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剑指滦州
“当时唐军驻地文成栅东距离蔡州六十余里,中间还隔着叛军重兵驻防的吴房城,在正常的情况下,当然很难绕过去。。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 。”李定国对这个经典战例印象非常深刻,娓娓道来,“而且叛军战斗力相当强悍,这几年屡挫唐军,唐军从上到下对叛军都有一种畏惧情绪。李愬却早就下定决心突袭蔡州,之前一直在等待有利时机。
“元和十三年十月初,蔡州一带方圆数百里内连降大雪,嗯,可能就和眼下这场雪差不多。到了初十日这一天,风雪‘交’加,天‘色’昏暗,叛军在这种恶劣天气下放松了警惕,龟缩于吴房城中避雪。李愬当机立断,让降将李祐率领三千敢死军为前锋,自己亲率三千人为中军,另有三千人马殿后,在傍晚时分从文成栅开拔东进。并且不说目的地,只让大军东行,除了极少数高级军官,谁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东行三十里后,大军抵达吴房附近的张柴村,这里只有数十叛军驻扎。唐军将士将这一小股叛军围歼后,以为主帅肯定要得胜班师了,没想到李愬命令大军继续东进。将士们问要去哪里,这时候李愬才告诉他们,此行是要奇袭蔡州,直取吴元济。众将士全都大惊,然而军令如山,也只好奉命而行。
“这时大军距离吴房城已经非常近。恰好附近有农户饲养‘鸡’鸭的土池,为了掩盖大军行进的声音,李愬便命士卒用雪团投掷击打‘鸡’鸭。‘鸡’鸭受惊鸣叫,果然掩盖了近万人行进的声音,吴房城中的数万叛军居然浑然不觉。
“此后唐军强行军三十五里,途中风雪大作,旌旗为之破裂,人马冻死者相望于道。然而他们终于在黎明之前抵达蔡州城下。
“因为藩镇割据,唐军已有三十多年未到蔡州城下,又值大风雪之夜,守城士卒完全没有防备。李愬的大军都悄悄爬上城头了,守军还在熟睡。唐军控制城‘门’后,命巡夜者照常打更以麻痹守军,如法炮制,又突破了内城。直到唐军包围了吴元济居住的牙城。
“此时吴元济还在高卧,听到手下报说唐军来了,根本不信,还以为是城中囚徒作‘乱’。手下又急报说内城已陷,吴元济还是不信,认为是前线叛军索要过冬棉衣。直到天光大亮,他才发现自己被近万唐军重重包围。这时再想组织反抗已经来不及了,很快唐军就攻陷牙城,全歼叛军,生擒吴元济。吴元济既被擒,吴房等地的数万叛军群龙无首,也都纷纷请降,李愬就这样平定了淮西之‘乱’。”
“好厉害的李愬!”马千雪听得心驰神往,半晌才似有所悟道,“难道你也要来个雪夜袭鞑子么?不过鞑子可不像吴元济那么愚蠢,再说根据探报,贼酋阿敏并未在任何一座城中踞守,要想在野战中围歼镶白旗,就凭我们的八千兵力,恐怕没那么容易!”
李定国颔首道:“马姑娘说得很对,我也并不是想要一战消灭清军。你们来看地图!”
李来亨和马千雪赶紧跟着李定国进入城楼,李定国在摊开于桌上的地图上指指点点道:“你们看,鞑子现在占据的迁安、永平、滦州三城,摆成一个品字形,互为掎角之势;鞑子的主力则位于三城之间,我们攻哪座城,他就去哪座城下与我们野战,确实相当狡猾。但是,这个阵势并非铁板一块。来亨,你说在这三座城中,哪一座我们最好打?”
这时李来亨也不再嬉皮笑脸了,认真地盯着地图分析道:“按理说离我们最近的城池是北面的迁安,但迁安接近长城,是边关重镇,城墙高得很,易守难攻。而且鞑子一旦退兵,肯定要从迁安出发,所以肯定会在那里重兵驻防。东边的永平府就更不用说了,永平离抚宁最近,鞑子刚从抚宁那边退回来,肯定会防备着东面的山海关边军。这样看来,滦州倒是最好打的,可惜离这里最远。”
“没错!”李定国马上接着分析道,“现在我军已从东、西、北三个方向包围了鞑子,鞑子肯定也非常清楚。根据探报,除了北面的迁安和东面的永平以外,在从蓟州到三城的路上,清军也有小股骑兵驻守。只要孙阁老率大军从蓟州出动,鞑子很快就能知道。
“所以东、西、北三个方向都不好打。惟有南面的滦州,因为以南地区的卫所官军全都撤入天津卫,可以说对鞑子没有任何压力,鞑子对这座城的注意力肯定不如其他方向。如果我们能趁大雪奇袭滦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城池拿下来,鞑子这个三角阵就断了一条‘腿’,对后面围歼清军大有好处。”
李来亨听罢沉‘吟’道:“话是没错,但圣上给我们的任务是要在这里堵住鞑子的退路,如果我们去攻打滦州,鞑子却从这里跑了怎么办?”
李定国‘胸’有成竹地道:“所以我们不能全军过去,最多只能出动一半兵力。兵贵神速,来亨,你如果同意这个计划,我们立即给圣上和孙阁老飞鸽传书,只要获得批准,就要立刻行动!”
凡是李定国说的计划,马千雪是无条件赞成。她见李来亨尚有些犹豫,便撇着嘴讥笑道:“怎么,平南将军,害怕啦?”
李来亨这时候可没心思开玩笑,他双眉紧锁道:“定国哥这条计策确实厉害,但风险也很大。万一在途中被鞑子发现,那就全完了。如果一定要去,可以,必须是我去,你们两个在这里驻守!”
“为什么?”马千雪觉得受到了轻视,立即柳眉一挑道,“你觉得你比定南将军还厉害么?”
李来亨哭笑不得,情急之下口不择言道:“我说嫂子,我这可是向着你们俩呢!前段时间你们这四千人马可比我辛苦多了,在这里多休整几天有什么不好?”
“已经休整了快十天了!”马千雪话已出口,才意识到有些不对,登时面红耳赤,娇叱一声,“你…你又胡说八道!”
“好了好了,都不要争了。”李定国忙劝开二人道,“还是先飞鸽传书吧。如果圣上批准,还是我去比较好。”
“不行不行,你得说出个道理来,凭什么你去就比我去好?”李来亨不服气地道。
李定国则少有地幽了一默道:“我脸比你要白一些,在雪地上不容易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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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雪夜袭滦州
三天之后,大雪更紧。.访问:щщщ. 。在来自西伯利亚寒流的猛烈侵袭下,北至贝加尔湖、南到淮河一带的辽阔亚洲大陆,无不漫天飞舞着鹅‘毛’大小的雪片。即使是在白天,能见度也不到二百米,入夜后更是如同扣上了一口超级大锅,数丈之外便无法视物。
在这种极度恶劣的天气下,迁安、永平、滦州三座被满清军队占领的城池中的老百姓,日子就更不好过了。他们有的本来就是城中居民,但大多数则是附近村镇的农户,如今全被清军俘获进城,做了满人的奴隶。
如今这些可怜的百姓已经死了将近一半,其中体弱做不动活的老人和孩子,早已被清军屠杀殆尽了,只剩下上万成年男子,在雪亮的屠刀下被迫干着各种各样的重体力活。因为明军从各个方向迫近,阿敏下令拆除城中民房做守城之用,结果百姓们连个栖身挡雪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在街上成群地蜷缩在一起取暖,冻死饿死者不计其数。
至于‘妇’‘女’们,命运就更加悲惨。她们白天也要被迫和男人们干一样的重活,到了晚上,还要被一队队地押进清军营帐,成为满清禽兽们发泄兽‘欲’的对象。有不少‘妇’‘女’不堪受辱,用各种手段自尽,其余的则早已完全麻木,如同行尸走‘肉’般地忍受着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
至于城中的清军,则是日日‘花’天酒地。迁安和永平二城因为防御任务较重,各有一名镶白旗的甲喇额真驻守,汉军旗的士卒在主子跟前还不得不稍稍收敛一点;而滦州的汉军旗因为自觉高枕无忧,几乎处于放羊状态。尤其是连日大雪,更让这些汉‘奸’们无心守城,除了极少数值夜的士卒外,绝大多数都猫在温暖的营帐中,搂着掠来的‘女’子呼呼大睡。
然而就在这样一个风雪‘交’加的深夜中,却有一队明军如同幽灵般地出现在滦州城以北不远的一片树林中。这支明军人数约在两千左右,全是步军,装束颇为奇特: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盔甲,只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衣外面还披着一层用枯草编成的简陋蓑衣,头上则带着棉帽子,棉帽子上面则是一顶斗笠。只要用力抖抖,飘落在身上的雪‘花’就会掉落,使渗进棉衣的雪水尽量减少。
而最奇怪的是这些明军并不是步行来的,而是划着简易的滑雪板,以兵器为滑雪杆撑雪前行。这种滑雪板其实就是两片木板,用麻绳绑在皮靴上,实在简陋得很。但是在几乎深可没膝的雪地中,这两片长长的木板大大分散了人体的重量,使得明军的‘腿’不至于陷入雪中。
这两千明军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体格最强壮的战士。自从接到来自京师的飞鸽传书后,他们第一天赶制滑雪板,第二天练习滑雪,第三天天不明就自驻地出发,用了将近一昼夜的时间前进了数十里,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了永平城和镶白旗重兵集结的油榨镇,现在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当然,雪地越野的体力消耗是非常大的。饶是这些以秦兵为主的战士身经百战,经过七八个时辰的长途跋涉,也累得喘息不止。
然而在队伍最前列的马千雪,却仍然轻盈地在雪地上滑行,不但游刃有余,而且还颇为兴奋,不时回头对紧随其后的李定国小声道:“快些,再快些嘛!”
李定国赶紧低声道:“停一下,马上就要到滦州城了,先在这片树林里休息一下,吃点干粮恢复体力,然后一鼓作气攻城!”
马千雪这才恋恋不舍地停住,惬意地靠在一棵树上,眨着明亮的大眼睛笑道:“真是太好玩了!喂,你说当今圣上到底是不是神仙下凡呐?竟然能想出这种办法来!”
李定国听了微笑道:“圣上是千古圣君,当然非常人所能及。人站立在木板上,在雪地中滑行,换了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像这种积雪地面,即使战马也跑不起来,步军就更不用说了,而用这种滑雪板却可以行动。即便现在我们被清军发现,也可以全身而退。”
“你也不简单啊!”马千雪立即说道,“若不是你想出这条雪夜突袭之计,滑雪板也派不上用场。下午我们就从永平城两三里外的地方经过,守军就跟瞎子一样,连一点反应也没有。”
“也不可太轻敌,毕竟这里离油榨镇鞑子大营只有不到二十里,我们一定要在天亮以前尽快拿下滦州,否则就会横生变数。”李定国边说边滑过来,递给马千雪一块干粮道,“天气太冷,你快些把它吃了,在这里休息半个时辰。我先带靳统武去城下侦察一下,很快就回来。”
马千雪接过干粮,接触到李定国那因为寒冷而冻得裂了好几道口子的手,在心疼的同时,一丝甜蜜也不由得涌上心头。
不过她很快就警觉起来,柳眉一蹙道:“你可不要骗我,你该不会是想把我撇在这里,自己去偷袭吧?”
李定国被马千雪看破心思,只得尴尬地笑了笑。马千雪立即把脸一沉道:“也不是我瞧不起你,你的武艺可比我差多了!再说你是主将,怎可冒险亲自突击?靳将军!”
现在已经荣升正二品副总兵官的大将靳统武赶紧过来,装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道:“马姑娘有何吩咐?”
李定国赶紧道:“既如此,我们三个就一起过去,只带一百人先上。到时听我将令,见机行事!”
“遵令!”靳统武与马千雪同时领命,靳统武本来就是李定国的部将,倒也罢了;马千雪却是在一次次出生入死的战斗中,深深地被李定国的机智勇敢所折服!
就这样,一百名明军‘精’锐士卒在三位年轻将军的率领下,故意往身上洒了不少雪,悄无声息地滑过茫茫雪地,向不远处的滦州城墙快速靠拢。而仅在十丈之外,他们就与银白‘色’的原野融为一体,在深夜之中根本看不出来。
滦州城依青龙河而建,也是一座有着千年历史的古城,但如今已是年久失修,城墙低矮且破败不堪。现在刚过四更,风雪正紧,城头除了两名倒霉的汉军旗士卒巡逻值夜之外,竟然空无一人。李定国等人便趁这两个家伙巡逻到远处,把手一挥,百名明军迅速越过早已冻得*的护城河,贴上城墙。
众人稍待片刻,听城上没有动静,马千雪便对李定国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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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全歼守军
“妈个x,都他娘的睡大觉去了,就会欺负我,让我值夜。值个屁!这种鬼天气,明军能来攻城?他奶奶的…”
滦州城头的一名值夜汉军旗士卒骂骂咧咧地从城楼前走过,漫不经心地向城外撇了一眼。除了漫天风雪和无边的黑暗,什么也看不到,他又嘟囔两句,便继续向前走去。
可他哪里知道,就在在身边的垛口下方,有一个幽灵般的身影正抠着城墙的砖缝,如同壁虎一样牢牢地贴在墙上。这汉奸刚走过去十来步,那条身影已经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垛口,突然腾身一跃,已经轻盈地翻上城头,飘然落地,如同灵巧的狸猫一样,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紧接着她踮着脚尖迅速从后面追上那名汉奸,猛然伸左手捂住他的嘴巴,右手中寒光一闪,一柄锋利的匕首已经割破了那个倒霉蛋的喉咙。
在顺利解决掉这个巡逻士卒以后,那条身影先是伏下身形,观察了一下两边和城下的动静。见另一名巡逻的清军隔着十来丈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她双臂运力,把死尸拖到一边,自己也隐身于黑暗处。
“他娘的,这么一会功夫,狗东西怎么看不见了,是不是也偷着溜了?”那名清军嘴里不干不净地晃悠过来,正抻着脖子四处张望,突然呼吸一滞,咽喉一凉,连一秒钟的时间都没到,就直奔阴曹地府而去了。
那条身影连杀两名清军,这一面城墙上已经再无人看守。她先是冲城下打个手势,然后一个筋斗从城头翻入城内,进入空无一人的城门洞,奋力搬开顶门闩,把滦州城的北门缓缓开启。
城下的一百名明军立即鱼贯入城,而且同样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们先是牢牢控制住城门,然后包围了离城门最近的一处营帐,为首的将官把手一挥,二十多明军立即一声不吭地挥刀杀入。里面的清军本来今晚也该值夜,但他们嫌下雪太冷,偷懒猫在这里睡觉,结果稀里糊涂地就把脑袋给混丢了。
与此同时,后面的大队明军也滑着简易的滑雪板,迅速从城外的树林涌入城门中。那名指挥官正是定南将军李定国,他低声命令道:“靳统武,你率领一百人从城墙上绕过去,解决其他三座城门的敌军,注意千万不要惊动敌人!”
“是!”靳统武把手一招,立即有一百明军跟着他冲上城头,很快就消失在风雪之中。
李定国则来到那条身影旁边,感激地道:“马姑娘,辛苦你啦!”
原来那条身影正是来自四川的彝族姑娘马千雪。石砫白杆兵擅长山地作战,攀山涉水是拿手好戏,马千雪又深得其母秦良玉真传,这道低矮的城墙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此时她可不像平时那样,喜欢故意抢白李定国,而是认真地问道:“下一步怎么行动?”
李定国则冷静地道:“现在敌人还在睡梦之中,不知道我们已经入城。我们必须控制住城门和主要街道,就像刚才一样,发现一处敌军,就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一处,不能惊动敌人,尤其是不能惊动十几里外的鞑子主力。等解决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围攻敌军将领的据点,在天亮之前一定要结束战斗!”
马千雪用力点了点头,随即跟着李定国,开始在城中搜索清军睡觉的地方。其实根本不用费力搜索,因为清军自己并不住在房舍之中,而是在军帐里过夜,滦州城里的大部分建筑则被拆得七零八落,老百姓们只能瑟缩在断壁残垣中抱团取暖。有些老百姓并未睡着,但听见外面脚步声杂乱,情知有变,谁敢露头去看?
因此明军的行动异常顺利,散布在城中的清军被一个帐篷一个帐篷地消灭掉。只有一些被清军蹂躏的妇女发出惊恐的尖叫,在深夜中传出老远。但这种惨叫声对清军来说已是司空见惯,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觉。
不到半个小时,二千明军已经彻底控制住了滦州的四座城门,并将外围的一千多名汉军旗士卒杀了个干干净净,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抵抗。最后就只剩下滦州县衙,也就是驻守滦州的清军将领所在之处。这里面还不知道有多少清军,而且门口有一队士卒把守,倒比守城清军要尽责一些。
这时李定国与靳统武已经重新会合,他们率领着百余明军,躲藏在离县衙门口不远的两条巷子里,个个援弓在手。突然院内传来几声女人的凄厉哭喊声,守门士卒纷纷银笑着回头去看。
李定国见机不可失,立即把手一挥,怒吼一声道:“放!”
上百支利箭立即呼啸着飞向府衙大门。那门口宽仅数尺,一百多支箭射过去,简直就像过筛子一样,顷刻之间就把所有守军都射成了马蜂窝。直到这时,守军的鬼哭狼嚎声才骤然在夜空中响起!
然而明军不会再给他们任何机会了,一轮箭雨过后,明军立即从四面八方涌了上去,瞬间突破府衙大门,攻入府内。盘踞在这里的约有二百清军,都是守将的亲兵,有些反应快的听到动静,慌张张地从床上爬起来,刚提到冲出房门,便被堵在门口的明军乱刀砍死。
更多的汉奸甚至还没来得及出屋,明军就杀了进来。马千雪身先士卒,因为是贴身近战,她并未使用白杆,而是挥舞着一柄柳叶单刀,见清军就杀,不大功夫便已连杀二十多人。尤其是见到有些房间里的清军还在侮辱妇女,更让她怒发冲冠,不但要杀,而且还是先阉再杀,几乎把那柄单刀杀得要卷刃了!
最后还是李定国制止了这场毫无悬念、一边倒的屠杀,因为他还需要一些活口来审问。功夫不大,数十名光着屁股的清军被明军刀架脖子押了出来,在院子里跪了一地。
“滦州城已经被我们占领,你们完蛋了。本将有话问你们,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李定国刚说了这一句,气得俏脸煞白的马千雪立即扬起柳叶刀厉叱道:“谁敢不说实话,我立刻活剐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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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重要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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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分头行动(一更)
马千雪主动请缨,要亲自去蓟州送信,李定国自然强烈反对。马千雪却不以为然地道:“你不就是想说路上危险么?但是刚才你也说了,现在覆盖原野上的雪还未冻实,鞑子的战马根本跑不起来,即使碰上我也能摆脱他们。
“至于天寒,你也不用担心,因为我可以滑得很快!从关口到这里不是也有大几十里么?若不是等着大部队,我最多用三四时辰就能到了。如果现在出发,最多一天一夜就能到蓟州。放心吧,我们白杆兵训练时经常冬天在山上过夜,一点也不比现在暖和。事不宜迟,再耽搁就真的误大事了,让我去吧!”
“但是你毕竟是女子,”李定国还是连连摇头道,“我怎能让你冒这样的风险!”
若在几个月之前,马千雪听李定国如此说,肯定会认为他瞧不起自己而大发脾气。可是现在她已经从李定国焦虑的神情中读出了他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心脏不禁一阵狂跳,对李定国嫣然一笑道:“让你放心你就放心!而且留在这里一样很危险呀,说不定鞑子一会儿就会打过来呢。”
“要不多派些士卒保护马姑娘吧?”靳统武试探着问道。
李定国思忖再三,终于下定决心道:“军中确实没人及得上马姑娘会滑雪,跟着反而是[长][风]文学 拖累。好吧!就辛苦你去一趟蓟州,但是你要先好好吃一顿饭,再睡上几个时辰,养足体力再走。”
“不用睡了,只要吃顿饭就行。”马千雪大喜道,“我自幼跟娘亲刻苦习武,曾经四天三夜不睡,等把信送到蓟州再睡也不迟。”
李定国赶紧吩咐中军为马千雪做饭。县衙厨房里各种食物都是现成的,尤其是有一大锅炖好的猪肉。马千雪连吃三大碗热气腾腾的炖肉,真如风卷残云一般,看得靳统武等人目瞪口呆,心中暗道:娘呀,看着她身材苗条,没想到真吃起来比大老爷们还猛,也只有定南将军能养得起了!
马千雪吃饱之后立即出发,李定国仍不放心,一直把她送出滦州西城门外。并且在她的行囊中塞满了干粮,又把刚刚缴获的一小瓶酒装进去,不厌其烦地叮嘱道:“实在冷得受不了时,可以少喝一点驱驱寒气,但万勿多喝,因为喝酒后必然出汗,汗凉了就更冷了…”
“好啦好啦,我都记住啦!”马千雪其实心中已很感动,但还是装出满不在乎的笑容道,“怎么今日定南将军也婆婆妈妈起来?别再送了,再送你就和我一起到蓟州啦。”
众人这时早识趣地停在数丈以外,李定国也只得停住脚步,犹豫再三,终于沉声道:“千雪,一路小心,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这声“千雪”叫得马千雪心花怒放,简直比吃了蜜还甜。她当即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向李定国挥挥滑雪杆,高声叫道:“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说罢一个轻盈的转身,双臂运劲,猛地在雪地上一撑,立即扬起一片雪雾。只片刻的功夫,她就向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只留下两道浅浅的痕迹。
“将军大人,别看啦,早看不见啦!”
直到靳统武不怀好意地捅了捅,李定国才回过神来,忙轻咳两声掩饰道:“我们也赶紧回城,研究下一步如何行动。马姑娘不畏艰险去送信,我们也不能在城中干坐着!”
回到县衙后,李定国先是选出几名滑雪技术也不错的士卒,让他们去东面的抚宁送信,然后与靳统武商议行动方案。他死死盯着地图上的油榨镇,半晌才缓缓地道:“鞑子的优势在于骑兵机动能力强,而我军的优势在于火器。即使蓟州和山海关的人马及时赶到,鞑子还是可以突围。如果能设法削弱鞑子的骑兵就好了。”
靳统武也歪着头想了半天,冷不丁冒出一句:“刚才那个姓高的王八犊子不是说,每隔几天他都要给鞑子送给养么?咱们能不能借着这个机会混进鞑子大营,来个混水摸鱼?”
李定国听了,眼睛立刻亮了起来,马上重新提审敌将高尚义,并根据他的招供,又找来了七八名负责给敌营运送军需的老百姓。为首的是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一进县衙大堂,他还以为明军是要以通敌的罪名惩治他,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道:“军爷饶命!小人们都是被迫给鞑子做苦力运粮食的,不干他们就要杀我们全家老小啊!”
其余百姓也跟着痛哭起来,李定国忙上前将老者搀起,温言宽慰道:“老人家不要害怕,你们都是无辜的受害者,我们来这里就是给你们报仇的。待消灭鞑子后,朝廷还会尽力补偿你们的损失。来来来,都坐下说话!”
说着他便命中军搬来椅子,让这些老百姓都坐下了。把那名老者感动得泪水涟涟道:“可算盼来官军啦!鞑子和狗汉奸们根本不拿我们当人看,军爷们要是再不来,只怕过不了几天,俺们就都死绝了!这下好了,俺们都有救了!军爷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只要是为了杀鞑子,让我们做牛做马都行!”
李定国忙笑道:“敢问这位老伯尊姓大名?能否给我们讲讲,你们是如何给鞑子运送粮食的?”
那老者赶紧欠身道:“小老儿贱姓张,家就在油榨镇。庄稼人哪有什么大名,因在家行三,乡里都叫我张老三。自从鞑子占了滦州城,把我们这些人都押到这里。平时给他们拆房子,往城头搬木料,说是守城用;每隔几天,还要被押着去油榨镇送一次粮草,有时候就是这个姓高的王八蛋亲自带队。鞑子大营守门的也是汉人,姓高的和他打声招呼,我们就把粮车推进去卸车。只有酒肉和马匹的草料,需要一个帐篷一个帐篷地送。”
“哈哈!”靳统武突然一拍大腿,兴奋地大嚷道,“将军大人,这次可轮到末将立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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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深入虎穴(二更)
滦州城东北十余里,是华北平原向燕山山脉过渡的丘陵地带,地势起伏不定,油榨镇正是坐落于此。
这里是北方为数不多的油菜花种植区,到了农历六七月份,漫山遍野的油菜花竞相开放,满眼尽是嫩黄鲜绿,美不胜收。当地百姓也多以榨油为生,平日里镇子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尽是附近府县来买油的行商,油香飘满全镇,“油榨镇”故此得名。
可是自从被清军占领以后,这里已经成了人间地狱。油菜田早被清军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被杀害的村民尸体随意地抛掷在田野上,几个月的时间便成了渗人的骨架,即使下了大雪,也不能全部掩盖。
清军大营便是以油榨镇为中心布下,周围是数千顶白色的羊皮军帐,统帅阿敏则住在镇子上最大的财主家。那家的男人早被杀了个精光,女子则全部沦为性奴,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本来镶白旗强攻抚宁城不下,不得不退回油榨镇,再加上明军从三个方向压迫过来,清军还是有些紧张的。但自从连日大雪,他们的神经也彻底松弛下来。
在东北地区,冬天经常下大雪,雪后既寒冷又无法出行,只能留在家中“猫冬”,如今恰是到了“猫冬”的时候。在清军看来,就连他们这样耐寒的人文学 都不愿意出门,来自温暖地区的明军就更不可能有任何行动了,也就放心大胆地驻扎了下来。当然,如果路面冻实,他们就会按照阿敏的计划从这里南下攻打天津卫,在冰天雪地中野战也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这天下午雪小了些,不过天空仍然是昏惨惨的。负责守卫清军大营南门的汉军镶白旗副佐领赵逢春正倚在木栅栏上打盹,忽听前方传来吆喝之声。急睁眼看时,见是一队拖着长辫子的清军押着数百老百姓,推着二百多辆大车缓缓地向这边走来。
赵逢春不禁精神一振,他知道这必是从滦州来送军需的,赶紧吩咐手下把辕门打开一道缝,自己率领十几名士卒迎了出来。
待队伍越走越近,赵逢春发现这次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汉军镶白旗佐领高尚义亲自带队,忙下马迎上前赔笑道:“高将军,下这么大雪,您还亲自押运军需,着实辛苦了!”
高尚义则嘶哑着嗓子道:“因为雪大,好几天没来送军需,主子没怪罪吧?”
“还没有,不过要是今天再不来,可就说不好啦。”赵逢春有些奇怪地道,“高将军,您的嗓子怎么哑了?”
“昨夜和几个妞儿饮酒太多闹的。”高尚义别着脸支吾着道,“天气太冷,赶紧往里送吧,送完了我好赶回去,那几个妞儿还等着我呢!”
赵逢春陪着高尚义银笑了几声,即招呼手下大开辕门,老百姓们便费力地推着大车鱼贯通过。见都是些熟面孔,赵逢春更不生疑,以至于对那五十名用棉帽子把头脸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和鼻孔的清军,连看都没多看一眼。
老百姓们已经多次来送军需,对清军大营已是轻车熟路,直奔存放粮食的地方而去。高尚义便半开玩笑对赵逢春道:“老赵,守好辕门,小心明军劫营!”
“将军玩笑了,这鬼天气里明军敢来劫营?根本不用打,冻也冻死他们了!”赵逢春嘿嘿奸笑道。
高尚义又和他胡扯两句,才率领着五十名清军,跟着运粮的百姓进了大营。路上遇见满清士卒,高尚义等人便对他们点头哈腰,一脸媚态。满人对此司空见惯,连瞥都懒得瞥一眼。
众人很快就来到囤粮之处。这里也是汉军旗镶白旗的士卒管着,见高尚义来,刚要请安,高尚义忙笑道:“你们在这里看守粮食也辛苦了,看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说着就命人送上许多小坛子,神秘兮兮地道:“这可是在滦州城酒坊地窖下面埋了十年的老酒,除了王爷以外,连满人都没尝过!可别声张啊,让你们几个尝尝鲜!”
几名汉奸喜得眉开眼笑,谢过高尚义,正对着那些酒坛子啧啧称赞时,高尚义对手下清军和老百姓们把眼一瞪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卸粮食啊!卸完完事,我还急着回去呢!”
众百姓赶紧把一只只装满粮食的袋子扛在肩上,往仓库里搬运起来。几名同来的清军也跟了进去,见外面无人注意,立即从怀中掏出一盘长长的导火索,一头插入粮食垛中,另一头绕来绕去,至少可让火苗燃烧十几分钟。并且这些导火索全用粮食袋子挡住,从外面根本看不见。
与此同时,另一部分清军则跟着老百姓,一个帐篷一个帐篷地给马匹送草料。清军的习惯是临近的几顶军帐把战马凑在一起,几十匹战马同吃一槽草料。老百姓们把袋子打开往槽里一倒,还用木棍尽量搅匀,战马们立即低头大嚼。军帐里的清军则收到了酒肉等食物,正好该吃晚饭,也兴高采烈地吃喝起来。
忙了约有半个时辰,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这时高尚义已把那几名管理粮仓的士卒灌得酩酊大醉,突然起身叫道:“只顾聊天没注意,天都这么晚了!粮食卸完了没有?”
仓库里面的清军会意,一边回答“卸完了”,一边悄悄地用火折子引燃导火索,若无其事地退了出来。高尚义便骂骂咧咧地道:“妈的,这么磨蹭,快走快走,别误了我的好事!”
说着他便与手下清军押着百姓们返回辕门,对赵逢春叫道:“开辕门,我走啦!”
赵逢春赶忙命人开门,高尚义立即催百姓出营,自己也急匆匆地冲了出去。赵逢春还在后面大喊:“高将军,路上不好走,慢着些啊!”高尚义却连头也不回,很快率领队伍走远了。
赵逢春笑着摇摇头道:“这个色鬼!”
可是他刚刚回过身来,却猛然发现:粮仓方向冒起滚滚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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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损失惨重(一更)
“哈哈哈哈!”
望着身后一里外清军大营内腾起的滚滚浓烟,高尚义和他手下的清军,以及所有运送粮食的老百姓,全都纵声狂笑起来!
原来这位将领根本就不是高尚义,而是明军大将靳统武!他立即大喊一声道:“乡亲们!说不定鞑子什么时候就会追上来,咱们也别推这些破车了,把车埋到雪里快跑!”
这好从油榨镇到滦州城的土路旁有一道浅沟,众人便直接把大车推入沟中,再七手八脚地推雪埋了。现在雪还在下,过不了多久就会掩盖这些痕迹,靳统武看罢满意地道:“好嘞,今天大伙儿立下大功一件,回滦州城找定南将军请赏去!”
众人也兴奋至极,发一声喊,立即撒丫子往南跑去。其实他们忙活了好几个时辰,早已累得筋疲力尽。可是谁都知道,这里离鞑子大营太近,只要鞑子发现不对劲追上来,谁也别想活命,因而都爆发出身上最大的潜力,不到半个时辰就跑回滦州。
不说明军及百姓回程之后如何庆贺,却说清军主帅、镶白旗旗主阿敏,正在暖烘烘的财主内宅中与手下诸将狂吃豪饮,中军突然禀报说南营粮仓火起。
阿敏虽然已经吃得有五六分醉意,但军粮的重要性他还是明白的,立即大踏步|长|风|文学 [c][f][w][x].net冲了出来。刚一出门,就见粮仓的方向火光熊熊,情知这场火着得肯定不小,不禁勃然大怒,赶紧吩咐手下救火。
可是这场火是从粮仓内部着起来的,等外面看见火光的时候,里面的粮食垛早已全部引燃,此时火势正盛,如何能救?阿敏等人赶到现场时,别说救火,大火把周围的空气烤得炙热无比,连近身都不能近。幸亏粮仓和其他军帐没有紧挨着,否则就真的火烧连营了。
这座粮仓是清军大营中三座粮仓之一,如今被一场大火烧个精光,阿敏焉能不怒?他立即命人将看守粮仓的几个汉军旗士卒抓来,此时这几个倒霉蛋居然还未酒醒,鼾声如雷,浑身上下散发着酒气。阿敏怒不可遏,照着几人连踢数脚,对方却如同死狗一般毫无反应。
“必是这几个该死的汉人酒后不慎失火,把整座粮仓给烧了!”镶白旗大将尼雅哈暴跳如雷道,“主子,咱们压根就不该用这些贱种!”
阿敏此时也是又怒又悔,厉吼一声道:“把这几个狗东西立即斩首!”
直到人头落地,这几个倒霉的汉奸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喝了酒不假,但一般的酒也不至于让他们醉成这样。实是靳统武在酒中下了蒙汗药,才让他们一直昏迷不醒。
这几个人刚刚被斩,另一名镶白旗大将、阿敏非常器重的智囊喀珠却皱眉嘀咕道:“奇怪,即使这几个人喝醉,但按照军规,粮仓附近十丈之内不得有任何引火之物。除非这几个人故意纵火,否则怎么着得起来?”
阿敏也猛然醒悟,想再盘问一番,可这几个人脑袋早掉了,他不禁后悔不迭。
喀珠又分析道:“再说如果是有人纵火的话,也不可能是这几个人。因为粮仓安全是他们的职责所在,粮仓有失,他们肯定死罪难逃。会不会是其他人放的火?”
尼雅哈立即一拍脑袋道:“对呀!刚才不是滦州城派人来送粮么?”
阿敏急命人寻找送粮的清军,可是这时靳统武一行早跑远了。找来找去,就找到了负责把守大营南门的赵逢春。
赵逢春见尼雅哈等满洲将领对自己怒目而视,一看便知他们要把失火的责任往汉军旗身上推,甚至有可能扣到自己脑袋上,不禁吓得面如死灰,结结巴巴地分辩道:“主子,今天滦州城的高将军是来送军需了,不过一切都和往常一样,直到他们送完出营,粮仓都是好好的,这场火是后来才着起来的!奴才不敢有半句欺瞒!”
阿敏又问了一些附近的镶白旗士卒,他们也是如此说。阿敏不禁又狐疑起来,觉得这场火还是一起偶然的事故。
喀珠却眨着细长的眼睛沉吟道:“主子,按理说滦州城近在咫尺,高尚义也不大可能有反心,但奴才还是有些不踏实。不如派人把他召来对质,如果他敢来,说明他心里没鬼,损失的粮食让滦州城再多运来些也就罢了。如果他不敢来,奴才立即发兵灭了他,好让汉人们知道主子绝不可欺!”
赵逢春赶紧讨好地对阿敏道:“主子,奴才敢以项上人头担保,高将军绝无反心!奴才现在就去滦州,把高将军叫来解释,求主子恩准!”
阿敏沉吟半晌,心想这些汉军旗的汉人虽然战斗力不怎么样,但自从投降以后,对满清一直忠心耿耿,他也不大相信高尚义敢故意放火。而且这些汉人之间关系密切,像老高家和老赵家就有姻亲,赵逢春袒护高尚义也属正常。如果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归罪于高尚义,恐怕其他数千汉军旗士卒都会心中不服。现在自己的镶白旗孤悬关外,打仗还用得着这些好狗,所以也不可太武断了。
因此阿敏缓缓开口道:“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就赶紧去把高尚义追回来!”
赵逢春喜出望外,叩谢过阿敏之后,立即率领着手下五十多名汉军旗骑兵出了南门,沿土路追了出去。
可是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雪住云开,别说高尚义,就连赵逢春都一去不复返。阿敏不禁拍案大怒道:“可恶的蛮子,果然是反了!尼雅哈,你率领五个牛录去滦州,给我把高尚义和赵逢春抓来,如有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尼雅哈立即领命而去,过了一阵却匆匆返回大帐,惊慌失措地道:“主子,不好了,我们的战马都病了!”
阿敏大吃一惊,忙跟着尼雅哈来到附近的一处马槽,果然见这里的二十多匹战马尽皆萎靡不振,有的还一股劲地蹿稀。
“这是怎么回事?”阿敏的脑门已经见汗,对于八旗军来说,战马就是他们的生命!
“自从昨天吃了滦州城送来的草料以后,就开始这样了…”一名镶白旗士卒怯生生地答道。
“啊!!!”阿敏气得暴叫一声,一脚把那名士卒踢出一溜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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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痛斩汉奸(二更)
事到如今,就是傻子也知道滦州城肯定出问题了。阿敏勃然大怒,打算亲自率军去讨伐高尚义。无奈一则清军的大部分战马都出现了腹泻症状,根本无法骑乘;二则大营外积雪甚深,也不利于骑兵行动。
还是喀珠献计,说可先调永平和迁安的汉军旗步兵去攻打滦州。其实这是个典型的馊主意,因为这两座城比油榨镇离滦州更远,连去带回肯定会耽误不少时间。但阿敏却颇以为然,因为满清贵族已经形成了思维定势,只要是攻城,就一定要让汉军旗先去送死。
且不说清军如何调兵,再说滦州城内,却是一派欢天喜地的气氛。昨夜靳统武率领几百人全身而退,并且顺利地烧了清军的粮仓,城中军民闻讯无不精神振奋。
尤其是老百姓,他们早被清军欺负苦了,自是对鞑子恨之入骨。可是他们手无寸铁,又如何能为亲人和自己报仇雪恨?
但此次几百个老百姓跟随官军深入敌营搞破坏,并且大获成功,得到了定南将军李定国的嘉奖,不但摆酒席犒劳众人,每人还发了十两银子。这些奖励还在其次,能亲自参加行动,为消灭鞑子出一份力,才是最能让他们扬眉吐气的事!
双喜临门的是,到了后半夜,清军居然派出以赵逢春为首的几十=长=风=文学 名汉奸,来滦州城叫“高尚义”回油榨镇解释。送上门来的肥肉,李定国怎会不吃,当即命令靳统武继续假扮高尚义,把这几十人诓进城中,来了个瓮中捉鳖,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赵逢春等人尽数擒下。直到此时,赵逢春才知道此“高尚义”非彼“高尚义”,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
经过简单的审讯后,李定国认为清军随后必来攻城,再留着这些汉奸已经无用,于是下令将他们全部处死。
刑场就选在滦州城中心的县衙门外。在近万百姓的怒骂声中,赵逢春等几十名自投罗网者,以及在雪夜偷袭战中被俘的高尚义等二百多名汉奸,五花大绑着被押到街上,从东到西跪了长长一排。
李定国亲自监斩,他对围观的百姓行了个军礼道:“各位父老乡亲:在你们眼前跪着的,全都是为鞑子卖命的狗汉奸!什么叫汉奸?当今圣上曾亲口告诉我:身为大明子民,却为了一己之私投靠外敌、为虎作伥,出卖同胞、出卖祖宗、出卖国家,这就叫汉奸!且不说他们是否还犯下杀人、*等死罪,单是汉奸这一条就死有余辜,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大伙儿说是不是?”
“将军说得太好了!必须杀了这伙狗杂碎!”
围观百姓山呼海啸,而那些跪在地上的汉奸则自知大祸临头。别看他们在几天前还在老百姓面前作威作福,非打即骂,现在却吓得软成了一滩烂泥,若不是旁边的明军架着,早瘫到地上了。
李定国也恨透了这帮汉奸,冷冷地道:“俗话说得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今天各位父老有仇报仇,有冤抱冤,本将为你们做主!”
其实哪还用他动员,早有愤怒的百姓冲上前来,围住那些汉奸拳打脚踢。见官军并不阻止,更多的百姓一拥而上,围住高尚义、赵逢春等人就是一顿暴揍。几十人揍一人,那还能有个好?没过多大功夫,这些汉奸就被揍得骨断筋折,奄奄一息,有的连眼珠子都被老百姓抠出来,耳朵都被老百姓咬掉了!
见老百姓发泄得差不多了,李定国忙命明军制止,然后高声叫道:“国家自有法度。高尚义、赵逢春等人投敌卖国,身犯谋逆大罪,罪无可恕,斩!”
随着李定国一声令下,寒光闪处,几百名汉奸一齐人头落地,为把整条街都染红了。李定国命令将士们把这些人头高悬于城墙之上,又对百姓说道:“今天杀了这么多狗汉奸,鞑子必来报复。但是大家请放心,圣上派遣的几路大军很快就会赶到,鞑子覆灭已经为期不远。只要我们军民同仇敌忾,一定能守住滦州城,等到彻底胜利的那一天!”
全城百姓欢声雷动,随即在靳统武的组织下,开始积极地协助明军守城。其实他们干的活和过去也差不多,但现在是为了自己、亲人和国家备战,那是什么劲头!
李定国则亲自登上城楼布置防务。不大功夫,靳统武也跟了上来,兴奋地大笑道:“将军大人,过去您老说我做事毛躁,比不上窦名望能独当一面,这回怎么样?鞑子可让咱们给坑惨了,您知道我在草料里都给他们下了什么?嘿嘿,我把滦州城里几座药铺里的药全整进去了,尤其是泻药,什么大黄、芒硝、巴豆、京大戟、牵牛花…怕份量不足,我还让人往里加了不少酒糟!要是人吃了,肯定当场就得嗝屁,马也好不到哪去。我看没有三天,鞑子别想来攻城。三天以后,蓟州和山海关的援军差不多就到了!”
李定国却没有吭声,只是双眉紧锁望着遥远的西方,心中暗想:不知道千雪把信送到蓟州没有?她在路上会不会遇到危险?念及此处,巧袭敌营和痛斩汉奸的喜悦之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在滦州城以西一百多里的茫茫雪原上,一个纤细而孤单的女子正奋力滑雪前行。尽管棉衣外面又披了一层蓑衣,但因为在雪中跋涉的时间太长,棉衣还是被雪打湿了,再加上汗水变凉,真是彻骨生寒。她的脸被严寒冻成了青紫色,干粮和御寒用的酒也早吃喝光了,现在她完全是凭着坚定的信念在强自支撑。
她正是因自告奋勇去蓟州送信的马千雪。虽然武艺高强,毅力惊人,但经过整整一天一夜的雪地跋涉,马千雪也快到了强弩之末。幸亏她有李定国送的军用指南针指引方向,否则在雪原上举目四望,全都是白皑皑一片,天空也没有可供辨识方位的日月星辰,她非得迷路不可。
突然她在北方望见一大片冻得如同镜子般亮晶晶的湖面,不禁心头一喜。因为李定国告诉她,蓟州城东三十里处有一座翠屏湖,看到湖面,就说明离蓟州不远了。眼见胜利在望,马千雪顿觉疲劳无影无踪,更加奋力向前滑行起来。
突然西北方向传来人喊马嘶之声,马千雪回头一看,不禁心头一紧,骂了声:“狗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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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不辱使命(三更求花求订阅)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眼看马千雪就要抵达蓟州,却被一小队满清骑兵发现了行迹。
这队骑兵人数并不多,也就是二三十骑。但是马千雪只有一个人,而且为了节省重量,尽可能减少体力消耗,除了滑雪板和滑雪杆之外,她就只挎着一柄柳叶刀防身了。一旦被敌人包围,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队骑兵本来是阿敏派到这里侦察蓟州的明军动向的,他们已经在附近的一所村庄里盘踞了很多天,每天白天都要出来兜一圈。蓟州的明军是没什么动静,不想今天却碰上一个滑雪的人。
即使隔着老远,这些骑兵还是发现对面是一名年轻女子。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这女子要干什么,但在这些毫无人性的强盗眼里,这名女子就和一只在雪地上蹦跳的小白兔一样,这样可爱的猎物他们当然不会放过。
于是领头的军官一声呼喝,二十余骑立即向马千雪这边追了下来。马千雪情知不妙,立即爆发出百分之二百的力量,拼命向西面滑去。
也多亏了这场早早来临的大雪,平坦的原野像是被盖了一床厚厚的棉被,积雪足有一尺来深。八旗骑兵虽然扬鞭策马,无奈马蹄子一踩就是一个深坑,战马拔蹄极为费力,根本跑不了多快。马千雪又很有滑雪天赋,才能。长.风。文学 堪堪与追兵保持相同的速度。
可是毕竟马千雪已经越野滑行了一天一夜,如果加上占领滦州城之前的长途跋涉,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即使她武艺高强,到现在也已是强弩之末了。向前滑出二三里远后,马千雪渐渐不支,后面的追兵则是越来越近,眼见已经不足百步,进入了弓箭的射程。
但满清骑兵并不想射死这名女子,还想来个生擒活拿,好回去轮流蹂躏,因此虽然也频频放箭,但并不瞄准射击。
饶是如此,一支支利箭还是从马千雪身旁呼啸而过。马千雪是真急了,她觉得自己战死还是小事,若是耽误了传信,身在滦州的李定国和二千明军就会陷入极大的危险,自己也对不起李定国的信任和嘱托。
因此她一咬牙一狠心,干脆甩掉了身上的蓑衣和棉衣,只穿着单薄的衣衫在雪地中奋力滑行。这时候她已经根本感觉不出冷了,相反早已是热汗淋漓,体力已经发挥到了前所未有的极限!
但人力无论如何不能与马力相比,又滑出三四里路后,身后的追兵更近了,甚至连六十步都不到。清军二十多骑追一个女子,追了这么长时间还没追上,也不禁恼羞成怒,再不手下留情,一支支锐利的铁箭不停地离弦而去,全都向着马千雪的后背招呼。
马千雪只得提起一口气,在雪地上迂回前行,那优雅飘逸的身姿恰如前世越野滑雪赛中的运动员,无数支铁箭纷纷落空。不过那些运动员只是为了创造佳绩,而马千雪却是在与死神搏斗!
如此又向西跑了一里多地,马千雪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前面不远就是一处茂密的树林,当然此时树叶早已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可是马千雪就连冲进树林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心中猛地一沉,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幸免。
既然跑不了,她也就不再跑了,立即原地停住,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滑雪板从腿上解了下来,擎刀立于雪地之中急促地喘息着,等待追兵赶过来。她决定和这些鞑子骑兵进行一场最后的搏斗,能杀一个就赚一个,实在不行就引颈自刎,绝不落入敌兵手中受辱,更不能泄露明军的军事机密。
清军见马千雪跑不动了,也就停止射箭,纷纷狞笑着包抄上来。
眼见马千雪就要血染雪原,突然一声清脆的枪响打破了原野上的寂静。冲在最前面的一名骑兵头部爆出一蓬血雨,应声坠马!
还没等清兵反应过来,树林方向枪声大作,密如爆豆,二十多人转眼之间就被打落十几个。剩下的见势不妙拨马就跑,但还是气急败坏地转身向马千雪频频放箭,打算把这个引诱他们进入埋伏圈的女子乱箭射死。
“叮叮叮叮!”马千雪奋力挥刀拨打箭支,把绝大部分箭支都击落在雪地中。但那名军官力大无穷,他射出来的最后一支箭来势太猛,马千雪躲闪不及,正中右肩。只听“噗”的一声,这支箭深深地钉入马千雪体内,痛得她浑身一颤,再也握不住柳叶刀,踉跄几步,颓然跌坐在冰雪之中。
此时双方的距离相当近,那名军官见射中马千雪,还想回马把她生擒。可是刚一拨马,一发鲁密铳射出的铅弹正好击中他的右眼,并深入头骨之中。只听“啪嚓”一声,这家伙的脑袋就像西瓜一样爆裂开来,无头的尸身又被战马载着跑了一小段路,才轰然栽下马来。
军官一死,其他清兵更不敢回头,拼命打马向东遁去。树林中的明军骑兵这时才如潮水般涌了出来,却并不发出喊杀声,只是一言不发地向东追去。
此时马千雪的大半个身子已经被鲜血染红,却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向树林方向走去。这时几匹骏马拉着一辆奇怪的、没有轮子的车子迎了上来,车上跳下二人赶紧将她扶住。其中一人身披铁甲,慈眉善目,须发皆白;另一人看年龄不过十七八岁,脸上还带着三分稚气,却是金盔金甲,自有一股威严从容的气度。
马千雪却来不及道谢,咬紧牙关艰难地道:“我从滦州城来,有紧急情报要禀告孙阁老!”
那年轻将领却关切地望着她道:“先不要急着说,你失血过多,需要马上输血!”
“我没事!”马千雪固执地道,“军情十万火急,一刻也耽搁不得!”
“老夫便是孙承宗,姑娘有什么话就说吧。”那员老将慈祥地道。
“真的?太好了!”马千雪欢叫一声,立即把滦州前线的情况转述一遍,最后急切地道,“李将军和二千明军现在身处险境,天津卫也危在旦夕,还请孙阁老立即发兵,让鞑子不敢轻举妄动!”
老将尚未答话,那年轻将领已经哈哈大笑道:“没想到朕和定国想到一处去了。姑娘放心,蓟州的二万大军已经开拔了!”
“谢天谢地,我也算是不辱使命了!”
马千雪如释重负,精神立即松弛下来,有些糊涂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阵’?你和李将军很熟么,为何直呼其名?”
老将赶紧提醒道:“姑娘,皇帝陛下在此,不可失仪。”
“啊?你…你是当今圣上?”马千雪惊愕地张大了眼睛。
“如假包换!”那年轻将领笑眯眯地道。
“啊…”马千雪心情一阵激荡,气血翻涌,竟然一下子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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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千雪面圣(一更)
当马千雪悠然醒转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不再是在冰天雪地的野外,而是舒服地躺在一座以羊毛为地毯的军帐之内。军帐里融融的暖意,早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气,再回想起自己两天两夜在雪原上滑雪的经历,她也不禁有些后怕。
可是当她渐渐清醒过来,却发现榻前坐着一名男子,一根极细的管子两头分别刺入自己与对方的肌肤,那人身后还立着几个男人。
这下马千雪可吃惊非小,她刚刚苏醒过来,脑子里一片混乱,还以为自己被是清军俘虏了,现在清军正在对自己施加一种邪恶的诅咒之术。她不禁又惊又怒,噌地坐起身来,右臂一扬,便把那人击飞出去。紧接着她就想用左手扶地站起身来,刚刚一动,左肩上立即传来钻心的疼痛,痛得她不禁闷哼一声。
帐内登时一片大乱,那几个人谁也不敢再接近马千雪,马千雪也对他们怒目而视。这时帐帘一挑,一个温柔的女子声音飘了进来:“姑娘,你醒啦?”
马千雪听这声音是字正腔圆的汉话,又是充满善意的女声,这才确信自己并不是被清军俘虏了。定睛一看,见是一名面容清秀、体态婀娜的妙龄少女,对自己笑吟吟地道:“姑娘不要害怕,你是在官军的军营里。这几个人都是为你输血的,并无恶;长;风;文学 cf+意。”
“输血?”马千雪疑惑地看看众人,又看看自己的右臂,这才发现刚才插管子的地方正流出血来。
这是帐外又走进来一人,看样子是个军医,见状连连摇头道:“好好的怎么跑针了,还得重扎一次。”
说着便过来让刚才那人重新坐定,又要拉马千雪的手。见马千雪狐疑不决,那少女温柔地笑道:“姑娘中了箭伤失血过多,需要输血治疗。没关系的,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一下就不疼了。”
马千雪虽然不明白“输血”是怎么回事,但见这名少女和蔼可亲,其他人也对自己毕恭毕敬,便打消了疑虑,任由军医摆布起来。
不多时,军医重新连好了二人的血管,对方的血液便通过管子源源不断地输入马千雪体内。又过了一会儿,那军医道:“差不多了,几个人加起来,已经输进去八百单位,足以弥补失血了。”说着便断开管子,又为二人分别止血。
这时马千雪果然感觉精神好多了。自己的箭伤严重、大量失血,马千雪当然知道。没想到这位军医竟有这样高明的医术,马千雪不禁啧啧称奇,又对人家衷心致谢。
那军医却笑道:“姑娘不必谢我,我就是干这个的。要谢就谢这几位为你献血的战士,另外,你的血型是ab型,军中ab型血的将士极少,万岁爷怕耽搁时间,还亲自为你献了五十单位的血呢!”
“什么!”马千雪这时已经想起的昏迷之前的所有经过,登时大为惶恐道,“圣上万金之躯,怎可为我流血!圣上在哪里,我要赶紧向圣上请罪,把血还给圣上!”
“好啦好啦,姑娘尽管放心,圣上没事,如今正在旁边的中军大帐里批阅奏章呢。”那少女劝慰道,“姑娘既然醒了,几位也请回去休息,有我陪着姑娘就行了。”
几人便告辞而出,只剩下马千雪怔怔地望着那名青春貌美的少女,半晌才喃喃地道:“莫非…莫非你是圣上的嫔妃,是一位娘娘?”
那少女脸腾地红了,羞涩地笑道:“姑娘猜错了,我只是皇后娘娘的侍女,名叫伊伊。因为秘书处的人都分赴各地查案去了,皇后娘娘让我到秘书处帮忙,此行是专为万岁爷送奏章的。对了,姑娘尊姓芳名可否告知,万岁爷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马千雪忙自我介绍一番,又咬牙忍痛起身道:“我要求见圣上,一为感谢圣上救命之恩,二为禀报前线战局,烦请伊伊姑娘带路!”
“可是你伤得很重,万岁爷特意吩咐,让你安心静养,还要我好好照顾你呢!”伊伊道。
但马千雪性子最急,哪肯休息,反复央求伊伊带她去见皇帝。伊伊拗不过她,只得叮嘱道:“带将军过去可以,但万岁爷批阅奏章之时,绝不许有任何人打扰。将军须在帐外等候片刻,等万岁爷批完折子,我才好为你通禀。”
马千雪大喜,忙跟着伊伊走出帐外。刚一出来,她就打了好几个寒颤,因为军帐内外完全就是两个温度,现在外面正是深夜,虽然雪已经停了,但刺骨的北风还是不停地在耳边呼号。
中军大帐就在附近不远,把守帐门的士卒见是伊伊,并不阻拦,二人便站在大帐门口等候。
马千雪虽然刚刚见过皇帝,但那是在紧张激烈的战场上,后来又晕了过去,根本没记清这位大明帝国的主宰者长得什么模样。此时虽不敢探头张望,但还是好奇地侧耳倾听,看看皇帝是如何处理朝政的。
只听帐内另一个温柔的女声轻声细语地道:“万岁爷,这几份奏章内容差不多,都是反对在京师中临时征粮的。阁臣意见不一,未有票拟,恭请圣裁。”
“那就不用批了,全部留中。”一个年轻的男子声音无奈地笑道,“这还是朕把都察院的御史们都打发去巡视地方了,若他们在,反对的声音还不得把朕淹没了。这些官员怎么就不明白,鞑子尚未完全退走,京畿地区秋粮损失巨大,现在又突降大雪,不论是官军、普通百姓还是灾民,粮食的需求都非常大,战略储备库都快空了,朕向京中大户和商人借粮也是万不得已!唉,念下一篇吧。”
那女声立即应道:“是!这一篇是兵科给事中刘懋所奏,言天下州县困于驿站之弊,请陛下降旨裁撤驿站。内阁票拟:汰兵止当清占冒及增设冗兵,冲地额兵不可汰也。”
“这可是一篇大文章,草率不得。”那男子缓缓地道,“拟旨:朕已知道,兹事体大,等朕回京后再议。”
然后帐内暂时安静下来。突然那男子又道:“伊伊去了半天,怎么还不见回来?梅剑你也辛苦半天了,也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去那里看看吧。”
马千雪听见提到自己,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颤声叫道:“末将马千雪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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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胜败关键
直到这时,朱由检才知道这位少女竟然就是秦良玉之女、千里迢迢赶来勤王的马千雪,忙亲手将她搀起让至帐中,又命人看座,关切地道:“马将军伤势不轻,理应静养,怎么起来了?”
马千雪初次得见天颜,心情万分激动,又不大懂得君臣相见的礼节,只是哽咽着道:“听说陛下还为末将输血了,末将…”
“哦,这个你不必在意,朕只献了很少的血,不但不妨事,还对身体健康有益呢。”朱由检笑道,“现在夜深天寒,等明天一早,朕就派人把你送回京师精心调治,很快就可痊愈了。”
马千雪一听便急了,也忘了自己是在和皇帝说话,冲口而出道:“末将不去京师!末将的伤只是皮肉之伤,敷些金创药就行,现在得立刻返回滦州!”
朱由检哑然失笑,他与马千雪虽然素未谋面,但自从李定国解成都之围,他就从李定国和李来亨的飞鸽传书中了解到了这位彝族少女的脾气。他故意逗马千雪道:“朕的数万大军已经从东西两个方向夹击鞑子,兵力足够了。马将军还是去京师养好伤,尽快返回秦夫人身边,免得母亲思念。”
马千雪却不知是计,大急道:“陛下,末将现在还不能回去,李将军在滦州身处险境,末将要去救他!”
“哪个李将军?”朱由检故意追问。
“啊…就是定南将军李定国李将军。”马千雪忽然似有所悟,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声音也小多了。
朱由检哈哈一笑,虽然李定国在飞鸽传书中从未提及他和马千雪的关系,但李来亨早偷着告诉朱由检了。朱由检也觉得这是美事一桩,一则二人是两情相悦,英雄爱美人,美人惜英雄,正该成全;二则他们俩是自由恋爱,在这个时代有很强的示范意义;三则马千雪还是少数民族,这份姻缘对促进民族融合、乃至西南地区的开发都很有益处;四则对李定国、李来亨这样的年轻将领来说,也早该让他们成家,以便他们没有后顾之忧,更心无旁骛地打好仗。
当然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朱由检还是诚恳地道:“朕很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你自成都开始跟随定国行军,到现在已有大半年了,天天风餐露宿,实在太过辛苦,现在又受了伤。你毕竟还是个女孩子,朕想即使定国也不愿意让你再冒险去前线吧。若依朕之言,还是回京师调养,在那里等候大军得胜班师吧。”
这时正好孙承宗进帐奏事,也立着听了一会儿。他见马千雪不懂君前礼仪,便小声提醒道:“马将军,陛下已有旨意,还不谢恩?”
马千雪见朱由检不让自己去滦州,心中万分委屈,却又不敢再犟嘴,只得含泪跪倒道:“谢主隆恩!”话音未落,眼泪便如断线珍珠般落了下来。
朱由检是最怕见女人哭,苦笑着摇摇头道:“看把你委屈的!也罢,你就跟随朕一起去前线,不过朕可有言在先,你现在有伤在身,只能在军中养伤,不可随意行动,能做到么?”
马千雪大喜过望,破涕为笑,对朱由检的要求满口答应,这才在伊伊的搀扶下退了出去。
朱由检与孙承宗笑了一阵,才继续讨论军情。孙承宗首先道:“现在朝中对陛下御驾亲征又颇有些议论。”
“这也算不上御驾亲征,”朱由检撇撇嘴道,“本来朕也没想来蓟州,谁料突降大雪,通州的重建工作全部陷于停顿,朕在那里也无事可做。而且这场大雪对战事影响很大,朕不放心,还是亲自指挥比较稳妥。朝政朕也没耽误,这不是秘书处每天都把奏章送过来么?”
其实朱由检还没深说,他对皇帝深居紫禁城这种治国方式压根就嗤之以鼻。他就不信,皇帝不深入民间了解实情,只靠每天批阅奏章,就能把国家治理好。奏章所言万一是假的呢?又有多少本该奏的事没有奏?自从登基以来,他只出了两次京师,要么是偷着出来,要么还得找借口,这让他感到极为不爽。心想以后一定要设法改变这种局面,中国这么大,他该去的地方还多着呢!
二人又谈及具体的军事行动,朱由检皱眉道:“郝永忠的五千轻骑兵和孟拱的三千步军已经先行一步去攻打迁安,这里面孟拱是主力,他作战全靠火器,弹药给养一定得跟上。我已命通州的工人一刻不停地清理路面积雪,保证运输车辆通过,并且派人一路往蓟州这边清过来。雪橇运输能力还是比不上车辆,而且数量太少,咱们这里的一万人马不要急着上去,先把路清理出来再说。这个重任朕就交给尚书大人了,此战胜败的关键不在前线,而在这里!”
孙承宗忙肃然领命,朱由检又道:“明天一早,朕就带着马千雪去前线。虽然我军兵力超过鞑子,但鞑子擅长野战,尤其善于逃跑,想把他们全部歼灭,还得统筹全局,相机行事。时候不早了,尚书大人也抓紧时间休息一下,清雪的工作量可不小啊!”
孙承宗则朗声笑道:“陛下御驾亲征,臣怎敢偷懒贪睡,臣现在就组织人手换班清雪。”
朱由检忙劝阻道:“也不必急于一时,再说尚书大人年事已高,夜深天寒…”
孙承宗却豪迈地道:“臣犹记陛下当年吟诵的《沁园春》:‘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尽失滔滔。’一边清路,一边欣赏壮丽雪景,岂不美哉!”说着便大笑而去。
见众人都退出去,梅剑小心翼翼地道:“已经快丑时了,万岁爷也该歇息了。容奴婢服侍万岁爷更衣…”
朱由检心中一动,不由得想起几年前与梅剑共浴,结果差点毒发身亡的往事来,老脸一红,心有余悸地道:“那什么,你远道而来也辛苦了,这里不用你伺候,去找伊伊一帐歇息吧,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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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粮食危机
第二天清晨,朱由检在一千轻骑兵和五百皇城警卫团战士的保护下,离开昨夜的宿营地继续东行。马千雪也与他同行,这次既不骑马也不步行,而是改乘雪橇。
其实雪橇在中国古已有之,比如北宋沈括的《梦溪笔谈》中就提到:“冬月作小坐床,冰上拽之,谓之凌床”。这“凌床”,其实就是雪橇,只不过名字不同罢了。
但是中国古代的疆域大部分位于温带和亚热带地区,冬季既罕有被冰雪覆盖甚深的情况,小农经济的大背景下,也没有出行的必要。因此雪橇虽然早就被发明出来,但更多的是做为富户和孩童娱乐之用,并未投入到实际生产中。
但现在满清盘踞于东北地区,那里一年中可是有将近半年都是严寒天气,茫茫雪原是常态。要想彻底平复辽东,就少不了在冰雪上行动。而与习惯了严寒气候的满清骑兵相比,明军在冰雪上的机动能力明显差得多。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朱由检早就命军工厂的工匠们制作了一批雪橇。这东西其实非常简单,就是一块方型大木板,底部钉上两片又长又细的滑板,前面再系几根绳子。用钉了防滑马掌的骡马拖动绳子,就可以拽着雪橇前行。前进的道路已经提前派人反复压实,形成了一条既坚硬又光滑的雪道,雪橇拖起来的速度相当快,即使是重达千斤的元戎炮也没问题。
马千雪与朱由检同乘一架雪橇,这也算是朱由检对这位彝族女将的特殊礼遇。眼见两边的景物飞快地后退,马千雪兴奋至极,一路欢声笑语不断。
可是朱由检却没她这么好心情,他这几天以来一直都是忧心忡忡,只不过在众人面前不愿意显露出来。
满清入寇造成了京畿地区财产的极大损失,其他东西还好说,惟独这粮食,却是万分紧要。八旗主力退出关外后,朱由检一方面命户部从南方急运粮食到京师,一方面组织百姓抢收秋粮,当然最主要的是还是动用战略储备,平抑京师粮价,保证市场供应,对难民还要无偿提供。
可是战略储备毕竟是有限的,一场罕见的大雪又彻底破坏了朱由检的计划。秋粮根本没收上来多少,南方的粮食更加运不过来,甚至连重新播种都不可能了。而且镶白旗仍然盘踞在关内,军事行动消耗的粮草也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如果不采取任何措施而任凭这样消耗下去,最多到明年二三月份,战略储备就会消耗殆尽。那时正值“青黄不接”,就会不可避免地出现大规模的饥馑。
所以朱由检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启动了“战时共产主义”。具体的措施有两条,一是在难民和工人中实行配给制,除了孩童、老人和体弱者外,每天一律只供应早、晚两餐。京师的所有米店也实行限制销售,每天只限价销售固定的数额,而且每人只限购三斤。
另一条则是对粮食实行统筹。具体的做法一是封存户部、顺天府、保定府、河间府、天津卫等地的所有官府粮库,实行统一调拨。二是对粮商和囤积了大量粮食的富户,动员他们借出一部分存粮给官府。如果动员无效,那就采取强制措施,由锦衣卫出面入府“借粮”,说白了就是强行拉走。
配给制还好说,因为以工人和难民为主的广大底层百姓,是典型的弱势群体,若是换在以前,天灾人祸赶到一起,谁还管他们的死活,早不知有多少人冻饿而死了。现在虽然是一日两餐,但好歹能保证供应,不至于饿死,绝大多数明事理的人都此感恩戴德。
为了让老百姓更能理解和接受配给制,朱由检以身作则,下诏昭告天下:从即日起,他自己也同样一日两餐,直到京师粮食危机缓解为止。
后宫嫔妃和宫女也纷纷响应,皇后蕊儿、德妃包玉怜、骊妃朱存棋、圆妃陈圆圆,及宫中七处的所有女官、宫女一律改为一日两餐。本来令妃戚美凤也要减餐,蕊儿以她还须哺育小皇子朱慈照为由苦劝,这才阻止了她。
尤其令朱由检感动的是,张太后也主动减餐。不但减餐,还裁减了食谱中的所有荤菜,只吃素食。几天下来,就明显清减了些。朱由检得知后颇为不安,亲自手书一封恳请太后恢复日常饮食,太后却回书道:“陛下为天子,身系社稷,尚且减餐,哀家岂可反之?况哀家虔心礼佛,口舌之欲,佛门戒之,哀家习以为常,陛下毋须挂念,当以龙体及国事为重。”
可是与之相比,统筹粮食的工作就显得阻力极大。圣旨刚一下,朝野一片哗然。尽管《京华时报》连篇累牍地宣讲临时统筹粮食的重要意义,但对于粮商和大量囤粮的富户来说,粮食可是他们最宝贵的私有财产之一,绝不可拱手送给他人,就算是皇帝也不行。
代表地主阶级利益的众多官员立即纷纷上疏,说些“藏富于民”、“国不可与民争利”、“缙绅为国之根本,缙绅损伤则根本动摇”之类的话,总之说来说去就是不想出粮食。
如果是别的事,朱由检可能还会多少顾及到官僚、地主阶级的利益,尽量不激化矛盾。可是这次不行,粮食没了就要饿死人,容不得半点含糊。所以朱由检的态度也前所未有地强硬,先是把韩爌、钱龙锡、李标等东林系阁臣的奏请暂缓筹粮的上疏逐一驳回,然后命令锦衣卫先对京师缙绅一一上门拜访,劝说他们主动借粮。
不过到目前为止,除了英国公张惟贤主动借粮五千石以外,其他官员鲜少响应,都想看看如果就是不交粮,皇帝到底能把他们如何如之何。而且即使朱由检到了蓟州军中,还有无数奏折劝他收回旨意,弄得朱由检不胜其烦,大为光火。
正当他在寒风中陷入沉思,琢磨着该怎么对付这些目光短浅的守财奴时,一名侦察骑兵的禀报,迅速把他的思绪从京师拉回眼前:“万岁,郝总兵的前锋部队已经开始攻打迁安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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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炮轰迁安
清晨时分,汉军镶白旗将领朱昌祚立于迁安西城楼上,死死地盯着正西方数里之外从晨雾中渐渐现身的明军,不由得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迁安县地势北高南低,北倚长城,青龙河从西北向东南斜穿全境,正北方四十里即是边关要塞白羊峪。如今通向草原的绝大部分隘口都已被明军控制,只有白羊峪仍在清军手中,而迁安城又扼守着通往白羊峪的必经之路,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在占领的三座城池中,阿敏也对迁安城格外重视,派出对他忠心耿耿的奴才朱昌祚和三千汉军旗士卒驻守于此。朱昌祚本是山东人,是个贩卖人参的参客。后来被清军俘虏,加入汉军镶白旗,做了可耻的汉奸。因为他是生意人出身,粗通文墨,尤其擅长管理军需,因此很受旗主阿敏重用。
这次阿敏命朱昌祚驻守迁安城,朱昌祚大喜过望,因为这可是个十足的肥差。清军早晚也要退出关外,而迁安离关口最近,城池又比较大,所以镶白旗劫掠的大部分物资都储存于此,方便撤退时运走。具体有多少物资,那些连二十以内的加减法都不会算的满清贵族自然不清楚,全都委托朱昌祚管理。朱昌祚便中饱私囊,大肆侵吞物资,尤其是现银,更有多达三分之一让他从仓库转移到了自己营中。
但是作战并非朱昌祚所长,前几天滦州城的“高尚义”造反,阿敏只从永平府调汉军旗去攻滦州,并未调朱昌祚。一是因为迁安重要,二也是知道朱昌祚那两把刷子,即使去了也是白给。朱昌祚也乐得猫在迁安,反正大雪封路,明军也攻不过来,即使来了,清军主力就在十几里之外,自己只需坚守城池,仗让阿敏去打就行了。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一支明军居然这么快就穿过几百里的雪原,兵临迁安城下!这支部队人数约在六千,城西三里即是青龙河,他们在河对岸停了下来,看意思并不急于攻城,而是先要安营扎寨。
朱昌祚的第一反应就是派手下立即去油榨镇送信,让阿敏赶紧出动大军来救。人派出去了,他心里也就踏实了一多半,自忖现在是清军守城、明军攻城,就算对方再能打,想要突破城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最多等上两个时辰,主子就会率大队骑兵来援,将明军歼于城下。
可是还没等他把心放回肚子里,猛听对面惊天动地一声炮响,随即就有一发炮弹重重地砸落在城外十余步的雪地上,激起漫天雪片。朱昌祚不禁大吃一惊,心想明军可是远道跋涉而来,怎么会有射程这么远的大炮?
还没等朱昌祚回过神来,他就发现明军不是在安营扎寨,而是从一块块大木板上卸载辎重。现在卸载已经基本完成,明军立即出动,左右两翼各有五百轻骑兵护持,中路则是五百步军排着整齐的队列缓缓前进,后面还有不少士卒赶着骡马,拉着大木板紧紧跟随。
按理说明军既有远程火炮,清军就该趁着火炮击发的间隙迅速冲上去,与明军展开近距离混战,这样大炮就失去作用了。
可是朱昌祚一来不懂打仗,二来也抱着一些侥幸心理,暗想明军的大炮可能就这一门,半天才能击发一次,击发了也未必能打准,对清军的威胁还不是很大。不如在城中坚守不出,等待阿敏来援。至于那些骑兵和步军,他倒没放在心上,反正骑兵不能攻城,步军没有大型攻城器械也难以攻上城头。
就在他犹豫盘算的这功夫,明军已经向前推进了半里多地。突然又是惊天动地一声炮响,三里外的大炮再度发话。不过这次清军可没有上次的运气了,这发炮弹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狠狠地轰在城楼左侧的城墙上。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城墙登时被轰开了一个直径三尺多的大窟窿,附近的汉军旗士卒被震落了二三十人,响起一片鬼哭狼嚎之声!
与此同时,对面的明军阵中却响起一片欢呼。为首的明军将领摸了摸冻得通红的鼻子,兴奋地连声大叫道:“好炮,真是好炮!西洋人的玩意就是厉害,只要按照计算校准,落点是分毫不差!动作给我再麻利点,下一炮瞄准城楼轰!”
朱昌祚当然不可能听到明军在说些什么,但这一炮已经让他心胆俱裂了。他再也不敢在城头当靶子,急匆匆退回城内,离开城墙好几十步才稍稍安心。
而明军似乎也并不着急,前面的一千五百士卒仍在按自己的节奏前进,那门大炮也每隔两分半钟就吼叫一次,弹无虚发,每发都轰在迁安年久失修的城墙上。在又被大炮轰死十来个人之后,那些汉军旗士卒谁还敢再在城上站着,也纷纷屁滚尿流地撤了下来。
朱昌祚见状大急,心想照这样下去,别说两个时辰,恐怕最多一个时辰,明军就可以从轰开的城墙缺口杀入城中了。情急之下,他也没心思等援军了,立即命令一千士卒出城迎击,说白了就是让他们和明军混战在一起。哪怕是这一千人死光了也不要紧,只要能延缓明军开炮攻城,坚持到大军抵达就行。
被挑中的一千汉奸万般无奈,只得呐喊着杀出城来。但是汉军旗战马不多,这一千人中只有二百人是骑兵,其他全是步军。虽然是雪地作战,但骑兵的速度还是比步军要快很多,很快就把步军远远地甩在后面。
而对面明军一见清军杀出,立即停止前进。两翼的骑兵后队向外侧包抄,形成一个三角形的阵势,而居中的步军则全部端着鸟铳,娴熟地排成三列,第一列跪,第二列站,第三列填好弹药做准备。待清军骑兵冲至八十步以内,明军将领大喝一声:“放!”
只听“砰砰”之声大作,一排排的鸟铳齐射如同疾风暴雨般扑向清军。而清军还没冲到弓箭射程之内,已有六七十骑中弹,登时人仰马翻一片大乱。汉军旗的战斗意志可比满清骑兵差得远,刚一受挫便惊慌失措,幸存者立即拨马败退。后面的步军一看骑兵败了,干脆连上也不敢上了,直接如同一群无头苍蝇般往城里败,气得朱昌祚破口大骂。
“压上!”
明军将领再次发出指令,明军便保持着这个阵形,继续缓缓向前推进。到了距离城墙一里左右时,明军再次停了下来,从大木板上卸下八门火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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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骁骑将军(二更)
阿敏这几天心情极其烦躁。滦州城的“高尚义”莫名其妙地踞城造反,他派汉军旗连攻三天,结果不但未能攻下,反而损失了数百士卒。高尚义部的战斗力之弱他是很清楚的,所以阿敏才会派他守最不重要的滦州。没想到这回却像换了人一样,仅仅在城头放箭,就把清军杀得大败,还射死了汉将李永华。李永华不但是大汉奸李永芳的胞弟,更是高尚义的姐夫。
对“高尚义”六亲不认的叛逆行为,阿敏暴跳如雷,终于失去了耐心,正准备亲自攻打滦州,却突然接到了迁安传来的急报。
阿敏闻讯大惊,因为迁安控制着清军的退路,一旦退路被断,镶白旗的处境就岌岌可危了。因此他也顾不上打滦州了,立即命令全军开拔,务要在滦州城下迎头痛击明军。
无奈靳统武给清军的战马下的药实在够劲,好几天过去了,清军的战马还有很多没缓过劲来。镶白旗主力骑兵本来是一万五千骑,现在比较健康的战马只剩一万匹,战斗力自是大打折扣。
油榨镇距迁安城只有不到二十里,明军元戎炮开火的巨大吼声,连这边都听得清清楚楚。阿敏心急如焚,率领大将尼雅哈、喀珠等人赶紧向北赶路。可是刚走到半路,就迎头撞上了从迁安败下来的朱昌祚等人,这才知道迁安城已经丢了,登时如遭雷击。
朱昌祚见阿敏瞪着血红的眼珠子狠狠盯着自己,魂飞魄散的同时,也拼命找借口为自己开脱。他添油加醋地道:“明军的红夷大炮不下百门,一次击发即轰倒十余丈城墙,奴才就是想守也守不住哇!”
尼雅哈听了大怒道:“胡说!一门红夷大炮好几千斤,明军难道是神仙,能把这么多大炮变过来?分明是你贪生怕死,不敢与明军作战,导致迁安失守,主子,先杀了这个狗奴才再说!”
说着他就扬起马刀要砍朱昌祚。阿敏却舍不得他这位“账房先生”,嘶哑着嗓子道:“城已经丢了,杀了他也没有用!朱昌祚,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立即返回去攻城,若再敢逡巡避战,本王亲手斩了你!”
朱昌祚只得后队变前队,领着镶白旗大军杀了回来。有他的主子在后面坐镇,这家伙的胆子也大了不少,又开始吆五喝六起来。不过经过刚才那一战,他已经知道明军的大炮最远可轰到三里以外,因此离迁安城还有五里,他就把速度降了下来,生恐明军一炮把他砸成肉饼。
可是出乎清军意料的是,迁安城东方又出现一支骑兵队伍。这支队伍兵力不多,只有五百骑左右,速度也并不快,只能算是小跑,但却径直冲着清军的先头部队开了过来。
朱昌祚初时还以为这也是从永平赶过来的清军,待对方越来越近,才从服饰上分辨出是明军的部队。他在吃惊的同时,心中也有些窃喜。因为不同于刚才的一战,这支明军可全是骑兵,而且兵力不多。如果能把这支明军一口吃掉,便算是立了一功,在他的主子那里也就好交差了。
于是他立即高举马刀,杀气腾腾地大喊道:“给我冲,先放箭再包围他们近战,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朱昌祚手下原来还有二千人马,再加上油榨镇的一部分汉军旗士卒,总兵力达到三千,所以这些士卒也没把对面的五百明军放在眼里,一窝蜂地冲了上去。在双方相距百步左右时,清军骑兵开始在马上放箭。虽然他们的射术比正宗的八旗骑兵差得远,但三千骑兵一齐放箭,还是织成了一张密集的箭网,兜头便向明军罩去。
孰料明军一不躲避,二不还击,甚至连拨打箭支的动作都没有,仍然继续迎头往前冲。眼见着这数千支铁箭纷纷射入明军阵中,朱昌祚大喜过望,心想这还不得射死对方一大半?
可是还没等把嘴合上,朱昌祚就心惊胆战地发现,明军居然一个中箭落马的都没有,仍然保持着完整的队形,继续前冲!这时他们可不是小跑了,而是所有战马放开四蹄狂奔,犹如一道黑压压的铁墙般,排山倒海地拍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两军骑兵就狠狠地撞在了一起。这时清军才明白对方为何不怕弓箭,因为他们连人带马都身披重甲。可是现在知道这一点已经太迟了,明军骑兵抡起重达数十斤的狼牙棒,先使出“接敌三式”中的第一式“力劈华山”,狠狠地照着敌人的脑袋向下砸去。
清兵忙举马刀格架,可是轻飘飘的马刀如何能抵得住势大力沉的狼牙棒?只要双方的兵器一磕上,马刀立即被磕飞,甚至被砸为两截。这时明军骑兵顺势使出第二式“斜飞入云”,狼牙棒从下往上斜着兜回来,一棒便把敌人打飞下马去!
而冲在这五百骑兵最前方的,则是两名手持镔铁长矛的将领。那两条重达数十斤的铁矛,在他们掌中犹如两条上下翻动的黑龙,凡是与他们照面的清兵,根本连举刀都来不及,便被一枪挑落马下。杀到性起之处,这两员将领还以矛为棍横扫起来,一抽便抽倒一片敌人!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的五百重甲骑兵也和这两员将领一样,使出了接敌三式中的第三式“横扫千军”。这时双方人马已经混战在一起,清军的马刀既是单手,又不够长,可就吃了大亏。明军的狼牙棒一抡就是一大片,清兵想要还击,却根本够不着人家,让明军杀了个落花流水。
不到盏茶功夫,这五百重甲骑兵已经给朱昌祚的先头部队来了个“大开膛”,从正中间凿穿而过。随即把马头一拨,又向着迁安城的方向凿穿回来,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与此同时,阿敏也率领着镶白旗主力从后面赶了上来。他一见这些身披玄色重甲的骑兵,就倒吸一口冷气道:“是关宁铁骑!”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退入迁安
关宁铁骑的鼎鼎大名,即使是桀骜不驯的贼酋阿敏,也不禁心中惴惴。这支部队的成员全部是武林六大世家之一的辽东李家子弟,在李成梁时期已略具雏形,并在第三任家主李崇瑶的统领下正式成军,并被当时还是信王的朱由检正式赐名为“关宁铁骑”。
关宁铁骑的兵力并不多,只有一千左右。而且因为在辽东战场上,明军一直处于守势,尽量避免与清军野战,所以关宁铁骑也很少参战。
但是在屈指可数的两次战役中,关宁铁骑都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先是在宁远之战中与清军白甲兵正面对撼,继而在大凌河突围之战中担任中坚力量。
自认为骑射天下无敌的清军,在这两次战斗中却没从关宁铁骑身上占到任何便宜。因为关宁铁骑是重甲骑兵,射箭对他们基本无效,因而在短兵相接的战场上,关宁铁骑可以说是以骑射为主要作战方式的游牧民族轻骑兵的克星。对这样一支强悍的部队,满清贵族是既恨又馋,很想纳为己用,此前派李永芳诱降李氏第二任家主李成用,目的即在于此。
但是李崇瑶遇难后,祖大寿继任家主,大肆任用亲信,关宁铁骑也未能幸免,被他的族侄祖宽划走一半,又被调到洪承畴帐下对付流贼,如今只剩下五百骑。然而就是这五百骑,就在眨眼之间彻底击垮了汉军旗的三千轻骑,阿敏焉能不惊!
尤其要命的是,现在战场上的局势对镶白旗极为不利。如果是在辽东战场上与关宁铁骑野战,即使没有白甲兵,阿敏也不害怕。因为重装骑兵的优势在于近战,而劣势则是长途奔袭。只要把战场扩大一些,实行远程机动,关宁铁骑是追不上清军的。而明军骑兵本来就少,关宁铁骑兵力更少,在方圆数十里乃至上百里的战场上完全展开以后,清军总能找到明军的薄弱之处予以毁灭性的打击,单凭几百关宁铁骑也于事无补。
可是现在不同,清军是想尽快夺回迁安城,打通出关的道路,再向别处迂回根本没有意义;而关宁铁骑的任务则很简单,只要像一堵墙一样挡在清军前面就行了。如果镶白旗硬攻关宁铁骑,那就等于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虽然凭借着兵力的绝对优势,也未必不能歼灭对方,但必然会付出惨重代价。
但是阿敏权衡再三,还是下定决心,即使把老本亏了,也非得把关宁铁骑吃掉不可。因为迁安城突然被占,以及关宁铁骑的出现,说明明军已从东西两路包抄过来。本来阿敏是希望这种局面出现的,那样他就可以趁明军攻城时,在侧翼发动野战。实在不行,还可以从迁安以北的白羊峪撤回关外。
可是让阿敏始料未及的是,仗还没打,滦州城的“高尚义”就自己反了。囤积了大量粮草军需的迁安城,更是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明军攻占。本来迁安、永平、滦州三城呈鼎足之形,现在三条腿已经断了两条,野战根本打不成了,要打就只能打攻城战。
所以阿敏无论如何也要赶在明军大部队到来之前,把迁安城夺回来,重新掌握主动。他当即扬起马刀厉声吼道:“给本王全军突击,包围这支明军,一个也不能留!临阵退缩者,杀无赦!”
满清镶白旗可不同于汉军旗,在下五旗中战斗力首屈一指,比起上三旗亦不遑多让,真到了拼命的时候,那是绝对不含糊的。随着阿敏一声令下,全军一万五千骑兵立即分为左中右三路,左路由大将尼雅哈率领,右路由大将喀珠率领,最精锐的中路则由阿敏亲自统率,如同一大波乌黑色的海浪般,汹涌地向关宁铁骑扑来。
遇到仓惶败退下来的汉军旗士卒,满清骑兵二话不说抬手就射,顷刻间就射死了几十人,硬生生止住了汉军旗的溃败之势。这些狗腿子一见这阵仗,知道再往回跑必是死路一条,也只得硬着头皮拨马翻回,向关宁铁骑发起冲锋。
阿敏的战术非常明确,那就是把关宁铁骑团团包围,强行吃掉。这种打法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好处,那就是明军的火炮必然投鼠忌器不敢击发。等吃掉关宁铁骑后,他再顺势攻城,哪怕是硬撞也要把城门撞开。
但是明军也不是傻子,当然不会轻易让清军得逞。郝永忠在城头看得真切,立即命中军敲起大号的铜锣。在古代战争中,闻鼓而进、闻金而退是常识,关宁铁骑听到后立即重整队形,迅速向迁安南城门飞奔过来。
清军见关宁铁骑想退入城中,当然不肯,个个打马如飞拼命追赶。可是正当他们追得起劲的时候,突然惊天动地两声炮响,迁安城头的两门元戎炮几乎同时击发。仅仅过了几秒钟,两发重达十几斤的铁炮弹就狠狠地砸落在汉军旗阵中。虽然并没砸死几个人,但一下子就把敌军的阵形轰得大乱。这帮汉奸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但没追上关宁铁骑,反而阻挡了后面的满清骑兵。
关宁铁骑就趁着这个机会迅速退入迁安城中,那两员将官亲自断后,却不急着入城,而是拨马回身,横着镔铁长矛冷冷地盯着压上来的大批清军,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英雄气概。
阿敏见没能围住关宁铁骑,也只好悻悻地命令全军停止冲锋,向后稍稍撤退。他倒不是怕那两员将领,而是实在害怕明军的火炮。刚才朱昌祚为了逃避责任,胡说明军有红夷大炮上百门,阿敏虽然没有完全相信,但总觉得明军的火力一定非常凶猛,否则也不可能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内攻下迁安。
既然清军退出了射程,明军也就停止了炮击,双方暂时陷入僵持状态。郝永忠和孟拱忙下城迎接关宁铁骑的将领,只见这两员大将均是身高九尺,体态剽悍,就连长相都有六七分相似,只是一位年长些,另一位还十分年轻罢了。
郝永忠忙抱拳拱手大笑道:“这必是曹文诏曹将军,还有变蛟贤侄吧!”
二将忙甩镫下马回礼道:“正是!不知将军尊姓大名,何以知晓我叔侄的名姓?”
郝永忠则羡慕地笑道:“嘿嘿,关宁铁骑名扬天下,谁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