄混在香客里,故意东张西望,吸引侍卫的注意力。您看,那些笨蛋果然上当了,只知道在寺内和山门外警戒,没想到我们真正的杀招在山上!属下等抵近观察,是为了看清狗皇帝到底在哪座殿里,一会儿好一炮命中,送他上西去!”
少女面色一寒,压低声音道:“只有开一炮的机会,你们到底行不行,能确保一炮命中么?”
为首的白衣人讨好地笑道:“圣女放心,全都准备妥啦!”
“我不放心,你带我去看看!”
几名白衣人忙引着少女继续向山上攀登,很快来到一处几乎被皑皑白雪覆盖住的山洞口。为首者学了三声鹧鸪叫,里面则传出低沉的野兽吼声。
“老周,是我们!快出来,圣女来啦!”
只听“呼隆”一声,雪片纷飞,洞口从内开启。少女凌厉的眼神扫向洞中,只见里面竟有一尊长达一丈的红夷大炮,黑洞洞的炮口正斜指,瞄准的正是下面不远的潭柘寺!
里面的炮手屁颠屁颠地跑出来,见了少女也是一愣,喃喃地道:“圣...圣女,教主把您放出来了?”
少女沉默片刻,胸脯微微起伏了几下,眼眶已经潮湿。几人见圣女伤心,谁敢搭茬,都傻乎乎地立在当场。
半晌少女才道:“不该你们知道的,你们就不要问!我问你,只安排了这一门炮么?万一没有命中怎么办?”
那炮手赶紧回道:“圣女放心,属下是洛阳左良玉军中的炮手,这门大炮也是偷着从洛阳运到这里来的。当着圣女的面,属下怎敢大话,这么近的距离,又可以从容校准炮口,保证这一炮分毫不差。只要田护法发出信号,狗皇帝立刻报销!”
众人立即得意地声笑起来,少女却没有笑,沉默片刻,咬着银牙冷冷地道:“不用等姓田的了。”
“啊?可是圣女,...”
为首的白衣人刚诧异地问了半句,少女向山下一指:“你们看,那不是教主亲自驾到了么?”
众人吃了一惊,赶紧抻着脖子沿着少女指的方向张望。却见山坡上尽是皑皑白雪,哪有半个人影?
就在此时,奇变突生!那少女趁众人分神之际,快如闪电地抽出长剑,如同一股旋风般在众人身旁扫过。几声极度嘶哑压抑的惨哼登时响起,原来包括那名炮手在内,已有四五人被长剑割断喉管!这几人献血狂喷,想叫却又叫不出来,呼哧呼哧地拼命吸气,可喉管已断,空气无法进入肺中,只能在雪地上痛苦挣扎,眼见是不活了。
“啊!圣女,您这是何意!”那为首者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就去拔剑,却不料从山崖顶上飞下一人,真如扑兔的苍鹰,泰山压顶般扑到剩下的几名白衣人上方,在极短的时间内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连出五六脚,每一脚都踢到一名白衣人的腮帮子上。而且此人的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包括那名为首者在内,几人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被踢晕。
少女和这位不速之客匆匆检查了山洞内外,确定没有一人漏,那少女才长出一口气,眼泪已如断线珍珠般落下来,哽咽着道:“师兄,刚才真是太危险了!幸亏贼人没有提前开炮,否则万岁危矣!我这招‘叠影陀螺’练得还是不到家,若非师兄出手,这几个贼人不定就会叫喊起来,惊动其他的贼人!”
那人赶紧沉声道:“臣虽然发现了这几名贼人,却没想到他们还提前暗藏了一门大炮!若非娘娘沉着冷静,臣就是万死也不能辞其咎!现在当务之急是彻底搜索附近山区,看看还有没有隐藏的大炮,所以圣上还是处在危险之中,必须立刻离寺。”
“好,师兄负责搜索,我马上去禀报万岁!”少女匆匆了两句,便如同一头轻盈的鹿般飞奔下山,径直往潭柘寺去了。
原来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白莲教的圣女,而是当今皇后蕊儿!她口中的师兄,自然就是皇城警卫团指挥使燕凌了。这就是刚才蕊儿向朱由检献的计策,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孪生妹妹蕾儿是白莲教的圣女,灵机一动,便假冒蕾儿与白莲教徒接触,看看能不能套出有价值的信息。也幸亏如此,才挫败了白莲教的惊阴谋!
但是从刚才的只言片语中,蕊儿已经猜出自己的妹妹大概是被白莲教主囚禁了。姐妹连心,她不禁心急如焚,急着赶回朱由检身边,一方面让他赶紧离开潭柘寺这个危险的地方,另一方面也要想方设法搭救蕾儿。
当蕊儿悄悄返回,潭柘寺仍然风平浪静,人们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大雄宝殿内的无遮大会仍在进行,蕊儿向内张望,却不见朱由检与张太后,梦宜师太也没在,一问才知道他们是回刚才的跨院了。
蕊儿赶紧转至跨院,刚迈进一只脚,就吓得惊呼出声!
原来以朱由检为首的众人,正与一人紧张地对峙,而那人此刻正用匕首架在张太后的粉颈上,怨毒地盯着朱由检。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潭柘寺住持梦宜师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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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激斗梦宜
“谁也不许声张,否则我立刻取她性命!”
跨院之内,原本慈眉善目的梦宜师太,此时的面孔却狰狞可怖,宛如被魔鬼上身。戚美凤和马千雪已经各擎长剑一左一右把梦宜夹在当中,可是张太后在她手上,二人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听她的!蕊儿,关上院门,不要让外面的侍卫看见!”朱由检强忍着极大的愤怒沉声道,“师太,请你冷静。如果朕所料不错的话,你也一定是白莲教中人吧?”
“狗皇帝,你现在才知道,已经太晚了!”梦宜仰天长笑道,“不错,你以为你躲过天谴侥幸登基,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么?告诉你,我白莲圣教弟子遍及天下,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圣教掌握之中!你以为圣教会让你发现行踪?那是故意露出破绽引你上钩,教主早料定你自以为是,定会不顾危险前来!”
“可是朕来了又怎么样,你能置朕于死地么?”朱由检愤然道,“这里已经被皇城警卫团和锦衣卫重重包围,很快还会有大批骑兵赶到,就凭你们这些虾兵蟹将,能翻起多大风浪?即使是在这个院子里,也有三位高手夹击,师太插翅难飞,不如早降!”
“哼,就凭她们几个,也想拦住我?”梦宜闻言冷笑道,“不过我没必要逃走,现在她在我的手上,你还不是得乖乖就范?”
“这确实是朕失策了,没想到最大的危险竟然是你!”朱由检恨得拳头捏得格格作响,“这次算你们赢了,朕答应你,只要你不伤害太后,朕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哈哈哈哈!”梦宜突然发出一阵尖利的笑声,每个人都被笑声刺得耳鼓膜生疼,可见这个老尼姑内功之深厚。
这时被挟持的张太后已是泪流满面,凄然问道:“师太,这到底是为什么?您是出家人,慈悲为本,善念为怀,为何要跟着白莲教与朝廷作对呢?”
“咄!”梦宜断喝一声,“你这个无耻叛徒,还有脸问我!身为圣女,公然违抗教主命令,坏了圣教大事,你死有余辜!我之所以来潭柘寺,就是要引你上钩,若非半年多前狗皇帝非要接你回宫,你早死多时了!不过因祸得福,这次又是你把狗皇帝引到这里来,可见报应不爽,今天我要以身殉教,和你们同归于尽!”
“这又何必呢?”朱由检怒道,“你应该很清楚,你根本杀不了朕,又何必赔上自己性命?劫持一个弱女子威胁朕,更是卑劣至极,你们白莲教难道就这样争天下?识相的赶紧放了太后,否则悔之晚矣!”
梦宜却不再答话,从怀中摸出一支烟花,根本不用引火,只用两指一捻,药捻便迅速燃烧起来,忽听“咚~~啪~~”两声,这支烟花已经在天空炸响,绽放出血红色的花朵!
“奸贼,去死吧!”梦宜神情狂乱,念念有词道,“弥勒真弥勒,分身千百亿,时时示世人,世人自不识!教主,我为圣教大业殉教了!”
可是过了半晌,周围却全无动静,梦宜的脸上不禁出现狐疑的神色。
“你刚才是发出信号,等着红夷大炮把这里轰平吧!”蕊儿终于红着眼睛开口道,“只可惜圣上明察秋毫,已经把那些贼人一网打尽了!”
“什么!!”梦宜大吃一惊,半晌才凄然笑道,“难道这次教主又没算准,狗皇帝还有时运?也罢,既然取不了你性命,我就和这个叛徒同归于尽!”
说着她就扬起手中匕首,欲往太后颈中斩落。
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蕊儿、戚美凤、马千雪三人已经同时出手。戚美凤一剑刺向梦宜的软肋,马千雪则径取她的咽喉。梦宜确是武术大家,然而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情况下,她的武功反而让她做出了本能的反应,先去躲避两柄长剑,手上的动作自然稍稍慢了些。
蕊儿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良机,隔着众人脱出抛出长剑。跨院中犹如闪过一道霹雳,只听“当啷”一声,蕊儿的长剑正砸在梦宜的匕首之上,力道奇大,梦宜又正在分心防戚美凤和马千雪,实在没想到蕊儿竟会用脱手剑,匕首立即脱手。
戚美凤则趁着这个机会,猛地一把将太后从梦宜怀中拽了出来。马千雪随即如泼风般挥舞长剑,短短两三秒钟之内,已向梦宜攻出十几剑。
这时朱由检早把太后护在自己身后,断喝一声道:“勿要让妖人逃脱!”
没有了太后做人质,蕊儿、戚美凤和马千雪再无顾忌,三人将梦宜团团围住,各种精妙的招数尽数往她身上招呼。而梦宜也不简单,虽然没了匕首,但以空手对付戚美凤和马千雪的两柄长剑,再加上蕊儿的一对双掌,居然也能堪堪战个平手。
可是此时皇城警卫团战士和锦衣卫已经蜂拥而入,一边牢牢护定朱由检等人,一边用弓箭和燧发手枪瞄准梦宜。
“停止无谓的抵抗吧!”朱由检断喝一声道,“没听说过‘神仙难躲一溜烟’么?任你武功再高强,也不可能比子弹跑得快!”
梦宜本来就知道大势已去,被朱由检这么一喊,稍稍分神,蕊儿已经单掌切入,狠狠地印在她的后心上。梦宜登时口吐鲜血,脚步踉跄,招法大乱,很快被戚美凤和马千雪的两柄长剑抵住咽喉。戚美凤产后初愈,此时已累得气喘吁吁,马千雪也*,厉声叱道:“再动就要你的命!”
“呵呵呵呵...”束手就擒的梦宜突然又是一阵凄厉的长笑,半晌才厉声喝道,“你没资格杀我!蕊儿,你过来!”
众人不觉一怔,因为“蕊儿”这个名字只有朱由检才能叫得,显得夫妻之间更为亲切。可这个白莲教的老尼姑为什么也这么叫皇后呢?
蕊儿也错愕不已,却见梦宜眼角淌出晶莹的泪珠,嗓音突然也不再沙哑,而是变得圆润动听,哽咽着道:“来吧,来杀了你的娘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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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母女相认
“什么?!”
梦宜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呆在当场!
“你...你胡说!”蕊儿最先反应过来,抄起掉落在地上的长剑就抵住了梦宜的咽喉,带着极大的愤怒、委屈和痛苦颤声道,“我娘亲生我之时还不到二十岁,我现在只有十八岁,娘亲如在人世,怎么也不会超过四十岁,可你至少也有六七十岁了吧!你冒充我娘亲,到底想做什么!”
梦宜却苦笑一声并不作答,只有两行清泪从眼眶滑落。∴,这时跨院外早已是一片大乱,闻讯而来的大批警卫团战士和锦衣卫已经把潭柘寺围得如铁桶一般,到处是呼喝拿人之声。燕凌也匆匆闯入,大声禀道:“陛下,企图行刺的白莲教此刻已经一网打尽,缴获用于行刺的红夷大炮一门;潭柘寺的全体僧众和山下香客也都控制了起来。请旨,圣驾是否立即回銮?嫌疑人是否全部押解回京审讯?”
还不等朱由检说话,蕊儿带着哭腔急切地问道:“燕指挥使,你精通易容术,看看此人是不是易容过的?”
燕凌赶紧过来盯着梦宜看了老半天,突然伸出手去,揪住梦宜右耳后侧的皮肤,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揭开。过了半刻,当人皮面具掩盖的真容显露出来,众人又是一阵惊呼,原来这位梦宜师太竟然非常年轻,看年纪不过就是三十出头。更重要的是,她的面容与蕊儿惊人地相似!尤其是二人的嘴角左侧都有一颗淡淡的美人痣,位置也丝毫不差!如果不是缺了满头青丝,活脱脱又是一个蕊儿!
“当啷啷...”蕊儿早将长剑抛于地上,泪流满面地问道,“你...你真是我娘亲?!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众人也全都呆若木鸡,尤其是戚美凤和马千雪,用剑指着梦宜也不是,放下又担心她暴起伤人。半晌燕凌才反应过来,立即派手下彻底封锁跨院,以免走漏消息,同时对蕊儿道:“皇后娘娘,恕臣无礼,为防不测,要封住梦宜师太的穴位。”
这时蕊儿早已是泣不成声,根本无法回答。燕凌又把征询的目光投向朱由检,朱由检微微颔首,燕凌又叫了声“得罪了”,这才运指如飞,连点梦宜几处要穴。梦宜立时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戚美凤和马千雪这才如释重负地撤回长剑。
“万岁!...”蕊儿突然扑到朱由检脚下,一边大放悲声一边连连叩首道,“她...她真是妾身的娘亲!!妾身知道她加入白莲教、意欲行刺万岁和太后,已经犯下不赦之罪,可她毕竟对妾身有生身之恩,妾身宁愿万死,只求万岁饶她一命!”
谁也没有想到,皇后蕊儿和她自降生不久就分别的母亲,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见了面!眼见蕊儿哭得梨花带雨,梦宜也默默垂泪,众人无不唏嘘。
朱由检情知此事必然牵扯出一件惊天秘密来,又是涉及蕊儿的**,忙吩咐其他人暂且退下,只留自己、张太后、蕊儿、燕凌和梦宜在院中,外面则交给严振纲、石春虎负责。
很快跨院内又恢复了平静,朱由检先是怜惜地把蕊儿搀起来,又让燕凌找来一把椅子,扶着梦宜坐了,缓缓开口道:“师太,在这个世界上,最难割舍的就是骨肉亲情。蕊儿是朕的皇后,自从朕与她结识,她多次舍命救朕,否则朕早就不在人世了。所以朕发誓不会负她,要今生今世永远呵护她,让她不能再受一点伤害。既然蕊儿苦苦相求,朕答应她!但是也请师太当着你女儿的面,讲出事情原委,让她知道她的母亲有什么难言的苦衷,竟会因此而狠心抛弃她!”
朱由检这番话虽然表明了自己不会杀梦宜,但语气仍是极重。蕊儿又喜又怕,出于母女天性,已经不自觉地和梦宜偎依在一起,小声央求道:“万岁一言九鼎,已经答应不杀娘亲了,娘亲还不谢恩!”
梦宜却冷哼一声道:“我没什么可谢他的。刚才之所以与你相认,是不想让你背上弑母的大罪,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可并非是我贪生怕死。朱由检,你尽可让旁人把我杀了,至于你所问的,那是圣教秘密,我死也不会告诉你!”
蕊儿见梦宜态度顽固,不禁又气又怕,哭得更加凄切。朱由检也有点头疼,心想这“老尼姑”的脾气还真倔,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这可如何是好?
突然他灵机一动,想起对付这种人来硬的不行,用软的感情攻势倒或许能奏效。因此他立即把脸色放和缓下来,诚恳地道:“师太,就算你对朕无话可说,可是对你的女儿,你也如此狠心么?对了,蕊儿还有一个孪生妹妹蕾儿,她现在怎么样了?”
这一句话给蕊儿提了醒,她立即焦急地道:“糟了!方才我假扮成蕾儿去诳那几个白莲教徒时,从他们口中隐约得知,蕾儿是被白莲教主囚禁了!娘亲,你知道么!”
“啊?”梦宜大吃一惊,随即连连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的!教主对蕾儿视如掌上明珠,怎么会囚禁她?你们不要骗我!”
朱由检这下可找到了梦宜的软肋,他立即命燕凌把刚才踢晕俘获的几名白莲教徒押了上来。这几人自知大势已去,为了少受皮肉之苦,只得老老实实地招供道:“自从上次在西安失手,教主怀疑圣女与皇后暗通款曲,就把她软禁在洛阳总坛,至今已经一年,期间谁也没再见过她。”
俗话说得好:事不关心,关心则乱。梦宜和蕊儿一听蕾儿生死未卜,立即方寸大乱。张太后也适时插言道:“师太既然是圣教中人,应该知道教主是怎么对我的!我也曾做过‘圣女’,而且无论做什么都是谨遵教主法旨,可是教主从头到尾,根本就是在利用我!若不是万岁搭救,我早命丧王恭厂了,教主对我何曾有半分怜惜!”
“老人家,蕾儿的命运,很可能现在就握在您的手中!”朱由检见梦宜已经失魂落魄,也赶紧诚恳地道,“其他的您不想说,可以暂时不说,能不能先告诉朕洛阳总坛在哪,朕先把蕾儿救出来再说!”
梦宜良久不语,突然喟然长叹一声:“晚了,一切都太晚了!”言毕已是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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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襄阳冷雨
就在李定国等将领从京师紧急调出三千轻骑,向着潭柘寺踏雪疾驰的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湖广行省襄阳府,全城都被笼罩在一片凄风冷雨之中。》fding》fdiǎn》f小》f说,○.$.o£与北方的大雪和严寒相比,这里的百姓同样不好过,因为南方潮湿阴冷,比北方的干冷更加难捱。此时此刻,百姓们都躲进家中避雨,大街小巷上见不到一个行人。
然而,襄阳城头却是戒备森严,三边总督洪承畴麾下的高杰、李成栋、刘良佐等将领全身披挂,冒雨在城墙上来回巡视,城中的各处要道也都有军士把守。聪明的百姓已经从这种反常的行动中闻到了危险的味道,更加不敢出门。
而位于襄阳城正中、气势恢宏的襄王府内,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到处都是手持利刃的洪承畴标营精锐士卒。护卫最为森严之处自是银安殿,此刻殿内正有数人或坐或立,表情各不相同。
坐在正座上的是个五十多岁、大腹便便、身穿蟒袍的老者,他便是分封到此地的藩王、襄王朱翊铭。自从正统年间就藩到此,襄王一系已经在襄阳生活了将近二百年,这位现任襄王也是含着金钥匙出生,刚一落生便被封为世子,未几便承袭王爵,享受了五十多年锦衣玉食、醉生梦死的生活。可是今天他却显得非常紧张,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心惊肉跳,呆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他左首坐定一人,身形瘦削、须发皆白,眉宇间略有怒色。此人便是吏部左侍郎成基命,他本来奉旨担任李定国和李来亨两军的监军,可是二将进兵神速,等成基命感到襄阳,西南战事早结束了,只剩下李定国的部将窦名望率五百人驻守夷陵,李来亨的部将缑明显率五百人驻守奉节。
朱由检便让成基命继续监军,一方面是扼守住峡江道,另一方面,多少也有些故意不让成基命回京的意味。因为成基命是东林重臣,声望不下于钱龙锡、李标等人,一回京师必然是入阁的热门人选。不过这个法子也只拖了几个月,因为来宗道去职,礼部尚书空缺,群臣会推的结果,成基命毫无悬念地成为唯一候选人,只等皇帝的正式任命了。可是如今成基命却面有愠色坐在这里,死死地盯着他对面的人。
而他对面这人,也就是坐在襄王右首的官员,年龄其实只有三十多岁,但因老于世故,皮肤又黑,看起来竟似年近五旬。他脸上总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但这种笑容绝不会给别人带来温暖,而是让人捉摸不透,总觉得他这笑意后面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此人便是三边总督洪承畴,他已经以保卫河南、襄阳等地为借口,进驻襄阳整整一年了。现在他故意神情专注地把玩着手中的玉扇坠,不理成基命的炯炯目光,心中则在紧张地盘算时间。
而洪承畴身后还站立一人,看年纪不过三十左右,生得面白如玉,风流儒雅。别看在几个人里只有他是站着,显出他的身份比较低微,但也数他最为从容不迫,竟有一种隐隐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气势。
终于,成基命忍无可忍,打破了尴尬的冷场,对洪承畴拱拱手道:“亨九兄(洪承畴号亨九),窦名望和缑明显二部的粮饷,你还打算拖到什么时候?就算缑明显在奉节,你不给也就算了,可是窦名望就在夷陵,手下也只有五百人,难道亨九兄连这五百人的粮饷都拿不出来么?”
“成大人言重了,这两部兵的粮饷并非是下官在拖欠啊。”洪承畴老奸巨猾地笑道,“他们是从京师派出来的远征军,粮饷理应由户部筹措,至不济也该由沿途各官府解决。下官本来就是客军,现在还靠向襄王殿下借粮度日,多余的粮饷,下官实在拿不出来呀。”
“洪总督,你最好少打官腔!”成基命闻言怒不可遏,对洪承畴的称呼已经发生了变化,“湖北各府都接到洪总督的严令,没有你的手谕,粮库不得外放一粒粮食,你让窦名望去哪借粮?难道抢老百姓的么?”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洪承畴还是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流贼大军盘踞在武当山一带,至少有几十万众,下官从剿贼通盘考虑,不得不统一调配各府粮饷。”
“通盘考虑?通盘考虑的结果,就是让窦名望和他的五百人活活饿死?!”成基命勃然大怒道。
“成大人且请息怒,咱们这不是正在商量嘛。”洪承畴还是无所谓地笑道,“窦名望都在夷陵驻扎了好几个月了,不是也没有饿死嘛。”
“可是你知道将士们都在吃什么!”成基命终于忍不住咆哮起来,“草根、树皮,还有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饿得连站都快站不起来了,倘若流贼打过来,如何能作战?”
“也用不着他们打仗嘛。”洪承畴仍是笑眯眯地道,“有下官在襄阳镇守,贼亦不敢轻举妄动。”
“这么说,洪总督是不肯拨粮了?”成基命已经出离愤怒,转向襄王朱翊铭道,“襄王殿下能否看在将士极度困苦份上,暂时支应一二?”
朱翊铭却先看看洪承畴,然后才一脸苦瓜相地道:“成大人请想,朝廷彻查投献藩地,本王的藩田十停已经去了八停了,哪还有多余粮食?”
成基命彻底失望,霍然起身道:“既如此,洪总督,本官这就告辞,希望圣上下旨问你的时候,你也能回答得这么轻松!殿下,恕本官无礼了!”
眼见成基命欲拂袖离去,洪承畴却笑着起身扯住他道:“成大人,别着急走啊!久闻成大人诗文酒量俱佳,好不容易来到襄阳,又在襄王府上,哪能说走就走,今天襄王做东,你我定要来个不醉不休...”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喝不下!”
成基命愤怒地甩手,洪承畴却始终不撒。成基命登时警觉起来道:“洪总督,你该不会是不想让本官走吧?”
“你算说对了!”见被成基命识破,洪承畴突然翻脸,立时有一队士兵闯入银安殿中,把成基命围了起来,而朱翊铭早吓得面如土色!
“你...你这是何意?”成基命极度震惊地喝问。
恰在此时,一个极其难听的公鸭嗓音由远及近:“德昌王爷千岁驾到!”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襄阳之变(一) 一更
随着这个扯得老长的叫喊声,朱翊铭和洪承畴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成基命举目看时,见厅外并排迈进两人。右首的那个弓背哈腰,抬着左手让左边那人扶着,心翼翼、亦步亦趋,一看就是个宦官。成基命不禁大奇,心想陛下已经下旨废除了宦官制度,是谁这么大胆子,还敢公然带着太监来襄王府招摇?
而左边那位则身材高大,仪表堂堂,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举手投足之间都自然而然地带出一种舍我其谁的王者气度。
“德昌王?”成基命愣了片刻,突然恍然大悟道,“莫非是洛阳福王世子、德昌郡王殿下?”
“成大人好眼力!不错,正是本王。”那年轻人面带雍容的微笑,径直从几人身旁走过,对朱翊铭一揖到地道:“朱由崧见过王叔祖!”
原来按照太祖朱元璋订下的宗室取名规则,燕王朱棣这一系子孙的辈分排名为“高瞻祁见佑,厚载翊常由”。朱由崧与朱由检是平辈,而襄王朱翊铭则与万历帝朱翊钧是平辈,相当于是朱由崧的爷爷辈,所以朱由崧称呼他为“王叔祖”。
可是不知为何,朱翊铭见了朱由崧,却立刻惶恐起来,脸上带着极不自然的笑容将朱由崧扶起来道:“别别别,贤侄孙快快请起,本王偏处城襄阳,辈分徒高,德才皆无,如何当得起贤侄孙的大礼。”
朱由崧也就顺势起身立定,摇头微笑道:“王叔祖此言差矣,您所在的襄阳可不是普通的偏僻城,而是一块钟灵毓秀、人杰地灵的宝地。古之殷馗善观文,谓群星聚于颖分,此地必多贤士。东汉末年社稷倾颓、下大乱之时,诸葛亮正是躬耕于离此城不远的隆中,左将军刘备人穷势孤,求贤若渴,三顾诸葛。而诸葛亮也不负刘玄德,以‘隆中对’馈之,未出茅庐,先定三分下,成就了一段千古佳话。由崧念及于此,怎能不心驰神往之!”
“是是是,贤侄孙得是!”朱翊铭一边连连点头,一边将朱由崧往主座上让,“贤侄孙远道而来,路途辛苦,快请坐下歇息!”
而朱由崧假意客气了两句,居然就气定神闲地坐在了原属于朱翊铭的座位上!
这时成基命实在看不下去了,抗声向朱由崧拱手道:“德昌王殿下!襄王殿下辈分既比您高,又是这里的主人,何以您竟坐了主座,这成何体统!”
“成大人,你看你...”朱翊铭赶紧打圆场道,“本王是心甘情愿让贤侄孙坐在这里,你又何必多问呢...”
“不然!”成基命面沉似水道,“长幼有序,尊卑有别,此乃礼法大事,怎可含糊?此事犹可,臣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请教德昌王殿下:您本随福王殿下居于洛阳,却为何会赶来襄阳?可曾奉诏?”
此时朱翊铭额头冷汗已是涔涔而下,朱由崧却满不在乎地摇头笑道:“成大人到礼法,本王也正想与成大人就此探讨一二。您看,祖宗成例、前朝圣旨,算不算是礼法,后世子孙能不能擅自更改、甚至反其道而行之?”
“当然不能。可是...”
还不等成基命完,朱由崧立刻以武断的手势打断他,忿然作色,连珠炮般地发问道:“好,本王就要成大人这一句话!本王问你,第一,宦官制度为前朝所创,洪武年间定制,历经二百余载,于宗室不无裨益,现在废就废,这算不算是违背礼法?
“第二,辽东锦州、宁远等地,乃是祖宗创下的基业。某人前脚信誓旦旦地不弃祖宗一寸土地,后脚就命令辽东边军丢盔卸甲不战而退,把数百里大好江山拱手送给建虏,这算不算是违背礼法?
“第三,蜀王一系从洪武年间分封至成都,至今也已有二百余年,一向尊皇爱民,安分守己。王叔朱至澍身犯何罪、法犯哪条,竟然被锦衣卫逮捕进京?就算朱至澍一人有罪,蜀王世系可是太祖皇帝亲自定下的,朱至澍亦有世子,让世子袭爵即可,为何要削去王爵,全府上下数百口,至今还被有司软禁?这算不算是违背礼法?
“第四,建虏入寇,某人不调动全国兵马勤王,只凭借着京师城坚炮利死守不出,任建虏肆虐畿辅,导致数十府县被破,数百万百姓或死于锋镝,或流离失所,最后还放建虏从容出关。祖宗有明训‘子守国门’,他守了么?这算不算是违背礼法?
“第五,藩田、官绅田,前朝自有定制。某人为了一己私欲,以清查为名横征暴敛,前人百余年积攒下来的家业顷刻之间化为乌有,堂堂王府竟致断炊,弄得人人自危、怨声载道,这算不算是违背礼法?
“这还只是他为乱最甚的五条,至于他登基以来行为乖僻、于前朝制度改弦更张之处,简直数不胜数,人神共愤!成大人,你刚才还问本王为何离开洛阳到此,那么本王还要问你,他当年在西安就藩,可是却为了女色千里迢迢赶到登州,又为了女色乘船出海到了朝鲜,前后离开藩地长达一年之久,成大人为何不追究他的谋逆之罪?!...”
“住口!”
朱由崧还要下去,可是成基命已经忍无可忍,拍案而起道,“德昌王殿下,您知道您刚才言,已经是犯上大罪了么?不错,下官承认,当今圣上行事独断,甚少与廷臣商议,很多旨意下官也颇不认同。然而君为臣纲,君父有不谨之处,为人臣者可循循而善诱之,可犯颜而而谏之,甚至可辞官而独善之,惟独不可如德昌王殿下这样藏怨毒腹诽于心,甚至做出大逆不道之举!至于你圣上曾离藩地,下官闻所未闻,不知殿下有何证据?!”
朱由崧则冷笑一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成大人未免有些迂腐了。万历朝时,圣意本青睐父王,就是你们这班迂腐文臣,非要搞甚么‘争国本’,把那个没用的废物朱常洛扶上大位,结果怎么样?不出一月就酒色过度而暴亡!朱常洛的两个儿子更是一个比一个不肖,一个是木匠子,一个是鸽子皇帝!父王身为宗室正脉、神宗皇帝圣意所属,若能早登大宝,我大明又何至于遭这七年的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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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襄阳之变(二) 二更
话说到这个份上,成基命已经恍然大悟,全身的血液登时涌上头顶,厉声质问道:“朱由崧,你好大胆子,竟敢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难道你要造反么?”
“成大人,这‘造反’二字,现在说还为时过早。≦↖,”朱由崧却神情悠然地道,“昔殷纣无道,周武王奉天命而伐之。昌邑王无道,霍光奏请太后而废之。即是本朝,建文帝任用佞臣小人,随意削藩,成祖皇帝亦起兵清君侧,遂保大明国祚二百年延绵不绝。不过本王要问成大人:纣王、昌邑王、甚至建文帝无道,你看见了?你怎么知道的?无非是成王、败寇而已!只要攻破京师,父王坐到那张本来就属于他的龙椅之上,成大人以为后世史会如何写?”
成基命已经气得浑身颤抖,不等朱由崧说完便冷笑道:“我当然知道,因为就凭你父一个藩王便想兴兵作乱,窃据神器,纯属痴心妄想!看来洪承畴已经与你沆瀣一气了,但洪承畴才有多少人马?且不说当今圣上雄才大略,手下李定国、李来亨、郝永忠等部均是虎狼之师,登基不到一年,先平定西南叛乱,后重挫建虏,全歼镶白旗一万多人;就算没有这些战绩,各地卫所兵不下百万,只要圣上登高一呼,应者云集,你父子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朱由崧听罢不慌不忙,对洪承畴微微点头道:“洪大人,你不妨给成大人详细讲讲,让他知道我们到底有多少胜算。”
洪承畴忙垂首领命,然后转对成基命洋洋得意地道:“成大人,你以为就凭朱由检那点斤两,真能抵挡本督的大军么?实话告诉你,第一,无论是郝永忠、李定国等将,还是辽东、宣大边军,都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关外,时刻提防着鞑子入侵,对内则是毫无防范。而其余各处卫所官军,且不论他们是否会倒戈,即使他们不响应本督,他们那点可怜的战斗力,本督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只要大旗一竖,本督带兵星夜北上直取京师,京师一战可定,这时候边军兵力还未必来得及调动过来呢。到时新君昭告天下安定民心,又何必多用刀兵?
“第二,就算朱由检手下有一支骁勇善战的秦兵,可是再厉害的军队,也得有粮草供应吧?而本督起兵之后,会立即切断大运河和所有南北通道,禁止向京师运粮。本督听说户部存粮已经基本消耗罄尽,只要军中三日无粮,不战自溃,到时昏君还不手到擒来?
“第三,成大人以为本督真的只有这点兵力么?德昌王殿下酝酿起兵已久,现在洛阳左良玉部已大部在掌控之中。两部兵力加起来不下六万,难道会对付不了李定国等部的疲卒?”
“六万很多么?”成基命咬牙道,“要知道建虏可是十几万人围攻京师,圣上一样指挥若定,又怎会在乎你这区区六万人!再说你部和左良玉部军纪败坏尽人皆知,你真敢指望这样的部队去攻打京师?”
“看来我们成大人还是不大相信我们的雄兵。”洪承畴呵呵笑道,“既如此,本督再介绍两员大将给你认识!”
说着他便击掌三下,银安殿外立即闯入二将。其中一将身材魁伟,长髯过胸,仪表堂堂,然而眼神却异常残暴阴险。另一将则是五短身材,面色蜡黄,最惹人注目的则是他左眼上戴着一只黑罩,说明此人左眼已瞎。
这二人进来后先是给洪承畴行礼,洪承畴忙道:“德昌王殿下在此,还不见驾?”
二将忙对朱由崧跪倒磕头道:“末将张献忠、李自成叩见殿下!”
“什么!!!”成基命当即惊得目瞪口呆,盯着张献忠和李自成看了半天,终于从二人奇特的相貌上确定就是他们本人无疑,这才指着洪承畴的鼻子怒骂道,“你你你你,你身为朝廷命官、专剿流贼的总督,居然与流贼勾结叛乱,真是罪不容诛!”
洪承畴则笑嘻嘻地道:“殿下说你迂腐,你果然迂腐得可以。二位将军本就是官军出身,因朝廷无道,走投无路才揭竿而起。现在福王吊民伐罪,广召天下仁人志士,二位将军有心报国,归义反正,有何不可?不单有他们,还有闯王、老回回、曹襙等数十名义军将领,此次一同投入本督旗下辅佐福王,拥兵数十万众,这下足够直捣京师了吧?”
“大人,还跟他废什么话,一刀结果了便是。”李自成手按佩剑冷冷地道。
“李哥,那可太便宜这老小子了。”张献忠则嬉皮笑脸地道,“不如让兄弟把他削成个‘人棍’,再把舌头也勾出来割掉,看他还嚣张不嚣张!”
张献忠所说的“人棍”,是古代一种惨无人道的非刑,具体做法是齐根切掉人的四肢,但又不让人死去,而是让他在地上蠕动爬行,以供施虐者取乐。而张献忠就更近一步,还要把舌头割掉,让受害者连骂都骂不出来!他话音刚落,襄王朱翊铭已经吓得抖衣而战,就差尿裤子了。
成基命额头上也冒出了豆大的冷汗,但还是强作镇定道:“今天既然落到尔等逆贼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自古邪不胜正,尔等多行不义,用不了太久,圣上定会兴天兵将尔等一举平灭!”
“哈哈哈哈!”朱由崧突然仰天狂笑,洪承畴和他身后那位师爷模样的人也捧腹大笑起来。成基命被笑得莫名其妙,怒目而视道:“你们笑什么!”
“成大人,你还等着你的‘圣上’派兵来救你么?”朱由崧倏地止住笑声,一字一顿地道,“实不相瞒,就在我们说话这功夫,朱由检恐怕已经粉身碎骨,三日之内,必有消息!”
“你你胡说!”成基命气炸胸膛,再也遏制不住心头的狂怒,猛然向朱由崧冲了过去,意欲与他同归于尽。
可是他突然觉得眼前一花,然后就像被施了巫术一般,居然一步也动弹不得!
这时一个温和中略带冷酷的声音响起:“成大人,我们并不想置你于死地。”( )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襄阳之变(三) 一更
成基命被那人用手轻轻一点便动弹不得,惊愕地瞪着他道:“妖人,要杀便杀,多言何益!”
那人却微微一笑道:“成大人勿要误会。您是当世大儒,又是东林领袖,才学过人,德高望重,无论是福王殿下、德昌王殿下还是洪总督,对您都是推崇备至的。如此大才昏君却不能用,反让大人来此地监军,西南战事已了,有何可监处?他不过是使个调虎离山之计,让大人无法入阁拜相,而让周延儒、温体仁等趋炎附势、溜须拍马之辈上位而已。
“昏君获罪于天,再遭天谴,如无意外,此时早已毙命多时了。福王登基之后,必要重肃朝纲,任用贤臣,成大人自是第一人选。只要成大人认清形势辅佐福王,再号召天下官绅、尤其是东林党拥立新君,您便是中兴大功臣,内阁首辅之位断然不会落于旁人之手...”
“呸!”不等那人说完,成基命突然一口唾沫吐在那人脸上。那人虽然武功高强,又用点穴之法定住成基命,但是他实在没想到成基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竟然会用唾沫偷袭自己,居然被啐了一脸,显得颇为狼狈。
那人先是一愣,然后平静地掏出手帕擦脸,居然没露出半分怒气。洪承畴却是勃然大怒道:“成基命,尔敬酒不吃吃罚酒,休怪本督无情!来呀,给本督拿下!”
“你是甚么鼠辈,敢对朝廷命官这样讲话?”成基命虽然被几名如狼似虎的士卒强行拖出银安殿,兀自大骂那人不止,“我东林党人个个有傲骨,连阉贼魏忠贤尚且不惧,又何惧你等叛逆之贼!你快杀了本官,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哉...”
直到成基命的叫喊声渐渐远去,洪承畴才对朱由崧一躬身道:“殿下,成基命冥顽不灵,死有余辜,是否将其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朱由崧也双眉紧锁,半晌才摇头道:“暂且不要杀他,先关起来吧。父王拨乱反正,最要紧的就是收拢天下士绅之心。东林党虽多迂腐之徒,但号称‘清流’,又与江南富绅同气连枝,上来就杀人恐失人望,对我们掌控江南这个财赋根本之地大为不利。”
说着他又意味深长地瞟了朱翊铭一眼,朱翊铭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朱由崧身前,语无伦次地道:“贤侄孙,啊不,殿...殿下,本王...啊不,小人,小人绝不敢有半分忤逆福王千岁之举,但凭殿下吩咐!”
“王叔祖快快请起!”朱由崧笑着将他搀起来道,“昏君无道,藩王起义兵讨之,此为应有之义。王叔祖只要全力辅佐父王登基,事成之后,您的藩封之地可就不是这个小小的襄阳了,至少也得是一个行省!”
“殿下言重了,小人不敢,小人不敢...”朱翊铭仍是吓得浑身颤抖,也不知道是说不敢造反,还是不敢领一省的藩地。
其实他虽然昏聩,但本家的历史还是知道的。当年燕王朱棣胁迫宁王朱权与自己一道起兵“靖难”,许以登基之后平分天下。可是朱棣真登基后,别说平分天下,连原来的藩地都不让朱权呆了,把他发配到江西一直软禁到死。朱翊铭此刻哪还敢求什么藩地,能留下他一条命,他就已经烧高香了。
朱由崧见朱翊铭如此稀包软蛋,心中不由冷笑,便让手下送他回后宅休息,其实就是把襄王给控制起来了。现在银安殿中就剩下朱由崧和那名年轻太监,洪承畴和他的师爷,以及李自成和张献忠了。
这时众人重新跪倒,向高坐在正位上的朱由崧大礼参拜。那年轻太监竟然喜极而泣道:“王爷,奴才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
“管公公不必如此,父王登基之后,自然由你出任司礼监掌印太监。”朱由崧淡然道。
原来这个太监不是旁人,正是曾经先后出任文华殿总管太监、信王府总管太监、南京守备太监,与朱由检势同水火的大太监管宁!朱由检扳倒魏忠贤之后,管宁闻讯遁逃,从此不知所踪,却原来是一直藏匿在洛阳福王府中。
朱由崧倒不摆王爷架子,让众人就座之后才道:“全赖卿等辅佐,父王才有机会东山再起。下一步我们该如何行动,还请各位爱卿教本王。”
洪承畴指着刚才被成基命啐了一脸的人道:“殿下,臣之军师云子建已有通盘筹划。在潭柘寺炮轰昏君,至洛阳迎接殿下来襄阳等事,皆是云军师一手襙办。”
朱由崧忙感激地对云子建点头致意,云子建也起身重新对朱由崧行礼,然后胸有成竹地道:“殿下,臣已在京师广布眼线,三日之内,昏君死讯必然传回。届时我们即可从襄阳起兵,与洛阳的左良玉合并一处,奉福王登基,然后昭告天下,大事可定矣。”
“如果朱由检没死呢?”朱由崧紧锁双眉道,“或者天下统兵武将不服,要来攻打本王,本王该当如何?”
“那也不要紧。”云子建侃侃而言道,“殿下可留在襄阳坐镇,洪总督派一员上将去洛阳迎圣驾来此。”
“为何不是我们起兵去洛阳呢?”朱由崧疑道。
“河南为天下之中,自古用兵之地,四方皆可有兵来,易攻难守。”云子建恭谨地道,“而襄阳扼汉津之要冲,北望中原,西枕群山,进可攻退可守,殿下稳居于此,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而且,”云子建突然诡异地一笑道,“福王年事已高,远道而来必然辛苦,自会将军政大事委于殿下。若殿下回洛阳,则未必尽能如愿了。”
“云爱卿高见,本王受教了!”朱由崧大喜道,“请接着说下去!”
云子建便接着道:“臣略通星象之术,昨夜夜观天象,发现王气仍在金陵。殿下可速派一支劲旅沿江东下,攻取应天府,则可还都于龙兴之地,定千秋万世之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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