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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饱吹饿唱     崇祯:重征天下txt下载     崇祯:重征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四十六章 双簧表演

    就在戚美凤决定起兵勤王的同时,朱由检也在酣睡中被红娘子轻轻摇醒。他悚然一惊坐了起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万岁,已是辰时一刻,该上早朝了。”红娘子不无心疼地道。

    朱由检心中暗骂:这太祖皇帝朱元璋哪都好,就是有些农民习气不改,早朝的时间定得也太早了!辰时一刻,按现代时间不过是清晨五点半,哥在前世可是经常睡到**点钟啊!

    可当了皇帝自然身不由己,朱由检也只得揉着熬得通红的双眼起身,匆匆穿衣洗漱,不到五分钟就端出了一副君临天下的架子来。在对红娘子嘱咐一番后,朱由检推门出殿,狠狠吸了一口凛冽清新的空气,头脑立即清醒起来,对恭候多时的王承恩等太监道:“去上朝吧。”

    “万岁爷起驾乾清宫了!”王承恩扯着脖子高喊一声,朱由检随即乘上八人抬的大轿,孤独地赶赴乾清宫,心里想着今天又有哪些心怀叵测的家伙,要上些什么狗屁奏章呢?

    由于尚未举行熹宗的出灵大礼,紫禁城现在还是到处挂孝,沉浸在一片白色海洋里。不过乾清宫是举行日常朝会的地方,灵柩不能在此久停,已经暂移到奉先殿去了。

    见朱由检的御驾逶迤而来,在此恭候多时的数百位朝臣轰然跪倒,山呼万岁。待朱由检升座,却仅有数十位四品以上官员有资格进入大殿内奏事,余者非奉诏不得擅入,只能在清晨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这几日朱由检每天都按时上朝,看起来比荒于嬉戏而屡屡不上朝的天启是强多了。但大臣们都知道,这位崇祯爷不过是个应声筒,但凡内阁、都察院及六部官员按照魏忠贤的意思上的奏折,他基本上还未听完,就一概诏准,上朝也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

    今天也是如此,黄立极等内阁辅臣先是禀报了熹宗皇帝的丧礼筹备情况,又议了册封蕊儿为皇后,以及追谥朱由检的生母刘氏为“孝纯皇太后”的事宜,最后还建议张太后应立即“移宫”,也就是搬出坤宁宫,挪到较为僻静的其他宫殿去。

    这些事情虽也算是大事,但不过是皇帝的家事而已。而那些真正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奏折,却早在魏忠贤的授意下,由内阁写出“票拟”,只等朱由检一点头,便至司礼监用印生效。

    朱由检虽然心中暗恨,可也只得隐忍不发,一律点头同意。这里面就包括嘉奖南京守备太监管宁、加宁国公魏良卿为太师等一系列阉党成员的自我封赏行为。

    朱由检不禁暗悔,当时天启弥留之际连下圣旨,自己就忘了恳求他把朱存棋与自己的婚事也以圣旨的形式定下来。结果导致先前的指婚依然有效。幸亏因为天启驾崩,所有婚娶一律暂停三月,否则朱存棋现在就得嫁给魏良卿了。说起来,这也是朱由检急于扳倒魏忠贤的原因之一,他可不想坐在皇帝的御座上,却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

    不过对于让张太后“移宫”的奏请,朱由检却沉吟半晌道:“先帝刚刚驾崩,太后伤心欲绝,此时移宫未免不近人情。容后再议吧。”

    黄立极等人本就是趋炎附势的懦弱之徒,见朱由检的语气不容置疑,倒也不敢争辩。朱由检望着满殿道貌岸然却各自心怀鬼胎的朝臣,厌恶得一秒钟也不愿多待下去,刚想退朝,却见一人犹豫再三,终于鼓足勇气出班奏道:“臣右副都御史杨所修,劾兵部尚书崔呈秀、工部尚书李养德、太仆寺少卿陈殷,及吏部尚书周应秋,有奏本在此,请陛下御览!”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杨所修要弹劾的这几人,全是阉党的骨干分子,尤其是崔呈秀,更是魏忠贤手下第一得力干将,号称阉党“五虎”之首。这杨所修难道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公开与阉党作对?更或是有人指使?

    朱由检也吃了一惊,现在他势单力孤,秦兵未到,可绝不是与阉党公开翻脸的好时机。况且这杨所修,他在这几天翻阅往年奏章的时候,也看到过他的奏章,感觉此人应该和阉党是一路人,不过是个趋炎附势之辈,怎么今天这么有种,竟在朝会上公然弹劾崔呈秀?

    朱由检不禁仔细打量起杨所修来。这一打量不要紧,他敏锐地发现,杨所修突然与离他不远的崔呈秀隐秘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朱由检登时有几分醒悟,一边翻阅奏折,一边听杨所修侃侃而言,心中愈发豁亮,不禁暗暗冷笑。原来这杨所修并非参奏几人有什么贪赃枉法之事,而是讲这几人父母亡故,本应“丁忧”,也就是回家守丧三年;却由于天启“夺情起复”,得以继续做官。大明以孝治天下,此举有违纲常,望皇帝令这几人辞官回籍。而周应秋身为吏部尚书,此事由他主管,他有失察之过,也应贬斥。

    朱由检此时心中已如明镜一般,暗想这杨所修明明与阉党中人是一丘之貉,却上了这道避重就轻的奏折,真正的用意无非是试探自己。如果自己急于除掉这几个魏忠贤的爪牙而准奏,那么这几人只是暂时丁忧,而并非因罪罢官,将来还可以起复。如此一来,就会立即引起魏忠贤的警惕,说不定还会迫他铤而走险对付自己。

    而如果自己不准奏,却也对杨所修责罚不得,因为他讲的是“孝道”,让人无可诘责。总之准奏与否,杨所修都立于不败之地,既可在表面上撇清与崔呈秀等人的关系,又不会给崔呈秀等阉党分子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打击,真可谓是机关算尽。

    想到这里,朱由检轻描淡写地道:“既是先帝夺情,并非崔卿等人之过。杨所修无事生非,还不速速退下。”

    说这话的时候,朱由检的眼角余光却死死地锁定了崔呈秀。只见他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却也出班跪倒奏请辞官。朱由检心中更加笃定,坚决不允,又申斥了杨所修几句,才宣布散朝,快步走出乾清宫。

    观看了这场精彩而又卑鄙的双簧表演,朱由检身心俱疲,用力地吸了几口空气,才觉得胸中郁闷之气稍稍散去。不知飞鸽传书传到没有,解胜他们能不能猜出自己的谜题,火速来京勤王?只有那时,才可以将这帮宵小之徒一网打尽!眼下则只能忍耐,也许还得忍耐很长时间!

第七百四十七章 手炉传信

    散朝之后,不过刚刚卯时正,也就是早上七点左右,天光还没有完全大亮呢。朱由检二话不说就回文华殿睡了个回笼觉,一方面是为了制造“皇帝懒散”的假象,另一方面,又熬了一个通宵,他也确实是极度疲乏了。

    当然,由于大事压在心头,这个觉也没法睡踏实,只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朱由检就被噩梦惊醒了。接下来就是每日千篇一律的几件事:至奉先殿为天启守灵、向刘昭妃问安、向张太后问安。

    这个时代最讲究一个“礼”字,皇家犹然。皇帝不论做任何事,大到朝会典礼,小到吃喝拉撒,都有一套华丽而繁琐的程序。就拿“问安”来说,朱由检须得在宫门十步之外下轿,以示恭敬之意;然后由贴身太监高声唱道:“万岁给皇祖太妃请安了!”然后才开启宫门,放朱由检进去,只在院落中叩拜一下,包括跪的姿势都有讲究。

    太妃则并不出迎,只在殿内由宫女传话,翻过来掉过去也只是“皇帝辛苦了,保重龙体”之类的话;朱由检再谢恩叩拜,倒着退出宫门,太监高喊一声:“万岁起驾了!”并由负责“起居注”的太监当场记录:“某月某日某时,上谒某宫问安太妃。”

    这一套程序下来,至少也得折腾十几分钟,大把的时间就在这种看似隆重,实则却毫无意义的礼仪中被浪费掉了。幸亏朱由检现在也无事可做,否则真要被这种规矩折磨得抓狂了。

    向太妃问安毕,就该向张太后问安了。其实朱由检是很想和这位皇嫂好好促膝长谈一次的,但碍于礼制,也只能和太妃那里一样循规蹈矩。是以尽管每天都要来坤宁宫,朱由检和张太后却一句有用的话都没说过。

    今天又是如此。朱由检叩拜已毕,见坤宁宫的宫女正大包小包地收拾东西,看来张太后知道了朝臣要自己尽快“移宫”之议,已经开始自己做准备了。

    朱由检不禁心中一阵刺痛,暗想张皇后年龄不过二十出头,正是青春年少之际。可随着天启的驾崩,她就只能在寂寞的深宫中孤独地生活下去。就算是这个时代比较封建,民间死了丈夫的寡妇也还可以改嫁;而太后虽然身份尊贵,看起来光鲜无比,可就连这个最基本的权利都没有,每夜只能孤枕入梦,细想起来,也算得上是天下最可怜的女人了。

    想到张皇后对自己屡有大恩,朱由检就更觉得自己应该为她做点什么,最起码不能在天启尸骨未寒之时,就急急忙忙地把张皇后从居住了六七年的坤宁宫赶走。于是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对宫女们道:“你们瞎收拾什么,太后不用移宫!”

    陪着朱由检进来的王承恩闻言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道:“万岁爷,这…这要记到起居注上的,是不是…”

    “记什么记,把这一条隔过去!”朱由检没好气地道,“芝麻大的事也要记么?朕今天早上放了几个屁,你是不是也要记上?!”

    正在宫女和太监们不知所措之际,张太后从殿中款款迎出,朱由检赶紧重新跪倒。

    “圣上勿要责怪宫女,是哀家让她们做的。”张太后淡然一笑,笑容中却是掩饰不住的失落与茫然,“坤宁宫是皇后寝宫,新君登基,哀家自然要移宫的。”

    这“哀家”二字,再清楚不过地表明了太后的身份。朱由检欲要安慰太后几句,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甚至连看她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倒是太后关切地道:“今冬格外寒冷,圣上五更就要上朝,切不可受了寒气。哀家这里富余一个暖手炉,烧得很暖,圣上拿去用吧。”

    说着就从袖中取出一尊雕琢精致的金属盒,递与朱由检。这暖手炉朱由检倒也见过,外面是金属,里面是烧红的木炭,冬天捧在手中可以取暖。因其做工精巧,颇有赏玩价值,到了现代还成了价值不菲的古董。

    太后赠炉,朱由检自是十分感动,恭恭敬敬地接了过来。可一入手,却是触手冰凉,显然里面并没有烧热的木炭。朱由检刚微微一怔,太后立即盯了他一眼,随即道:“哀家还要礼佛,请圣上自便。”说着便径自回宫了。

    朱由检登时醒悟过来:这里面一定是太后的密信,她为了掩人耳目,放在暖手炉中,这样自己就可以捧在手心,谁也拿不走!

    想到这一节,朱由检登时激动起来。他捧着冰冷的暖手炉匆匆起驾返回文华殿,只推说身子不爽,连平时最爱玩的逗鸽子把戏也不演了,径直进了寝宫,又命红娘子将殿门紧紧关闭,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炉盖。

    里面果然是一封密信!

    展开信纸,张皇后娟秀的字迹立即映入眼帘:“圣上在宫中行止谨慎,阉贼不疑,哀家心甚慰之。惟宫中四卫与五城兵马司专司宿卫缉捕,若变生肘腋,祸不可测。周奎虽任南城兵马司指挥使,力量尚显单薄。

    “英国公张惟贤,成祖时勋臣张辅之后也,忠义凛然,威望素著,武骧左卫指挥使邱其盛为其婿,北城兵马司指挥使张之极为其子,阉贼亦不敢忤。且成祖有铁牌密诏,英国公、定国公、成国公、黔国公各执一角;皇帝受困、无法传诏之时,四国公将铁牌拼成一块,上有成祖圣谕,即可调动天下兵马勤王,如皇帝亲临。若圣上得此人相助,则除逆有望矣。皇后册封大礼依例由英国公主持,圣上可借机试之。

    “又,廷臣必有让哀家移宫之议,圣上可藉此让客氏亦移宫。客氏出宫,则阉党自疑,阵脚自乱矣。若客氏不肯移宫,哀家当先出宫落发为尼,迫其就范。阅后即焚!”

    朱由检看罢又喜又惊!之前他一直忧心一件事,那就是虽然密诏秦兵勤王,但就算不考虑驻扎在城外的三大营,京师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进来的。除了极其坚固的内外城墙,里面尚有皇城和紫禁城两道防御,万一秦兵在外面打,魏忠贤在里面动手,还没等秦兵攻破城池,自己已经遭到毒手了!

    而如今竟有英国公张惟贤这样一个既是中立派,又是深藏不露、关键时刻能夺取兵权的人物可以争取,朱由检顿觉豁然开朗!

    惊的是,张皇后为了能让自己扳倒魏忠贤,竟然不惜落发为尼!她为了自己能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可自己又能给她什么呢?

第七百四十八章 英国公

    当晚黄昏时分,朱由检就收到了从泾阳来的飞鸽传书。这只信鸽是鸽群中最强健的一只,两千里路程,仅用六个时辰就飞到了,中途几乎没有停歇,相当于时速八十公里,比起前世的火车、汽车来也不遑多让。

    当然传书的内容也是隐秘的,同样是一个小匣子,里面是一块冰、一枚围棋子和六个用纸折的小星星。即使信鸽落入他人手中,可能也会认为是一种游戏而不当回事。但朱由检却很快就猜出来,棋子和冰块是“起兵”的谐音,说明秦兵已经按照自己的指示起兵勤王了。

    至于那六个小星星,大概就是说六天六夜之后即可抵达京师。朱由检也想不透秦兵怎么能来得这么快,不过早来一天,自己就早一天能获取主动,当然是求之不得。

    但是诚如张皇后所言,如果不能控制京师城内的兵力,仅靠秦兵强攻是绝对不可取的。而若真能将张惟贤争取过来,进而控制宫中四卫和五城兵马司,到时里应外合放秦兵入城,那就省去了极大的麻烦,甚至兵不血刃就能掌控全局。

    于是这一夜朱由检又是彻夜未眠,伴着几位宫女**的呻吟声,他把所有旧奏章全都过了一遍,专挑和张惟贤以及英国公一系有关的细看。

    这一找之下还真有收获,在一篇礼部官员奏请为诸勋臣加俸的奏折上,朱由检终于找到了英国公的历史由来。

    原来张惟贤的先人正是成祖朱棣“靖难”时的大将张玉。张玉阵亡之后,其子张辅袭官,为朱棣登基立下大功。后来张辅奉命四征安南,杀得安南叛军闻风丧胆,终于被张辅全部剿灭。由于找不到安南国王陈氏的下落,朝廷在其地设交趾布政司,这块从秦汉时期便属于中国领土的土地,在唐末藩镇割据时趁机裂**立后四百多年,终于被正式收复。张辅也因此获封“英国公”,世袭罔替。可惜土木堡一役玉石俱焚,张辅以七十五岁高龄,亦殁于阵中。

    而现在的英国公张惟贤,便是张辅的七世孙。不过从朱由检可以查到的奏折来看,张惟贤似乎并不喜欢参与朝政,给皇帝上的奏折屈指可数。前几年阉党与东林党互相攻讦,他一直保持沉默;后来阉党得势,张惟贤也并不攀附。

    他时间最近的一道奏折,还是天启五年夏,全国各地流行为魏忠贤建生祠时,上疏言祠堂专为祭祀先人而建,礼拜活人则大为不妥,等同于咒魏忠贤早死,因此希望停建生祠。

    虽然这道奏章毫无悬念地被魏忠贤留中不发,但魏忠贤居然也没敢对张惟贤怎么样,可见张惟贤地位之高、声望之隆,犹在帝师孙承宗之上。朱由检看完这篇奏章,倒觉得张惟贤字里行间看似维护魏忠贤,实则是冷嘲热讽,看来他对阉党肯定也是心怀不满。

    而张皇后密信中提到的另外三位公爵,则是定国公徐允祯,开国名将徐达之后;成国公朱纯臣,靖难名将朱能之后;黔国公沐天波,平定云南的名将沐英之后。其中徐允祯和朱纯臣都在京师,不过在气节上比张惟贤就才差远了,对魏忠贤也是唯唯诺诺;沐天波却远镇云南,根本不在京师。

    看到“沐天波”这个名字,朱由检登时想起当年蕊儿给自己讲武林六大世家,这排行居首的便是云南沐王府,家主便是黔国公沐天波。这却让朱由检犯了难,因为黔国公不在京师,所谓的“成祖密谕铁牌”就不可能凑齐了,就算搞定了张惟贤,也无法控制京师的所有兵力。

    不过但凡有一线希望,朱由检都要努力地去尝试一下。当夜他一直在思索如何试探张惟贤,到了第二天早朝,他还特别注意了一下,果然见报名入乾清宫觐见的大臣中就有张惟贤,原来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但面色红润,精神健硕,一看便是常年习武之人。

    在这次早朝上,果然有数位阉党大臣一再请求让张皇后立即移宫。朱由检正思忖着要不要依张皇后之言,牵出让客氏移宫之事,忽听殿外有人高声奏道:“臣工部主事陆澄源,奏请奉圣夫人移出大内!”

    原来六部主事只是六品官,是没有资格上殿面君的,故此人只能在殿外高喊。内阁首辅黄立极登时不悦道:“一个小小主事,又非主管官员,何敢多事?”

    朱由检却当然不肯错过这个让别人替自己发言的绝好机会,微微一笑道:“朕倒想听听这个主事说什么。”

    皇帝发了话,黄立极等人当然不好驳回,只得让陆澄源进殿。陆澄源行罢三跪九叩之礼后便朗声奏道:“奉圣夫人为先帝乳母,本应在先帝大婚后就迁出大内。既蒙先帝厚爱,又多在宫中留了几年,现在先帝已经驾崩,奉圣夫人实应立即出宫!”

    殿内登时一片骚动,不出朱由检之所料,阉党成员对此十分敏感,立即展开了凶狠的反扑。吏部尚书周应秋第一个跳出来道:“乳母犹母也。我朝以孝治天下,先帝刚刚驾崩,就驱逐其母,是何道理?”

    陆澄源立刻反唇相讥道:“那奉圣夫人与太后孰尊?太后尚且移宫,让奉圣夫人移出大内有何不可?”

    可陆澄源虽然说得在理,无奈寡不敌众,兵部尚书崔成秀、刑部尚书田吉、右都御史吴淳夫、左副都御史李夔龙、太常寺卿倪文焕等阉党“五虎”纷纷出言诘责,而敢于帮着陆澄源说话的却是一个没有。

    朱由检见局面不利,只得使出“拖”字诀道:“一个是太后,一个是乳母,都是先帝至亲之人,叫朕如何斟酌?此事容后再议。今日朕有些乏了,散朝吧!”

    就在陆澄源与阉党诸臣怒目而视、气鼓鼓地各自退朝之时,朱由检装作想起什么似的高叫一声道:“啊呀,朕忘了还要与英国公商议皇后册封大礼的事了。既然已经散朝,诸臣且退,英国公留下吧!”

第七百四十九章 小心试探

    朱由检找个借口把英国公张惟贤留了下来,却不急着说正事,而是笑嘻嘻地道:“朕的鸽子该喂了,英国公陪朕回文华殿,咱们边喂鸽子边谈。”

    张惟贤脸上闪过一丝不愉之色,却还是恭谨地奉旨跟随。这一路上朱由检并未乘轿,而是与张惟贤一同步行,装作不经意间问道:“张卿的先人可是永乐朝的大将张辅?”

    张惟贤忙肃容答道:“正是,那是臣的七世祖。”

    “随父靖难,四征安南,最后殁于王事,张辅是个大大的忠臣呐!”朱由检故意把“忠”字说得很重。

    张惟贤揣摩着朱由检话中之意,赶紧跪倒大声道:“张家世蒙圣恩,臣虽不肖,敢不尽忠竭力报效圣上!”

    “张卿快请起,朕只是随口一说,你何至于这样呢。”朱由检笑呵呵地将张惟贤搀起道,“如今国家承平无事,虽然有建虏和流贼添乱,不过是癣疥之疾,有厂臣维持也就行了。张卿世袭公爵,正可乐享太平。你今年高寿了?”

    “回圣上,臣虚长五十九岁。”

    “啧啧啧,五十九岁,还未到花甲之年嘛,何以须发皆白?”朱由检故作惊道,“可见张卿平时襙心太多。有道是襙心生白发,以张卿之高爵显禄,也该向朕学学,白天提笼架鸟,晚上醉卧美人膝,这是何等惬意!”

    张惟贤听罢默然,却颇有些不以为然之色。朱由检看在心里也不多言,只领着他径直返回文华殿,高声喊道:“朕回来啦,快把朕的鸽子放出来!”

    一声令下,几名小太监赶紧打开鸽舍。数百羽白鸽得脱樊笼,立即振翅上天,在紫禁城上空盘旋。朱由检还模仿着前世养鸽户的做法,给这些鸽子配上鸣哨,一时间悠扬的哨声响彻长空,引得宫中的太监宫女无不驻足观看。

    朱由检拍手大笑道:“痛快,痛快!如果朕能像这些鸽子一样翱翔于碧空之上,该有多好!张卿,你懂不懂养鸽子?”

    张惟贤这一路都憋着没怎么说话,此时终于再也忍不住了,躬身奏道:“臣不会养鸽子,也不喜欢玩弄此物。圣上君临天下富有四海,何用羡慕飞鸟?依臣之愚见,圣上也应稍抑玩乐之志。先帝在时,臣就曾劝先帝勿以雕琢小技过度自娱,以至荒废朝政。先帝口中应承,却依然故我。如今盛年驾崩,恐与此不无关系啊!”

    这时一个年轻的太监觉得张惟贤此言有些刺耳,仗着自己是魏忠贤的干重孙子,阴阳怪气地道:“英国公哇,你这话说得可不在理。大臣们尚且可以在家养倡优听戏取乐,万岁爷在宫中玩玩鸽子又怎么了?难道还能损伤龙体?咱家怎么觉得你这话是在咒万岁爷呢?”

    这太监正自得意洋洋地数落张惟贤,冷不防朱由检照着他就是一记窝心脚,踢出一溜跟头,随即指着他破口大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朕与张卿说话,你敢插言?来呀,给朕重责五千棍,着实打!”

    那太监当即吓得魂飞魄散,屎尿齐流,心道五十棍都能把人打死两三次,这五千棍还不得把自己的骨头渣子都打烂了?

    其余太监除王承恩外,也都是魏忠贤安排的,此时赶紧跪倒为倒霉的同伙求情。张惟贤也莞尔一笑道:“这宦官虽然无礼,但五千棍打下去,只怕施刑的太监都要累死了。如今还在为先帝服丧之期,杀人不祥,乞圣上暂息雷霆之怒,饶他一回吧。”

    朱由检这才气咻咻地道:“也罢,滚,你们全都赶紧给朕滚犊子!”

    众太监赶紧爬起来抱头鼠窜,文华殿宽大的庭院内,就只剩下了朱由检与张惟贤君臣二人。朱由检见机不可失,便故意笑道:“朕知道方才张卿所言是为朕好,不过国家大事自有厂臣裁度,也不用朕劳心罢。”

    张惟贤双眉紧锁,思忖片刻沉声奏道:“虽有厂臣为辅,但厂臣年事已高不可久恃,臣以为圣上迟早还应圣躬独断。”

    这番话虽然说得较为委婉,但还是透露出了张惟贤对魏忠贤专权的不满。朱由检又如何不明白,但此事事关重大,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因此他也绝不敢凭张惟贤一句话,就把自己铲除魏忠贤的计划和盘托出。

    因此朱由检决定再试上一试,故意皱着眉道:“别的事朕也不想多襙心,只是这宫中的饮食实在吃不惯。朕在陕西久了,王府中的厨子也都是陕西人,此次朕一路进京也都带着他们。现在乍一进宫,吃不到臊子面、羊肉泡馍了,真是浑身没劲儿!”

    张惟贤听了沉思片刻,当即朗声道:“这有何难?圣上将王府厨师召进大内不就可以了?”

    “可是这样似乎有违祖制…”朱由检为难地道。

    “圣上勿忧,此事包在臣身上。臣明日早朝即上奏此事!”张惟贤斩钉截铁地道。

    聪明人说话一点就透,二人都是心照不宣,又故意说了些有关皇后册封大礼的废话,张惟贤便告辞退出。

    朱由检想继续装模作样逗鸽子,却被激动的心情搅得再也装不下去了。自从入宫,他就与留在信王府的燕凌、陈武等人失去了联系。如果张惟贤真能奏请厨师入宫,以燕凌的机智程度,肯定会冒充厨子混进宫中,他的安全就将大有保障,与宫外的联系也会容易许多!

    因此朱由检立即赶赴坤宁宫,想把这个好消息赶紧告诉张皇后。孰料到了宫门外,却吃了个闭门羹,一位上了岁数的宫女恭敬地禀道:“太后让奴婢转告圣上,请圣上以龙体及国事为念,无须再记挂太后。如今太后正在礼佛,圣上请明日再来吧。”

    朱由检登时如同一瓢冷水泼头,在宫门外呆立了半晌,怎么也想不通张皇后为什么在这个紧关节要的时刻,会对自己避而不见。

    过了好半天,朱由检才悻悻而去。而在坤宁宫的佛堂之中,全身素缟的张皇后却正俏目含泪,跪于观音像之前默默祈祷:“只要菩萨保佑圣上一举铲除阉党,雪盈情愿舍此有罪之身!阿弥陀佛!”

第七百五十章 客氏出宫

    当第二天再次临朝之时,朱由检的心情是忐忑不安的。

    从他收到飞鸽传书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两夜;再加上鸽子飞行的时间,就差不多是整整两天。而在急行军之中,因为地点不断变换,当然不可能再用飞鸽传书了,所以朱由检也不知道秦兵走到了哪里。

    如果秦兵真能用六天时间就赶到京师,那么现在离摊牌的时间也仅有四天了。在这四天之内,不知会发生什么变故,能不能设法控制住五城兵马司和宫中四卫?到目前为止,这一切还都是未知数。

    因此朱由检虽然装作认真地听黄立极等阁臣汇报天启丧礼筹备情况,实则心乱如麻,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众大臣见皇帝魂不守舍,还以为他昨夜又是荒银无度,不仅心中暗笑。

    正当这种所谓的“朝奏”按部就班地进行之时,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忽然匆匆进殿奏道:“万岁爷,太后颁下了懿旨!”

    朱由检大吃一惊,忙从御座上下来,恭恭敬敬地跪伏于地。群臣不知何事,也只得跪倒了一片。

    王体乾便展开一册卷轴,高声念道:“宣太后懿旨!先帝龙驭宾天,哀家痛不欲生,只愿追随先帝于地下。奈英宗皇帝有遗诏,不得再行人殉。哀家不敢违背祖制,惟有出宫削发为尼,日夜为先帝及陛下诵经祷告,方可稍减哀思。恳请陛下及诸臣选定寺宇,哀家即刻出宫。此谕。”

    群臣立时一阵骚动,谁也想不到太后竟然放着尊贵的位子不坐,去与青灯古佛为伴。只有朱由检知道,她这是为了扳倒魏忠贤与客氏而不惜牺牲自己,不禁感动得泪水模糊了双眼;同时不知怎么,心底也有一个声音在问:她是不是在用这种方式自我封闭起来,刻意避开自己?

    而几位阉党成员立即反应过来。魏忠贤对张皇后恨之入骨,他们如何不知;现在太后主动提出出宫为尼,他们当然是弹冠相庆,巴不得让太后立刻就走。

    太常寺卿倪文焕立即出班奏道:“臣以为陛下当奉太后懿旨。我朝以孝治天下,如今太后哀痛,陛下不可违逆其意,否则太后忧思成疾,陛下悔之晚矣!至于太后出家之地,臣以为可选京师西南六十里外之潭柘寺。其地背倚宝珠峰,风光秀丽,清幽古雅,正适合太后清修。”

    另一位阉党重臣、礼部尚书杨景辰还假惺惺地道:“文焕所奏虽切,但潭柘寺乃僧庙…”

    “这个不妨,把和尚们全撵走就行了!”锦衣卫都督田尔耕放肆地大叫道,“臣愿奉陛下圣旨,现在就赶赴潭柘寺驱逐僧人,明日太后即可移宫!”

    殿内数十名大臣也纷纷附和。朱由检尽管满腔悲愤,也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况且这是太后自己提出来的,他想不遵从也没有合适的借口。沉吟再三,朱由检只得装出无所谓的样子道:“就依众卿所奏,奉太后懿旨,选潭柘寺为修行之所。”

    话音刚落,阉党诸臣还没来得及称颂,殿外一人厉声而起,隔空对朱由检大喊道:“陛下!太后都出宫了,奉圣夫人更应出宫,一刻也迁延不得!”

    朱由检愕然相顾,见又是工部主事陆澄源。阉党中人虽对他怒目而视,可均是哑口无言,因为实在找不出反驳他的理由。

    朱由检暗想这个打击阉党的机会可是张皇后牺牲自己换来的,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或是打退堂鼓,否则有何颜面再见张皇后?

    于是当即开口道:“陆主事言之有理,那就安排太后和奉圣夫人在同一天出宫吧。”

    几十名阉党分子万万没有想到,事态竟然发生了如此急剧的反转,这下如何向魏忠贤交待?可皇帝金口已开,如果抗命反驳,一时没有合适的借口,二来也太不给皇帝面子,与魏忠贤吩咐的“稳住皇帝”策略不符。于是也只好纷纷跪倒,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现实!

    不多时,王体乾又来禀报:“太后的意思,已经收拾好了行装,现在就要出宫。”

    朱由检见张皇后如此毅然决然,心中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半晌才沉声道:“朕不敢忤逆太后之意。但太后不必落发,带发修行也就是了。”

    王体乾领旨而去,过了半刻,突然殿外一阵噪杂,隐隐还有哭喊之声传来。众人正在愕然,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突然闯入殿内,拍打着地面嚎啕大哭道:“先帝爷啊,您怎么这么狠心就驾崩了哇!先帝这一去,老身可没法活啦!…”

    朱由检定睛一看,正是客氏!与两年多前相比,她苍老了许多,再加上哭得面容扭曲,更显狰狞丑陋。

    朱由检一想到这个心如蛇蝎的女子竟敢害张皇后流产,更曾光着身子陷害自己,企图让天启大怒之下将自己一剑斩了,不由得勃然大怒。眼见客氏撒泼打滚,朱由检知道她是来做最后的挣扎,又岂肯对她客气!当即故作不认识道:“这疯女人是谁?吓死朕了!”

    英国公张惟贤刚才一直在朝班中默不作声,此时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对客氏暴喝一声道:“咄!汝本为民妇,先帝对你礼遇已极,尚不知足,何敢来朝堂之上吵闹?你已惊驾,若再不奉诏速速出宫,休怪本公无情!”

    说着他就作势欲踹客氏。客氏过去在宫中被尊称为“老祖太太”,一向飞扬跋扈,群臣见了都要下跪参拜,惟独这个张惟贤不把她放在眼里,客氏也最怕他。如今见群臣都如木雕泥塑一般,张惟贤又要揍自己,客氏知道自己出宫的决定已经无法更改,只得痛哭着落荒而逃。

    客氏一去,殿内的数十名大臣,以及殿外的几百名朝臣各有各的心思盘算,却都默不作声,无人敢挑战朱由检的决定。张惟贤见了哈哈一笑,出班奏道:“臣见圣上龙体消瘦,想是宫中饮食不合胃口之故。原王府厨师就在京师,何不召入宫中?”

    崔呈秀等阉党分子听了虽觉不妥,但见张惟贤刚才连客氏都敢踹,早被他的气势震慑得一声也不敢出。朱由检大喜,就坡下驴道:“朕也早有此意,既然英国公奏请,那就准奏吧!”

第七百五十一章 燕凌入宫

    当天中午,信王府的四名厨师就奉诏进入紫禁城。司礼监还想把这几人安排到尚膳监,不料崇祯有旨:文华殿就有厨房,还是当年刚刚获封信王时用过的。陕西饭就讲究一个热乎,凉了没法吃,着四名厨师直接到文华殿伺候。

    一见到这四个人,朱由检就彻底放心了。原来这四人里面确有两位是厨师,但另外两个都是乔装打扮的,一个是燕凌,另一个则是一团侦察营营长徐有亮。这两人都是身手不凡、智勇双全的猛将,有他们在文华殿,等闲数十人也别想伤朱由检半根毫毛。

    也幸亏他们进宫,朱由检才敞开肚皮吃了一次饭。几大碗臊子面下肚,浑身大汗淋漓,就别提多舒坦了。要知道入宫以来,他和红娘子怕被下毒,一口宫中的饭都没敢吃,这几日全靠偷着烤鸽子充饥,心中对这种象征着和平的小动物充满了负罪感!

    对于文华殿的太监们来说,现在就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了。别看来的只是厨子,但人家是万岁爷龙潜藩邸之时就认识的老人,如今刚一来就经常被万岁爷叫进寝宫问这问那。而所有太监,包括总管太监王承恩在内,谁也无法踏入寝宫半步!

    午后,趁着寝宫外的太监们各自打盹的当儿,徐有亮牢牢守住寝宫大门,朱由检赶紧向燕凌问了这几日宫外的情况。

    原来自从朱由检入宫登基,信王府就被五城兵马司的大批官军包围。名为保护,实则是把燕凌他们这些人软禁了起来。当然以这二百名精锐特战队员的战斗力,外面的官军根本不是对手;但没有朱由检的消息,燕凌等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趁机在府中养伤。

    这二百名特战队员在王恭厂大爆炸中也伤亡了二十余人,其中燕凌和周奎还受伤不轻。好在二人武学功底深厚,现在都已没有大碍。周奎虽然得到了南城兵马司指挥使的职位,但为了避免引起阉党的注意,也未去上任,只是呆在逍遥伯府静待时机。

    朱由检则悄悄告诉燕凌,秦兵已经接到自己的飞鸽传书,奉旨起兵勤王,最快四天之后即可抵达京师。燕凌听罢同样担心城内的官军作乱,提出最好能把所有特战队员全都召进宫来,加强对朱由检的保护。

    朱由检却摇摇头道:“不可。进来几个人可以,难道二百人全是厨子么?这必会引起阉党猜疑。再说宫中四卫加上五城兵马司,至少也有一两万人,咱们这二百人就是再能打,也无法抵御上万人的进攻。现在只能等待!”

    另外,燕凌还以他特有的敏锐观察力,很短时间内就发现在文华殿的几十个太监中,有一个叫小六子的形迹特别可疑,似乎是在监视朱由检。朱由检听了燕凌的禀报,当即计上心头,对燕凌说如此如此。

    燕凌得计,当即出寝宫径直找到小六子道:“万岁爷看你闲得慌,让你入寝宫伺候几位宫女梳洗。”

    小六子不知是计,还心头一喜,暗想几天来一直无法进入寝宫,这次正好进去看个究竟。

    哪知双脚刚踏进寝宫,徐有亮就紧紧地关闭了殿门,燕凌闪电般在小六子脖子后面一击。小六子吭也没吭一声,当即昏倒在地。

    朱由检立即让燕凌把小六子抬到东暖阁,扒掉衣服细细搜索,很快便搜出了一块铁制腰牌,上面刻着“东缉事厂特许出入宫禁一应人等不得阻拦”一行小字。

    “大爷的,果然是阉贼派来的特务!”朱由检怒骂一声,示意燕凌将小六子五花大绑,再把他弄醒。

    小六子睁眼一看,便知自己已经败露,当即吓得魂飞天外,不停地向朱由检告饶。

    朱由检阴阴地一笑道:“东厂是奉旨缉捕有罪之人的,怎么厂督把你派到文华殿来了,难道要抓朕不成?”

    话音未落,燕凌手中寒光一闪,已经多了一把匕首,对小六子的两腿之间嘿嘿笑道:“啧啧啧,阉得不太干净,怎么才切了一半?再给你补一刀吧!”

    原来太监净身与阉割牲畜不同,是要连高丸带音茎一起切掉。不过这小六子净身之时年龄尚幼,那东西本来也没多大。掌刀的懒省事,只切掉了高丸和一半音茎。随着年龄的增大,那剩余的一半也越来越大。

    小六子当即吓得屎尿齐流,那一刀的滋味痛不欲生,让他今生难忘,如何敢再吃一刀?当即如同竹筒倒豆子,将魏忠贤指使自己监视朱由检的始末经过一字不漏地招认了。

    朱由检听罢面如寒霜,命燕凌将小六子重新击昏,捆牢之后堵住嘴巴塞入了一个大柜子里。然后问燕凌道:“能否扮成他的样子?”

    燕凌本就是易容高手,当即穿上小六子的衣服,照着他的脸涂涂抹抹。小半个时辰之后大功告成,果与小六子有七八分相像,到了夜间更不用怕人认出了。

    朱由检立即给燕凌布置绝密任务:从现在开始冒充小六子,入夜之后潜伏出宫!任务有三项:一,通知陈武等人做好战斗准备,一旦秦兵赶到,立即兵分两路,一路设法打开城门放大军进城,一路来紫禁城护驾。

    二,通知逍遥伯周奎,看看能不能控制南城兵马司。即使指挥不动,也要给他们掣肘,让这些官军在秦兵入城时无法出动。

    三,夜探英国公府!这是最艰难、也是最重要的一项任务,要看看张惟贤是不是真的忠于皇帝,关键时刻听从朱由检号令。如果张惟贤奉诏,朱由检就等于至少掌握了宫中四卫中的一卫,以及五城兵马司中的一支官军,得手的把握就会大大增加。

    燕凌当即领命,扮作小六子若无其事地出了寝宫大门,徐有亮也假意去了伙房。其他太监见另一名厨师长时间不出来,虽然觉得纳闷,但见小六子进去又出来,也没什么异样,便也不敢多问。

    入夜以后,朱由检又开始让宫女上演“春宫”大戏,燕凌则悄然而去。朱由检却无心翻阅以前的奏折了,在东暖阁中反复踱步,心中暗暗打鼓:张惟贤,你到底能不能信任?

第七百五十二章 阉党反扑

    直到四更时分,扮作小六子的燕凌才悄无声息地返回文华殿。朱由检悬了一夜的心总算放下一半,急问几件事办得怎么样。

    燕凌赶紧禀报:信王府和逍遥伯府那里都已安排好。虽然东厂和锦衣卫在附近安排了不少哨探,但以燕凌的身手,又怎么可能被他们发觉。现在二百名特战队员已经做好了战斗的一切准备,只要一声令下,随时可以行动。

    逍遥伯周奎也准备明天一早就去南城兵马司视察,他是正牌指挥使,又是皇帝的老丈人,那里的其他武官自然不敢得罪。至于能不能在短短两三天之内控制住这支兵力,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而朱由检最为关心的英国公府,燕凌在那里潜伏了足足两个时辰。英国公张惟贤一直将自己锁在书房里,虽然燕凌无法进入房间,但通过投射在窗棂的高大身影,也可以判断出张惟贤是一直在书房中来回踱步,显然心事重重。

    朱由检听罢沉吟半晌,还是不能对张惟贤彻底放心。因为以张惟贤世袭公爵的身份,也许魏忠贤是不敢轻易动他;他当面斥责客氏,也可以看出他对魏忠贤和客氏是抱有很大不满的。但现在自己要他做的这件大事等同于军事政变,一旦失败,全族都要粉身碎骨,张惟贤有没有这个胆量?所以在感情上,朱由检非常愿意相信这位皇后推荐的累世勋臣;但要托付重任,还需慎之又慎!

    很快又到了早朝时间,朱由检只得起驾乾清宫。但一进乾清门,他就感觉气氛有异。平时在乾清宫外广场候宣的四品以下官员,别管有事没事,总有个几百号人。可今天却只有稀稀拉拉的一百来人,大多数也是弓背缩脖,像极了要把自己缩入壳中保护起来的乌龟。

    少数人则显得焦躁不安,来回踱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大事发生。这其中就有前两天力主客氏出宫的工部主事陆澄源,见朱由检的銮驾到来,他比别人叩头更加用力,额头在坚硬的汉白玉石砖上磕得梆梆直响,显然心情极为激动。

    “喂,你磕那么大劲干什么?别把脑袋磕破了。”朱由检忍不住失笑道。

    陆澄源见朱由检特意停下来对自己说话,更是感动得连连叩拜,哽咽着道:“臣敢不为陛下肝脑涂地!”

    朱由检顿觉诧异,怎么陆澄源这劲头倒像是要上刑场?

    入殿升座后,几十名四品以上官员鱼贯而入,分列两厢。朱由检耐着性子等他们三跪九叩、山呼万岁后,便问首辅黄立极:“怎么今天来上朝的这么少?”

    这不过是随口一问,黄立极的脸色却极不自然,吭吭哧哧地道:“陛下,臣也不大清楚,可能…可能是生病了吧…”

    “生病?几百人一齐生病么?”朱由检笑道,“难道京师之中瘟疫流行?”

    黄立极尴尬地笑了笑,却退回班中把头一低,看样子今天是打算装聋作哑了。

    朱由检正在纳闷,怎么几位阁臣连那些无关紧要的礼仪等事都不奏报了?突然殿外大臣中有人高喊道:“臣吏科给事中陈尔翼,劾杨所修无知悖乱、构陷重臣,其前日奏折,实为东林余孽欲行翻案,请陛下明察!”

    紧接着他就大踏步进入乾清宫,抑扬顿挫地念起奏折来。辞藻虽然华丽无比,中心思想却很简单:崔呈秀等人是先帝夺情起复的,都是大大的忠臣。杨所修攻击崔呈秀,就是攻击魏忠贤,就是要为东林党翻案。但是杨所修本人无知浅陋,必是受到其他人的唆使才上疏弹劾,所以必须严查东林余孽,维护魏忠贤的光辉形象。

    朱由检装作认真地听着,心中早如明镜一般。陈尔翼之前的奏章他也看过,此人与杨所修一样,都是阉党中的小喽啰。前日杨所修以“丁忧”为理由参劾崔呈秀是试探,今天陈尔翼同样是试探。只不过陈尔翼要直接一些,甚至近乎歇斯底里。

    如果驳斥陈尔翼,则说明自己同情东林党,阉党就会立即警觉,自己这些天来的伪装也就白做了;如果赞同陈尔翼,不但崔呈秀等人的地位得到稳固,阉党还会以此为借口再次打击异己,实是一条毒辣的奸计。

    而陈尔翼和杨所修都不过是阉党的小卒子,谁为此事丢官罢职也无所谓;魏忠贤则躲在幕后遥控,进可攻退可守。

    想通了这一节,朱由检已经有了主意。待陈尔翼念完奏折,他装作不耐烦地道:“东林党什么的朕不晓得,这些事不是先帝在时已经处理过了么?大臣之间要以和为贵,陈尔翼、杨所修,你们两个都不要再多事了,朕也不想深究,退下吧!”

    朱由检这么一说,在场的所有阉党分子都松了一口气。自从昨天客氏被逐出紫禁城,很多人就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阉党本来就不是铁板一块,而是一个为了利益暂时凑到一起的大杂烩,依附魏忠贤也不过是为了各自升官发财而已。

    而昨天客氏突然被逐,谁都知道客氏和魏忠贤就是一回事,这些人不免都在心里琢磨:崇祯这一手,是不是要动魏忠贤的信号?一个是万岁,一个是九千岁,这俩人真要死磕,谁能胜出?

    因此很多本来就是墙头草的大臣,立即聪明地选择了不上朝,打算置身事外,看清局势再说。另一部分魏忠贤的死党则要再试探一下崇祯,如果真要对魏忠贤不利,他们可就要拼死反扑了。

    可朱由检既没有处罚杨所修,也没有斥责陈尔翼,崔呈秀和魏忠贤就更没受到影响。阉党中人这才放下心来,暗想昨天客氏被逐可能只是偶然,皇帝明显是个和稀泥的老好人,魏忠贤依然可以为所欲为。

    陈尔翼退下后,朱由检也松了一口气。秦兵再有几天就到了,他可不想提前暴露自己的意图,导致节外生枝。

    见其他大臣也没什么正经事奏报,朱由检刚要退朝,忽听殿外一阵大乱,乱哄哄的喝骂中夹杂着一个高亢的声音:“虎狼在前,朝中衮衮诸公,竟无一人敢抗之!我虽一介平民,愿与之决死,虽死无憾!”

第七百五十三章 十大罪状

    乾清宫门外一阵大乱,原来是有人要入殿上奏折,而侍卫和太监们拦着不让进,以致大声喧哗。朱由检奇道:“是谁要上疏,为何不让他进来?”

    在殿外当值的太监忙回道:“万岁爷,此人不是大臣,只是个国子监的监生。因今日在文昭阁预演日讲,才获准进宫,却不知怎的跑到乾清宫来吵闹。”

    原来这“日讲”又称“经筵”,也是皇帝的必修功课之一,简单说就是由翰林院选派博学之士,为皇帝和大臣讲解儒学经典,类似于前世的政治局常委集体学习。但集体学习的内容既广泛又有针对性,而日讲则只讲儒经。虽然不能说没用,但讲来讲去都是那点东西,意思就不大了。

    前几天因为忙于筹办熹宗的丧礼,日讲暂时停止了。随着丧礼越来越近,日讲也准备恢复。国子监的监生做为国家最高学府的学生,很多日后都会通过科举考试进入朝廷为官,所以每次日讲,礼部都会从国子监挑选数名优秀监生与会,监生们就有机会见到皇帝,也算是一种栽培。

    朱由检听说一个监生竟敢来乾清宫上奏折,心想在凡事都讲究礼仪、等级、秩序的这个时代,此举无疑算得上是胆大包天。如果把此人就这么撵出去,恐怕他这一生也就完了。而且刚才隐约听到几句,感觉他好像是要舍命参劾某人,朱由检不禁一时兴起道:“放他进来,朕倒要看看是何人如此大胆。”

    皇帝发了话,侍卫和太监们当然不敢不听。崔呈秀等人做贼心虚,凭直觉就觉得这人是冲阉党来的,忍不住频频目视黄立极等阁臣,希望他们向皇帝建言,阻止此人进殿。

    可黄立极却如同睡着了一样,假装什么也没看见、没听见,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就这么一错愣的功夫,那名监生已经进殿山呼万岁,崔呈秀再想阻止也来不及了,只得恨恨地瞪着他。

    “你是何人,见朕何事啊?”朱由检倒是态度和蔼地问道。

    “草民国子监监生钱嘉征,浙江杭州府海盐县人氏。”那监生重重地叩了几个头道,“草民自知擅闯朝会罪在不赦,但国家有蠢贼巨贪,廷臣畏其银威,不敢据实奏明天子,将其明正典刑,罪过更大!”

    此言一出,登时举殿哗然,因为钱嘉征这一句话,把文武百官全给骂了。阉党“五虎”之一的刑部尚书田吉当即大声呵斥道:“狂生悖乱!如今朝政清明,何来蠢贼?陛下,此人意在诬陷大臣,臣请旨立即将其收监,严查幕后主使!”

    朱由检却微笑着摇头道:“他还没说告谁呢,你怎么知道他就是诬陷?既然已经上殿了,就让他念念奏折也无妨。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如果他确系诬陷,再治罪不迟。”

    钱嘉征得到朱由检的鼓励,当即勇气大增,取出早已写就的奏折朗声诵道:“草民钱嘉征,劾东厂太监魏忠贤十大罪状!”

    此言一出,更是举殿皆惊,就连朱由检也想不到钱嘉征以区区监生之身份,竟敢公然参劾权势滔天的魏忠贤!这份视死如归的勇气,就连朱由检也自愧不如!

    满朝文武更是惊得目瞪口呆,大张着嘴听钱嘉征历数魏忠贤的罪恶。这钱嘉征也真是厉害,给魏忠贤总结出来的这十条罪状分别是:一并帝,指魏忠贤愚弄先帝,朝政皆出己手,代拟的圣旨必称“朕与厂臣”,隐然有与先帝平起平坐之意;二蔑后,指魏忠贤蔑视、陷害张皇后,致使张皇后流产;三弄兵,指魏忠贤利用监军太监、镇守太监把持兵权,图谋不轨;四无二祖列宗,指魏忠贤屡违祖制,僭越无伦;五克削藩封,指魏忠贤小题大做,削去秦王朱谊漶等人的王爵;六无圣,指魏忠贤在国子监孔庙侧立生祠,对圣人大不敬;七滥爵,指魏忠贤随意提拔亲信,魏良卿于朝廷无尺寸之功,竟获封宁国公;八掩边功,指魏忠贤只以关系亲疏论赏罚,以至有功不赏、有过不罚;九脧(音捐)民,指魏忠贤鱼肉百姓,滥征滥罚;十通关节,指魏忠贤指使手下与建虏暗通款曲。

    朱由检听了也不禁摇头苦笑,心道别说十条罪状,只要一条落实,魏忠贤就别想保住脑袋了。不过想仅凭这道奏章就扳倒根深蒂固的魏忠贤,又谈何容易!

    这时钱嘉征的奏章已经接近尾声,他愈发声如洪钟地诵道:“举天下之廉耻澌灭尽,举天下之元气剥削尽,举天下之官方素乱尽,举天下之生灵鱼肉尽,举天下之物力消耗尽!罄南山之竹,不足书其奸状,决东海之波,难洗其罪恶!伏乞独断于心,敕下法司,将魏忠贤明正典刑,以雪天下之愤,以彰正始之法。圣主当阳,有敢言之士,万死何辞焉!”

    钱嘉征读完奏章,乾清宫内却是鸦雀无声,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朱由检也沉默不语。他当然想为这篇酣畅淋漓的奏章击节叫好,可他知道,说得再多也没有用,魏忠贤和他的阉党势力太广,仅靠骂是骂不倒的!

    果然,殿内的阉党分子开始醒过味来,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嗓子:“打!打死这个诬陷厂督大人的疯子!”

    这声喊如同一声进攻的号角,崔呈秀、田吉、吴淳夫、李夔龙、倪文焕等“五虎”带头,二十多名阉党分子一拥而上,抡起手中的朝笏,对着钱嘉征没头没脸地乱打起来,甚至还有起飞脚、掐喉咙的。钱嘉征本就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又是孤身一人,顷刻之间就被打得满脸是血,倒在地上痛苦呻吟。而其他大臣和大批的侍卫、太监,竟无一人上前阻拦!

    御座之上的朱由检,被眼前这血腥的一幕惊呆了!这极其荒唐的一幕,让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阉党是何等嚣张、何等凶残!

    眼见钱嘉征就要被当场打死,猛听一个苍老的声音暴喝道:“大胆!陛下在此,谁敢在御前行凶殴打以至惊驾,老夫立取尔等狗命!”

第七百五十四章 故技重施

    朝堂之上乱作一团,数十人当着新登基的皇帝朱由检的面殴打监生钱嘉征。而发出一声断喝阻止众人的,正是英国公张惟贤。可任凭这老爷子气得须发皆张,众人已经打红了眼,场面极度混乱,竟是没人理他。

    张惟贤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一个箭步蹿到围住钱嘉征的人群外面,双臂运力,一手提住一个官员腰间的玉带往殿门外一甩,这两人就如同两个皮球般被抛了出去!

    接下来张惟贤运臂如风,眨眼间就抛出去十余名官员。殿外皆是汉白玉铺就的须弥座,那是何等坚硬,这一抛数丈之下,这些倒霉蛋个个摔得鼻青脸肿,甚至其中还包括“五虎”之一的李夔龙。

    几十个阉党大臣见有人助拳,本待连他一起围殴,可一见动手的人是张惟贤,均如泄气的皮球一般,乖乖退到一旁。

    也别说是他们,就是魏忠贤亲来,见了张惟贤也得点头哈腰!因为谁都知道,张惟贤的祖先在“靖难之役”中立下大功,公爵爵位世袭罔替,地位比一般的王爷更高。别看平时什么事也不管,可任朝局风云如何变幻,英国公一系一直岿然不倒,那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不仅如此,张惟贤府中还有免死铁券,以及只闻传说、谁也没见过的可以调动天下兵马的铁牌。真要是急眼了,人家完全可以一刀捅死自己,而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再者一说,就凭张惟贤刚才露的这一手,几十个阉党一齐上,也未必能讨得了便宜。包括田尔耕等武官,名为武将,实则平时养尊处优惯了,看起来块头不小,却是满肚子肥油,多走两步都气喘吁吁。见张惟贤如此神力,谁敢造次?

    张惟贤见众人住手,冷哼一声道:“亏你们还是朝廷命官,读过圣贤书的,怎么像市井无赖一样!此人是忠是奸,陛下自有圣断,朝堂之上,岂容尔等撒野!”

    阉党众臣彻底被张惟贤震住了,只得纷纷跪倒向朱由检请罪。朱由检却知道,这表面上是殴打钱嘉征,实则是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他当然很想惩处这些无法无天的阉党,可一来“法不责众”,二来自己现在只是个光杆皇帝,没有任何权力,自然也无法真正地处罚。

    因此只得轻描淡写地道:“圣人门徒应当斯文些,今后不可如此。”

    田吉见朱由检并无惩罚,还道是朱由检软弱可欺,又跳出来道:“臣等虽君前无状,此事还因钱嘉征而起。此狂徒并非朝廷命官,擅闯朝会已是大罪;又恶语中伤厂督及朝中重臣,罪在不赦!请陛下降旨将其锁拿入狱,严刑审讯,从重议罪!”

    “请陛下降旨!”几十名阉党成员纷纷附和,看意思竟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其他非阉党大臣,包括张惟贤在内,虽然心中暗敬钱嘉征是条汉子,可田吉的理由冠冕堂皇,却也无从辩驳,因此都沉默了。

    朱由检看了一眼被打得鲜血淋漓、倒地不起的钱嘉征,有心怒斥田吉,可又一想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争一时之气,说不定就会带来难以估量的后果!因此只得违心地道:“此人确实狂妄,交刑部处理吧。不过他受伤甚重,要调养几日再审讯,否则就直接打死了。朕累了,退朝吧!”

    从乾清宫出来,朱由检只觉得心中憋闷得难受。眼睁睁看着一个忠义之士受难却无法相救,最后还下旨将他打入大牢,朱由检恨不得抡圆了抽自己几个大嘴巴!他真想找个人好好倾诉一下心中的委屈,下意识地就奔坤宁宫而来。

    可是直到行至宫门口,朱由检才想起张皇后已于昨日离开京师,赶赴潭柘寺带发修行了。望着冷冷清清的坤宁宫,想起张皇后赠被之情,朱由检慨然长叹,眼眶泛红,心中暗道:“请再忍耐一会儿,我会很快把你接回宫的!”

    刚回到文华殿,朱由检就发现扮作小六子的燕凌对自己使个眼色,显然有事要禀。朱由检忙把他召入寝宫,燕凌赶紧道:“圣上,您可记得当年乔装潜入锦衣卫诏狱的经过?”

    朱由检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道:“你是说,我们可以故技重施,弄一辆带夹层的车?”

    “臣正是此意。”燕凌道,“现在我们的身份是厨师,厨师自然要采买食材。我又扮作小六子,押着车出入宫禁并不困难。”

    “马上去做!”朱由检当机立断道。

    很快,燕凌和徐有亮就奉朱由检的口谕出宫“买食材”去了。有小六子的东厂腰牌,二人自然通行无阻;而那些侍卫中也有魏忠贤的人,虽然对“新来的厨师”有些怀疑,不过见小六子跟着,还以为是九千岁特意的安排,也就不敢多问。

    当天下午,二人就押着一辆装满食材的大车回来了。东华门的侍卫虽也象征性地检查了一下,但有东厂腰牌开路,也不过是做个样子,没三秒钟就放行了。

    直至深夜时分,燕凌才悄悄打开车中的夹层,把里面的“宝贝”放了出来。原来是两名最出色的鲁密铳手、十余支鸟铳和鲁密铳,以及满满两箱手榴弹!

    朱由检自是大喜。他知道宫中的侍卫虽然武艺不弱,却只使用刀剑等冷兵器。真要动起手来,自己这边是长短结合,连狙带炸,再加上燕凌、红娘子这样的武功高手,足可抵御数百人的一波进攻了。

    “圣上,明天末将与燕将军再多运几趟,如果能运进二十来人,末将敢以项上人头保证:不管来多少敌人,也能守住文华殿至少一天一夜!”徐有亮兴奋地道。

    朱由检沉吟片刻却道:“不可,运得太勤容易引起怀疑,而且现在离秦兵抵达京师还有三天,进来的人太多也不好隐匿。”

    “啊?”徐有亮失望地道,“这么好的点子,做得这么隐蔽的夹层,用一次就不用了?”

    “谁说不用?”朱由检牙关一咬,已经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沉声道,“取剑和纸来!”

    红娘子不解其意,刚刚将长剑递给朱由检,朱由检用右手轻抚剑身,突然食指在锋刃上一蹭,鲜血立即汩汩而出!

    “万岁!”红娘子惊呼一声,刚要给朱由检包扎,朱由检却以指为笔,在纸上刷刷点点写了起来!

第七百五十五章 全城戒严

    第二天早朝,上朝的大臣更少了,连殿内带殿外加起来也不过一百人。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因为新君登基、客氏被逐出宫,反对魏忠贤的力量又看到了曙光,已经有人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直接参劾魏忠贤,一如当年的杨涟、左光斗;而阉党方面则是拼命反扑,企图将一切敢于和自己作对的势力扼杀于摇篮之中。故而别看朝会庄严肃穆,却是个你死我活的战场,但凡自觉关系不大的,谁愿意趟这池浑水?

    不过今天的朝会上,一个之前从来不露面的人终于出场了,那就是阉党头子、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太监魏忠贤。按理说太监不属于大臣,是没有资格上朝议政的,之前魏忠贤的表面功夫也做得很足,即使在天启年间,也从未参加过朝会。可今天他却亲自出场,朱由检不禁感到一阵紧张,暗想魏忠贤难道要与自己摊牌了?

    参拜过后,魏忠贤果然抢出班来,跪伏在丹陛之下放声痛哭道:“万岁爷,奴才冤枉啊!”

    接着他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大意无非就是他并不想专权,无论是批红,还是东厂抓人,都是出自先帝圣意;因此得罪了不少大臣,尤其是东林余孽,更对他恨之入骨,直欲置之死地而后快,昨天的钱嘉征不过是其中一个小卒子罢了。他忠心为皇上办事,没想到落得这么个结果,实在惶恐之极,恳请崇祯免去他一切职务,让他告老回乡,了却残生。

    要说这魏忠贤的演技绝对是影帝级别,哭得顿足捶胸、死去活来,到最后竟然一口气上不来晕了过去。他的那些“五虎”、“五彪”、“十孩儿”等阉党爪牙见了连忙扑上去抢救,又是掐人中又是捶打前胸后背,好容易才让魏忠贤缓过来。

    于是这帮人一齐跪倒大哭道:“厂臣为国尽忠反受毁谤,实在令人寒心!若陛下犹疑不决,致奸佞小人不得惩处,厂臣冤屈不得昭雪,臣等皆乞请辞官归田!”

    御座之上的朱由检不禁冷汗直冒,暗想魏忠贤终于沉不住气了,要进行一次疯狂的反扑!这帮人表面上是要辞官,实则是以退为进,强迫自己就范!

    在这一刹那,朱由检真有心大喝一声“愿意干干,不愿意干滚犊子”,干脆利落地将这帮阉党分子全部罢官;可他也知道,这样做就等于和阉党彻底撕破了脸皮,把魏忠贤和自己都迫到了绝路上,那就只有鱼死网破了!而秦兵到来还有两天时间,自己现在只是个光杆司令,要把魏忠贤迫急了,他说不定真会弑君!…

    因此朱由检思虑再三,还是只能强自忍耐,换了一副笑脸道:“厂臣及众卿快平身。尔等皆是朝廷股肱之臣,厂臣更受先帝顾命,先帝亲口对朕说‘宜委用忠贤’,朕岂敢违背?厂臣所奏不允,仍掌批红之权及东厂事,列位臣工也要各安其位。厂臣为朕尽忠受屈,赏银一万两以资鼓励,不要在乎那些流言。”

    魏忠贤听罢暗喜。当年孙承宗以帝师、督师天下勤王兵马的身份,就想向天启痛陈利害将他除掉。当时魏忠贤就是在天启面前痛哭一场,说孙承宗回京师就是要杀他,为保活命恳请天启将他免职放回原籍。结果天启被他哭得心软,随口一句“那就让他不要来了”,魏忠贤即彻底反转局势,最后倒是孙承宗丢官罢职,回家当老百姓了。

    此时故技重施再获成功,魏忠贤已经完全踏实下来,又装模作样地哭道:“万岁爷虽信任奴才,奈何外面风言风语。有道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奴才这样也无法安心为万岁爷效力啊!”

    田吉马上跟进一句道:“陛下,这都是东林余孽所为,欲离间陛下与厂臣,图谋不轨,不可不防!像钱嘉征不过是一监生,何敢上殿诽谤?其幕后必有主使,说不定后面还有谋逆之举。臣以为,为策陛下万全,应立即调三大营之五军营入京师扈卫宫掖,同时封闭九门,在城中严查东林余党!”

    这番话立时把朱由检吓得手脚冰凉,心想难道自己的小动作被魏忠贤察觉了,他这是要用武力挟持自己么?

    他知道五军营是三大营之首,下辖七十二卫,马步军满编七万二千人,就算有一半吃空饷的,也至少有三万多兵力。而秦兵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万人,又是长途奔袭而来,能出动一半兵力就不错了。如果是野战,也许还能凭借勇猛、训练有素和出色的指挥占得上风;可若是攻城战,又要速战速决,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是现在乾清宫内却是嚷成一片,所有阉党大臣都同声附和,要求调五军营入城。朱由检情知如果不同意,恐怕自己能不能走出乾清宫都是未知数,也只得点头应允。

    散朝之后,阉党分子如获至宝,立即捧着朱由检的圣旨至城外五军营中宣旨。又紧急调动五城兵马司全城戒严,其实就是把紫禁城、信王府和不是阉党的大臣牢牢地监视起来了。一时间风声鹤唳,吓得老百姓家家关门闭户。

    英国公张惟贤也只得闷闷不乐地打道回府。他虽是勋臣之后,贵为世袭公爵,却没有任何官职,也没有任何权力,当然无法和魏忠贤硬碰硬。进府之后,他立即把自己锁入书房之中,烦躁地走来走去,又摘下墙上挂的宝剑反复擦拭,最后却只能长长地叹息。

    忽听背后一人不紧不慢地道:“英国公利剑在手,何故叹气?”

    张惟贤这一惊可非同小可,蓦然转身,竟见一人不知何时溜进自己的书房,好整以暇地冲自己负手微笑!

    但他不愧是武将之后,又有一身好武艺,反应也是极快,当即挺长剑抵住那人的咽喉,厉声喝问道:“你是何人?竟敢潜入本公书房,意欲何为?从实招来,否则立时让你人头落地!”

    那人却毫不畏惧,反而肃容立定道:“英国公张惟贤接旨!”

    紧接着就从怀中掏出一物,恭敬地双手递上。张惟贤莫名其妙地接过来展开一看,却激动得浑身颤抖起来,哽咽着道:“这是…陛下的血书!”

第七百五十六章 崇祯血诏

    英国公张惟贤用颤抖的手捧着这篇血迹殷殷的密信,不由自主地喃喃念出声来:“东厂太监魏忠贤擅权乱政,广植党羽,欺瞒先帝,陷害太后,即朕为藩王时,亦屡遭其行刺。观其行径,已有谋逆之象,罪不容诛!

    “朕早欲除此逆贼,然初登大位,人心未服;阉贼掌批红之权,又有崔呈秀等助之,三大营、五城兵马司等尽在其手,深恐打草惊蛇,反为所害,故不得不再三隐忍。

    “今朕已密诏陕西、直隶、山东等地官军十万星夜进京勤王,料一两日必至,所虑者惟五城兵马司及宫中四卫耳。卿累世勋臣,威望素著,宜奉诏讨贼,以成祖皇帝所赐铁牌调动京师兵马护驾。如有敢附逆拒不奉诏者,可先斩后奏。功成之日,朕岂吝封赏,然若朕托付不效,致功败垂成,则卿与朕皆无颜见列祖列宗矣。具体事宜可与传密诏者商议,相机而行,钦此!”

    虽然张惟贤没见过朱由检的字迹,但血诏下面用着的“皇帝奉天之宝”则是货真价实。这老爷子读罢血诏,失声痛哭道:“臣张惟贤领旨!臣虽老迈,敢不肝脑涂地以保护陛下!”

    燕凌赶紧制止道:“英国公禁声!阉贼耳目众多,圣上不得已才降下密诏。末将燕凌,是圣上在藩邸时的护卫。为避免暴露行踪,只得潜入府上,惊扰国公,还望鉴谅。”

    张惟贤猛然醒悟,也压低声音道:“老夫览圣上血诏,一时情不自禁,燕将军责得是!不知圣上有何计划,要老夫怎样配合?”

    燕凌见张惟贤实意奉诏,便将朱由检密诏秦兵入京、里应外合一举铲除阉党的计划说了。当然为了增强张惟贤的信心,他并未明说来的只有万余兵力,而是像诏书上写的一样,说了个十万的虚数。并请张惟贤利用自己的威望和那块铁牌,尽可能多地控制五城兵马司和宫中四卫,让他们效忠崇祯。

    张惟贤听罢蹙眉道:“犬子张之极任北城兵马司指挥使,敝婿邱其盛任武骧左卫指挥使,他们两个老夫敢打包票奉诏讨贼。如有异心,老夫当亲斩之!不过成祖皇帝赐的铁牌虽有其物,但英国公、定国公、成国公、黔国公各执一角,拼在一起方可生效。如今黔国公远在云南,定国公徐允祯和成国公朱纯臣我看皆是唯唯诺诺之辈,不可与之谋大事。老夫只有一角,恐难服众。而且此物从未用过,即使凑齐,若对方不肯奉诏,又当如何?”

    燕凌剑眉一挑道:“圣上有口谕,事急从权,擒贼擒王!国公可先掌控北城兵马司和武骧左卫,然后找个借口把定国公和成国公约出来,要他们奉诏交出铁牌。至于缺的那一角,实在不行就仿制一下。发动之时,国公可持铁牌和血诏号令城内掌兵诸将,如其不肯奉诏,立斩!”

    张惟贤听得热血沸腾道:“臣遵旨!不过今天阉贼已胁迫圣上降旨,调五军营入城,并且全城戒严,燕将军可能还不知道吧。”

    燕凌听罢也惊道:“这个末将还真不知道。今天卯时刚一开宫门,我就从紫禁城带着圣上密诏潜出宫外,又悄悄来了这里。幸亏出来得早,否则恐怕就无法将密诏传给国公了。五军营有多少兵力?”

    “统共有三万左右,且由监军太监王朝奉统领,下面的将领也都是魏忠贤一党,指望他们奉诏是不可能的。”张惟贤冷静地分析道:“不过五军营的驻地在京师以西五十里的香山,就算马上开拔,几万人也不可能一下子入城。若我们可以控制五城兵马司和宫中四卫,突然关闭九门,将入城的五军营全部歼灭,城外的人马也就不足为虑了。燕将军可速禀圣上,让圣上安心。”

    燕凌却摇摇头道:“现在全城戒严,宫禁只会更严,我已经不能再回去了。圣上另有人保护,末将的任务就是配合国公,国公但有用末将处只管吩咐。”

    张惟贤大喜道:“有燕将军这样的好手,事情就更好办了。老夫先把张之极和邱其盛找来!”

    接着张惟贤就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安排。燕凌这才松了口气,悄悄擦了擦手心的冷汗,按了按藏在腰间的手榴弹。他并没有告诉张惟贤,朱由检其实还给自己下了另一道旨意:若张惟贤不肯奉诏,为防止走漏消息,立即取其性命!燕凌知道张惟贤武功也不弱,为此他特意带了手榴弹,连同归于尽的准备都做好了。

    当天下午,英国公张惟贤突发急病,生命垂危。家人大惊,忙通知他的儿子张之极和女婿邱其盛。这两人正在戒严当值中,一听老爷子有生命危险,只得请了假匆匆入府。

    张惟贤躺在病榻之上,见二人进来,哆里哆嗦地道:“旁人出…出去,你们两个留下!”

    二人还以为老爷子要交待后事了,赶紧屏退众人。

    张惟贤见只剩他们两个,当即从床上一跃而起道:“圣上有血诏在此,张之极、邱其盛跪听!”

    这俩人全被这戏剧性的一幕弄懵了,只得跪伏于地,听张惟贤宣读血诏。张惟贤读罢,以不容置疑的威严语气道:“为父已经奉诏,你们两个怎么说?”

    张之极忙禀道:“儿自然与父亲大人同心奉诏!”

    邱其盛的脸色却变得惨白,犹豫了半天才道:“岳…岳父大人,厂督大权在握,满朝文武都俯首听命,又刚刚调了五军营入城。加上城外的三千营和神机营,兵马不下十万,皇帝能有几成胜算?稍有不慎,岳父大人和全英国公府的人就会粉身碎骨!岳父大人累世公卿,谁当皇帝您也是安享荣华,又何必趟这池浑水?依小婿之见,不如…”

    “不如什么?”张惟贤冷冷地道。

    “不如谁也不助,静观其变!”邱其盛急切地道,“岳父大人只须将血诏收好,若皇帝胜了,我们落个奉诏讨贼之名;若厂督胜了,我们就将血诏销毁,来个死不认账!”

    “唔…你说得也不无道理。“张惟贤不顾儿子张之极的怒目而视,捻着花白的胡须道,“贤婿且退,容老夫再好好想想…”

    邱其盛如蒙大赦,转身就要落荒而逃。可他刚一转身,张惟贤却如猛虎一般直扑背后,抡起蒲扇般的大巴掌,重重击在他的背上!邱其盛本来武功也不弱,可万没料到自己的岳父竟然说翻脸就翻脸,还对自己暗施偷袭,猝不及防之下,结结实实受了这一掌,登时鲜血狂喷!

第七百五十七章 剧变在即

    在接到调令的第二天上午,三大营之一的五军营就开始向京师调动。监军王朝奉得了魏忠贤的密信,风风火火地率领先头部队,只用不到一个时辰就赶到京师城外。他不禁心中得意,暗想只要大军一入城,九千岁就可彻底控制局面,将那些异己分子统统抓起来。到时候自己做为五军营的最高指挥者,就可大出风头,大大地讨得九千岁的欢心。

    京师分内外两城,内城中又有皇城,城门众多,素有“内九外七皇城四”之说。五城兵马司各管一段,北城兵马司管辖德胜门、安定门、东直门、西直门;西城兵马司管辖阜成门、西便门、广安门;南城兵马司管辖右安门、永定门、左安门;东城兵马司管辖朝阳门、东便门、广渠门;兵力最多的中城兵马司,则管辖宣武门、正阳门、崇文门及皇城四门。

    按规矩官军入城应走北面的安定门,取“班师凯旋、四方安定”之意。故而尽管从西边的几座城门入城更近、更方便,王朝奉还是命大军转至城北,准备从安定门浩荡入城。

    哪知到这里一看却傻了眼:安定门城门紧闭、吊桥高悬,任何人都无法出入!王朝奉忙命贴身小太监前去叫城,城上的官军却高声叫道:“奉圣谕及厂督大人钧旨,为严防东林余孽扰乱京师秩序,安定门即日起封闭!”

    王朝奉一听倒是靠谱,想来九千岁有统筹安排,自己也没问清楚就来了。便又命小太监问,五军营奉命入京,该走哪个城门。

    守城军却爱搭不理地道:“我们只知道奉命关城,别的一概不知。要不你们去德胜门看看?”

    王朝奉只得率军赶往德胜门,没想到这里也是一样。再去西直门,同样如此,王朝奉暗叫晦气,只得转回城西,打算从西面的阜成门、西便门、广安门等处分别进入。

    哪知这几座城门虽然没关,但昨天夜间不知怎么搞的,有人在这里撒了大量的水。如今正是数九寒天,没一会儿就冻得坚硬如铁。恰巧清晨从京西玉泉山往紫禁城中拉水的水车也从此经过,因为路太滑而倾覆,水桶倒了一地,更将路面冻得高低不平。单个行人尚且难以通过,这么多的人马就更是举步维艰,时不时有军马摔得四仰八叉,结果折腾了足足一个上午,才有数百人进城。

    王朝奉心中焦躁,又率领人马转至南城的永定门。这里倒是通行如常,可气人的是,守城军居然对五军营的人马也要挨个盘查!

    这下王朝奉可火了,下马径直来到城门处,扯着公鸭嗓骂道:“这是哪个猴崽子要盘查?都是官军,查个屁,有什么好查的?误了大军入城,九千岁怪罪下来,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嘿嘿嘿,是我这个猴崽子要查的,没想到惹王公公生气啦。”旁边转过一个大腹便便的矮胖子,对王朝奉笑容可掬地道。

    王朝奉听此人语带讥讽,不由得勃然大怒,刚要举鞭责打,旁边一个小太监赶紧悄声禀道:“干爹,打不得,这是逍遥伯周奎!”

    王朝奉手一哆嗦,赶紧把鞭子放下。周奎是什么人?那是逍遥伯、锦衣卫副都督、南城兵马司指挥使,最关键的是,他是当今皇帝的老丈人!

    王朝奉赶紧以川剧变脸的速度换了一副笑脸道:“啊呀,咱家眼拙,竟没认出是逍遥伯,恕罪恕罪!不过咱家奉旨率军入城,您似乎就不必盘查了吧,官军有什么好查的?”

    周奎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却是一口回绝道:“那可不行,九千岁有令,不管是谁,只要出入城门,都得严查。就拿官军来说,万一有东林余孽混入军中,到京师图谋不轨,那可比一般的老百姓为害更大。所以必须得查查军牌,再问问姓名,看能不能对得上。你我都是为九千岁办差,公公还得宽恕则个,谁也不要让谁难做了。不过王公公您就不必查了,嘿嘿嘿嘿。”

    王朝奉心里这个气,暗道这周奎分明就是故意刁难。可人家身份尊贵,又打着九千岁的幌子,他也不敢说什么。如此一来二去,溜溜一天,竟然仅有千余官军入了城,剩下的就只能原路返回五十里外的香山军营了。

    在五军营被折腾得七荤八素的同时,京师城内也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英国公张惟贤病危了。消息很快传遍全城,阉党分子听了无不弹冠相庆,尤其是那些昨日在乾清宫被张惟贤扔到宫门外的大臣,更是出了一口恶气,盼着张惟贤早点到阎王那里报到。

    很快英国公府就派人至定国公府和成国公府送信,请二位国公主持立嗣及丧葬大礼。这倒也很正常,因为这三家都是在京公爵,平时走得就很近,还有姻亲关系。英国公要死了,把后事托付给定国公和成国公,倒也顺理成章。

    定国公徐允祯和成国公朱纯臣忙赶到英国公府,见府中已是一片忙乱。二人被仆人领至后宅,见张惟贤直挺挺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眼见是命在旦夕了。张之极正跪在床前哭泣,见二人进来忙道:“二位世伯可来了,家父一直等着呢!”

    二人忙趋前唤道:“张世兄,你有什么要交待的话就说吧!”

    孰料张惟贤蹭地坐了起来,把二人吓得怪叫一声,还以为张惟贤诈尸了。又一想不对,他还没死,怎么会诈尸?

    张惟贤却歉然一笑道:“事态紧急,不得不把二位骗来,实在得罪了!”

    说着他便请出崇祯血诏,对二人宣读了。这两位国公听完都快吓尿了,连连摆手道:“英国公,你你你…这如何使得?咱们一无权二无兵,拿什么讨逆?”

    张惟贤早料到二人会如此,也不动怒,只微微一笑道:“不劳二位国公上阵杀贼,只需请出你们府中的成祖铁牌便成了。”

    朱纯臣还在吭吭哧哧,徐允祯却眼珠一转道:“那好,世兄稍候片刻,我马上回府去取!”

    “不劳二位来回奔波了。”张惟贤略带嘲讽地道,“咱们兄弟多日未见,今日就请二位陪老夫在府中好好畅饮一番。只要写个条子,让犬子去府中取就行了。”

    “你…你这是要扣下我们?”徐允祯颤声道。

    “这是为你们好。”张惟贤冷笑道,“很快城中就会是一片刀光剑影,你们在老夫这里,只怕还安全些!”

第七百五十八章 做个了断

    京师内外暗流涌动,紫禁城内却似乎一如平常。神宗、光宗和熹宗三位先帝的后妃们,仍在深宫中打发着百无聊赖的寂寞时光;太监和宫女们也在干着永远忙不完的活计;侍卫们照常巡逻值守;角楼上的钟鼓也雷打不动地按时响起。

    可是朱由检心中清楚得很,这不过是风暴前的短暂平静罢了。当天上朝的大臣又少了许多,可见很多人都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宫中四卫也频繁调动,对文华殿附近戒备尤其森严;自己身边的太监也多了几个陌生的面孔,名为换班伺候,其实不用问也知道,这必是魏忠贤派来监视自己的。

    朱由检不禁暗自庆幸,心想幸亏昨天及时让燕凌出宫给张惟贤传诏,若是稍迟一点,恐怕也难混出去了。只是如此一来,也与燕凌失去了联系,外面进行得是否顺利更是一概不知。

    此时朱由检身边虽然多了徐有亮等几个人保护,但他也很清楚,一旦发生剧变,这几个人是济不了多大事的,还得指望秦兵和张惟贤。算起来秦兵应该明天就抵达京师附近了,可现在仍是音讯全无,怎能不让他焦虑!

    一是苦闷,二也是无事可做,朱由检只得用逗鸽子消磨时光。他让红娘子把鸽子全放出来,喂饱之后放上青天,在紫禁城上空反复盘旋。此刻的朱由检真想化身为一只鸽子,飞出宫外去看个究竟,可这又怎么可能!

    直到晌午时分,朱由检愁眉不展地返回寝宫,红娘子却过来悄声禀道:“万岁,赫尔哲来了!”

    朱由检吓了一跳道:“什么?人在哪里?”

    “人还不知道在哪里,不过鸽子来了。”红娘子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捧出一对鸽子道,“这两只鸽子是一对夫妻,也是信鸽中最优秀的,我带雄鸽,赫尔哲带雌鸽。刚才放飞以后,我发现鸽子多了一只,仔细一看原来是它!这说明赫尔哲就在附近,她将雌鸽放飞,正好我们也放飞鸽群,雌鸽就自己找来了!”

    朱由检登时大喜道:“难道说秦兵已经到了?快,准备小匣子,马上飞鸽传书!”

    红娘子忙将专用的木匣取来,朱由检想了一想,提笔画了一个正在拜佛的和尚。

    红娘子见了忍俊不禁,因为朱由检这两笔画功让她实在不敢恭维:佛像与和尚都是用“丁老头”代替的,面目狰狞嘴歪眼斜,那和尚合十的双掌也超乎比例地大,好似得了肢端肥大症一般。

    朱由检却满不在乎,反而又将那双手着重描黑了,再照着重画了一副,才分别封入两个小匣子中,让红娘子放飞。

    红娘子虽不解其意,但也领命重新放飞鸽群,趁机将小匣子系在那对信鸽的脚上。果不其然,雌雄双鸽在天空中振翅飞去,其他不是信鸽的几百只鸽子在天上飞了几圈,又落回文华殿中。几百只鸽子少了两只,除了红娘子,谁能看得出来?

    朱由检在寝宫中焦急等待,心想如果秦兵到了京师附近,那必然隐匿在离城数十里外的西山之中,否则肯定会被发现。山中多猛禽,这两只信鸽可千万不要遇到什么意外才好!

    哪知才过了几分钟,只听“呼啦”一声,在院落中等候的红娘子又将鸽群赶上天空。过了一小会儿,她匆匆返回寝宫,满面惊喜地递给朱由检两个小匣子!

    朱由检一开始还以为两只信鸽直接折回来了,可仔细一看,这两只小匣子与刚才放飞时绑的不一样!这就说明,赫尔哲就在京师城内,与自己近在咫尺!

    朱由检赶紧打开匣子,见里面的东西一模一样,是两个冻得**的元宵。红娘子莫名其妙道:“赫尔哲是什么意思?难道要万岁和我一人吃一个元宵么?”

    朱由检却狂喜道:“秦兵真的到了!方才我画的和尚双掌合十,其实就是要问‘何时’;赫尔哲寄回元宵,这就是说元宵节动手!明天不就是元宵节么?”

    之前在燕凌出宫之前,朱由检就与他约定好,只要见城外火起,即是秦兵到来的信号,张惟贤就必须马上行动。如今虽然情况有变,五军营已经入城,攻下城门的难度大了很多,张惟贤那里也不知道进行得如何,可朱由检已经别无选择了!

    他立即又画了两幅图,上面是一个小孩在院落外燃放烟花,另一个小孩在院内张望,意思就是让秦兵举火为号,然后仍用前法送出宫外。可把红娘子和她那群鸽子忙坏了,不停地放飞收回,只为掩护那两只珍贵的信鸽!

    这次信鸽飞回之后,匣子内却是空空如也。按照红娘子与赫尔哲约定的暗号,这就是“确认执行”的意思。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为了避免引起怀疑,朱由检命红娘子收起信鸽。在秦兵发动之前,他已经与外界断绝了一切联系,剩下的就只有等待了。

    在这个漫长的夜里,朱由检再没兴致让几位宫女上演呻吟大戏了,他让所有人熄烛就寝,自己也早早地爬上龙床,打算睡足一觉,好积攒精力应对明天的剧变。可翻来覆去,就是难以入睡!

    这也难怪,之前做秦王时,不管面临多么复杂危险的局面,总有一群人在身边辅佐他,他也知道按照历史的发展,自己一定会做皇帝,所以从来没有真正担心过什么。

    可如今他已经做了皇帝,却深居大内,孤立无援,自己做出的决定,很可能会影响大明帝国乃至中华百姓数百年的命运;一旦失败,不但自己死无葬身之地,所有和他的命运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人们,以及千千万万无辜的百姓,又将重蹈历史的覆辙!想到此处,怎能不如临深渊,彷徨恐惧?

    寒冷的长夜中,时间仿佛凝固了。朱由检实在睡不着,索性起身立在窗前,透过窗棂观察外面的天色。

    不知过了多久,窗棂渐渐发白。忽见正东方的天际出现一颗格外明亮的星星,朱由检知道,这就是“启明星”,也就是金星,它的出现就意味着长夜即将过去,喷薄的日出马上就要来临了。

    至此朱由检终于排除一切杂念,深深吸了口气,心中默默地道:魏忠贤,朕今日与你做个了断!

第七百五十九章 传旨三千营

    就在启明初现的同时,京西莽莽苍苍的群山之中,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支上万人的骑兵队伍,沿着山间小路缓缓行进。俗话说人上一万没边没岸,但这么多的人马,却连一个敢大声咳嗽的都没有,兵器也都紧攥手中锋刃向前,避免与铁甲或他人磕碰而发出声音。只有战马在如刀的寒风中偶尔大声呼气,喷出一团白雾,证明这并非幻象,而是一支真实存在的神秘大军!

    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是四匹神骏昂扬的汗血宝马,上面各端坐一员大将。其中一个两鬓略有些斑白的将领突然勒马道:“停止前进!再往前方五里,就是三千营的驻地了。”

    另一位看起来十分年轻、甚至还有些稚气未脱的小将则笑嘻嘻地对声旁身着玄色重甲、只从头盔中露出闪闪放光的双眼的将领道:“多亏郝大哥一路辛苦扮流贼,吓得各地官军都龟缩城中不敢出来,我们行军才能如此顺利,仅用五天时间就突进了二千里。剩下的活儿,就不劳烦郝大哥了,你只在此压阵,看小弟如何赚敌!”

    “放你娘的屁!”重甲将领笑骂道,“一路跑腿耍猴的差事都让我干,现在该立功了,你小字就蹦出来,我说你咋那么滑头呢?”

    “喂喂喂郝大哥,你咋这么不文明呢?”小将嬉皮笑脸地道,“从秦王庄开拔之时,令妃娘娘可是交待过,让定国哥执掌临机指挥权。这可不是我要抢功,是定国哥的安排,你难道还不服气么,嘿嘿。”

    另一位面白如玉、俊朗儒雅的年轻将领听了微微一笑道:“二位勿要玩笑了。之所以要来亨去,是因为他还比较年轻,扮相更像一些。若是郝大哥去,满身阳刚之气,一见面就露馅了。好了,时间已经不早,来亨,行动吧。得手之后在中军帐前竖起大纛旗;若不顺利,立即鸣枪为号,我们马上接应。”

    那小将闻言不敢怠慢,立即与手下数十名骑兵在铁甲外面套上了一身奇怪的衣服。重甲大将见了捧腹大笑道:“哈哈哈哈,别说,还真像!你小子以为这活儿哥哥还愿意跟你抢啊,我看你以后也别带兵了,就穿着这身衣服服侍圣上,挺好!赶紧滚犊子吧!”

    大约半刻之后,京师三大营之一的三千营辕门外,突然来了数十骑轻骑。为首者头戴黑色官帽,上缀一颗晶莹剔透的玉石,身穿大红色团龙官服,外披玄色大氅,腰系玉带,下巴高扬,一副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模样。

    而他身后的数十名随从,则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对辕门齐声大喝道:“九千岁钧旨到!速开营门,营将跪接!”

    守门的官军不敢怠慢,急至中军大帐报主将崔呈隽。这崔呈隽是兵部尚书崔呈秀的族兄,本是个游手好闲的无赖;自从崔呈秀攀附了魏忠贤一路高升,崔氏满族也鸡犬升天,崔呈隽不过会两招三脚猫的功夫,竟轻松通过武举,一升再升,不过两三年时间,已经做到三千营总兵官。

    这三千营是三大营中最有战斗力的一支,因为全是骑兵。当年成祖“靖难”之时,以三千蒙古降兵为前驱,屡战屡胜,故此得名。当然现在三千营的兵力可不止三千,足编将近六万,实际也有三万左右,其中还包括不少蒙古族骑兵。魏忠贤对三千营也极为重视,除了监军太监王朝奉以外,还特意安排了崔呈隽这个心腹走狗执掌兵权。

    此时崔呈隽正搂着一名青楼相好呼呼大睡,忽听魏忠贤派人来传令,赶紧踢开那女子匆匆披挂,慌里慌张迎出帐外,心想监军太监王朝奉昨天不是已经调五军营入了京师,难道九千岁又有新布置?

    到营门处往外一看,见数十骑锦衣卫簇拥着一名年轻的太监,崔呈隽更不怀疑,急命打开营门,步行迎至传令太监马前。借着晨曦定睛一看,却是一张陌生的脸,不觉一怔,赔笑道:“末将三千营总兵官崔呈隽,参见公公!不知公公大名,可否见赐?”

    “咱家姓李。”那年轻太监却扬着脸用鼻子哼了一声道,“崔总兵,这大冷天的,让咱家在营门外等这么久,你可真懂待客之道啊!”

    崔呈隽吓得一哆嗦,心想别看这太监年纪轻轻,却如此颐指气使,一定来头不小。而且他还姓李,九千岁入宫之前本名“李进忠”,难不成他是九千岁的族人?

    想到此处,崔呈隽更不敢怠慢,一边赔不是一边亲手为李公公牵马,直至中军大帐。李公公下马进帐,大大咧咧地往帅位上一坐,好整以暇地道:“崔将军,擂鼓聚将,咱家要宣读九千岁钧旨!”

    崔呈隽更觉惴惴不安,但也不敢说个不字,只得让中军擂起聚将鼓。不多时,全营二十余名千户以上将领系数赶到。大帐门口却被锦衣卫接管,进帐者皆要解下兵器方可入内。

    “人都来齐了?”李公公漫不经心地道。

    “都来齐了。”崔呈隽赶紧第一个跪了下去,其他将领自然也跪倒一片,等着李公公宣旨。

    李公公笑容可掬地展开“钧旨”,尖着嗓子念道:“着三千营主将崔…崔那个…”

    崔呈隽还道是李公公不大识字,也不敢笑,只得小声提醒道:“崔呈隽!”

    “啊,对对,崔呈隽。”李公公哂笑道,“崔总兵统军有方,功劳不小,特调回京师,另有任用。令其将兵符印信暂交李公公保管,诸将各安其位,不得有误。”

    念罢即合上“钧旨”,对崔呈隽笑道,“崔将军,请将兵符印信交出来吧!”

    崔呈隽本来听到要升官,还满心欢喜;可见李公公要兵符印信,却陡然生疑,赔笑道:“兵符印信乃至重之物,须得有五军都督府的行文方可移交。不知公公带来没有?”

    “九千岁发话不就行了么?”李公公不屑一顾地笑道,“五军都督府不也得听九千岁的,弄那么麻烦干什么,难道你还信不过咱家么?”

    崔呈隽赶紧道:“末将岂敢,只是这程序还是要走的,否则一旦出了岔子,末将没法交待…”

    可是话音未落,李公公突然抽出宝剑,冷冰冰地抵上了他的咽喉!

第七百六十章 战幕开启

    当利刃架上脖子,崔呈隽才明白过来:这人根本不是什么魏忠贤派来的太监,自己是彻底被骗了!

    他不禁恼羞成怒地喝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冒充钦差?难道就不怕九千岁治你的死罪么!”

    那“李公公”却得意地仰天大笑道:“我去你大爷的!什么叫‘冒充钦差’?难道魏忠贤那个老阉贼派出来的虾兵蟹将,还能称之为‘钦差’么?实话告诉你,本将军是秦兵第四团团长李来亨,正是奉了圣上密诏进京勤王的,我才是正牌的钦差!来呀,将这个不肯奉诏的乱党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扮作锦衣卫的秦兵不由分说将崔呈隽踹倒在地,顷刻之间就绑了个结结实实。

    崔呈隽手下倒也有几个死党,见突发奇变,还想反抗两下。但他们进帐前已经被缴了兵刃,再说手底下那两下子跟李来亨的亲兵也差得太远。李来亨虽然平时嘻嘻哈哈,但治军却是极严,身边的亲兵更是要求必须有一招制敌的硬功夫。见有人敢于反抗,他们不用兵刃,只用空手搏击,就把那几个家伙打得骨断筋折。

    其中一个最为凶顽,已经被秦兵按倒在地了,仍然像野兽一样企图反扑。李来亨见了也不多言,劈手一剑就将那人的首级斩了下来,往空中高高一举,声色俱厉地道:“秦兵奉诏讨贼,有敢阻拦者杀无赦!”

    其余将领见李来亨杀气冲天,瞪眼便宰人,谁还敢不从?只得纷纷跪倒求饶道:“末将等只知奉命领兵,阉党所做所为不干我等之事,望将军明察!”

    李来亨见震慑住了局面,又恢复了一副笑嘻嘻的面孔道:“各位兄弟请起。我也知道没你们的事,一会儿只要你们配合一下,我保证三千营不会再有一人流血。”

    紧接着他就命亲兵在中军大帐前竖起大纛旗,又刀压着脖子迫崔呈隽交出了兵符印信。然后又命四名亲兵一组,带着千户们一个一个地去各自营中收缴武器军马。这些将领知道别看李来亨现在客气,若自己敢耍花招,脑袋立刻就得搬家,也只得乖乖地领命。

    不多时,辕门外响起“轰隆隆”的马蹄之声,原来秦兵的大部队见到大纛旗竖起,知道李来亨已经得手,前来与他会合了。那三员大将分别是解胜、郝永忠和李定国,连上李来亨和解勇的骑兵营,此次共有一万二千骑兵千里奔袭,今天终于旗开得胜,用巧计赚下三千营!

    秦兵完全接管三千营之后,将营地团团包围,任何人都无法出入,当然也就没办法泄露消息。四位团长则立即在中军大帐碰头,商议下一步的行动。李来亨兴冲冲地道:“早知道这么顺利,咱们也不用带这么多人马来了。我还牺牲一下,扮做太监去骗神机营和五军营,不就行了?”

    李定国却摇头道:“不可。昨天我们不是已经接到赫尔哲的飞鸽传书了么,五军营已经开始奉命入城,监军太监王朝奉亲随大军行动。你若再扮成太监去骗,必被识破。而神机营的驻地离五军营太近,稍有动静,五军营就会发现,那就麻烦了。”

    “五军营和神机营基本上都是步兵,干脆咱们一个猛冲把他们端了!”郝永忠跃跃欲试地道。

    李定国还是摇头道:“那更不行。临时之时令妃娘娘特意嘱咐我们:三大营是官军,不是流贼,更不是建虏,将来还要为圣上所用,所以能智取就不要力敌。不过郝大哥有一句话说得很对,那就是五军营和神机营都是步兵,移动迟缓,赫尔哲的密信上说昨天也没有多少兵力入城。依我之见,不如白天暗中监视两营,夜间我们举火为号直扑京师。”

    解胜也赞同道:“定国这个办法好。两营驻地离京师有五六十里,等他们发现我们攻城再赶过来,至少也要两三个时辰。如果圣上在城内有安排,我们早就进城了,到时两营可传檄而定,不费吹灰之力。”

    “解大哥,什么叫‘传檄而定’?”李来亨挠挠头道。

    “你小子不会向解团长学学,平时多读些书么?”郝永忠立即赏了李来亨一记爆栗,“传檄而定就是圣上一下圣旨,两营兵马立刻奉诏,也就不用打了!就你这怂样,还想讨老婆?”

    “你轻点你!”李来亨委屈地摸着火辣辣的脑壳道,“要不是小凤现在纺织厂归嫂子管,我非得回弹你十个脑崩,保证你无法还手!咝,疼疼疼…”

    就在秦兵对两营和京师虎视眈眈的同时,城内英国公府之内,英国公张惟贤全身戎装,左手手捧一块盘子大小的铁牌,右手紧握长剑,坐在书房中岿然不动。一旁的定国公徐允祯和成国公朱纯臣却是面如死灰,双股乱抖,忍不住颤声劝道:“张世兄,你要三思而行,一旦跨出这个房门,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为国尽忠除逆,死则死尔,何惧之有?”张惟贤微微一笑道,“二位世兄也不必过于紧张,如今五城兵马司圣上已控制了两个,宫中四卫也控制了一个,城外还有十万勤王军,胜算至少也在七成以上。”

    正说话间,张之极大踏步进来禀报道:“父亲大人,今日阉贼派专人至北城兵马司,要儿开城门放五军营进入。儿为不打草惊蛇,只好同意。听说逍遥伯那边也顶不住了。”

    “嗯。”张惟贤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道,“到戌时正,天就完全黑了。你估计五军营能有多少兵马入城?”

    “昨天只放进一千多人。但今天入城速度大为加快,恐怕到戌时就得有一两万人了。”张之极忧虑地道。

    “不能再等了!”张惟贤霍地起身,满身甲叶哗哗作响,“燕将军,请随老夫至各兵马司接管兵权!”

    一直与张惟贤形影不离的燕凌便跟着他离开书房来到院中,见英国公府已经将全府家丁武装起来,加上张之极手下的几十名官军,也有一百多人。

    张惟贤振臂高呼道:“本公受圣上血诏除逆,尔等可奋勇杀贼,本公重重有赏!斩贼一级,赏银百两;被贼所伤,赏银五百两;殁于王事,重恤三千两!出发!”

    一场忠于崇祯的部队与阉党势力之间的决战,就此拉开大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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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重征天下介绍:
崇祯:重征天下是饱吹饿唱写的历史传奇类小说....一个屌丝青年穿越到了明末,不幸成为了尚未登基的亡国之君--崇祯。在那个波云诡谲、动荡不安的时代,他如何挑战宿命,完成自我的救赎?手无缚鸡之力、没有逆天科技,他又如何转动历史的车轮,书写属于自己的传奇?且看《崇祯:重征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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