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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饱吹饿唱     崇祯:重征天下txt下载     崇祯:重征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绝色歌女

    朱由崧与洪承畴等人在襄王府密议行动计划,而云子建所提出的计划堪称野心勃勃。¤頂¤点¤小¤说,这个计划的具体内容是并分三路,东路军沿长江顺流直下攻取南京,并切断江南与京师之间的联系;中路军进抵黄河,与朝廷派来的军队隔河对峙;而西路军则越过秦岭攻占陕西。

    如果这个计划能够达成的话,那么朱由检能控制的地盘,就只有北直隶、山西,以及河南、山东的一部分,剩下的大半个中国都会落入朱由崧的掌控之中。届时南军根本不用打,只要和北军耗上一年,就能把朱由检的军队拖垮。

    在具体的任务分配上,由李自成、张献忠和一大票刚刚归附朱由崧的流贼首领组成东路军;洪承畴自领中路军;而一直盘踞在鄂西北群山中的闯王高迎祥则担纲西路军。洪承畴加上左良玉的部队兵力不下六万,而流贼更是多达四十余万,东西两路各有二十多万人马。有这么多的兵力,即使各地有些须卫所官军,也根本不足虑。

    朱由崧听罢彻底放下心来,故作姿态,仰天长叹道:“并非本王及父王贪恋帝位,实是昏君无道,社稷倾颓,本王不得不兴义兵以救天下尔。”

    洪承畴也狰狞地笑道:“殿下所言极是!本来臣与昏君在陕西还算有过数面之缘,臣任三边总督,保境一方,自然也保护了昏君。可昏君不但不谢臣,反而总想对臣下手;登基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几乎不给大军钱粮,现在还想用卢象升换掉臣。臣若误信昏君,乖乖交出兵权返回京师,只怕现在早已粉身碎骨了!”

    李自成也满脸杀气地道:“末将等本来也都是安善良民,可是朝廷无道,末将等不得不揭竿而起。现在既然从龙,当效死力。几年前末将在泾阳被叛徒郝摇旗出卖,惨遭败绩,现在也该出这一口恶气了!”

    朱由崧见爪牙们纷纷表忠,“龙”颜大悦,立即吩咐大摆酒席,犒赏三军,来日便各自分头行动。襄王府本是属于朱翊铭的,现在朱由崧倒毫不客气地成了这里的主人。

    太监管宁忙命令随行的大批侍卫、太监接管襄王府,不多时宴席备妥,山珍海味流水价布上席来。除了朱由崧、洪承畴、李自成、张献忠以外,洪承畴的部将祖宽、李成栋、刘良佐,李自成的部将李过、袁宗第、刘芳亮,以及张献忠的部将刘文秀、艾能奇、马元利也都列席。只有高杰因为给李自成带了绿帽子,心中有鬼而不敢出席。

    此外洪承畴、李自成和张献忠的亲兵也各有数百进了襄王府,均身怀利刃,虎视眈眈。因为本来洪兵与流贼之间打打停停,双方互不信任,这次虽然都聚到朱由崧旗下,但彼此之间戒心还是很重,虽然表面上谈笑风生,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须臾宴席开始,朱由崧起身祝酒,说了些勉励的话,众将谢恩之后一饮而尽,然后就开始尽情吃喝了。

    很快宴席上的气氛就热烈了起来,众人虽各怀鬼胎,但现在利益相同,因而竟然打得火热,不停推杯换盏,很快就有了七八分醉意。尤其是那些目不识丁的武将,喝多了以后就开始说些粗俗不堪的笑话,不时把众人逗得捧腹大笑。

    朱由崧也继承了其父朱常洵的基因,最喜酒色,只是过去在人前要装出一副贤王的样子,所以还颇为自持。但今天大事已定,他似乎已经看见朝思暮想的皇位在冲自己招手,再加上几杯烈酒下肚,哪还能把持得住?

    云子建看在眼里,心中冷笑,便凑上前去谦恭地道:“殿下,有酒无乐,不能尽欢。臣有歌女一名,色艺俱佳,不如让她在席前歌舞助兴。”

    有道是“饱暖思银欲”,朱由崧正在得意之时,闻言更是大喜,连声催叫快来。

    “铮!”忽听银安殿门口一声清脆的琴鸣,众人精神一振,定睛看去,却见一位妙龄少女手捧琵琶,踏着轻盈的舞步款款入内。在她身后,还跟着十余名风姿绰约的舞女,如同众星捧月般把这位少女护至朱由崧席前。

    这位少女弹的曲子却是唐代诗人白居易所作的《琵琶行》,其词甚为凄婉。只听她开口唱道:“奴家本是京城女,家在虾蟆陵下住。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好!!”少女一曲歌罢,众人轰然叫妙。其实这些粗人哪懂音律词曲,他们分明是被歌女动人的歌喉和舞女们婀娜的舞姿给迷住了。尤其是这些女子在如此阴冷的天气下,还是只穿着薄如蝉翼的丝衣,雪白的肌肤在丝衣下若隐若现,更让这些人口干舌燥、血脉贲张。

    而自从弹琵琶的少女进入银安殿的那一刻起,朱由崧的眼神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她那高雅的气质、甜美的微笑、圆润的歌喉、曼妙的舞姿,远胜朱由崧此前见过的所有女人。恍惚之间,朱由崧甚至产生了错觉,心道这不就是上天送给自己的未来皇后么?

    少女唱罢收琴,向朱由崧深深一福。朱由崧却张着大嘴,目瞪口呆地望着少女,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云子建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又上前暧昧地笑道:“殿下醉了,让此女扶殿下回寝宫安歇如何?”

    “好,好好好...”朱由崧的眼睛已经笑得眯成了一条缝,紧紧抓住少女伸过来的手腕,只觉温润如玉,光滑如冰,更是心中一荡,喷着酒气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王爷,奴婢名叫蕾儿...”

    那少女轻启朱唇,敛目回禀,眉宇中却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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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十三家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朱由崧在宴会上一眼看中了云子建献上的歌女蕾儿,被她搀扶着回房“休息”。至于其他舞女,也一个没跑了,众将一人分得一个,各自找地方风流*去了。就连平素一贯以道学先生形象示人的洪承畴,也一边对两名美女左搂右抱,一边喷着酒气对云子建笑道:“本督有些酒沉了,这里有劳先生。”

    云子建忙恭谨地目送洪承畴走远,很快杯盘狼藉的宴会厅内就只剩下他和李自成、张献忠二人。

    “**一刻值千金,二位将军怎么不及时行乐?”云子建对二人笑道。

    “酒喝得太多了,明日还要早起,算啦。”李自成含糊地道。

    张献忠却满脸奸笑道:“跟先生说实话吧,俺老张是一眼就看上那个弹琵琶的妞啦。可惜王爷也看上了,老张哪敢跟王爷争,只好,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忍痛割爱。至于剩下这些货,骚是够骚了,可是比起那个小娘们,实在差得太远。俺老张走南闯北,睡过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哪像文秀、能奇他们几个土豹子那样没见过世面,哈哈哈哈!”

    刹那间,云子建脸上掠过一丝阴云,却是转瞬即逝,淡淡笑道:“二位将军志存高远,岂是庸脂俗粉所能打动,这一点倒是不才欠考虑了。听说金陵教坊司中尽是国色天香,秦淮八艳更是芳华绝代,二位将军若能早日拿下应天府,却不是任意挑选?”

    “先生说的是正题。”李自成眨着仅剩一只的小眼睛道,“以我之见,昏君生死未卜,我们当做万全准备。兵贵神速,我和敬轩(张献忠字敬轩)的东路军应尽早开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克金陵。拿下金陵之后,全局都活啦。”

    “就是就是,我老张早在武当山里呆烦了!”张献忠嬉皮笑脸地道,“而且洪总督一向喜欢杀降,我们两个在城里呆得久了,老洪会不会黑了我们?要我说,东路军今夜就拔营起寨,趁早打下金陵完事!”

    “好!”云子建尽力掩饰着心中的狂喜道,“既然二位将军如此尽忠报国,那就请尽快出城整军,殿下和洪总督那里我去回禀。只要能攻克金陵,二位将军至少获封国公!”

    “只是我们在深山里苦熬太久,粮饷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军马甲仗也多破损不全。”李自成终于说出了早就想说的话。

    云子建思忖片刻道:“这个好说,洪总督从全省征粮,襄阳城内粮饷充足得很,明日二位将军差人来领粮饷即可。你们二位各领粮食五万石、白银三十万两,军械甲仗任意选取,如何?”

    李自成与张献忠大喜,商议已定,便向云子建告辞,又找到正对舞女发泄的几员部将,把他们硬生生从被窝里拽了出来,率领麾下几百亲兵连夜出城,飞马赶回驻地。

    此前洪承畴的官军虽与流贼对峙,但早已暗通款曲,数月没有交兵,李自成和张献忠的人马就驻扎在襄阳以西不足百里的谷城和老河口。经过大半年的养精蓄锐,这两支人马均已扩充至五六万人,再加上跟随他们抱团行动的“曹襙”罗汝才、“老回回”马守应、“左金王”贺锦、“革里眼”贺一龙、“改世王”许可变、“扫地王”张一川、“混十万”马进忠、“闯塌天”刘国能、“射塌天”李万庆、“小秦王”王光恩、“过天星”惠登相,一起号称“十三家”。

    这十三路人马合起来说二十多万都是少的,差不多得有三十五万,尤以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和马守应四家实力最强。至于曾经的流贼“大龙头”神一魁,以及“闯王”高迎祥的头领“紫金梁”王自用等人,则早已在流贼内部的火并中死于非命了。

    在回谷城的路上,张献忠笑问李自成:“李哥,我看你刚才盯着那个女娃子,眼神恨不得把她吃了,怎么,这股火你能忍得下去?”

    李自成却面色铁青地道:“敬轩,你以为我是贪图女色么?不是,我看她,是因为她和射伤我眼睛的那个假道士长得太像了!”

    张献忠当然知道当年李自成在山西芮城着了道,被射瞎一只眼的往事,也不好揭短,只是心中暗笑,半晌才道:“我说李哥,我们真要去攻打金陵么?”

    “人称八大王八面玲珑,果然不假!”李自成这才露出一丝奸诈的笑容,“看来,你我兄弟是想到一块儿去啦。”

    “哼哼,姓朱的想得倒美,想把咱们义军架在火上烤。那金陵岂是容易打下的?”张献忠脸上仍是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道,“想金陵是老朱家发迹之地,当年沈万三筑金陵城,据说城砖缝都是用糯米汁浇的,干了以后坚硬无比。这么硬的地方让咱们去啃,我老张怕崩了牙!”

    李自成也冷笑道:“咱们又不是没当过兵,全国精兵只有三处,一处是辽东边军,一处是京师三大营,再有一处就是南京各卫所官军了。城里城外官军加在一起,至少有十万之众,又有守城地利,如何能旦夕攻下?咱们和守军拼得两败俱伤之时,他再来捡便宜,当我李自成是傻子么?”

    说到这里,李自成咽了口唾沫,皱起双眉道:“而且我总觉得那个姓云的为人阴鸷,似乎暗藏祸心,连朱由崧和洪承畴似乎都被他玩弄于掌股之上,而兀自浑然不觉。这样的人,你我兄弟还是离他远一点为妙。”

    “怕他个毬!”张献忠大声笑骂道,“明早去襄阳领了粮饷,咱们立刻开拔,这就叫困龙入大海。还封什么国公,老子稀罕他封?对了李哥,既然咱们不去南京,你说去哪里?”

    李自成嘴角绽开一个冷酷的微笑道:“你还记得当年我在芮城英雄大会上说的计划么?”

    “直捣凤阳?”张献忠歪头想了片刻,拍手大笑道,“好啊!凤阳名为中都,实际上就是个破县城。淮河一带又都是平原,人口稠密,最适合咱们行动。李哥,说走就走,咱们这次好好干他娘的一票!”--106927+djxds+21125435-->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摄魂*

    就在李自成和张献忠在雨夜中策马扬鞭,准备立即实施他们蓄谋已久的计划时,一场豪宴之后的襄王府内却是夜色寂寥。王府已被太监管宁接管,而原来的主人襄王朱翊铭和他的家眷,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吓得根本无法入睡,又不敢出去,只能瑟缩在后宅中听天由命。洪承畴及及手下将领也早回营寻欢作乐去了,刚才还热闹非常的院落中一下子静了下来,只能听到沙沙的雨声。

    管宁却还睡不着,他今晚也吃了不少酒,借着酒劲冒雨在各院中乱转,欣赏着这座刚刚落入他管辖之中的王府。比起京师和南京的皇宫,这里自然差了不少,但从一条丧家之犬重新变成人上人,还是让管宁感到很满足。他甚至已经开始幻想着有朝一日能重回紫禁城,取代他的干爷爷魏忠贤,成为下一个权倾天下的宦官。

    可是转到一处宽敞的院落时,管宁突然发现院中立定二人。他定睛一看,其中一人正是洪承畴的幕僚云子建,另一人身材高挑,却不认识。

    俗话说狗眼看人低,管宁仗着新主子朱由崧的地位,并未把这个幕僚看在眼里,喷着酒气上前不屑地道:“二位,洪总督都走了,你们还在这杵着干嘛?这襄王府现在就相当于是皇帝行宫,宫里自然有宫禁,你们二位还是赶紧...”

    话音未落,那身材高挑的人突然向管宁凌厉地一撇,管宁心里立时咯噔一下。那是一种莫名恐惧夹杂着似曾相识的感觉,总之是说不出的别扭,他的下半句话便生生地咽了回去。

    倒是云子建笑容可掬地道:“原来是管公公。不才与这位朋友也是吃酒吃多了,刚才乱找地方小解,因此耽误了些时间,现在马上出府。”

    管宁这才释然,刚想开口,云子建却又笑道:“不才今日得见管公公,真是三生有幸。今后同为新君效力,还望管公公多多照拂。”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物,递到管宁眼前。

    管宁不禁一喜,心想这个姓云的倒挺上道,知道巴结皇帝身边的人。过去他当太监时收的贿礼也多了,也没太放在心上,只是换了一副笑脸道:“既然云先生这么看得起咱家,咱家就却之不恭了!”

    说着管宁就伸手去接。云子建却把手往后稍稍收回,带着神秘莫测的笑容道:“公公且慢,您先仔细看看此物。”

    管宁定睛一看,这才认出眼前的东西是一串纯金项链,下面坠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吊坠。此物当然价值不菲,但是对见过大世面的关宁来说,倒也不算稀奇,便开口道:“这不是...”

    刚说出这几个字,云子建突然手腕一抖,那翡翠吊坠便在管宁眼前晃动起来。在管宁的眼里,随着那吊坠摆动,周围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只有吊坠后面云子建那张诡异的笑脸越来越清晰,突然又与吊坠一起旋转起来。在天旋地转中,管宁的眼神越来越迷离了。

    “摄!”云子建突然断喝一声,管宁浑身一栗,眼神不由自主地被云子建的双眼勾住,竟然大张着嘴,任由哈喇子从嘴角滑落到地上!

    “管宁!”此时的云子建已是面沉似水,双目寒光闪闪,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道,“我才是你的主人,知道了么?”

    “知道了,主人...”管宁目光呆滞地道。

    “你在福王府担任何职?”

    “现任副总管太监,主人...”

    “跟我来!”

    “是,主人...”

    云子建便把管宁引入院内的一座空房中,对身旁那人微微颔首,那人立即从怀中取出纸笔,递到管宁手里。

    “把王府中所有宗室成员的名字和关系写下来,以及王府中有多少金银、珠宝,外面有多少王庄、店铺,由谁掌管,总之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写下来!”云子建严厉地道。

    而管宁就像中了邪一样,云子建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最后把他在南京任守备太监时,结交的当地文武官员、缙绅富商都写了出来。

    云子建满意地把写满了字的纸张收起,又对管宁道:“刚才发生的一切你都要忘掉,只记住一件事:以后每天这个时辰,都要到这座院子里来!”

    “记住了,主人...”

    “现在回房睡觉!”

    话音刚落,管宁已经像一个木偶一样机械地走了出去。二人也回到院落中,过了半晌,云子建身旁那人才沉声赞道:“教主的摄魂*又精进了!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既然教主能摄人心智,为何不直接控制洪承畴、朱由崧,甚至奸贼朱由检呢?”

    “摄魂*不是万能的,它对心智不坚的人很有效,而且只要中招一次,心智会更加受损,以后自可手到擒来。”云子建遗憾地摇摇头道,“但是洪承畴和朱由崧都是铁石心肠之人,摄魂*只有在其神志迷乱的情况下才有可能成功。一旦不成功,则会引起对方警觉,前功尽弃,故此本教主不能冒这个险,现在只能以利诱之。至于奸贼朱由检,我已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试过,但他更加冥顽不灵,摄魂*对他根本没用。”

    那人忙垂首称是,片刻又犹豫地道:“圣母和圣女...”

    云子建脸上立刻罩上了一层寒霜,牙关紧咬,半晌才一字一顿地道:“你要记住,圣教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只为一个目的:铲除燕贼世系,光复先帝基业。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圣教从几十年以前就开始布局,前任教主几乎成功,可惜让一班酸儒‘争国本’给搅黄了。如今天下有变,时不我待,我们这一次一定要成功!在这个过程中,自然免不了要有牺牲,别说圣母和圣女,就是本教主也是一样。你要问问自己,为了洗清二百年血海深仇,所做的牺牲值不值得!”

    那人忙肃容答道:“教主责得是,铁面为圣教大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先走了。”云子建神情突然变得凄然,“你且在这里再停片刻,如果朱由崧酒后发狂,欲伤害圣女,你要设法救她一救。其余的,你不用管!”

    “谨遵法旨!”

    云子建突然足尖点地,腾空而起,落在高高的院墙上,转瞬间即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人见云子建去远,微微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物,罩在脸上。

    那是一张没有任何表情,只泛着冷酷寒光的铁脸!--106927+djxds+21125436-->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不告而别(二更)

    深夜之中,蕾儿的轻薄衣衫早已被雨水打得湿冷。可是比冷雨更冷的,则是铁面人那一句句锥心之语!

    “我知道你喜欢教主。”

    “我...我只是崇敬教主...”

    “没必要骗自己。”铁面人语气直截了当,不带丝毫感情,“教主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是弥勒转世,人人甘心效死,这不奇怪。但是比生命更珍贵的东西,你也任由教主挥霍么?”

    蕾儿当然知道铁面人说的是什么,她紧咬嘴唇默不作声,这个问题又让她如何回答?

    “虽然教主对你另眼相看,但在他心中,你也不过是一枚较重的棋子罢了。”铁面人继续无情地道,“今日你委身于朱由崧,就算异日圣教达成伟业,教主君临天下,以教主的性格,你觉得他会让一个被其他男人碰过的女子做皇后么?”

    蕾儿悲戚地摇摇头,哽咽着道:“我还以为教主关了我一年,已经算是对我最大的惩罚了,没想到他会让我做这种...”

    “自从你在西安失手,教主已经不再信任你了。你和秦王妃是孪生姐妹,骨肉连心,让教主怎能不疑?”

    “那教主为什么不杀了我?!”蕾儿终于忍无可忍,放声呜咽起来。

    “因为你还有用。”铁面人继续不动声色地道,“杀了你,圣母还会听命于教主么?”

    “啊!”蕾儿失声惊呼道,“娘亲...圣母她老人家,她...还好么?她现在在哪里?”

    “恐怕不太好。”铁面人沉声道,“教主安排圣母刺杀朱由检,你想那朱由检岂是那么好刺杀的?即使得手,圣母还有逃生的机会么?”

    “什么!!”蕾儿登时失魂落魄,口中喃喃地道,“教主答应过我,只要和朱由崧...他就会让娘亲回到我身边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教主为了圣教大业,已经越来越不择手段了。”铁面人叹了口气道,“他心中已经没有友情,没有亲情,也没有爱,有的只是仇恨和野心!这还是那个我们万分崇敬、世间正义化身的教主么?”

    “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蕾儿突然警觉地道,“你是要叛教么?”

    “当然不是,我永远也不会背叛教主。”铁面人感慨道,“只是我不想让教主的心灵被黑暗吞噬,越滑越远,越陷越深,直至最后众叛亲离,山穷水尽!”

    “那你要我怎么做?”蕾儿迟疑地问道。

    铁面人负手道:“我没资格教你怎么做,只能告诉你一点:教主虽然无情,你的姐姐和朱由检却未必无义。如果圣母行刺成功,自然一切都无法挽回;但是如果行刺失败,母女天性,说不定你姐姐会认出圣母。朱由检会杀他的岳母么?以我对他的了解,不会!”

    “啊!这么说...娘亲还有救,我还有机会和她重逢!”蕾儿再次泪如泉涌,然而这次却是希望和喜悦的泪水!

    过了片刻,蕾儿擦了擦泪水冷静下来道:“你说得对,我现在就去京师救娘亲!只是我这一走,这里如何收拾?岂不是坏了教主的大计?”

    “这个你不用管,我自有应对之法。”铁面人仍是冷冷地道,“要走就快走,天亮就走不了了。”

    蕾儿又思忖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对铁面人抱拳拱手道:“大恩不言谢,我去了!”

    说着她足尖点地,轻盈地越上房檐,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铁面人目送她远去,长叹一声道:“但愿教主日后能体谅我的苦心!”

    第二日雨后初晴,洪承畴昨夜与陪他的舞女一场酣战,醒来后只觉头昏脑胀。但想着还有不少军事部署要安排,他只得不情不愿地起床来到中军帐,与云子建、高杰、李成栋、刘良佐等人议事。

    孰料刚说了没两句,突然有中军禀报:“德昌王殿下驾到!”

    洪承畴急忙出迎,却见朱由崧已经急不可耐地闯了进来,并不搭理洪承畴,径直对他身后的云子建道:“云先生,你昨天献给本王的那位女子,怎么今晨不辞而别了?”

    云子建闻言大吃一惊,刚想编个什么瞎话哄骗朱由崧,猛然发现朱由崧身后数丈之外,自己那位心腹正对自己用唇语说话,脸上还有一道长约二寸、深可见骨的大口子,血肉模糊,异常可怖!

    “云先生,您倒是说话呀!蕾儿去哪了?”朱由崧连声催问道。

    云子建这才反应过来,顺口胡诌道:“啊...殿下勿忧,她家中母亲病危,心里挂念。微臣原说让她过些日子再回家探望,哪知这丫头不懂事,竟然就这么走了,真是该死!”

    “哦,是这样啊。”朱由崧登时放下心来笑道,“她也真是的,为何不告诉本王?本王定会有丰厚赏赐给她母亲。云先生,蕾儿家在哪里,快去把她寻来,如果她割舍不下老母,可以一起接来襄阳嘛!”

    “这...”云子建为难地道,“她家离此甚远,只怕一时无法...”

    朱由崧登时把脸沉了下来,凑近云子建用威胁的语气低声道:“云先生,实不相瞒,本王对蕾儿姑娘一见钟情。昨夜她服侍得本王无比受用,现在本王一天也离不了她。将来登基之后,本王还要封她做皇后!”

    云子建听罢,计谋得逞的喜悦和一丝失落苦涩同时涌上心头,表面上却满脸赔笑道:“是是是,微臣立即派人去寻她,也许今日就能截住她,殿下请放宽心!”

    朱由崧这才满意地笑了,又与洪承畴等人商议起进兵等大事来。云子建却找个借口出了军帐,将自己那位手下拉入僻静之处,极其阴冷地问道:“铁剑,怎么回事?”

    名为“铁剑”的人赶紧躬身禀道:“回教主,昨夜直到四更时分还一切正常,可是突然圣女就跃上院墙逃出王府。属下在后面紧紧追赶,一直追出襄阳。圣女见无法摆脱属下,便停住说有一封书信要属下转交给教主。属下正接信时,万没想到圣女拔下金簪偷袭属下!属下无能,让圣女给逃脱了...”

    说着他就把那支血迹斑斑的金簪递给云子建。云子建怒不可遏,扬手就给了铁剑一巴掌,铁剑的半边脸立即出现了五个清晰的指印,并迅速肿胀起来,简直与馒头相仿。

    “信呢!”云子建如同一头受伤的野兽般低吼道。

    铁剑赶紧把一封被雨水打湿的信笺递给云子建,云子建展开看时,见确是蕾儿的娟秀小字,上书:“教主台鉴:属下从朱由崧口中得知奸贼在潭柘寺被刺,圣母不是在潭柘寺么?母恩如海,属下不能不救,不告而别,异日必回来领罪。蕾儿。”

    “混账!竟敢坏我大事!”云子建咬牙切齿地把这封信撕得粉碎,转对铁剑怒骂道,“你立刻带领教中好手,去把她给本教主追回来,否则你也不用见我了!”

    “谨遵法旨!”铁剑谦恭地唯唯而退。

    云子建这才返回中军帐,还没等平复心情,忽听城中一阵大乱!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窦名望(一更)

    就在蕾儿借着雨夜的掩护,悄悄潜出襄阳城时,城西南的一处茂密树林中,也有五十名骑兵在焦急等待。要说这些人的穿戴,简直比要饭花子还不如,根本没有盔甲,身上的军服也破旧不堪,此时再被雨一浇,更是彻体生寒。

    但是这些人没有一个喊冷的,只是默默注视着数里之外、如同沉睡的怪兽般的襄阳城。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一名军官终于忍耐不住,问身旁的将官道:“窦营长,看来襄阳城是出大事啦!”

    被呼做“营长”的,正是李定国麾下大将窦名望。如今他已晋升为正三品参将,但手下的战士们还是喜欢按照秦兵的建制,亲切地称呼他为营长。

    “我就劝成大人不要去找洪承畴,唉!”窦名望后悔地道,“如果洪承畴肯借给我们粮食,早就借了,又何必拖到现在?而且成大人也非要自己单枪匹马进城去找洪承畴,又说成与不成,天黑前肯定有消息。”

    “还天黑,这都快亮了!”那中军官恨恨地道,“依我看,成大人肯定是陷在城里了。这该死的洪阎王,难道要造反不成?”

    “没有证据,不要胡言乱语!再等等看!”窦名望虽然申斥了中军官两句,但自己也担忧地紧锁了双眉。

    正说话间,天色已渐渐放明。突然城西的官道上蹄声大震,大批骑兵呼啸着向襄阳涌来。中军官大惊失色道:“营长,他们没穿官军号衣,是不是流贼?”

    却见这队骑兵径直冲到城下,与城头守军亲切地交谈两句,紧接着就城门大开,大队人马有说有笑地进了城。

    “营长!他娘的,还真让我猜对了,洪承畴这兔崽子真造反了!”中军官破口大骂道,“要不怎能与流贼勾搭在一起,轻易放他们进城?营长,现在我们怎么办?”

    窦名望也心中猛地一沉,他自然知道如果兵力雄厚的洪承畴造反了,对剿贼、乃至朝廷的全盘战略会造成多大的破坏。只是他为人谨慎,没有十足把握不肯妄下定论。突然他眼前一亮,指着远处道:“你们看!”

    众人定睛看去,原来有一小队骑兵并未入城,而是钻入了离襄阳城不远的一座小村子里。很快那村子便鸡飞狗跳起来,更证明来者是流贼无疑。

    “随我来!”

    窦名望把手一挥,五十名骑兵立即翻身上马,趁着天色还没有完全放亮,悄悄地接近了那个小村子。村中已隐隐有惨叫声和哭声传来,窦名望面色一寒道:“我有定南将军留下的圣上密谕:不管是官军还是流贼,只要是荼毒百姓者,尽可先斩后奏!上!”

    这五十名骑兵也全都是秦兵出身,平日刻苦的训练,使得他们在饥寒交迫的情况下,仍然保持着旺盛的战斗力。随着一声令下,五十匹战马箭一般冲入村中,而且并无一人呐喊。

    经过一场短促的战斗,正在村子里抢掠的一小股流贼全部被歼。其实这伙人总共只有七个,但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已经有十余名百姓被杀,还有两名妇女被奸银,把窦名望麾下的将士们气得怒发冲冠,非要把唯一的一个俘虏大卸八块不可。

    窦名望却制止众人,对那名俘虏进行了简单的审问。那人自知不妙,为了讨好窦名望,一五一十地道:“将军大人千万手下留情!小人是‘老回回’马守应马将军的手下,过去是贼不假,但是现在昏君已死,洪总督要拥立福王登基,已经把我们都招安了,现在我们也是官军,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我们来襄阳是进城领粮饷的,刚才走到这里,有点犯老毛病,就...就...只要将军大人饶我一命,我保证不把刚才的事说出去,那几个死的,就算他们倒霉...”

    窦名望大吃一惊,又反复审问几遍,才明白了当前的局势。那人见窦名望陷入沉思,觉得活命有望,刚张口道:“将军大人,刚才小人得了些银两,全都献给将军...”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句话却提醒了窦名望,对着他的脖子反手就是一刀,首级立即打着滚飞了出去。

    “嗨!这么死太便宜他啦!”将士们不禁感到有点不解恨。

    窦名望却抬手制止了将士们的喧哗,沉吟片刻道:“赶快安抚一下百姓,然后随我来!”

    过了约有半刻,这支五十人的队伍竟然大摇大摆来到了襄阳城下。窦名望对中军官使个眼色,中军官便扯着脖子向城头高呼道:“城上的弟兄听真:我们是马守应马将军的部下,来襄阳领粮饷的!”

    “嘿嘿,你们来得倒快!”城头守军刚才已经放了一批人进城,此时毫不生疑,嬉皮笑脸地道。

    “可不是嘛,手头没粮,心里发慌啊!”中军官打着哈哈道。

    “你们等着,我让人开城。不过洪总督有令,进城领粮饷可以,军械可都要暂存在城门处,否则不许进城,你们别怪老哥没有言在先啊。”

    中军官刚一愣,却见窦名望对自己坚毅地点点头,忙笑着答道:“好说好说!应该的,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至此守军更加放心,城门轰然开启,窦名望等人便下了马,牵着马匹鱼贯入城,并按照守军的要求,把刀枪弓箭全都留在了城门处。

    此时已是天光大亮,雨住云收,晨曦洒满襄阳城的大街小巷。中军官看看四外无人,悄声对窦名望道:“营长,我们现在赤手空拳,怎么救成大人?再说成大人在哪我们也不知道哇!”

    “先不要急,看看情况再说。”窦名望冷静地指着前方道,“看见没有,刚才入城的那帮人,不是都跑到酒馆里喝上了么?我们也过去!”

    原来那帮流贼进城以后,恰似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早把领取粮饷的任务抛到了九霄云外,径直闯入街边的一座三层酒楼,连声催促伙计上酒上菜。掌柜的和伙计哪敢惹这帮凶神恶煞,菜一时做不得,只把一坛坛的酒流水价端上。这些流贼也毫不客气,立即筛大碗豪饮起来。

    为首的流贼头连喝了三大碗酒,正要催促店小二上肉,突然见窦名望一行走了进来,不禁心中起疑道:“你们是哪个掌盘子的手下?”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打双陆(二更)

    窦名望被流贼头目盘问,当即不慌不忙地道:“大口套小口,我有全都有!”

    那人听了立即态度转为和缓道:“哦,原来是马爷的弟兄,失敬失敬!”

    原来刚才二人说的都是流贼之间惯用的黑话,也叫“切口”。所谓“掌盘子的”,即使指流贼首领;而窦名望回答的那两句顺口溜,“大口套小口”便是个回字,这两句便是“老回回”马守应部专用的自报山门的切口。秦兵本就是陕西人,流贼也大多起于陕西,双方语言相通,秦兵对流贼的黑话也很了解,此时窦名望张口就来,竟是不露丝毫破绽。

    说起这位“老回回”,也是流贼中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他本名马守应,陕西绥德人,与李自成、张献忠等流贼一样,也是边军出身。只因主官克扣军饷,鞭笞士卒,属于自己的那份军田也早卖了换酒喝了,马守应一怒之下杀了主官扯旗造反,成为众多流贼中的一支。

    但与其他流贼稍有不同的是,马守应是回族人,所以绰号“老回回”。由于陕北绥德、陇东平凉、庆阳一带有不少回族百姓聚居,马守应在回民中颇有号召力,很快就拉起一支数万人的队伍。这支队伍以骑兵为主,战斗力强悍,因此马守应在流贼阵营中也是数得着的人物,即使“闯王”高迎祥见了他,也得客套几句。

    见流贼头目不疑,窦名望也对他抱拳拱手道:“敢问老兄是哪位掌盘子的弟兄?”

    “我们是八大王旗下大金刚张可旺的部下!”那流贼头目道,“怎么,你们也是进城来领粮饷的?”

    “可不是嘛!”窦名望装出一副亲切的样子道,“久闻八大王的威名,今天见到老兄你们,果然都是精兵强将!”

    流贼头目也正想和窦名望套近乎,当即哈哈大笑道:“我们弟兄也久仰‘老回回’马爷大名啦!嘿嘿,咱们这叫‘和尚不亲帽儿亲’,过去头上都顶着个‘贼’字,现在可好啦,都成官军啦,真是可喜可贺!来来来,这位兄弟,领粮饷时间还早,咱们先痛饮一番如何?对了,你们回回是有忌口的吧,让店小二赶紧切熟牛肉上来!”

    窦名望也与对方客气两句,紧接着凑近他小声道:“老兄,你们进城的时候,是不是兵器都被收走了?老弟我这心里可有点不踏实,你说洪阎王一向心狠手黑,不会是想把咱们骗进城里,来个瓮中捉鳖吧?”

    流贼头目则狡黠地笑道:“兄弟,你们心眼太实。能让他们都收走么?我们进城的时候带了不少空粮食袋子,有些袋子里就藏着兵器,没事便罢,有事抄起家伙就动手!”

    “还是老兄想得周全。”窦名望大喜道,“老兄若不嫌弃,咱们两家一同去领粮饷如何?人多势众,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好说好说,老哥我正有此意!”流贼头目喜道,“来来来,好兄弟,先干了这碗酒!”

    窦名望端起大海碗与流贼头目一碰,当即一饮而尽。流贼头目赞道:“兄弟好酒量!来来来,再满上!”

    窦名望却摇头笑道:“老兄,不忙。我看咱们还是先把粮饷领了,这酒才能吃得踏实。”

    流贼头目这时已经有些晕晕乎乎,对窦名望是言听计从,当即大吼道:“嘿嘿,兄弟说得也对。弟兄们,走,领粮饷去!”

    数百数百流贼立即从附近的十几家酒馆茶肆中走了出来翻身上马,浩浩荡荡地向发放粮饷的地点进发。窦名望也率领着五十骑兵与流贼头目并辔而行,不时攀谈两句,心中却在紧张地思索如何能探听到成基命的下落。

    恰在此时,前方街道两旁传来阵阵喧闹之声,流贼头目登时精神大振道:“好耍处到了!”

    “什么好耍处?”窦名望问道。

    “兄弟,老哥哥以前也是当过官军的,这但凡有官军驻扎的城池,就少不了赌坊,不然还不把人闷死?”流贼头目大笑道,“不瞒兄弟,老哥哥我最擅掷骰子,差不多十投八准。有没有本钱?咱们进去杀他一铺如何?”

    窦名望心中一喜,暗想赌坊最是鱼龙混杂之处,在那里打探消息再合适不过。因此一狠心,便把身上仅剩的碎银子七八十两全掏出来递给流贼头目道:“兄弟是逢赌必输,这样,本钱给你,你帮我赌如何?输了算兄弟的,赢了对半分!”

    “好好好!”流贼头目喜出望外道,“没想到马爷旗下弟兄如此豪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这几百人便向赌坊蜂拥而去。原来这条街正是襄阳城内赌坊集中之处,道旁一家挨一家全是赌场。本来城中突然发生重大变故,别的买卖都不敢做了。惟独这赌坊做的就是兵痞的生意,这两天洪承畴为收买人心,让部下为自己效死力,对士卒赏赐颇丰。这些当兵的只要手头有钱,干别的花不出去,只有赌博来得快去得也快,最为刺激,因此这两天赌坊的生意反而更加红火,竟是通宵达旦,一刻不停。

    窦名望便暗中吩咐部下分散入各个赌坊探听消息,自己则跟着那流贼头目进了一家赌坊。进来一看,果然有不少官军,正大呼小叫地聚在一起玩双陆。

    所谓双陆,是一种相当古老的游戏,至少在后汉三国时期就已经开始流行,到了明代更是在民间盛行,不少人为此玩物丧志,不事农桑,以至于太祖朱元璋曾颁下严旨:下棋打双陆的砍手!这种游戏让人沉迷的程度,由此可见一斑。当然,这条旨意也从来没有被真正遵守过。

    其具体玩法,是在一块刻有对等的十二条竖线的棋盘两边,分别布下黑白棋子各十五枚。玩者一次投掷两枚骰子,打出几点,这十五枚棋子中的一枚或二枚就要移动相应的点数。双方轮流掷骰子行棋,首先把自己的棋子全部越过对方底线者为胜。

    因为掷骰子的点数是随机的,具体移动哪些棋子也可以自由选择,双方棋子碰到一起时,还可以“以多杀少”,把对方杀回原位,因此棋局千变万化,不次于围棋、象棋,胜负形势转换极易,旁人还可以随时下注赌谁赢,极受赌徒欢迎。

    那流贼头目一见玩双陆的便来了精神,一头扎进人堆之中玩了起来。窦名望则趁机对身旁的中军官悄声道:“先偷些兵器!”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如梦往事(一更)

    周奎的出现,终于使得梦宜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頂※%点※%小※%说, 一家三口抱头痛哭之后,梦宜终于讲述了整件事情的始末缘由。

    原来梦宜本名方宜,是建文帝朱允炆重臣方孝孺之后。“靖难之役”后,建文帝化装逃出金陵,而支持他削藩的那些大臣则没那么幸运,陆续被朱棣抓获。

    朱棣起兵的借口便是“清君侧”,对待这些反对自己的官员,自然不会手下留情。作为建文帝最为倚重的三位大臣,齐泰、黄子澄、方孝孺不仅本人被凌迟处死,还被残忍地夷三族。

    所谓“夷三族”,即凡在父、身、子三代之内的家庭,男性一律斩首,女性一律充为官奴。尤其是方孝孺,因为当众怒骂朱棣,还被“诛十族”,也就是从高祖到玄孙,外加朋友,一个不留全部杀死。其他忠于建文帝、宁死不降的官员,如练子宁、卓敬、陈迪、铁铉等,也一律被凌迟处死并灭族。在这场血腥的大清洗中,至少有数万人被杀。

    如此血海深仇,当然被侥幸逃脱了屠杀的以上各族后人深刻心底。所以当建文帝的后人秘密组织弥勒教,并找到他们时,这些人纷纷加入,成为弥勒教的骨干分子。后来弥勒教改名为白莲教,教主自是由朱允炆的后代出任,并且只要是当上了教主,一律改名为“朱允炆”,以示先帝永生不灭。

    至于那些后人们,男性担任“金刚”、“护法”,女子则多出任“圣女”。方宜在二十年前,还是上一任教主时,便被选为圣女。

    因为被强烈的仇恨驱使,做的又是阴谋推翻朝廷的最隐秘勾当,所以白莲教一向行事狠辣,为达目标不择任何手段。当时白莲教主交给方宜等圣女的任务,就是利用自己的美色,勾引武林六大世家中的青年才俊,最终为白莲教所用。

    当时的方宜还不到二十岁,十分单纯,从小被灌输的又全是“报仇雪恨”、“为圣教献身”之类的极端思想,因而竟一点也没有抵触,对奉献出少女最宝贵的贞襙完全心甘情愿。

    但是六大世家也不是那么好打入的。像云南沐王府,镇守云南多年,早已形成了与当地少数民族部落女子通婚的习俗,外人无法接近;福建郑氏啸聚海岛,也超出了白莲教的能力范围;登州戚家军,更因戚美凤之父身染重病,根本没有机会接触。

    最后白莲教就把重点投向了苏州周家、辽东李家和河间马家。周奎因为武艺高强而又生性浪荡,作为重点目标由方宜负责勾引。在风情万种的方宜主动投怀送抱之下,周奎如何能招架得住,很快方宜就怀上了身孕。

    然而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方宜竟然真的爱上了周奎。因为周奎虽然是个典型的公子哥儿,但自从遇到方宜以后便收了心,死心塌地地守着方宜,倾尽自己所能让她过最好的日子,并且无论大事小情,都要和方宜商量。而方宜自幼便离开了父母,从未尝过人间温暖,有的只是仇恨和尔虞我诈。如今和周奎结合,却第一次让她感受到了亲人之间的信任关怀和生活的美好,当时她是真想与周奎长相厮守。

    可惜好景不长,当时的白莲教主便命令她控制周奎攫取周家的权力。周奎虽是庶出,在家族中又不受待见,本身毛病也不少,但对家主、也就是他的父亲极为尊重。方宜劝他争家主之位,周奎只是一笑置之,说自己根本没有可能。后来白莲教主等得不耐烦,让方宜强迫周奎去刺杀家主,周奎听了却勃然大怒,第一次与方宜大吵一架。

    至此白莲教主方知周奎虽不拘小节,但在大事上意志坚定,不是白莲教能控制得了的,于是退而求其次,命令方宜多向周奎索要钱财。周奎不知是计,为了挽回方宜的芳心,便想方设法地满足他,甚至从家中偷钱,最终被家主发现,震怒之下关了起来欲行家法。

    这时白莲教主认为周奎再无利用价值,下令方宜马上离开他。可此时方宜已经为周奎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儿,这骨肉亲情如何能轻易割舍?正在犹豫之际,周奎从家族牢房中逃了出来,欲与方宜私奔。

    在那一刻,方宜方寸已乱,惊慌失措的她不敢违背神一般的教主严令,只得狠心离开了周奎。仓促之间,她只来得及带上蕾儿,却把蕊儿留给了周奎。从此她便心灰意冷出家为尼,再也不当什么“圣女”了。

    听完这段曲折离奇、却又无比凄惨的往事,众人无不唏嘘。最后方宜含泪对周奎道:“云哥(周奎字云路),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女儿,害得你们父女孤苦伶仃这么多年,你杀了我吧!“

    周奎却摇了摇头,老泪纵横地道:“小宜你说什么傻话,从我遇到你的那一天起,我就在心底发誓,只要能让你欢喜,我就是再苦再累也愿意。你当时不辞而别,我就知道你必有不得已的苦衷,到现在虽然过去了十几年,我可从来也没有怨过你。

    “再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果没有当初之事,我也不会带蕊儿来京师混饭吃,蕊儿也就不会被选入信王府。陛下又已答应不再为难你,只要你愿意,我必恳请陛下放你入逍遥伯府,你我再续前缘。陛下、皇后,可否允了臣这个不情之请?”

    蕊儿含泪拼命点头,朱由检却颇觉为难。因为白莲教犯的是谋逆大罪,梦宜除了行刺自己以外,还有没有犯过其他罪行,甚至有没有杀过人,这些都还没有调查。如果因为她是自己的丈母娘,就这么把她轻轻放过,还送入逍遥伯府中,朝中定然一片大哗,国家法度又将置于何地?以后自己再说什么秉公执法,又有谁会相信?

    但是见蕊儿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朱由检心中不忍,也只好违心地点头道:“既有岳父大人和皇后作保,朕当然无有不允。”

    周奎和蕊儿大喜,便要搀着方宜出牢房。方宜却连连摇头,满含泪水道:“我一出牢门便是叛教,事关重大,能不能再给我点时间好好考虑一下?”

    几人一想也是,方宜身在白莲教那么多年,哪能一下子就转变过来。于是只得轻轻退了出来,临走还把方宜身上的锁链解开。

    过了约有盏茶功夫,朱由检忽觉不妥,对蕊儿和周奎道:“里面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快进去看看!”

    三人急匆匆复闯进来,却全都惊呼出声!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 一母同胞(二更)

    众人冲进牢房才发现,方宜已经仆倒于地,头部血流不止,看样子是一头撞到了石块砌成的牢房墙壁上。☆→頂☆→点☆→小☆→说,本来她就受了伤,再加上穴道被封,朱由检本以为她没什么力气,才会解开锁链,没想到她竟然会自杀。

    蕊儿早哭着扑到方宜身上,周奎也老泪纵横地道:“小宜,你这又是何苦!”

    突然蕊儿惊喜地叫道:“娘亲没死!她只是碰破了头皮,颅骨并未损伤!”

    朱由检赶紧凑上去观看,果然见方宜只是流了不少血,再加上情绪激荡昏了过去,也稍稍松了口气,忙命诏狱里的郎中赶紧包扎。

    直到这时,众人才注意到石壁上竟然用血写了一大段文字。再看方宜右手食指同样血流不止,便知她是先咬破手指,写下了这段文字后才触石自尽的。

    朱由检不禁纳闷:本来一家重逢,无论如何是喜事,再加上自己已经赦免了方宜,她怎么还会想不开?难道白莲教对她的洗脑,真的使她已经不可救药?有什么话,直接说不就行了么,为何还要留下血书?

    直到看完这段文字,众人才恍然大悟,心中无不五味杂陈。原来刚才方宜说离开周奎后便落发为尼,其实并非事实。真正的事实是:她刚刚离开周家,又被白莲教主派去了辽东李氏,同样对李氏的一位极有希望继承家主之位的青年才俊进行*,也为他产下一女,只比蕊儿和蕾儿小一岁!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这位青年才俊英年早逝,白莲教的阴谋再次失败。而这时的方宜已经彻底陷入了巨大的自责之中,这才不顾教主的阻止削发为尼,那名女婴则留在了李家。

    后来老教主归天,新一任教主便尊方宜为“圣母”。虽然方宜心灰意冷,不愿意再参与白莲教的阴谋,但教主手段相当歹毒,他派专人抚养蕾儿,还任命她为圣女,实际上是把蕾儿当作了人质。如果方宜不肯听命,他就会用蕾儿威胁她,甚至威胁要派人去刺杀蕊儿,或是留在李家的那个女儿!

    方宜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听从教主的摆布,利用尼姑的身份作掩护,最终当上了潭柘寺的住持。平时她深居简出,不问外事,也确实是在虔心礼佛,无非是求佛祖保佑她的三个女儿能健康成长,摆脱白莲教主的魔掌,不要让自己的悲剧在女儿身上重演。

    写到这里,血书戛然而止。后面的事众人也都知道了,那便是方宜行刺,不用问,肯定也是奉了白莲教主之命。方宜之所以刚才不说,自是觉得这段往事实在难以启齿,无颜面对周奎和蕊儿,这才想一死了之。

    看完这段文字,周奎和蕊儿的脸色都变得煞白。良久周奎才拭泪道:“皇后娘娘,你娘亲的命实在是太苦啦!不管怎么说,这么多年都过去了,爹不怪她,希望你也不要怪她,毕竟她是身不由己,又对你有生育之恩!”

    蕊儿也哽咽着点头道:“蕊儿还怕爹爹不肯原谅娘亲,既然您都这么说了,女儿更要善待娘亲了!如此说来,除了蕾儿之外,蕊儿还有一个妹妹,却不知她现在身在何方?”

    话音未落,朱由检突然感觉心脏仿佛被一柄大锤狠狠击中,失声叫道:“李家有望继承家主,却不幸英年早逝的,不就是崇瑶的父亲李如松么?难道…难道崇瑶就是梦宜师太之女,你的妹妹?!”

    蕊儿愣了半晌,突然与朱由检紧紧相拥,夫妻二人同时放声痛哭起来。这时朱由检也彻底想明白了,难怪当年他就觉得李崇瑶与蕊儿生得有几分相似之处,原来她们根本就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可是现在才知道已经太晚了,崇瑶芳魂已逝,永远也不能与她的生母和两个姐姐相认了!

    哭罢多时,朱由检命人全力抢救方宜。于私,她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蕊儿和崇瑶的亲生母亲,本身也是白莲教惊天阴谋的受害者;于公,也只有她知晓白莲教内部的大量秘密,铲除白莲教还得从她口中获得线索。现在朱由检是恨透了白莲教,恨透了那个阴险毒辣的教主,他不但制造了一出巨大的人生悲剧,害苦了两个家庭、三位少女,还直接害死了贞妍,此仇不报,朱由检就是死也不会瞑目!

    可是郎中包扎抢救了一阵,却惊恐地叫道:“万岁,这…怎么会这样?”

    朱由检猛吃一惊,与蕊儿、周奎凑上去看时,见方宜的伤口已经被包扎住了,嘴唇却变得青紫,脸色也越来越乌黑。更吓人的是,从她的伤口渗出的血液,已经不是正常的鲜红色,而是变成了黑绿色!

    “血液怎么会是黑绿色的?这必是中毒了!”朱由检顿觉不妙,见郎中束手,忙让人去请医术高明的陈司成和赵明德来。

    哪知正在此时,牢房的另外一个角落中传出一声嘶哑的叫喊:“陛下,此乃苗疆奇毒,请什么郎中都不济事!”

    原来这座“天字第一号”牢房中除了方宜以外,还关押了一名重犯。刚才众人要么是交谈,要么是忙于抢救方宜,谁也没搭理他,直到他主动发声才注意。

    朱由检现在正在急火攻心,见是此人就更勃然大怒道:“毛文龙,你不要信口雌黄!你知道这是什么毒?”

    那人赶紧谦恭地道:“当着陛下,罪臣哪敢胡言?罪臣一听血液是黑绿色,便知道此人是中了何毒了。这种毒药是用苗疆的三十余种毒虫风干后碾碎混合制成,掺在饮食中绝不会被人察觉。而且这种毒最大的特点就是服毒后当时并不毒发,七日之后方会发作。如果在第七日先服下解药,转天再服毒药,便可精确控制毒发时间。”

    “那你知道解药的成分么?从哪里能获得解药?”朱由检心急火燎地问道。

    那人却摇头道:“陛下,解铃还须系铃人,除了下毒者,旁人不可能获得解药,因为数十种毒虫之中哪些用了哪些没用,只有下毒者知道,也只有他才能配制相应解药。一旦毒发,毒性便会随血液传遍全身,数日之后便回天乏术了!”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三大困难(二更)

    多亏了信鸽系统,朱由检仅仅在一天之后,就获知了将近两千里之外的襄阳发生叛乱的消息。◇↓頂◇↓点◇↓小◇↓说,这可是石破天惊的大事,朱由检立即回宫,深夜召见内阁、六部、都察院、大理寺等部门官员,解胜、郝永忠、李定国、李来亨等武将也系数列席。

    朱由检先介绍了叛乱的基本情况。据成基命禀报,此次叛乱为首者是德昌王朱由崧,洪承畴的洪兵为辅,并且勾结了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等数十万流贼,声势浩大。他们的计划是等待朱由检被刺的消息传出,然后拥立洛阳的福王朱常洵为皇帝,取代京师的朝廷。至于叛军在军事方面有何部署,成基命和窦名望当然无法知晓。

    朱由检同时告诉群臣,自己在潭柘寺险些被刺,已经确定是白莲教所为。也就是说,此次叛乱很可能是白莲教从中穿针引线,否则福王、洪承畴、流贼这三股势力也很难捏合在一起。现在事已至此,应如何应对,还请群臣畅所欲言。

    这次东林系大臣难得地让朱由检满意了一次,他们先是感到极度震惊,然后立刻就炸了锅,坚决主张朝廷立即兴兵平叛。其实这也不难理解,本来在万历朝的“争国本”事件中,东林党就坚决主张立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早把朱常洵得罪了。

    后来又发生了“梃击案”,即一个疯子突然闯入朱常洛居住的东宫,逢人便打,并很快被抓获。本来这是一桩莫名其妙的案件,当时的东林党人却巧妙地诱供,让疯疯癫癫的凶手指认支持朱常洵的生母郑贵妃手下太监为幕后指使,最终让万历皇帝下定决心,送朱常洵至洛阳就藩。如果现在朱常洵竟能咸鱼翻身,那他们这些东林党人还能有个好?

    但是在具体如何平叛这个问题上,大臣们照例是莫衷一是。有人主张“攘外必先安内”,要调动山海关、宣大边军进入中原作战;有人觉得洪兵再加上流贼,兵力多达数十万,各地官军数量处于绝对劣势,不如暂时放弃河南、湖北,先确保京师和南京的安全再说;还有人认为福王说不定是一时糊涂,未必真敢与朝廷对抗,不如先遣使面斥,使其主动请罪。

    朱由检则一言不发,认真地听众臣议论。直到天交五鼓,很多人实在熬不住了,他才宣布暂时散会,两个时辰以后在朝会上继续讨论。众臣纷纷散去,朱由检却密令秘书处把孙承宗、王在晋、袁可立这三位懂军事的老臣及几位心腹将领留了下来,继续开小会。

    他开门见山地说道:“众臣虽有忠君之情,却不懂韬略,方才所言皆不可行。眼下的局面确实非常困难,首先,关外还有一个强敌对我们虎视眈眈,‘皇上不急太监急’刚刚铩羽而回,必定存心报复。若把边军抽走,满清铁骑骤至,如何应对?

    “第二,此次叛乱是官军与流贼勾结在一起,危害更大。流贼虽然战斗力一般,但他们机动能力强,走到哪便抢到哪,抢到哪便裹挟到哪,如同蝗虫过境,对地方破坏极大。如果任由他们在中原肆虐,甚至切断京师与江南富庶地区的联系,时间一长,南方的粮食运不过来,官军无饷,百姓无粮,必然不战自乱。至于洪承畴,更是个老奸巨猾、心狠手辣的难缠对手。

    “第三,这次叛军还不单是叛乱,他们还要拥立朱常洵,企图另立朝廷号令天下。京师在国中居于最北,洛阳却地处中原,在散布谣言方面肯定有很大优势。届时谣言满天飞,各地官民不知真相,就算不敢助叛军,亦未必敢助朝廷平叛。”

    当朱由检说出这三大困难之后,众人都陷入沉默,冥思苦想如何破局。过了半晌,孙承宗首先开口道:“臣先说这第三条。朱常洵如欲僭位,前提条件就是行刺成功。可是陛下如今安然无恙,他再想登基就是谋逆了。陛下可立即用飞鸽传书遍传全国,言白莲教行刺失败,朱由崧、洪承畴等人叛乱,朝廷已经知悉,并立即派大军征讨。如此则朱常洵未必敢登基,想号召其他各地响应叛乱便不那么容易了。”

    “孙尚书言之有理。”朱由检沉吟道,“但是仅靠飞鸽传书还不够,朕恐怕必须御驾亲征了!”

    众人闻言大吃一惊,刚要劝阻,朱由检沉声道:“此次叛乱蓄谋已久,朱由崧已经在襄阳起兵,根本没有退路,所以不会因为行刺失败就收手。即使朕没死,他们也会拼命散布谣言说朕死了。而戳穿谣言的最佳方法,莫过于朕现身说法。官军和百姓见到了朕,自然不会再去相信谣言。”

    “可是建虏刚刚退走,若陛下离京,他们卷土重来怎么办?”袁可立忧虑地道。

    “所以朕不能动山海关和宣大边军,最起码不能大动,要留着他们震慑鞑子。”朱由检思忖着道,“而且朕不会离开京师太远,最多到河南境内。鞑子不论从哪里入寇,打到京师最起码也要五到七天,朕接到急报后完全有时间赶回去。”

    “可是不用边军,京营又担负保卫京师重任,哪还有足够的兵力去剿贼呢?”王在晋疑惑道。

    朱由检也正为此事发愁,见几位将领一直一言不发,便鼓励他们道:“你们也谈谈看法!”

    解胜、郝永忠、李来亨一起目视李定国,因为他们都深知李定国谋略远胜自己。李定国也早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道:“陛下、各位大人,末将以为流贼兵力虽广,却多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惧。惟有洪承畴麾下人马骁勇善战,再加上洛阳一带的卫所官军,兵力至少在六万以上。如果这些叛军据守于黄河南岸拖住我们,流贼则可四面出击,肆意抢掠。所以必须先打垮洪承畴,洪承畴若败,则流贼早晚可以肃清。”

    “可是如你所说,叛军有六万大军,朝廷该派多少兵力进剿?”朱由检问道。

    “兵贵精而不贵多。”李定国淡然道,“末将愚见,应仍以解胜负责保卫京师,从京师三千营中拨出一到二万骑兵,火速与卢总督的先头部队会师。然后假意与叛军对峙,暗中偷派一小股部队突袭洛阳,擒贼擒王!”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偷袭计划(一更)

    自从朱由检登基之后,乾清宫内就高悬着一幅局部放大版的《大明混一图》,清晰地标注着全国山川地理形势。@頂@点@小@说,李定国便指着地图,为众人详细介绍了偷袭洛阳的作战计划。

    首先他认为,叛军的构成较为复杂,既有洪承畴的洪兵,亦有洛阳官军,还有大量的流贼。这些军队在过去各有统属,甚至互为仇敌,如今虽然在名义上都听朱常洵号令,但朱常洵想把这么多军队很快整合成一支大军,显然不可能。所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叛军各部仍由原来的主将率领,分头执行不同的任务。

    而叛军也肯定知道朝廷会发兵来征讨,所以必然会以一部分兵力来阻滞官军,其余兵力则去其他地方攻城略地,以最快的速度占领尽可能多的地方,从而最大程度地削弱朝廷的实力。

    “那万一叛军偏要凑成一团,北上攻打京师呢?”孙承宗提问道。

    “以末将对李自成、张献忠等人的了解,这种可能性很小。”郝永忠发言道,“流贼的作战方针一向是避实击虚,尽可能绕开官军走,只要能不打硬仗就抢到足够的战利品,那就坚决不打硬仗。就算朱常洵或者洪承畴命令他们北上,他们也很有可能阳奉阴违。”

    李定国也接口道:“洪承畴也不大可能做出这种决定。因为圣上刚刚统率京营和边军击退了鞑子十几万大军,而叛军多是乌合之众,战斗力与鞑子不可同日而语。洪承畴向来用兵谨慎,必不敢全军冒进京师。如果他们真的来了,那倒是正中下怀,因为这样流贼就无法去劫掠其他地方,我们还可以逸待劳,发挥火器优势,一战大破叛军。”

    这番分析让众人感到心悦诚服,朱由检连连点头道:“嗯,很有道理!那么以你之见,哪股叛军会来与官军对峙,又会选择在哪里对峙呢?”

    李定国忙手指地图道:“陛下、各位大人请看:京师距襄阳近两千里,如果在两地之间划一条直线的话,这条直线所过之处基本上都是平原,利于行军。所以叛军必然会沿这条直线北进,同理,他们也会认为官军同样会沿这条直线南下。

    “而这条直线在开封府的郑州城北与黄河相交。郑州南距襄阳六百余里,北距京师将近一千三百里,西距洛阳仅二百里。如果叛军在此踞守,首先从路程上要比官军少得多,算得上以逸待劳;第二郑州一带人口稠密,便于叛军筹措粮饷;第三叛军可依托黄河天险,与官军隔河对峙;第四可以拱卫洛阳。所以如果末将是叛军主帅,多半也会选择在郑州驻军。而且很有可能是洪承畴亲自前来,因为洪兵的战斗力在叛军中是最强的。

    “而末将的计划则是将计就计,让卢总督率主力与叛军在郑州对峙,还可以佯攻几次,让叛军误以为官军一定要先拿下郑州,甚至会从洛阳调兵来协助防守。这时可派一支偏师绕道山西,从泽州府突然南下,从河南怀庆府的孟津渡穿过黄河直抵洛阳,趁守军不备一举拿下城池。”

    “定南将军这招剑走偏锋、擒贼擒王果然厉害,”袁可立听罢沉吟道,“但是为何不从郑州以北的新乡沿黄河西进,而是要绕道山西呢?”

    “这个末将倒猜出来了。”郝永忠插言道,“流贼作战虽然不行,但善用哨探,或者化装成百姓潜伏在官军控制的地区。如果叛军主力在郑州集结的话,必会派大量探子在黄河以北侦察官军动静。如果沿河西进,很快就会被发现,也就失去偷袭的突然性了。”

    李定国颔首表示认可,朱由检又皱眉道:“既然叛军推朱常洵为主,拿下洛阳象征意义当然很大。可是如果不能大量歼灭叛军的有生力量,只抢到洛阳一座城池,并无太大益处。朕甚至有一种感觉,此次叛乱,朱常洵根本就是一个被人推到前面的傀儡,即使将他生擒,也对叛军影响不大。”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王在晋突然苦笑道:“定南将军可能没好意思把话说透。陛下请恕臣直言,进行如此大规模的战役,以户部现有的粮饷,根本就无力维持军需。而朱常洵在洛阳经营数十年,富可敌国,抢先攻下洛阳,最起码可以解决粮饷问题。”

    王在晋这么一说,众人都不禁苦笑起来,朱由检也郁闷地道:“是啊,打仗就是打消耗,无粮无饷还怎么打?看来这洛阳是非打不可了。”

    李定国赶紧道:“除了获取补给以外,拿下洛阳还有一个重要的好处,那就是可以打通去关中的道路。陕西孙巡抚麾下还有解勇、左光先、贺人龙等部精兵,如能与京师官军会师,然后统一行动,对整个战局定会大有裨益。”

    接下来众人又对一些细节问题反复商议,一个多时辰以后,朱由检终于决定采纳李定国的作战计划。他当机立断道:“廷臣不懂军事,而且这个作战计划需要绝对保密,也不用再在朝会上商议了。朕意已决,三日之内便要御驾亲征。李来亨!”

    “末将在!”

    “命你为先锋,率五千轻骑兵即日开拔,火速追上卢象升的天雄军,然后徐徐前行,进抵黄河北岸!”

    “遵旨!”

    “郝永忠!”

    “末将在!”

    “你为中军主将,率一万骑兵与朕同行,三日之内务要齐备!”

    “遵旨!”

    “李定国!”

    “末将在!”

    “你为偏师主将,肩负偷袭洛阳重任。朕给你五千轻骑,够不够用?”

    “遵旨!请圣上等候末将的好消息!”

    “解胜!”

    “末将在!”

    “你负责镇守京师,务要确保京师万无一失。另外,让孟拱率五千步兵组成第一批后军,朕要让洪承畴这个老王八蛋也尝尝火炮的厉害!”

    “遵旨!”

    “孙承宗、王在晋、袁可立!”

    “臣等在!”

    “你们留在京师为朕看好这个家,要说服阁部官员,想尽一切办法筹措粮饷,保证前方军需!”

    “臣等遵旨!”

    众人皆领命而退,各自准备去了,偌大的乾清宫内顷刻间只剩下朱由检一个人。本来作战计划已经确定,他一夜未睡,也该去休息片刻。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坐在御座上陷入沉思,总觉得似乎漏掉了什么。

    突然朱由检浑身一凛,蹙眉思索片刻,嘶哑着嗓子叫道:“去诏狱把毛文龙提出来,朕要见他!”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戴罪立功(二更)

    当毛文龙换上了干净舒适的衣服,被锦衣卫和皇城警卫团的战士引导着进入东华门时,清晨的阳光已经洒遍紫禁城,雪后初晴的皇宫更显气象庄严。毛文龙穿行在金碧辉煌的宫阙之中,贪婪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须臾已至乾清宫外,旨意叫毛文龙独自觐见。毛文龙便诚惶诚恐地迈步入殿,连头也不敢抬,没走两步便跪倒高呼道:“罪臣毛文龙奉旨觐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御座上的朱由检却半晌没有开口,毛文龙自然也不敢起来。殿内一片寂静,简直连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毛文龙猜不透皇帝为何要召见自己,心情自是忐忑不安,只觉得心脏已经快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

    “毛文龙,朕与你是老相识了。”朱由检终于徐徐开口道。

    毛文龙当然知道朱由检是指昔日流落皮岛,冒充道士哄骗自己的那段往事,额头冷汗更是涔涔而下,连连向上磕头道:“罪臣有眼无珠,冒犯天颜,罪该万死!”

    “你确实该死。”朱由检冷冷地道,“不过你该死并不是因为不认识朕,而是你身为一镇总兵,竟把官军视为你个人的私物,国家大事反而成为你买功邀赏的道具!袁崇焕参你十二条大罪,朕看就算不是条条属实,你犯了七八条总是有的。从里面挑出任何一条,你都难逃死罪,朕没冤枉你吧?”

    毛文龙登时面如死灰,心想皇帝终于要跟自己算总账了。此时身处皇宫,殿外侍卫林立,他当然插翅也难逃脱,只得嘶哑着嗓子哀求道:“臣罪不容诛,只求陛下看在臣出镇东江多年,不无微功的份上,只杀臣一人,放过臣的家人…”说着说着,竟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哼哼,杀人如麻、连贼酋努尔哈赤都不放在眼里的毛总兵,竟然也有害怕的时候?”朱由检嘲讽地笑了笑,随即正色道,“害怕就对了,你要知道,你的兵权、地位,都是国家和朝廷给的。什么时候你背叛国家,什么时候朕就可以剥夺你拥有的一切,包括你的性命。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朕也不会放过你!不单是你,每一个官员都应该时时怀凛凛之心,对国家和百姓心存敬畏!”

    毛文龙被朱由检训得通体是汗,连大气也不敢出。末了朱由检疾言厉色地道:“现在除了那十二条大罪之外,你的罪责又增加了一条。毛承禄、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等人皆已投降满清,你身为主将,驭下不严,致有此变,朕该不该治你的罪?”

    毛文龙此时已经快吓瘫了,小声嘟囔了几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朱由检的脸色却和缓了下来,仰天长叹道:“这个不用你说朕也知道,朕不会因为你有罪,就连你立过的功勋都不承认了。东江镇是你打出来的;奇袭金州,老奴授首,不管朝臣是否承认,朕是亲眼目睹,这件功劳自然也是你的。另外,昨天若不是你说出梦宜师太所中为何毒,恐怕师太早已丧命,皇后必会伤心欲绝。这样吧,朕再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你若能好好把握,戴罪立功,前罪或可一笔勾销;如仍心存侥幸,阳奉阴违,朕便杀你个二罪归一!”

    毛文龙闻言大喜,如同溺水者抓住了一根稻草,猛磕响头道:“罪臣自当肝脑涂地,以报陛下圣恩之万一!”

    “你大概也知道,此前鞑子大举入寇,在京师城下铩羽而归。”朱由检缓缓地道,“但朕知鞑子必会报复,与其坐等他们杀过来,倒不如朕先派一小股部队,现在就去骚扰他们,让他们坐卧不宁,寝食难安,延缓入寇的步伐。你在辽东多年,熟知当地地理气候、风土人情,朕想让你做这支部队的主将,你肯不肯?”

    毛文龙一听这正是自己擅长做的事,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道:“臣遵旨!吾皇万岁,万万岁!”

    “你先别忙着谢恩,先把你的作战方略给朕说说。”朱由检仍是面无表情地道。

    毛文龙当然不肯错过这个表现自己的机会,沉吟片刻便道:“臣想请陛下拨给臣一支骑兵,人数不用多,五百就足够了。鞑子的八旗制度是出则为兵,入则为民,现在正值隆冬,鞑子又刚退回辽东,肯定解散各回各家了。臣的想法是,率领这五百骑兵从锦州以西插入辽东腹地,沿途一路袭击,最后穿入朝鲜境内,寻机从铁山乘船回皮岛,再从皮岛返回。”

    “五百骑兵就可以么?”朱由检沉吟道,“而且以你这种战法,其他各路官军不可能给你任何支援,你孤军深入,一旦被鞑子包围,断无逃生之理。”

    “陛下放心,”毛文龙忙奏道,“辽东地广人稀,当年臣手下仅有一百九十人,素质良莠不齐,照样游刃有余,何况是五百精骑?臣不要粮饷,亦不需后援,不过…”

    “不过什么?讲!”朱由检目光炯炯地盯着毛文龙道。

    “不过这五百骑兵必须绝对听命于臣。”毛文龙观察着朱由检的神色道,“臣要他们进,他们便进,要他们退,他们便退;要他们杀人防火,他们就得杀人放火。臣实不敢欺瞒陛下,臣这一招便是以战养战,否则军需从何处来?只是辽东汉人亦为我大明子民,臣…”

    “朕明白你的意思了。”朱由检面容冷峻地点头道,“朕允你所请,给你绝对指挥权,山海关之外,你可便宜行事。”

    毛文龙大喜过望,刚要叩头谢恩,朱由检又止住他道:“毛文龙,朕还想提醒你一句。努尔哈赤是死在你手上,你应该知道如果落到满清手上,你会是什么下场吧?”

    毛文龙当然知道朱由检这是警告自己绝对不能投降满清,浑身一凛,诚惶诚恐地道:“臣岂敢自投罗网!”

    望着毛文龙远去的背影,朱由检透了口气,突然叫道:“石春虎!”

    一直隐身于后殿的锦衣卫千户石春虎忙上前应道:“末将在!”

    “你跟毛文龙一起去。”朱由检双眉紧锁道,“一是历练一下,将来说不定你也是领兵的大将;二是监督毛文龙,平时你要完全听命于他,可是他若想通敌叛国,你可先斩后奏!”

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流贼的优势(一更)

    对于大明王朝来说,天启六年真是一个多事之秋。≧頂點小說,先是正月初一天降陨石,造成王恭厂大爆炸,导致熹宗驾崩、崇祯继位;紧接着阉党倒台、弃守辽东、满清入寇…影响历史走向的大事一件接着一件。

    好不容易快到年底,洛阳的福王又勾结洪承畴、白莲教及流贼,发动了声势浩大的叛乱。在白莲教的预先安排下,崇祯皇帝遇刺身亡的谣言从潭柘寺之变那一天就在全国各地、尤其是黄河以南的广大地区流传,而且愈演愈烈。

    做为叛军主力的洪兵,则浩浩荡荡地从襄阳北上,欲正式拥立朱常洵为新君,甚至连新年号和朱由检的谥号都取好了。新年号定为“弘光”,朱由检的皇帝名号则被“废除”,改为“秦厉王”。

    “厉”是典型的恶谥,按照君王谥法,杀戮无辜曰厉,暴虐无亲曰厉,愎狠无礼曰厉,扶邪违正曰厉,长舌阶祸曰厉。这是把朱由检等同于历史上著名的暴君周厉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朝廷方面也反应迅速,由于及时接到成基命和窦名望的飞鸽传书,朱由检当天即决定御驾亲征,并连连调兵遣将。京师再度进入戒严状态,外城十二门中有九座暂时封闭,保持开放的太平门、永定门和北极门也要进行极其严格的盘查。整整两天时间,这三座城门都在不停地进出官军,进行皇帝亲征前的最后准备。

    可尽管大半个中国已经乱了起来,早些时候从京师开拔的新任三边总督卢象升和他的天雄军,却对眼下的局势一无所知,仍在按照既定的速度向襄阳赶路,每天行军一百五十多里,如今已经来到北直隶大名府,距离京师已有八百多里了。

    其实这并不奇怪,虽然天雄军中也配备了信鸽,但由于是在移动过程中,卢象升只能向京师发信。除非大军停下,否则是接不到信的。

    而且卢象升深感圣恩,急于赶赴襄阳与洪承畴交接,而后在任上大展身手,所以沿途路过保定、定州、真定等府,天雄军也绕城而过,入夜便在野外扎营露宿,天不明即拔营起寨。如果他走得慢一些,晚两天进入真定,反而能从京师的飞鸽传书中获知洪承畴造反的消息。

    这一日天气难得放晴,卢象升骑着朱由检赐回给他的宝马五明骥,遥望前方隐约可见的大名府城,心中不禁感慨万千。在被朱由检调至宣府之前,他已在大名做了好几年的知府,对这里的每一座村庄、每一条河流都非常熟悉,他麾下的天雄军,也大部分是从大名以及附近的广平府等地招募的。

    如今故地重游,固然有仕途顺利的意气风发,然而沿途所见,尽是一派萧瑟,也让卢象升的心情格外沉重。满清入寇再加上寒冬提前到来,使得本不富裕的当地百姓日子更加难过,他不由得想起自己上任之初对大名百姓许下的承诺:“给本官三年时间,定要让大名老有所终、幼有所养,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现在看来,自己的承诺是彻底落空了。卢象升不禁长叹一声道:“我愧对大名百姓啊!不知何时才能海内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在五明骥的侧后方,则是刚刚划归卢象升节制的关宁铁骑将领曹文诏、曹变蛟叔侄。其实按照品级,曹文诏刚刚升任副总兵官,是正二品;卢象升这个三边总督是从二品,曹文诏比卢象升级别还高半级。但明朝一向以文制武,朱由检也无意改变这个国策,所以曹文诏对卢象升还是毕恭毕敬。

    见卢象升感慨,曹文诏忙笑道:“总督大人,依末将愚见,这一天不会太远啦!当今圣上可是有道明君,而且登基不到一年,已经御驾亲征两次,打得鞑子吃了大亏。如今又派总督大人剿灭流贼,只要流贼一灭,朝廷就可以一心一意地经营辽东,局面很快就会大有改观吧!”

    卢象升则摇头苦笑道:“曹将军,学生当然也是如此想,可是你没和流贼打过交道,他们可不是那么容易剿灭的!”

    这几日接触下来,曹文诏和曹变蛟都了解了卢象升的为人。他虽然治军极严,令出必行,但同时又爱兵如子,饮食住宿等一切标准均与普通士卒完全相同。而且平易近人,记忆力极佳,几千名天雄军,竟有大半他都能叫得上名字来。有如此主帅,将士焉能不效死力。

    曹变蛟到底年轻气盛,又知道卢象升不端架子,便笑嘻嘻地问道:“总督大人,难道流贼都是三头六臂,比鞑子还厉害么?”

    “小曹将军,流贼的厉害,并不在于他们能作战。”卢象升肃容道,“恰恰相反,流贼多是乌合之众,打起仗来毫无章法,往往一触即溃。但是他们有三大优势,却是官军所不具备的。”

    见曹氏叔侄二人认真倾听,卢象升也知无不言道:“第一,流贼人多。各地卫所官军,多的能有几千人就不错了,除去老弱士卒,真正能作战的也没多少。而流贼则动辄聚集数十头目的全体部下一起行动,初时往往只有马贼数十,然俄尔数百,俄尔数千,倏忽之间,老营俱至,常有数万之众。攻陷一地之后,则会裹挟更多百姓加入,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第二,流贼大多乘马,来去如风,官军则受到卫所辖区限制,胜流贼易,将其全歼难上加难。然若不将其斩草除根,尤其是消灭流贼头领,就算是大获全胜,杀贼十九,剩下的那一小点过不了几个月,就又死灰复燃。

    “第三,官军作战需要粮饷,可是流贼不需要,因为他们可以抢。流贼所过之处十室九空,非十年不能恢复元气,更不要说上缴田赋。而越收不上来赋税,户部就越没钱,越没钱就越无法养住官军。朝廷剿贼数年而流贼益强,道理就在于此。”

    二将听罢均义愤填膺,曹变蛟恨声道:“这流贼太可恶了!总督大人,您就敲好吧,只要让关宁铁骑碰上这些卑鄙无耻之徒…”

    正说到这里,前方突然传来一片鼓噪之声。卢象升立即警觉道:“莫非是流贼?全军准备战斗!”

    “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回家卖红薯(二更)

    情况不明,卢象升立即命令全军列阵严阵以待。△¢頂點小說,曹氏叔侄率领五百关宁铁骑位于最前,等那帮鼓噪的人渐渐接近,曹变蛟却差点没捧腹大笑起来:这是一支什么部队?

    只见这支部队清一色全是步行,身上也没有盔甲,最奇怪的是连件像样的兵器都没有,大多是木棍、铁锨,甚至还有扒粪用的粪耙子。而且也全无阵形,只是乱糟糟地向前冲,士气倒是很高昂,一个个拧眉瞪眼,真是一副拼命的架势。

    “总督大人,这就是流贼?”曹变蛟实在憋不住了,笑问卢象升,“这样的流贼,我们五百关宁铁骑收拾他五万人也不在话下!”

    卢象升也是一怔,凝神仔细看了一会儿,却释然笑道:“不是流贼,是大名府的老百姓。”

    说着便催动五明骥上前,离着老远便挥手高声叫道:“各位父老请勿误会,我们全是官军,卢象升在此!”

    这“卢象升”三个字好像有一种魔力,数百名老百姓听到这名字先是一愣,随即纷纷扔掉兵器,就地跪倒含泪高呼道:“卢青天呀,您老人家可回来啦!”

    卢象升等人不明其故,忙吩咐将士们收回兵器,缓缓上前。这时对面的百姓已经迎了上来,为首的是一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者,卢象升一看便喜道:“这不是姚老夫子么?”

    “知府大人!”老者抢前两步就要给卢象升大礼参拜,卢象升忙跳下马去双手搀住。

    老者牵着卢象升的手,满含热泪地望着他道:“知府大人…啊不,想必您现在已经高升了,老朽过去叫惯了知府大人,一时竟改不过来了!”

    “我们卢大人刚被圣上晋为三边总督。”卢象升的中军官杨陆凯也与这老者熟识,善意地提醒道。

    “嘿!恭喜大人,看来当今天子真是明君啊!”老者感慨地道,“卢大人在这小小的大名当了好几年知府,若换了别的官早升上去了。可是卢大人生性耿直,一心为民,从来不懂得巴结上峰,结果迟迟不能升官。现在终于遇到明主了,大人必能大展宏图,全大名府百姓欣慰之至!咦,您身后这两位,还有这五百铁骑是?”

    卢象升不好对老者明说自己的任务,只简单地介绍道:“这两位是曹文诏、曹变蛟二位将军,后面的五百骑兵是‘关宁铁骑’。”

    “哦!久闻大名!”老者惊喜地道,“关宁铁骑忠心护主、屡挫鞑虏,民间说书的都编成故事了,但凡我大明百姓,谁人不知!”

    卢象升又对曹氏叔侄介绍那老者道:“这位老先生姓姚,名讳上东下照,乃是大名府知名学者。前些年学生在大名为官时,多亏姚老夫子多方奔走联络,才帮学生组建起这支‘天雄军’来。”

    这时城中百姓已经得知来的是卢象升的天雄军,早大开城门迎了出来。天雄军中的将士很多都是大名人,现在就等于是回家探亲了,抬眼望去,到处都是亲朋好友,军民无不欣喜若狂,欢声雷动。

    卢象升一行便被百姓不由分说簇拥着进了大名府,他边走边有些不安地道:“姚老夫子,学生有皇命在身,时间紧迫,原是不宜进城的。不过既然来了,也想见见现任知府,呈上兵部行文,支应些粮草再走。却为何不见府衙中人?”

    “嘿,别提啦!”一说到这个话题,姚东照登时怒气冲冲地道,“那个知府跑啦!”

    卢象升等人闻言皆大吃一惊,忙细问其故,姚东照便一五一十地介绍起来。

    原来卢象升被紧急调任宣府巡抚后,新任的这位知府名叫张缙彦,行事作派却与卢象升大不相同。此人只喜寄情山水,公事一概不问,更别说像卢象升那样主动募兵追剿流贼了。

    而且张缙彦胆小如鼠,两个多月前满清大举入寇时,他就想撇下全城百姓逃跑,只因清军没有越过保定府,他这才留了下来。

    可是好景不长,数日之前,突然流言大起,说皇帝朱由检因为行事暴戾,引发公愤,在潭柘寺被人刺杀了,各地文武官员公推洛阳福王继位。很快便有不明身份的人找到府衙,要求张缙彦向福王效忠。张缙彦并不傻,他当然知道福王根本没有资格继承皇位,但万一福王真的登基,他没有拥立,那可就是祸灭九族的大罪。于是这家伙干脆来了个脚底抹油,借口“丁忧”,也不待吏部批准,便卷铺盖逃回原籍去了。

    曹变蛟听罢不禁怒骂道:“这叫什么父母官,一出事自己先跑?不过跑了也好,圣上亲口对我说过,‘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众人听了不禁侧目,一是觉得此语颇为俚俗,不该从皇帝口中说出;二是也不知道“红薯”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卢象升并未注意这些,他又问姚东照:“刚才老先生引着那么多百姓出城,还拿着棍棒等物,却又有何缘故?”

    姚东照赶紧道:“学生真是老糊涂了,差点忘了说这件大事!总督大人,近日邯郸马服山上的土匪非常猖獗,已经连抢了附近好几个县的几十个村子,近日又放出话来要来大名抢掠。现在知府不在,府衙群龙无首,学生觉得不能让这班土匪如此轻易地得逞,这才组织了数百人准备迎击。刚才听见北面马蹄声响,还以为是土匪来了,望总督大人恕罪!”

    “哦?”卢象升蹙眉道,“学生任知府时,没听说马服山上还有土匪啊?”

    “这股土匪来的时间并不长,只有几个月,彼时大人已经离任,所以不知。”姚东照道,“据说匪首叫‘钻天猴’,手下有千余土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卢象升还没说话,曹变蛟却来了精神问道:“老人家,你说这帮土匪经常离开山寨,来平原地区打劫?”

    “正是,两天前还在临漳!”

    曹变蛟立即兴奋地向卢象升请示:“总督大人,要不要端了这股土匪?”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广平府(二更)

    曹变蛟与曹文诏、杨陆凯分兵后,率领二百铁骑马不停蹄,径直穿过魏县与肥乡县,不到傍晚已经抵达广平府城外。

    广平府是北直隶八府之一,规模堪比保定、河间等府,城墙也修得高大雄伟。但现在还没到关城门的时间,广平府却四门紧闭。曹变蛟想着向守城士卒探问一下有关土匪的事情,没想到二百骑兵刚来到城外,城头却悬起白旗,有人高声喊道:“各位好汉高抬贵手,千万不要攻城!要多少粮食银两,你们说个数,知府大人尽量给你们凑出来,从城上系下去…”

    曹变蛟听了哭笑不得,大吼一声道:“住口!我们不是什么好汉,我们是官军!谁是守城主官,赶快出来答话!”

    孰料喊了半天也无人应声,曹变蛟正等得焦躁,只听城楼上一声清咳,一人打着官腔问道:“城下官军是哪里来的?谁是主将?”

    曹变蛟抬头看时,见一人头戴乌纱帽,身穿青色官服,胸前是白鹇补子,便知对方必是广平府知府了。

    原来明代对不同官品的官服有严格的规定,一至四品官官服为大红色,五至七品官为青色,七品以下为绿色。胸前的补子图案,有爵位者为麒麟,文官一品为仙鹤,二品为锦鸡,三品为孔雀,四品为云雁,五品为白鹇。而广平府最大的文官就是知府,为正五品,所以曹变蛟也不敢造次,在马上抱拳行礼道:“末将三边总督卢象升帐下参将曹变蛟,参见知府大人!”

    这位知府却是官架子十足,只轻轻哼了一声,便语带不满地道:“本官是广平知府刘养粹。曹参将此来为何?”

    曹变蛟忙答道:“总督大人奉旨南行路过大名府,听说附近有土匪出没,特命末将前来剿匪。”

    他本以为说完这番话,这个刘知府肯定会感激不尽,就算不开城门放他们入城,最起码也得提供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孰料刘养粹却把脸一沉道:“卢总督既是奉旨路过,何必多管闲事?我广平府没有匪患,还请曹参将速回!”

    这句话可把关宁铁骑的将士气坏了,有些脾气不好的已经开始破口大骂:“放你娘的屁!刚才是谁吓得连头都不敢露,一口一个好汉,又要粮食又送银子,跟三孙子似的!怎么,现在知道我们不是土匪,又神气起来了?”

    曹变蛟也觉得心中十分窝火,然而他毕竟是将领,比普通战士城府要深一些,忙向上拱手道:“刘大人此言差矣。总督大人是奉旨追剿流贼,然贼匪本为一家,焉有路过而不剿之理,这怎么能叫多管闲事呢…”

    还没等他说完,刘养粹却勃然大怒道:“住口!你一个小小参将,竟敢指责本官?本官对卢象升可太了解了,他在大名当了几年知府,给我们广平府惹的麻烦还少么?别以为现在他升官了就可以对本官发号施令,本官的上峰是保定巡抚,还轮不到他卢象升来指手画脚!这里没有什么土匪,现在天色已晚,尔若还不撤兵,本官倒要把你当作土匪,开弓放箭了!”

    就算曹变蛟脾气再好,也受不了这种平白无故的责难,当即向城上沉声道:“刘知府,末将此来是奉命剿匪,你既不愿协助,末将也不强人所难。不过刘大人,连大名府的百姓都知道广平府城西的马服山上有土匪,你硬说没有,不知道是睁眼瞎呢,还是装聋作哑?”

    关宁铁骑的将士们立即哄堂大笑起来,刘养粹气得指着曹变蛟大骂道:“你…你好大胆子,竟敢羞辱本官!你等着,本官非狠狠参你一本不可!”

    “刘大人尽管参奏,末将还要去剿匪,恕不奉陪了!”曹变蛟强压怒火向城上一拱手,随即率领关宁铁骑继续向西赶路。

    孰料在经过广平府西城门外时,突然从城墙上蹿出一个半大孩子来。众人不禁一阵惊呼,因为广平府城墙高达数丈,直接跳下来还不摔死?

    仔细一看才明白,这孩子并不是直接跳下,而是用手扒着城砖的缝隙,从城上攀援而下。其身手的灵活程度,连关宁铁骑的战士们也感到敬佩。

    守城士卒发现这孩子翻城墙出城后,先是大声喝斥,然而那孩子连理也不理,双脚着地后,便向关宁铁骑这边发足狂奔而来。这时竟有士卒向他开弓放箭,第一箭就差点射中他的小腿,幸亏他跑得快才幸免于难。

    这回曹变蛟可真火大了,他向城头怒吼一声道:“他还是个孩子!再说他犯了什么错,尔等竟忍心伤他性命?”

    可是城头的士卒仍再次开弓,准备继续放箭。曹变蛟怒不可遏,抬手便是一箭。他是关宁铁骑的副将,武艺仅次于叔父曹文诏,这一箭岂同小可,真是疾如流星快似闪电,正钉在那拉弓的士卒发髻上。吓得那人“妈呀”一声扔弓便跑,那孩子便趁着这功夫向曹变蛟狂奔而来,边跑边气喘吁吁地高呼道:“等等我!”

    曹变蛟情知有异,便勒马等这孩子跑到马前。只见他看年龄不过十一二岁,身上的衣衫也很单薄,脸蛋冻得红红的,却很在意自己的仪容,先止步喘息片刻,整理了一下衣服才开口道:“学生吕元声,字闻正,见过参将大人!”

    众将士都被这个小大人给逗笑了,曹变蛟也笑着问道:“不必多礼,你见本将有何要事,还非得跳城跑出来?”

    这个叫吕元声的孩子却是一脸认真地道:“参将大人,你们真是来剿匪的么?学生知道哪里有土匪!”

    “哦?”曹变蛟精神一振,忙问道,“在哪里?”

    “就在城西四十里的黄粱梦镇!”吕元声急切地道,“学生就是那里人,愿为参将大人带路!”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黄粱梦镇(一更)

    在赶赴黄粱梦镇的路上,曹变蛟才从吕元声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吕元声的家族为黄粱梦镇的望族,也可以说是书香世家。别看他今年只有十一岁,却是从四岁起就开始进私塾读书,九岁就通过了县试和府试,成为了童生。而只有成为童生,才有参加院试的资格,院试再通过后成为生员,也就是俗称的秀才。很多人读了一辈子书,却连童生都当不上。从这个角度来讲,吕元声也算得上是一名神童了。

    但是吕元声又与那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不同,别看年纪小,却颇为关心时事,对大明帝国内忧外患的局面十分忧心。别人读书就是从早读到晚,他却在早晚各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打拳踢腿,甚至是游泳爬树。

    他父亲以为他是年幼贪玩,也曾责骂他,但吕元声却道:“古之国士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方今海内不宁,书生亦当执剑卫国。”一个孩童嘴里能说出这番话来,父亲当然大为称奇,也就不再约束他了。

    本来这样的日子还算太平,可是三天之前,突然镇子上来了大批土匪,足有三百多人。

    广平府西临太行山脉,百十年来山中闹土匪就没断过,多是些穷苦百姓走投无路落草为寇。若细论起来,还有不少是本地人,自然免不了沾亲带故。黄粱梦镇过去也来过土匪,但从不杀人,不过是索要钱粮,要完就走。吕家在黄粱梦镇是大户,几次来土匪都是他家打发了,因此这次也没太当回事,觉得几十石粮食、几十两银子也就差不多了。

    孰料这次来的土匪却完全不同,很多都脸生得很,一看就不是本地人。他们也不费劲索要,而是直接把镇子给占领了,占领之后就挨家挨户抢粮食和银子,遇到有些姿色的妇女甚至要银辱一番,谁敢反抗立刻就砍头,半天时间就杀了几十人,气焰简直嚣张到了极点。

    而最为奇怪的是,这帮土匪竟然说自己是官军,是奉了福王千岁的命令来接管广平府的。而且要强迫全镇十五岁以上的男子加入白莲教,说是什么“国教”,谁敢不从也是格杀勿论。慑于这伙强人的银威,村民们只好纷纷入教。

    吕元声别看人小,胆子却大得很。他利用自己年纪小、匪徒对他不怎么留意的机会,偷着溜出黄粱梦镇,步行四十里赶到东平府送信。原指望知府刘养粹立刻发兵剿匪,哪知刘养粹见他是个孩子,压根就不信,直接把他从衙门里赶了出去,急得吕元声大哭一场。

    结果转过天来,这伙胆大妄为的匪徒竟然派出几十人来到东平府城下,咋咋呼呼地作势攻城。刘养粹别看官架子大得很,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广平府的卫所官军也从来没打过仗,一看底下的人拧眉瞪眼拿刀动枪,早吓得麻爪了,哪敢出城迎敌?

    刘养粹只得紧闭四门,又命人从银库中取出纹银五百两,从城头系了下去。那伙匪徒得了银子方才撤退,还扬言改日再来,若还敢不开城门,定要攻破城池,杀个鸡犬不留。

    曹变蛟听罢肺都快气炸了,一时没忍住便用辽东方言大骂道:“妈拉个巴子的,这是什么鸟官?还想参我,我回去禀报总督大人,非得把这瘪犊子参倒不可!对了小兄弟,黄粱梦镇的土匪到底有多少人,多少战马,在镇子上是怎么住的?有没有火器?”

    吕元声忙道:“总共有三百五十人左右,战马不多,只有二十多匹,也没看见鸟铳之类的火器。镇子上有一座吕仙祠,土匪们把里面的道士全赶出来,他们驻扎在那里。另外镇子通向外村的四个大路口也都有土匪把守,三天前我是趁天黑从地里爬了一大截才跑出来的。”

    说话间,四十里路程已经眨眼而过,夜色也越来越浓了。突然吕元声指着前面夜幕下的一座镇子道:“那就是黄粱梦镇了。”

    曹变蛟立即命令二百铁骑停止前进,观察了一下地形,便叫来四名百户道:“总督大人和叔父委本将重任,这也是本将第一次独立指挥作战,你们可得打漂亮点,不但要全歼匪众,还要尽量做到零伤亡,方显我们关宁铁骑的本领!我看黄粱梦镇并不大,土匪对我们赶来也一无所知,不如分一百骑四面围住,本将亲率一百骑直冲进去,来回呐喊厮杀。土匪定会惊慌失措而弃镇逃出,那时你们给本将盯紧了,一个也不能放跑!”

    “遵令!”四名百户轰然领命,立即各率领二十五名骑兵四散分开。曹变蛟又对吕元声笑道:“小兄弟,多亏了你,本将才能这么轻松就找到这股土匪。你且在这里稍等,一会儿战斗结束,我再派人来送你回家。”

    吕元声一听就急道:“将军大人,让学生和您一起杀贼吧!我身手灵活得很,您看我从城墙上往下爬,一百个人里也未必有一个人能做得到…”

    “小兄弟,这不是比较身手武艺,这是打仗!”曹变蛟当即把脸沉了下来,“你年龄太小,无论如何不能上阵。来人,留一个人在这里陪他,勿要让他乱跑!”

    说罢曹变蛟便不再理会吕元声,率一百铁骑悄悄接近镇子,果然见东镇口影影绰绰有灯火闪动,看来是土匪在此值夜。

    “妈拉个巴子的,还知道放哨!”曹变蛟轻蔑地骂了声道,“你们都准备好了没有?一会儿都给我玩命喊杀,老百姓听见了肯定不敢出门,凡是出来的都是土匪,格杀勿论!”

    这时一百名关宁铁骑各自高举沉重的兵器,示意已经准备好冲锋。曹变蛟满意地点点头,突然将手中镔铁长矛往天上一举,炸雷般吼了声:“冲!”

    顷刻之间,一百名重甲骑兵同时呐喊,在寂静的冬夜中,无异于炸响了一声巨雷。伴随着这惊天动地的呐喊,关宁铁骑催动战马,开始向东镇口发动冲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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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重征天下介绍:
崇祯:重征天下是饱吹饿唱写的历史传奇类小说....一个屌丝青年穿越到了明末,不幸成为了尚未登基的亡国之君--崇祯。在那个波云诡谲、动荡不安的时代,他如何挑战宿命,完成自我的救赎?手无缚鸡之力、没有逆天科技,他又如何转动历史的车轮,书写属于自己的传奇?且看《崇祯:重征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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