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一十二章 全家团圆
天空中又飘起了小雪花,一向金碧辉煌的紫禁城在这一刻终于显得不再那么气象庄严,甚至还稍微带着点浪漫。朱由检不禁想起自己三年前刚刚穿越到这个时空之时,也是在这样的一场雪中走向坤宁宫。那时的自己还是纯屌丝一枚,大概在别人眼中简直就是个笑话,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禁莞尔。
过了交泰殿就是坤宁宫,刚转过殿角,就见皇后蕊儿已经率领着德妃包玉怜、令妃戚美凤、骊妃朱存棋、圆妃陈圆圆,以及伊伊、兰剑、竹剑、菊剑等人等候在宫门外,甚至朱媺娖和朱慈照姐弟俩也被宫女抱着迎接圣驾。一见朱由检,众人全都盈盈拜倒,齐声娇呼万岁。
朱由检赶紧上前,把几位娇妻一一搀起,只见她们均是粉面含羞、俏目含泪,显是饱受相思之苦,今日一朝得见,心情激动所致。朱由检也觉眼眶潮湿、鼻子发酸、喉头发哽,赶紧掩饰地笑道:“外头这么冷,怎么能跪在雪地里呢,快进殿里说话。把孩子递给朕,朕要抱抱!”
宫女赶紧上前,朱由检一手接过一个定睛细看,只见两个孩子真是粉雕玉琢,无比可爱,心想毕竟是生在皇家养得好,可比自己小时候那副不招人待见的模样强太多了。尤其是小媺娖,现在已经一岁半,人也非常聪明,奶声奶气地叫了声“父皇”,美得朱由检鼻涕泡差点冒出来。
相比之下,朱慈照因为太小,又很少见到父亲,早把朱由检忘了,现在突然被个“陌生人”抱着,大概心情不爽,咧嘴哇哇大哭,身子猛地一挺,朱由检差点没抱住。戚美凤赶紧接过笑道:“瞧这孩子,一天到晚没个安生时候!”
“有其母必有其子嘛!”朱由检哈哈大笑道,“力气不小,长大了必是一员虎将!”
众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坤宁宫,朱由检这才感到终于到了自己的家,不用再端着皇帝架子,可以和娇妻儿女尽享天伦之乐了。他刚想脱掉朝服更换便装,突然一拍脑袋道:“啊呀,差点忘了,还没给太后请安呢!”
其时后宫内辈分最长的刘太妃在几个月前薨逝,张太后已经是整个紫禁城里身份最尊贵的人了。朱由检刚要往外走,蕊儿急忙拦住笑道:“太后知道万岁回銮路上辛苦,又连夜处理朝政,特意下懿旨免了今日请安。”
朱由检心中感动,不觉脱口而出道:“太后年少孀居,想必十分寂寞吧…”
话刚出口他便觉有些不妥,好在众女也没在意,还说她们每日都要去给太后请安,太后也爱和她们聊天。比如向包玉怜请教医理医术,向朱存棋了解生意经,让戚美凤给她讲那些战场上惊心动魄的故事。不过最喜欢的还是和蕊儿、陈圆圆谈禅论道,因为她们三个都是虔诚的佛教信徒。
朱由检这才略觉宽心,换了舒适的常服,蕊儿又吩咐马上摆宴。说是宴席,可不是过去宫中那种几十、上百个菜的奢华皇家宴,只是顺着朱由检的口味,做了十几道荤素搭配的家常菜,与主食一起端上来而已。
包括伊伊和三姐妹在内,大家同坐一桌吃饭,朱由检又找回了秦王庄初创时的感觉。那种感觉不但是一家人其乐融融,更给了朱由检无限的动力,“强迫”着他竭尽全力也要保护自己的家庭,以及中华大地上的千家万户!
见朱由检若有所思,包玉怜打趣道:“万岁定是觉得桌上的人还不全。梅剑和秋琳娜没在,红娘子和赫尔哲也该来的。”
众女便齐声向他道喜,梅剑怀孕的事她们都已经知道了。朱由检却老脸暴红,虽然他离“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的标准差得还远,但过去总觉得自己不是滥情之人。这次收了梅剑,那以后其他三姐妹,甚至伊伊她们也要不要一并收了呢?身为皇帝就无法专爱一人,这对她们是否公平?
因此朱由检只得尴尬地笑着岔开话题道:“朕离开这段日子,你们一定很烦闷吧。”
“才不是呢!”包玉怜一向是在朱由检面前最敢说话的,撇嘴笑道,“万岁让妾身协理太医院,这段时间天气寒冷,患病的百姓很多,太医院和各下属医院都忙坏了,妾身哪有时间烦闷!”
朱存棋也轻启朱唇道:“五洲商社的压力也很大,好在万岁严令京师粮米不得随意流通,所有米店只能限价限量供应,不然真的应付不来了。现在京师各大商帮都对五洲商社很有敌意,竞争非常激烈。”
“竞争激烈是好事,”朱由检笑道,“朕要你主持五洲商社也不光是为了赚钱,更重要的是营造一个公平竞争、自由活跃的市场环境。任那些奸商如何诡计多端,咱们只抱定一条:物美价廉,薄利多销,那就立于不败之地。圆圆,朕看你好像又清减了些,是不适应宫中的饮食么?”
陈圆圆赶紧莞然笑道:“不是的,万岁。宫中饮食很合妾身口味,皇后娘娘和几位姐姐也对妾身照拂有加。只是最近京华时报发行量日渐增多,妾身想着增加版面,又不知是否适宜,可能耗了些神思。万岁回宫,妾身自然好了。”
“我们几个犹可,只是美凤姐有些寂寞。”蕊儿淡淡地笑道,“她是陪着万岁叱咤风云、笑傲沙场的巾帼英雄,原不属于这深宫高墙的。”
“皇后娘娘说笑了,”戚美凤忙红着脸道,“妾身觉得宫中很好,只是产后体虚,又担心万岁在外面危险,有时睡不安稳。况且皇后娘娘和几位姐妹都能为万岁分忧,只妾身闲着,实在心中有愧…”
“美凤姐说的哪里话来,你为万岁诞下皇子,已经是最大的功劳了!”蕊儿柔声道。
一说到这个话题,众人都不敢接话了,因为谁都知道,至今没有为朱由检生育,是蕊儿的一块心病。吃了没一小会儿,众妃便起身告辞道:“万岁回宫后太过劳累,无论如何要好好休息一天,明日再处理朝政。”
“不行呀,奏章还没批完呢…”朱由检尴尬地道。
可是众人早已退出殿外,蕊儿再次盈盈拜倒道:“请万岁至东暖阁安歇…”
第一千三百一十三章 久别胜新婚
下雨天留客,漫天飞雪又何尝不留人?坤宁宫东暖阁内,朱由检舒舒服服地泡在温暖的大浴盆内,只觉四肢百骸间的寒气和疲劳都被一点点驱除出体外,甚至可以暂时忘记所有的烦恼。更兼皇后蕊儿屏退所有宫女,只穿亵衣亲自侍奉他入浴,纤指轻运,热气蒸腾,就算仙境亦不过如此!
沐浴之后,蕊儿为朱由检仔细地擦干身体。朱由检趁这个机会端详着自己的妻子,只见她娥眉低敛,粉面含羞,那羞涩可人的神态,一点也不亚于当年初见之时。尤其是触碰到敏感部位,更是小心翼翼,手上力道若有似无,撩拨得朱由检瞬间暴涨数倍。
这时朱由检早把旅途的劳累和熬夜的疲倦抛到九霄云外,一把拦腰抱起蕊儿,两人一起狠狠地摔在龙床之上。雨点般的亲吻之后,朱由检正待长驱直入,猛见蕊儿眼睫毛上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忙轻轻吻去,诧异地笑道:“怎么了?是为夫动作太粗鲁,把你弄痛了么?”
“没有,”蕊儿忙破颜微笑道,“是蕊儿太思念万岁了。每天都在盼望万岁回来,没想到万岁真的回来了,蕊儿竟如在梦中,觉得有些不真实…”
朱由检也动情地道:“为夫亏欠你的实在太多了。现在不是回来了么,就让你好好感受一下,到底真不真!”
一番云雨之后,朱由检疲惫而又心满意足地揽着蕊儿,终于沉沉睡去。俗话说“小别胜新婚”,虽然这段时间也有梅剑侍寝,然而梅剑因为身份低微,总有些“曲意逢迎”;蕊儿却不同,二人是患难与共的夫妻,不但早已水乳交融,朱由检甚至觉得蕊儿比过去更加奔放热烈,身体里蕴藏着无穷无尽、永远新鲜的魅力,吸引着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去探寻。甚至直到进入梦乡,他还在回味着刚才的妙不可言…
一觉醒来,朱由检慵懒地抚摩着蕊儿的秀发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万岁,现在是卯时三刻。”蕊儿柔声答道。
“什么?”朱由检吓了一跳,猛地坐起身来。自从昨天中午来坤宁宫,他竟然已经睡了将近二十个小时!虽然这一大觉非常解乏,然而还有那么多棘手的朝政等着处理,怎么就能沉湎于温柔乡中呢?
可他刚要穿鞋下地,蕊儿突然从背后紧紧搂住,娇声求道:“万岁,还没到上朝的时间,再陪蕊儿一会儿不好么?”
“为夫何尝不想,只是解决粮食问题刻不容缓,为夫心里着急啊!”朱由检搂着蕊儿哄道,“放心,这次为夫回京师以后,很长时间都不会再出巡了,咱们夫妻时间还长着呢…”
“可是以后几天,就是姐妹们服侍万岁了!”蕊儿说着说着,一双美目竟然蒙上了一层稀薄的泪水,“蕊儿求求万岁,就再陪人家一小会儿,好不好嘛…”
正所谓“最难消受美人恩”,朱由检就算是铁石心肠,又怎能拒绝蕊儿并不过分的要求?此番虽然时间不长,但更加猛烈,蕊儿也更加主动,就像害怕好像随时会失去朱由检一样,引得朱由检竟有一丝莫名的难过。
不过蕊儿倒复开朗起来,笑意盈盈地服侍朱由检更衣,又神秘地小声道:“万岁,蕊儿有一种预感,这次也许能怀上龙种呢!”
“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朱由检也开玩笑道,“不过这可都是我们夫妻努力耕耘的结果,…”
“蕊儿知道万岁想说什么,”蕊儿笑着打断他道,“您总是不肯相信佛祖!好啦,去上朝吧,别让大臣们等太久。”
这天朝会的焦点,仍然是粮食问题。阁臣温体仁难得地主动提出一项建议:紧急加赋,尤其是针对并未遭受战乱的地区,当然主要就是江南。他的理由很充分:北方、尤其是京师地区的粮食已经到了十分危险的境地,再不加赋,恐怕将发生大面积饿死人的事件,更有可能激起民变,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不出意外,这个建议又遭到了东林系官员的激烈反对。他们的理由也很冠冕堂皇:一是江南地区的正常赋税再加上“三饷”已经很重;二是民间征赋普遍用银,可现在朝廷缺的是米;三是叛乱仍未平息,粮食转运不易,远水不解近渴。
这几条也确实是现实的困难,但是问东林党有什么好主意,他们也说不上来,转来转去,最后还是请朱由检动用内帑,高价收购民间存粮,同时开仓放赈。朱由检虽然嘴上没说,心中却想:要真这么干,不但要消耗大量内帑银,更重要的是粮价必然暴涨,自己苦心维持几个月的粮价稳定将会一朝崩溃。至于自己的战略储备库,早就让这帮官员盯上了,变着法想把控制权拿走。开玩笑!那可是朱由检苦心经营数年才攒下的救命本钱,怎能让这帮庸官把持!
最后朱由检也没有采纳温体仁的建议,只是出台了两条临时措施。一是降低供应难民口粮的定额,以饿不死人为标准,务求捱过严冬;二是大幅降低京营将士的口粮,并组织各营进山展开大规模捕猎行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一方面是勒紧裤腰带,另一方面,京师北抵燕山,西靠太行山,这个时代的生态环境比几百年以后要好得多,山中的野生动物还是很多的。虽然略有“涸泽而渔”之嫌,但火烧眉毛之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唯一一条值得欣慰的消息,就是工部尚书兼外交院院长徐光启奏报:近日欧洲有多个国家和团体通过传教士等间接渠道传递消息,希望与大明建立邦交。另外葡萄牙大使安娜也想求见朱由检,只因朱由检未在京师,只能作罢。
朱由检一听就来了精神,因为肯定是自己之前欲向葡萄牙等国贷款,现在有了回音。念及此处,安娜、秋琳娜和李香君三位容貌姿态各异的美女,登时浮现在眼前,当即迫不及待地道:“散朝之后,立刻摆驾外交院!”
第一千三百一十四章 万事开头难
外交院所在的东江米巷离紫禁城并不远,出了皇城正门承天门向南走不远,往东一拐便是。朱由检不禁遥想起几百年后中华民族最为衰落之时,这里因为外国使馆云集,改称“东交民巷”。由于《辛丑条约》的签订,这条距离帝国中枢仅有一公里的街道成了“国中之国”,中国人不得居住,中国军队不得入内,各国纷纷派兵驻守,而且一驻就是五十年,直到共和国成立才告终止。那是一段何等屈辱的历史!
可是今天的东江米巷,仍是一派平和繁盛的市井气息。因为礼部衙门已经迁至紫禁城之内,腾出一小部分辟为外交院,剩下的房舍被包括五洲商社在内的京师各大商帮租下,开了不少店铺,尤其是酒楼、古玩店、瓷器店等,这里很快变成了京师有名的高档商业街。只有紧邻外交院、隐藏在幽静的树荫下的葡萄牙大使馆,以及一座由汤若望、马尔蒂尼主持,正在兴建的天主教堂,才使得这条街道与京师其他街道看起来稍有不同。
圣驾进入外交院时,所有工作人员都列队跪接。朱由检赶紧让大家免礼,仔细看时,只见大部分人都非常年轻,甚至有的只有十二三岁。徐光启解释道:“按照陛下的旨意,外交院近期最主要的工作是培训一批懂外语的人才。但是吏部派过来的官员一是太少,二是年龄太大,又不愿意学习外语,臣不得已又从民间招募了一批,就是他们。他们绝大多数没有功名,但学习很认真。目前正同时学习葡、西、英、法、俄、拉丁等六国外语,除了臣和秋琳娜姑娘以外,汤若望、马尔蒂尼和安娜大使也经常过来授课。可惜教师还是太少。”
朱由检点点头道:“万事开头难。朕回头和汤若望他们说说,所有传教士每天都要抽时间来当教师,这个他们愿意着呢。另外学员太少,才几十人,每个语种几十人还差不多,徐大人尽管多加招募,资金不是问题。不过在这里学还是慢,朕打算尽快送一批学员去欧洲,到那个环境里学,不出半年肯定全会了。另外,也不要只学西洋语言,蒙古语、乌斯藏语、阿拉伯语、朝鲜语、日语这些也都要有人学。”
“陛下,这其中有些正与我大明敌对啊!”徐光启诧异地道,“姑且不论这点,这些国家深慕我中华文化,凡是来中国者,无不精通汉语,学他们的语言似乎并非急务…”
“不然。”朱由检摇头微笑道,“即使是敌国的语言也要学,而且越是敌国,越要研究它的一切,这样才能更好地打败它。另外我们也不能总等着人家上门朝贡,将来我大明的商队要行遍天下,不懂当地语言怎么行。”
简单了解了学员们的学习情况后,徐光启奏道:“最近几个月,陆续有教皇国、威尼斯共和国、米兰公国、热那亚共和国、摩德纳公国、那不勒斯王国和巴伐利亚公国通过汤若望等传教士递交信件,希望与我大明建立邦交。不过,教皇国附有条件,只有陛下接受洗礼,成为天主教信徒…”
还没等徐光启说完,朱由检不耐烦地摆手道:“区区一个教皇竟敢威胁朕,让他哪凉快哪歇着去。另外那几国朕没听说过,是不是都是些小国?英国、法国、俄国等国没有和我们联系么?还有西班牙和荷兰,他们也没有动静?”
要说这个时代对欧洲历史最为了解的中国人,那就非徐光启莫属了。在他的介绍下,朱由检了解到,上述那几个国家,果然都是小国,而且除巴伐利亚公国以外,全都集中在亚平宁半岛,也就是后来的意大利地区。
原来欧洲大陆自从西罗马帝国灭亡以后,就进入了漫长的“中世纪”,这一时期的典型特征就是封建割据,诸侯林立,战争频繁,有点类似于中国的春秋战国时期。虽然有个教皇,但各封建领主从各自的利益出发,很多时候并不买教皇的账,实力也大大强于教皇,教皇真正能实际统治的地区只有亚平宁半岛中部的罗马一带,也就是教皇国。
西罗马帝国之后,法兰克王国短暂地强大过,但却昙花一现,很快一分为三,成为后来法国、德意志和意大利的雏形。其中的德意志也强大过,在十世纪建立了神圣罗马帝国,不过也始终无法改变诸侯割据的局面,甚至到后来,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不能世袭,而是要从七个选帝侯中“选举”出“罗马人民的国王”,然后经教皇加冕,才能称为皇帝。这种安排的目的就是削弱皇权,也成了欧洲持续数百年分裂动荡的根源。
就拿上面那几个小国来说,其实都是意大利地区的城邦国家,都信奉天主教。在欧洲几个大国崛起之前,他们凭借着位于地中海中部的地理优势,通过贸易获得了短暂的繁荣。但是自从几个大国崛起,尤其是西班牙强大起来以后,这几个国家相继被西班牙征服,成了哈布斯堡王室的附庸国。而哈布斯堡家族是最坚定的天主教徒,目前正和信奉新教的欧洲国家连年混战。
所以这就不难理解了:在中国的传教士都是教皇派来的,自然只会帮信奉天主教的国家传话。而英国和荷兰信奉新教,法国虽然信天主教,但因为了和西班牙争霸,也加入了反哈布斯堡同盟,汤若望等人自然不会为这三国牵线搭桥。俄国信奉东正教,就更不用提了。
至于西班牙,则正深陷战争泥淖。再加上其国王腓力四世极其狂妄,自称“地球之王”,在全世界各殖民地展开血腥统治,还妄图以吕宋、台湾为跳板入侵中国,根本不屑于和大明建立邦交。
朱由检听罢不禁有些遗憾,因为这几个小国在欧洲实在分量太轻。不过徐光启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他提起了精神,那就是这几个小国都愿意贷款给大明,但大明给他们的各种待遇以及贷款条件,必须与葡萄牙王国完全相同。
“这么说,我国与葡萄牙建交的事,欧洲现在都知道了?”朱由检这才露出一丝微笑,“看来,朕还是得先见见安娜公主了…”
第一千三百一十五章 坐地还钱
“恭喜皇帝陛下又打了大胜仗!”
安娜公主的人还没进来,爽朗的笑声已经迫不及待地飘了进来,而且汉语已经纯正多了,看来这一个多月没少练习。
等她人进来朱由检才发现,原来她是和秋琳娜联袂而来的。安娜仍是那么热情奔放,充满青春的活力;而秋琳娜自从住进葡萄牙大使馆,也越来越恢复了固有的高贵典雅气质。她只是向朱由检默默行礼,朱由检也不好多说什么,同时心中莫名升起一丝惆怅之感。
“皇帝陛下为什么总是不在皇宫接见我呢?”安娜还没落座就抱怨道,“难道我这个葡萄牙大使不能享受贵国最高规格的接待么?”
朱由检不禁失笑道:“公主殿下,你忘了上次对朕行吻足礼的事了么?如果进了紫禁城,那么多大臣盯着,你就得按照我国的礼仪三跪九叩,想必你是不愿意的。还不如在这里,我们可以自由自在、开诚布公地交谈。”
“原来皇帝陛下是为我考虑,那我就多谢啦!”安娜顽皮地笑道,“您刚刚返回京师就接见我,是想念我,还是想念叶卡捷琳娜,或者是李香君小姐呢?”
“呃…”朱由检尴尬地笑道,“公主殿下真会开玩笑。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吧,听说你急着求见朕,是不是贵国对我国的贷款要求有了答复?”
一说到国家大事,安娜也收敛起笑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恭敬地递上道:“皇帝陛下,您的运气真好。本来从京师送信到葡萄牙,须搭乘远洋船只经过澳门、马六甲、果阿、莫桑比克、马德拉,正常情况下最快也要好几个月,来回就是一年了。我用最快的速度先把信送到果阿,没想到我哥哥就在果阿,他在那里就给您回信了,所以还不到两个月时间。”
“哦?若昂阁下不是回葡萄牙本土与西班牙人作战去了么,怎么还在果阿?”朱由检诧异地道。
“西班牙人的力量还很强大。”安娜轻叹道,“腓力的军队一直驻扎在里斯本和波尔图,尤其是海上还有无敌舰队巡逻。我们葡萄牙海军虽然英勇善战,但如果贸然进攻,还是胜算不大,所以哥哥这半年多来一直在调动集结全世界各领地的战舰,准备趁西班牙舰队离开的时候发动突袭,一举攻克里斯本。一个月前他刚好到果阿,看到了我写的信。”
朱由检赶紧打开信件,却见上面是用葡萄牙文和拉丁文两种文字写就,自己当然看不懂。秋琳娜自然要为朱由检翻译,这时才开口柔声读了起来。
在这封信里,对朱由检提出的贷款要求,若昂先是诉了一大堆苦,无非是“地主家也没余粮”之类的话。不过他还是表示,为了葡中两国的友谊和共同利益,他愿意贷给大明白银三百万两,为期三年,年利率就按朱由检所说的百分之十五。
朱由检听到这里自是大喜。要知道历史上的明朝灭亡,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财政危机无法解决,朝廷无粮无饷,自然指派不动军队。可是现在朱由检终于开辟了一条从外国贷款的路线,虽然现在只有葡萄牙一国,虽然利息很高,但毕竟可以在短期内使财政困难大为缓解。
不过若昂也对贷款提出了苛刻的附加条件。这些条件包括:
一,大明必须对贷款做出担保。一旦到期无法及时归还,除了澳门要重新划归葡萄牙统治以外,还要把舟山群岛无偿租给葡萄牙使用,同时贷款也得接着还。
二,大明必须出兵攻打西班牙在远东的军事存在,包括台湾岛、菲律宾和小偷群岛。击败西班牙人后,这些殖民地必须转交葡萄牙管理。
三,若昂也了解到大明欲和欧洲其他国家建立邦交。他要求大明给予任何国家,都不能超出给予葡萄牙的待遇,尤其是在贸易方面,要求垄断中欧贸易。
朱由检听罢冷笑了一会儿,才对安娜说道:“若昂阁下果然精明,不过这三个条件实在太过苛刻,朕不可能照此答应。”
安娜本来还很高兴,一听这话脸色登时沉了下来,非常不高兴地道:“这么说,皇帝陛下是正式拒绝葡萄牙王国的要求了?”
“那倒不是。”朱由检摆手笑道,“我们中国有句话,叫‘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意思是买卖双方都可以提出自己的条件,开始差距可能很大,但是我们可以慢慢缩小差距,直到达成妥协。就拿这三个条件来说,首先,朕可以为贷款提供担保,但绝对不会用土地做担保。这一点贵国完全可以放心,中国地大物博,难道连这点钱都还不起么?若真还不起,朕就是把紫禁城卖了也要还钱!
“关于第二个条件,朕可以出兵打击西班牙人,但是台湾是我国领土,收复后理所当然归属于我国。至于其他地方,由于我国海军实力还很弱,恐难以到达,尚须宽限时日。
“第三个条件嘛,朕可以许诺前半句,给予任何国家的待遇,都不会超过给予葡萄牙王国的待遇。至于垄断中欧贸易,一来那些小国也未必有实力派商船万里迢迢来中国,二来西班牙人和荷兰人还威胁着航路,朕觉得还是先把荷兰人和西班牙人赶走再说,否则垄断与否没有实际意义。”
安娜虽然年轻,但在外交方面的才能和见地一点也不逊色于乃兄,否则若昂也不会让她出任驻中国大使。她一听便觉得朱由检的“还价”相当合理,沉思片刻便道:“皇帝陛下的要求,我会尽快转告王国。做为大使,我也非常希望促成这次贷款,所以我也会帮皇帝陛下劝说哥哥的。不过那几个小国全是西班牙的附庸,大明与他们建立邦交并不合适。”
“这一点我觉得公主殿下却是错了。”朱由检笑道。
“为什么?”安娜不服气地道。
刚说到这里,凛冽的寒风突然吹开窗户,大片鹅毛般的雪花被带进房中。安娜不禁欢叫道:“好美的雪!”
第一千三百一十六章 意想不到的利润
朱由检与葡萄牙大使安娜的这次会晤,完全可以说是历史性的。在大明帝国陷入最严重的危机时,这场谈话使得中国从外国获得资金和粮食成为可能。虽然还需要和葡萄牙国王若昂四世进一步谈判,虽然能贷到多少资金,以及购买到多少粮食,目前还是个未知数,但是只要有一丝希望,朱由检都愿意为之付出最大的努力。
而且从安娜那里获知,第三批葡萄牙商船队十天前已经从澳门启程北上。由于渤海冬季海冰封冻,按照事先约定,交货港口改为受海冰影响较小的登州,算时间这一两天就该到港了。
这支船队按照合同交付的货物与上次一样,既有急需的火炮弹药和安达卢西亚战马,也有“搭配销售”的一大堆商品。不过因为若昂四世正在果阿集结兵力准备打回本土,这次的货物量要明显小得多,也并不包括大明最急需的粮食。
不过朱由检还是有雪中送炭之感。他立即与安娜商议,因为北海舰队现在正停泊在登州,这次船队返航时,可让北海舰队护航,走一走拟定方案中的这条航线,看看到底需要多长时间,以及途中是否有阻碍,做为两国君主决策的参考。安娜认为这种事并不损害葡萄牙的利益,也无须向若昂汇报,便欣然同意。
朱由检自是大喜,现在在他眼里,安娜公主简直成了上天派来帮助自己的天使。对这位天使的要求,只要不是太离谱,他当然要尽可能满足。
不过安娜要求朱由检给她补过圣诞节,而且要抽出几天的时间陪她玩个够,这可是朱由检无法做到的。他只好解释说,正月初一要举行改元仪式和郊天大典,这是大明最隆重的典礼,皇帝必须出席。腊月三十是除夕,照规矩这一天皇帝需要在宫中设宴,一是为皇室团圆,二是为慰劳全体宫人,所以也不能出宫。而今天已是腊月二十六,离除夕只剩三天时间,而且朝政繁忙,实在难以抽太多时间,最多只能挤出半天。
安娜歪头想了想便笑道:“那就在腊月二十九这天晚上吧。按照我们欧洲人通用的格里高利历,这一天是二月十四日,皇帝陛下,您知道这是什么节日么?”
“情人节!呃…”朱由检刚脱口而出,就尴尬地闭上了嘴巴。
“皇帝陛下是怎么知道的?”安娜大感兴趣地道。
“那什么,马尔蒂尼告诉朕的…”
“我觉得皇帝陛下在情人节这一天陪我,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望着朱由检的一脸窘态,安娜微笑着道,“呵呵!皇帝陛下,我是和您开玩笑的。其实我是想在这一天请皇后和皇妃们一起来葡萄牙大使馆做客,我只是想趁机会热闹一下而已。届时李香君小姐还有惊喜奉上,皇帝陛下一定会非常满意的!”
安娜这么一说,朱由检眼前不觉浮现出李香君孤芳自赏的形象。数月不见,不知道这位身世可怜的当世奇女子近况如何?因此沉思片刻答道:“对公主殿下的邀请,朕当然感到非常荣幸。不过这件事还需要与皇后商量,她是一宫之主嘛。如果皇后答应,朕立即通知公主殿下。”
送走安娜和秋琳娜、返回紫禁城时,已是戌时二刻,天早全黑了。本来按过去不成文的“规矩”,今夜朱由检应该去德妃包玉怜那里。不过安娜的邀请是一件关系到国运的大事,朱由检马上来到坤宁宫与蕊儿商量。
蕊儿认真听罢,凝神思索片刻,对朱由检莞尔一笑道:“既然安娜公主帮了万岁这么多忙,这个面子是一定要给的。万岁尽管忙朝政,具体事宜由蕊儿来安排,几位姐妹明天一早我就通知她们,也让她们好好准备一下。另外,蕊儿也有一个想法,想说与万岁听听。”
“蕊儿发话,为夫当然要听。”朱由检揽着偎依在怀中的蕊儿,怜意大生道。
“蕊儿是在想,万岁改元是一件大喜事,除了朝廷应有的典礼外,民间也该好好庆祝,趁机让老百姓热闹一下。”蕊儿轻声细语娓娓道来,“万岁请想,今天京师先是遭了陨石之灾,再又鞑子入寇,现在又有叛军作乱,粮食紧张,这一年百姓们尽遭罪了。好不容易到了年底,肯定家家户户都盼望明年能比今年好。万岁如能设法让民间大张旗鼓地庆贺一番,大伙儿一高兴,就把今年所有的苦恼都忘了,明年振奋精神,从头开始,却不是好?”
朱由检听得频频点头道:“好,你这个想法好!不过现在民间物资匮乏,老百姓连鞭炮都舍不得买,该弄一个怎样的庆祝法呢…”
“这个不难。”蕊儿微笑道,“万岁可以从内帑银中稍微拨出一小点,多购买烟花,选城中空旷之处集中燃放,全城百姓抬头即可看见…”
“高!实在是高!”朱由检一拍大腿道,“焰火晚会这么好的主意,为夫怎么就忘了呢?老百姓一文钱不用花,就可以欣赏好几个时辰,而且老少咸宜。就这么定了,一会儿为夫就让礼部去办!”
“万岁还可以让京师附近州县的百姓也进城来看。”蕊儿继续道,“年关将至,进城采买年货的肯定也不少,万岁不妨解除几天宵禁,夜间开放外城十二门,方便百姓进出。”
朱由检点点头道:“这个完全应该,其实为夫早就想取消宵禁了。过年这几天夜间开放城门也没问题,现在京师很安全,让京营和五城兵马司值夜巡逻的军士提高些警惕也就是了。蕊儿,你真是为夫的贤内助,为夫该怎么谢谢你呢?”
“妾身既是皇后,自然要为万岁分忧的。”蕊儿紧紧搂着朱由检的身躯,抬头仰望着他,面颊火红滚烫,当真艳如桃花,“如果万岁真的想谢谢蕊儿,那就…那就今晚不要走…”
“这…”朱由检刚想说些什么,可是望着蕊儿那满眼的期冀与柔情,哪还说得出口,话到嘴边却变成:“好吧,不走了,为夫今晚好好陪你…”
第一千三百一十八章 腊月二十九
新年临近,战场上的好消息不断传来。三边总督孙传庭急奏,汉中地区之叛军已被彻底肃清,孙传庭留贺人龙部驻汉中、商州,左光先部驻西安、潼关,自己亲率解勇部一万大军出函谷关进入河南,准备向南直扑襄阳。朱由检揽奏大喜,下诏命平贼将军左良玉暂归孙传庭节制,率部做为先锋,先行向襄阳进发。
总理五省四府军务卢象升亦上疏告捷。两天之前,他在南直隶凤阳府砀山县大破“十三家”之一的“扫地王”张一川部,歼敌两万,其中击毙五千,俘虏一万五千,张一川仅以身免。砀山县离彭城仅有一百五十里,此战对叛军震慑极大。
湖南亦有消息传来。此前一直盘踞在襄阳的朱由崧拼凑了十余万新叛军大举入湘,刚刚攻占岳阳,想继续乘势南下袭取长沙,却不想遭到当地一支武装的顽强抵抗。这支武装并非卫所官军,而是从当地民间临时招募的乡勇,团练姓曾,名孟学,衡州人。
而出资募兵的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竟然是两位宗室亲王:唐王朱聿键和桂王世子、安任王朱由榔。其中桂王藩地就在长沙以南的衡州,而唐王的藩地本来在南阳,襄阳叛起时,南阳因为离襄阳太近,很快就被洪承畴攻占,朱聿键趁乱逃脱,辗转来到湖南。两位亲王见面商议之后,决定募兵勤王,并向京师发来急奏。
这个消息又在朝堂上引发轩然大波。以东林系为首的诸多廷臣认为,按照祖制,藩王是绝对不允许拥有武装的,否则即可以谋逆论。李标等阁臣联名上奏,请朱由检立即下旨,派锦衣卫锁拿桂王和唐王进京,交三法司会审定谳。
朱由检却在反复考虑后驳回了李标等人之奏议,让众臣大感意外。他们原以为按照朱由检登基以来的风格,对藩王一向是毫不留情的,像蜀王朱至澍,仅仅是欲强娶马千雪,便被借故削去王爵,锁拿进京。而桂王和唐王举兵,这可是原则性的大问题,皇帝居然不管,实在匪夷所思。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朱由检的心思。朱由检还依稀记得,历史上的崇祯吊死煤山后,清军挥戈南下,所向披靡,朱由崧的弘光政权不到一年就土崩瓦解。但是江南地区并未就此沦陷,又有两位藩王相继起兵抗清,并且均称帝,这就是“隆武帝”唐王朱聿键,以及“永历帝”桂王朱由榔。尽管他们在战略上犯了很大的错误,再加上众寡悬殊,没能挽救南明覆亡的命运,但这二人均与满清抗争到底,誓死不降,最终先后遇害,保持了民族气节。
虽然现在的时空与历史有了很大的不同,但从二王募兵勤王这件事上,还是可以看出两人的本性。自从穿越以来,朱由检所接触的藩王绝大多数都是像福王朱常洵、蜀王朱至澍这样只顾自己醉生梦死、完全不管百姓死活的昏王,还有不少在政治上没有任何主见,也不敢有主见,得过且过、混吃等死,对朝廷平叛采取观望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而朱聿键和朱由榔却不同,他们是不可能不知道违反祖制的后果的,但明知可能会身陷囹圄,仍毅然举兵勤王,这就说明他们能认清形势。宗室里难得有这么两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人物,朱由检怎能忍心治罪。在他看来,几十万宗室亦是大明臣民,如果国事艰难之时,哪怕仅有一部分能像朱聿键和朱由榔这样站出来支持扶助朝廷,而不是像猪一样坐享俸禄,对他今后的改革会大有好处。
至于大臣们担心的藩王拥兵造反问题,朱由检却并不在意。就拿朱常洵、朱由崧父子来说,勾结白莲教和洪承畴,策划不可谓不周密,声势不可谓不浩大。然而也就是两个月时间,已经被官军打得节节败退,覆灭就在眼前。有此前车之鉴,其他藩王就算有不臣之心,也绝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找死。所以朱由检暂时采取静观其变的态度,看看唐王和桂王下一步如何行动。如果他们真的不自量力,到时候一并收拾不迟。
除了战场捷报之外,京师上下也在为改元仪式和郊天大典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当朱由检召集礼部等相关衙门,提出举行焰火晚会的想法后,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
其实不管是哪个新君改元,总要大肆庆祝一番。但是朱由检与其他皇帝不同,只喜欢干实事,对粉饰太平不感兴趣,大臣们对如何讨好他一直很感头疼。现在皇帝好不容易提出搞个焰火晚会,这种皆大欢喜的事,礼部当然巴不得办得越热闹越好。
商议的结果,决定从腊月二十九日开始暂停宵禁,京师内外城各城门通宵开放,百姓接受例行检查后可随时进出。每晚在城门附近空旷处,由礼部主持燃放焰火,持续五天。至于民间自发的娱乐活动,就不用他们襙心了,只要官府不禁,老百姓自然会变着法找乐子,什么打把式、变戏法、踩高翘、耍龙灯、舞狮子、划旱船…总之一定会热闹非凡。
时间过得飞快,两天转瞬即逝。到腊月二十九这一天,朱由检上午照例上朝,中午在坤宁宫小憩一会儿,便按照对安娜的承诺,换了一套常服,与皇后蕊儿、德妃包玉怜、令妃戚美凤、骊妃朱存棋、圆妃陈圆圆,以及伊伊与三姐妹等人一起出宫,乘轿至葡萄牙大使馆赴约。蕊儿心细,还特意邀请了红娘子与赫尔哲,说是自从离开秦王庄,大家便很少团聚,今天机会难得,定要同乐才好。
此时宫外过年的气氛已经很浓,街上行人川流不息,多是为置办年货,听口音既有本地居民,亦有附近州县赶来的。不论男女老幼,脸上都荡漾着幸福的笑容。叫卖声、鞭炮声和人流的噪杂声交织在一起,虽然吵闹不堪,却也勾勒出一副太平盛世的市井风貌,朱由检心中岂无感触。
不多时便抵达东江米巷,因为并未大肆张扬,也没有鸣锣开道,只有几十名换了便装的皇城警卫团军士护卫,朱由检一行费了好大劲才来到葡萄牙大使馆门前。还未落轿,就听周围百姓阵阵惊呼:“洋婆子出来啦!真漂亮!”
第一千三百一十九章 亦苦亦甜
朱由检挑起轿子的窗帘一看,却见在两队葡萄牙士兵在使馆前盛装列队,头戴高高的熊皮帽,身穿红绒布军服,雪白的纽扣系得整整齐齐,下身是清一色的黑色长裤和马靴,高举上了刺刀的长枪,最前方的两名五官则悬佩西洋剑,个个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看起来军容整肃,气度威严。
而在队列的后面,则是两位身着欧式宫廷晚礼服、仪态万方的异族女子。与崇尚富贵、威仪的中国宫廷服饰完全不同的是,欧式晚礼服的最大特点是肩、胸、臂充分展露,既为华丽的首饰留下表现空间,又恰到好处地展示了女主人的窈窕身材与美妙肌肤。而且在领口等处采用镶嵌和刺绣,配以华丽的花边、玫瑰花和蝴蝶结等装饰,自然而然地展示出女主人的高贵优雅气质。
晚礼服美,人就更美。这两个女子正是安娜公主与秋琳娜,只见安娜公主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晚礼服,配合她那波浪般的栗色长发、顾盼生情的大眼睛和小麦色的肌肤,给人以热情如火之感。秋琳娜则正好相反,身着一身纯黑色的晚礼服,更加映衬出她的肌肤光洁如雪。中国老百姓素来以白为美,却哪见过皮肤这么白皙的美女,一时赞不绝口,更有甚者连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此时二位美女款款走下台阶,安娜先对围观的百姓挥手致意,然后用流利的汉语高声说道:“大家好!今天是腊月二十九,大家都在为新年做准备,一定很高兴吧?不过大家可能不知道,在我们葡萄牙的历法中,今天是二月十四日,而且还是一个节日,叫‘情人节’。在这一天,男孩子要送鲜花给喜欢的女孩子,而女孩子也可以亲手制作小点心,送给自己的心上人,是所有节日里最浪漫的一个。”
众人听了纷纷惊叹,因为在这个时代的中国,未婚的青年男女是严禁接触的,成亲要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根本不可能自由恋爱。然而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是人之本性,再严苛的礼教也难以完全压制,故而对自由恋爱,所有人都“身不能行,心实往之”,所以《西厢记》这类歌颂爱情的戏剧才会大受欢迎。没想到番邦男女竟能无拘无束地互相倾慕,怎能不让众人艳羡?
“可是大家也许不知道,情人节的来历是一段非常悲惨的故事。”安娜继续说道,“在古罗马有一位皇帝,因为需要征召更多的男子为他作战。而结婚以后的男子因为有了家庭的顾虑,作战不如未婚的青年勇敢,所以这位皇帝下了一道禁令,不允许年轻人结婚。
“在这种情况下,有一位牧师相信婚姻是主赐予的圣礼,不应该被禁止,就秘密为偷偷结合的青年男女主持婚礼。后来事情败露,皇帝非常恼火,就杀了这位牧师。教会因为他牺牲自己主持婚礼,承载了对人间最美好的恋情和主的爱,册封他为殉道者。后来牧师殉道的这一天,就演变成了情人节。我今天给大家讲这个故事,是想告诉大家,幸福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需要自己去争取,哪怕会因此而牺牲!”
众人听了又是议论纷纷,朱由检也颇有感触。这时安娜与秋琳娜联袂走入人群中,却是给大家分发小礼物。有些性急的接过来就放在嘴里,先是皱眉大叫道:“苦的!苦的!”可是再细嚼下去,又展颜笑道:“甜了,甜了!”
“这种食品名叫巧克力,”安娜微笑着道,“是以原产于新大陆的可可豆为原料,辅以牛奶制成的。亦苦亦甜,这不正是爱情的滋味么?”
“说得好!”朱由检忍不住下轿带头鼓起掌来。安娜见了他自是大喜,又见他是微服前来,外面说话不方便,忙请朱由检一行进入使馆。外面的老百姓也不知道来的就是当今天子,纷纷感叹“这小子怎地这么有福气,洋婆子一眼就看上了”。
进入使馆后,众人见礼已毕,蕊儿笑道:“万岁为了感谢安娜公主的盛情邀请,也为您和秋琳娜准备了礼物。”
说着便取出两个精美的首饰匣,先选一个递给安娜。安娜打开首饰匣,立即惊喜地叫道:“好美的珍珠项链!”
“这种珍珠名为‘东珠’,产于极北之地的河蚌中,质地圆润,晶莹透澈,是珍珠中的极品。”蕊儿微笑着道,“这串项链万岁本想赐给本宫,但是本宫觉得安娜公主佩戴更佳,才请万岁送给公主。”
“皇后陛下,这怎么可以?”安娜的脸登时红了,“这是皇帝陛下送给您的,我怎么能夺人之美呢…”
“你就不要推辞了。”蕊儿笑着亲手为安娜戴上项链,果然珠联璧合,更显高贵。接着她又把另一个首饰匣递给秋琳娜,秋琳娜打开一看,却是脸色大变,失声惊呼道:“这不是…”
“没错,这正是你在拍卖大会上卖掉的那条钻石项链。”朱由检笑道,“这么珍贵的东西怎能轻易卖掉,所以朕就设法寻了回来,现在终于物归原主了。但是朕过去好像没见过这条项链啊…”
此时秋琳娜两眼已经满是泪水,又红着脸小声道:“当时我把项链藏在头发里,蒙古人没找到…”
这种事朱由检当然不便细问,蕊儿赶紧为秋琳娜戴上项链。秋琳娜激动得无语凝咽,只是对朱由检和蕊儿深深一躬,便匆匆跑开了。众人都是与她熟识的,当然并不责怪她的失礼。
这时陈圆圆笑问道:“香君姐姐呢?怎么不见她出来?”
“李香君小姐为你们每一位都准备了一份非常特殊的礼物!”安娜卖关子道,“请随我到后面的展厅,一看就明白了。”
众人诧异地跟着安娜来到后面,进入一个高大宽敞的大厅。大厅四周挂满了画作,突然赫尔哲兴奋地欢叫一声道:“画上的人不是我么?”
第一千三百二十章 金杯美酒(三更求花)
葡萄牙大使馆内的展厅墙壁上,赫然挂着一张大型油画:与本人等身的赫尔哲,正身穿虎皮裙,又粗又黑的发辫盘于颈上,藏身于一棵参天大树之后,冷静地张弓搭箭,向一头咆哮的黑熊瞄准。她浑圆健美的肩头裸露在外,皮肤的纹理都刻画得一清二楚;上面立着一羽白鸽,栩栩如生,似乎正要振翅飞出画外。
“太像,太像了!”众人正在惊叹,赫尔哲又欢叫道,“快看,每个人的画像都有!”
众人这才发现,从皇后蕊儿到四姐妹,每个人的形象都上了画作。除了蕊儿的画像是端庄的肖像画以外,其他画作都是画家展开丰富的想象,以极其细腻的笔触勾勒出主人公正在做某一件事的情景。比如包玉怜正为病人问诊;戚美凤正策马挺枪驰骋沙场;朱存棋正手捧账簿蹙眉默算;陈圆圆正在拉小提琴;红娘子正在走线绳…等等等等。
油画技法与国画的“写意”最大的不同处就是“写实”。这些画作把众人画得栩栩如生,甚至眼角眉梢这样细微的细节也不差分毫,众人不禁惊叹不已:这世上竟有如此神技!
如痴如醉地欣赏了半天,众女这才想起发问:“这些画是谁所作?我们这些人都入了画,怎么没有万岁,还有安娜公主和秋琳娜?”
“这些都是李香君小姐画的!”安娜眼神中带着崇拜道,“我真的没想到,李小姐是一位绘画天才!她住进使馆后,看到了一些我带来的油画作品,产生了浓厚兴趣,又请几位懂得绘画的传教士教授油画技法。不想连半年都不到,李小姐的绘画水平进步神速,水平已经超过那些传教士了!而且她具有惊人的记忆力,无论是谁,只要见过一面,就可以画入画中,与本人丝毫不差。不过她没有为皇帝陛下画画,她说一是怕画不好有失恭敬,二是总觉得只用一幅画,根本无法描绘出皇帝陛下的独有气质,所以不敢下笔。”
“好家伙,朕是得有多丑,吓得香君姑娘都不敢画了!”朱由检开玩笑道,“那为什么安娜公主和秋琳娜这样的大美女,香君姑娘也没有画呢?”
“画是画了,但是不能让皇帝陛下看。”安娜的脸突然腾地红了。
众人正莫名其妙,秋琳娜也红着脸补充道:“我们两个是为李小姐做模特。”
众女仍不解其意,朱由检却恍然大悟,想起凡是学油画的,必然从人体模特画起。而人体模特肯定是裸体的,安娜和秋琳娜当然不能把自己的裸体画像摆出来让自己欣赏。想到这里,他也老脸微红,赶紧转换话题道:“香君姑娘在哪里?”
“民女李香君叩见万岁,叩见各位娘娘!”
朱由检愕然回身,只见李香君已经盈盈拜倒在自己身前。数月不见,这位曾经血染桃花扇的坚贞女子仍是那么清丽脱俗,只是似乎更加消瘦了,让人看了心疼。
朱由检赶紧双手搀起李香君,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好,沉默片刻才笑道:“没想到香君姑娘于油画一道如此有天赋。”
“雕虫小技,聊以自娱而已,登不得大雅之堂,让万岁和各位娘娘见笑了。”李香君的语气非常平静,平静得甚至似乎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朱由检心中一动,摇头笑道:“不然。美术作品并不只是文人自娱的小品,也不只是待价而沽的商品,更能提高修养,陶冶情襙,探寻大千世界的美好,使人生充满活力。即使是普通人,学美术、欣赏美术也能锻炼观察力、想象力和创造力,对工作和生活大有好处。
“朕一直有个想法,想由民间人士出面,创立一家全国性的美术学院,除了教授传统的国画、书法、雕刻、建筑、工艺之外,还可以学习世界各国的美术技法,百花齐放,使我大明成为世界美术交流的中心。香君姑娘自从恢复自由身之后,一直寓居葡萄牙使馆,终非了局。如果有意,不如由圆圆助力,你来做这个美术学院院长如何?”
李香君认真地听着,美目中逐渐焕发出神采,喃喃地道:“万岁,香君…真的可以做这么大的事么?”
“有什么不可以的,妇女能顶半边天嘛。”朱由检开玩笑道。
二人一下子找到了话题,正欲对此事深入讨论,蕊儿过来笑道:“安娜公主的宴席早已备好,万岁和姐妹们还是尽快入席,在席上再细谈吧。”
朱由检这才想起,今天的主角是安娜公主,可不能失礼了,赶紧率众女返回宴会厅,在一张长达数丈的欧式宫廷餐桌旁依次落座。此时天色已近黄昏,桌上摆了一列烛台,烛火闪烁,照亮了一众美女的面庞,当真浪漫无比。
做为主人,安娜举起金光闪闪的酒杯祝酒道:“皇帝陛下、皇后陛下、各位皇妃阁下和各位尊贵的客人们:你们手中举的是葡萄牙王室珍藏的金酒杯。五百多年前,当我伟大的祖先阿方索一世率领葡萄牙人民战胜摩尔人时,就是用这套金酒杯痛饮胜利的美酒。杯里的酒是波尔图最负盛名的酒厂窖藏三十年的葡萄酒,甘甜清冽,回味无穷。请各位举杯共饮,祝皇帝陛下身体健康,祝中葡两国友谊像这金酒杯和美酒一样长存!”
面对安娜如此热情洋溢的祝酒词,众人不管能不能饮酒,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葡萄酒比起白酒,当然更甜,酒精含量更低,尤其适合女子饮用,众女都赞不绝口,朱由检也忍不住多饮了几杯。
这时外面已经传来了焰火升空的爆炸声和人群的欢呼声,想是焰火晚会已经开始。蕊儿亦起身举杯微笑道:“我们回敬安娜公主,祝公主殿下永远年轻美丽!”
“祝大家都年轻美丽!”安娜兴奋地一饮而尽。众人也频频举杯,气氛更加热烈起来,朱由检的意识却渐渐模糊了…
第一千三百二十一章 不辞而别(四更求花求订阅)
朱由检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餐桌的,只感觉被人送到一间香气扑鼻的卧房,轻轻放到粉红色的床榻上。朦胧之中,他望见一个雪白的娇躯倒入自己怀中,用轻轻颤抖的双手为自己宽衣解带。
也许是酒力的作用,朱由检非但始终不能从这似梦非梦的状态中醒来,反而全身血液沸腾,情不自禁地紧紧抱住那个诱人的玉体。对方吹气如兰,却是一言不发,宛如仙境中的天使,让朱由检完全忘记了道德、理智等等一切束缚,只想和她一同步入快乐的天堂。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冲上巅峰,让他在彻底释放自己的同时,也耗尽了最后的精力,终于精疲力竭又无比满足地拥着已经与自己融为一体的仙女,沉沉睡去了。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直到朱由检被由远及近、震耳欲聋的烟花爆炸声惊醒。他向枕边一搂,却搂了个空,却见那仙女正坐在床前,想也未想便虎抱上去,脱口而出道:“秋琳娜…”
这几个字一出口,朱由检自己也吓了一跳,迅速从混沌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而被他抱住的女子也惊叫一声从床上弹开,朱由检揉揉眼睛仔细观看,不由得大为窘迫道:“公主殿下,怎么是你?”
安娜却羞涩地侧过脸去道:“皇帝陛下,请先把衣服穿好。”
朱由检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一丝不挂,不禁老脸暴红,赶紧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又回想起刚才那个荒诞而又似乎异常真实的梦,正不知如何开口,安娜却幽幽地道:“希望皇帝陛下能永远记住叶卡捷琳娜,我的好姐妹!”
“你…你说什么?”朱由检冷不防被安娜说中心事,触电般站起身来,“秋…她怎么了?”
安娜沉默半晌,突然跪伏于朱由检脚下,十分难过地道:“请皇帝陛下宽恕我的罪过!叶卡捷琳娜已经走了。”
“走了?她去哪了?走了多长时间?”朱由检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骑快马去了登州,已经走了一天一夜。”安娜咬了咬嘴唇道,“我国的商船已经在那里停泊,只等她一上船,就启程去果阿,再从那里返回欧洲了。”
“啊?!”朱由检大吃一惊道,“现在…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安娜苦笑道:“皇帝陛下,现在是晚上十点,也就是贵国的亥时二刻。不过,已经是二月十五日,也就是腊月三十了。”
“这…朕已经在这里睡了一天一夜了?”朱由检更觉惊异道,“那秋琳娜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离开朕?为什么?!”
安娜轻轻摇头,将一封信笺递给朱由检道:“这是她留给皇帝陛下的信,您还是自己看吧…”
朱由检用颤抖的双手展开信笺,只见一行行用鹅毛笔书写的娟秀楷体小字,正是秋琳娜的笔迹:
“万岁!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您。我有罪,我一直对您有所隐瞒,最后还欺骗了您…可是如果您仔细看了这封信,也许会明白我的苦衷!
“我的原名是索非娅?弗雷德里卡?奥古斯塔,出生于波美拉尼亚公国的什切青。我的父亲是波美拉尼亚的一名将军,因为军功被封为安哈尔特-采尔布斯特公爵。但他真正的身份是俄国留里克王朝最后一位沙皇费奥多尔?伊万诺维奇的私生子。
“费奥多尔去世后,因为没有正式子嗣,经过大贵族杜马选举,戈东诺夫被选举为新沙皇,从此俄罗斯就进入了动荡时期。先是戈东诺夫被近侍毒杀,紧接着一个假冒伊凡雷帝幼子季米特里的家伙居然篡位成功,当了一年的伪沙皇。
“再后来各贵族为了争夺皇位互相残杀,给了俄罗斯的宿敌波兰机会。波兰趁机大举入侵,一度攻占莫斯科。大敌当前,贵族们只能联合对外,再次选举新沙皇。最后有三位与留里克王朝有血缘关系的贵族入围:第一位是米哈伊尔?罗曼诺夫,第二位是伪季米特里之子,第三位就是我父亲。其实我父亲才是与先皇血缘关系最近的,但因为他是私生子,当年又为避祸远走波美拉尼亚,得不得各大贵族的支持,最终败选,当时年仅十六岁的罗曼诺夫最终当选沙皇。
“可是罗曼诺夫既怯懦又凶残,为了彻底坐稳沙皇宝座,他先是杀了年仅四岁的伪季米特里之子,又骗我父亲回莫斯科担任重要大臣。我父亲信以为真,带着当时只有八岁的我返回莫斯科,为我改名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耶芙娜,这才是我的俄国名字。没想到父亲刚一进城就被囚禁,因为我年龄小,又是女孩,罗曼诺夫对我还算宽容,只是把我软禁在一位贵族家中。但是他不知道,这位贵族是同情我父亲的。
“又过了几年,罗曼诺夫越发不得人心。他自己根本没有治国的能力,只是听信近臣谗言,任他们在国内横征暴敛,弄得民怨沸腾。在与波兰和瑞典的战争中也屡战屡败,丧失了大片国土。在这种情况下,罗曼诺夫害怕皇位不稳,竟然杀害了对他毫无威胁的父亲,又要把我也杀了!
“又是那位贵族救了我,他偷偷派人把我送离莫斯科。但是我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我要为父亲报仇,也要拯救俄罗斯!我本想到乌克兰联合反对罗曼诺夫的哥萨克骑兵,没想到在草原上迷了路,被游牧的蒙古人抓住,卖到中国。后面的事,万岁都知道了…那串珍珠项链,是留里克王朝的传世之宝,也是我证明身份的唯一物品。
“万岁!您是个伟大的君主,拥有正直善良的品质和无以伦比的智慧和勇气,我从见到您的第一天起,就已经爱上您了!我也深深地爱上了这里和这里的人民,如果安娜公主不来中国,我一定会永远追随您,做您最忠实的奴仆。可是我毕竟不是中国人,俄罗斯才是我的祖国,我不能回避自己的责任…所以我不得不离开您!
“我怕您不肯放我走,所以才央求安娜公主帮忙。请您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吧!我两手空空,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酬谢您;但是临行之前,我终于和您共度良宵,那是我最最美好的回忆,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在此我也向您发誓:如果我能活着回到俄罗斯,如果我能推翻罗曼诺夫,在俄国政坛有一席之地,我将绝对不允许俄国任何人和中国敌对。最后,愿主永远保佑您!爱您的叶卡捷琳娜。”
第一千三百二十二章 皇后失踪
看罢信笺,朱由检良久无语,只是怔怔发呆。安娜这时也有点害怕了,小声认错道:“皇帝陛下,对不起,是我在您的酒杯里放了一些可以令人昏睡的药剂。叶卡捷琳娜是骑着我的马,与使馆官员一起离开京师的。如果…如果您想追回她的话,也完全来得及,因为京师距离登州将近一千三百里,她现在应该还没上船。您只要用飞鸽传书…我现在知道自己犯的错误有多大了,请陛下处罚我吧!”
“不必了。朕更不会怪你。”朱由检终于苦笑着开口道,“她说得一点没错,俄罗斯才是她的祖国,朕有什么理由留她?其实她完全可以把实情直接告诉朕,朕会竭尽所能帮助她,而不是阻拦她的。”
“不是的,陛下。”安娜的眼眶也潮湿了,“叶卡捷琳娜深爱着您,然而也正因如此,她不能对您说出实情。您有您的国家和人民,如果因为她与俄国沙皇起了冲突,那对两个国家都将是一场巨大的灾难…而且叶卡捷琳娜是下了最大的决心才走的,如果坦诚面对您,她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离开…”
“唉!”朱由检长叹一声,“既然她是乘坐贵国的商船返回欧洲,请公主殿下给若昂阁下写信,旅途上一定要多加照顾。还请帮朕带个话,这个世界并不大,他日也许还有再见面的机会。要她一定保重身体,小心行事…嗨,算了,还是不要带话了…”
两人又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只有窗外的阵阵烟花爆炸之声不断传来。朱由检突然惊醒道:“对了,朕已经昏睡了一整天,那其他人呢?今天已是除夕,宫中还有宴会,明天还有改元大典和郊天大礼,好多大事等着朕办呢!怎么也没人叫醒朕?”
安娜赶紧赔笑道:“说来也奇怪,我只给皇帝陛下一个人的酒杯里偷着放了嗜睡药剂,但是可能其他人昨天太高兴了,又不知道葡萄酒虽然入口甘甜,但喝多了一样会醉,都喝了不少酒。除了皇后之外,其他人也全都醉倒了,和皇帝陛下您一样,现在也都没有醒来呢。”
“啊?!”朱由检大吃一惊道,“都醉倒了?那皇后呢?”
“皇后因为要安排除夕宴会,已经先回宫去了。”安娜道,“临走时她还特意叮嘱我,说皇帝陛下日理万机十分疲劳,难得好好睡一觉,让我千万不要惊扰您呢。”
朱由检却不答话,匆匆冲出房间,去查看其他人的情况。果然见包玉怜、戚美凤、朱存棋、陈圆圆、红娘子等所有参加宴会的女子都在沉沉睡着,面色红润,呼吸顺畅,神态自然,只是一时叫不醒。
朱由检登时大为恐慌,急命人去传太医。他心里清楚得很,别人宿醉未醒尚有可能,戚美凤和红娘子可是武功高强,就算醉了也不会昏睡这么长时间。看众女的样子,倒像是服了蒙汗药之后的症状。
最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蕊儿为什么会丢下众人自己走了?这可不是她行事的风格。等不及太医来,朱由检赶紧把一直在使馆外守卫的皇城警卫团都指挥使燕凌叫进来问道:“皇后自己回宫了?”
“回圣上,正是。”燕凌莫名其妙地答道,“因为圣上与各位娘娘在此就寝,皇后娘娘特意叮嘱臣,要臣寸步不离保护圣上…”
“朕没问你这个!”朱由检不耐烦地打断燕凌道,“皇后是自己走的?”
“臣派了四名好手护送皇后回宫。”燕凌说到这里也突然迟疑了一下道,“他们昨夜就回来覆命,皇后已经从承天门进入皇城。”
“把这四个人叫来!”朱由检急命道。
须臾这几个人来到,却不给朱由检行礼,只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他发愣。燕凌勃然大怒,跳过去一人一记耳光道:“大胆!见了圣上还不行礼,你们几个怎么回事,怎么自从昨夜开始到现在,好像丢了魂似的!”
朱由检更加紧张,急忙喝问道:“皇后呢?”
这四人好像突然被燕凌打醒,赶紧跪倒磕头道:“回万岁,臣等护送皇后从承天门进皇城了…”
可是朱由检见了这几人反常的模样,心中更加起疑,立即派燕凌去皇城四门及宫中查问。过了约有半刻,燕凌极其罕见地飞奔回来,满头冷汗,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圣上,臣问过皇城四门的守卫,都说凤驾没有回宫;坤宁宫也找不到皇后娘娘!”
朱由检脑子里“嗡”地一声,愣了片刻,突然暴怒地一脚把燕凌踢倒,破口大骂道:“混蛋!你他妈是干什么吃的!”
燕凌自知理亏,忍痛从地上爬起来,战战兢兢地道:“臣马上去找皇后娘娘!”
“都走了一整天了,外城十二门全天开放,你他妈上哪去找?”朱由检是真急眼了,污言秽语脱口而出,把一旁的安娜都吓得跪了下来。
“一定是这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勾结歹人,把皇后娘娘劫持了!”燕凌又慌又怒道,“来人,把这几个人抓起来,我要亲自审问…”
“指挥使大人,我们冤枉啊!”那几个人顷刻间束手就擒,也全都傻眼了,兀自争辩道,“我们…我们确实是护送皇后娘娘到承天门了,眼睁睁看着凤驾进宫的!临走时皇后娘娘还把我们挨个叫到轿前,嘱咐了几句。这…这怎么会出错呢?”
“皇后嘱咐你们什么了?”朱由检厉声问道。
“嘱咐我们…是啊,嘱咐我们什么了?”这几个人茫然地望着朱由检,半天也答不上来。
“一派胡言!看我不…”燕凌刚要动手责打,朱由检突然冷静下来道,“朕看他们不像是说谎话。如果他们真是歹人的同伙,劫持皇后得手以后,为什么还要回来?”
“可是皇后娘娘她…”
“先不要说话!”朱由检突然一巴掌猛拍在自己的额头上,粗暴地打断燕凌道,“朕问你,朕不在京师这段时间,皇后是一直在宫中么?”
“呃…”燕凌嗫嚅着道,“皇后娘娘只去过几次逍遥伯府…”
“快走!”朱由检立即大吼道,“去逍遥伯府!”
第一千三百二十三章 重蹈覆辙
除夕之夜正是阖家团圆、辞旧迎新之时。京师的大街小巷两旁,不论是穷是富,家家户户门口都贴上了新的春联、门神;鞭炮的爆响声和孩童的欢笑声此起彼伏;淡淡的火药香和年夜饭的饭菜香混在一起,那正是年的味道。今年尤胜往年,因为各城门口都在彻夜燃放焰火,璀璨的烟花不停地在深蓝色的夜空上绽放、消逝、再次绽放,伴着全城百姓守岁,也首次把大明帝都京师变成了一座不夜之城。
然而在正阳门内的逍遥伯府附近,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大批身穿便装的皇城警卫团军士从四面八方悄悄聚拢上来,把无关人等客气地“请”至远处,府门外的街道一下子寂静下来。逍遥伯府门口高挂着两顶大红灯笼,然而府门紧闭,也听不到院墙内有任何声音,气氛真是诡异到了极点。
此时夜空中又飘起了小雪花,燕凌刚要上去叫门,朱由检刷地甩掉身上披着的斗篷,面如寒霜地道:“不要声张,翻墙过去!”
燕凌不敢怠慢,深吸一口气,足尖点地腾身跃上高墙,一眼就望见前院内停着一顶大轿,正是皇后蕊儿坐的那一顶。他心中登时大定,刚回头对朱由检笑道:“圣上,果然在…”
“噤声!”朱由检的表情却更加严肃,“悄悄把门打开!”
燕凌吓得头皮发麻,只得飘身跳入院中,到门洞里轻轻拉开门闩,朱由检立即抢步进来。燕凌还想发问,朱由检冷冷地道:“你不觉得大过年的,这逍遥伯府如此安静,还不够反常么?”
燕凌这才猛醒,暗想他师父周奎为人贪财好色,刚被封为逍遥伯就娶了几房小妾,府里丫鬟仆役一大堆,除夕之夜却鸦没雀静,确实太不正常。此时他也警觉之心大起,两三个起落便转遍了前院,不禁大惊失色,赶紧回禀朱由检:“圣上,所有人都在房中睡着了!而且,厢房里还睡着八个人,是…是皇后娘娘的轿夫和宫女!”
“先不要叫醒他们,以免打草惊蛇!”朱由检低声道,“悄悄控制府内所有通路,你和朕去后宅找皇后和逍遥伯!”
燕凌这时候还哪敢说话,只得跟着朱由检蹑足潜踪往后面摸去。沿途经过一些下人的宿处,点破窗棂纸一看,也都是闷头大睡,整个逍遥伯府竟连一个醒着的人也没有!
到了后宅,只见周奎和他的几个妾室的卧房也全都一团漆黑,过去一看,里面的人也都睡着,周奎却不在其中。只伯府的东北角有一处非常幽静的小院,隐隐有烛火透出。二人小心翼翼地接近,却听里面传出饮泣之声。
“是皇后娘娘!”燕凌浑身一悚,就要往里闯,却被朱由检一把拉住,示意先偷偷看一下再说。
二人屏住呼吸悄悄走进院中,却见房门是打开的,可能是最后进来的人忘了关上。往里一看,二人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凝固了!
房间正中的三把太师椅上,坐着三个熟悉的人:左边是逍遥伯周奎,右边是皇后蕊儿,居中而坐的,则是一直被软禁在逍遥伯府的梦宜师太!但是除了梦宜以外,另外两人都是被绳子捆着,而且昏迷不醒。
而正伏在梦宜膝上饮泣的,又是一个蕊儿!只听她正哽咽着道:“娘亲,为什么?!你怎么就这么傻呢!!”
朱由检和燕凌这才注意到,梦宜师太面如金纸,嘴角和眼角都在往外渗血,骇人之极,显然是中了烈性剧毒!
“娘亲是很傻,但…但更傻的…是你啊,蕾儿!”梦宜断断续续地道。
至此朱由检彻底恍然大悟。难怪自从回京,他就依稀觉出蕊儿似乎有哪里和过去不太一样,但细想又想不出什么,也就没太放在心上。直到发现自己和所有皇妃都醉倒在葡萄牙大使馆,唯独不见蕊儿,他这才起了疑心。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次居然又是蕊儿的孪生妹妹蕾儿冒充了她!可是这次与上次又有不同,两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如果他足够留心,是应该能发现的…这时的朱由检,真想左右开弓给自己一顿大嘴巴子!
这时只听蕾儿又哭诉道:“女儿怎么傻了?娘亲被朱由检囚禁于此,女儿是要救你离开呀!女儿的计策好不容易成功了,我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京师,可是你怎么…先不说了,女儿先把娘亲带出京师疗毒…”
“娘亲服用的是鹤顶红,药力已深入肺腑,你知道是没救的,就不要费事了。”梦宜喘息着道,“倒是你,还是赶快远走高飞吧,再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
“女儿不走,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蕾儿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道,“女儿不明白,您到底为什么要服毒!…”
“傻孩子啊…”梦宜爱怜地轻抚着蕾儿的秀发道,“娘亲做了一辈子的提线木偶,罪孽深重,早就该死了。可是娘亲不想你也重蹈覆辙…”
从母女俩的谈话中,朱由检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蕾儿在襄阳险些被迫失身于朱由崧,幸得神秘铁面人指点,才千里迢迢潜行来京师营救母亲梦宜。
而朱由检看在蕊儿面上,虽未深究梦宜之罪,却也让周奎把她软禁在逍遥伯府中。在这件事上朱由检是左右为难:梦宜是犯了国法,而且是行刺皇帝的大罪,虽然未遂,也应严惩。但她又是皇后生母,如果公开处置,谋逆之罪必有株连,廷臣必然要求废后,自己并无合适理由拒绝。
而废掉与自己相濡以沫、同生共死的蕊儿,是朱由检绝对不能考虑的。母女连心,如果朱由检杀了梦宜,蕊儿也无法自处,以她的性格,甚至有可能寻短见,这更是朱由检绝对不能允许的。
更复杂的是,这里面还牵涉白莲教。因为白莲教主的身份实在太敏感,甚至直接关系到成祖朱棣以下的皇帝是否合法的天大问题;若深究下去,万一再把张太后的旧身份牵出来,那就更麻烦了。所以这件事朱由检只能“冷处理”,让周奎来约束梦宜,同时严密封锁消息,尽可能不让外人知道。
只是百密一疏,朱由检虽然想到了各种可能性,均一一加以防范,却唯独忘记了还有个蕾儿!
第一千三百二十四章 方宜自尽(三更求花求订阅)
蕾儿早在一个月之前就潜入京师了。由于有神秘铁面人的暗中指点,她很容易就知道了母亲被软禁在逍遥伯府。但是她并没有蛮干,因为当时京师城防异常严格,先不说周奎本身就是顶尖高手,动手救人未必能成功;即使能把人救出府去,内外城肯定会立即戒严,根本无法出城,最后还得失败。
但是蕾儿敢来京师救母,也并非全无把握,她还有两个“杀手锏”:一是她与皇后蕊儿生得一模一样,二是她刚从白莲教主那里学会了一种非常邪门的功夫:摄魂大珐。
此法需施法者与目标四目相对,趁目标不注意时,以独门秘技暂时控制对方的心智。对方中招后,即会丧失自己的意识,完全听从施法者的指令。之后意识虽可恢复,但对之前发生的事却不会留下任何记忆。至于恢复意识需用的时间,就要看施法者的功力和经验了,功力越强,控制人的时间就越长。而且只要中招一次,以后中招就更容易了。
之前白莲教主控制太监管宁,以及蕾儿摄住朱由崧,都是用摄魂大珐。只是白莲教主没想到,他是让蕾儿用摄魂大珐迷住朱由崧,蕾儿却是用摄魂大珐逃离了朱由崧的魔掌。
但是摄魂大珐亦有使用上的限制,那便是被施法的对象如果意志坚定,则这种邪法便不会成功。蕾儿当然深知这一点,她先是偷偷翻墙进了逍遥伯府,然后专找仆役、丫鬟下手。这些普通人当然没有任何抵御能力,很快便被蕾儿控制。然后她又在周奎的饮食中下了蒙汗药,麻倒周奎,见到了母亲方宜。
此时的方宜虽然在陈司成和赵明德等名医的悉心照料下,化解了苗疆奇毒,然而九死一生之下,早已武功尽废,甚至连正常行走都困难了。她们母女虽然一个是白莲教的“圣母”,一个是“圣女”,地位尊贵,却是天各一方,已经多年没有见面。此时相见,自是抱头痛哭。
可是当蕾儿要救方宜出去,却被她严词拒绝,说自己早已真心皈依佛门,四大皆空,并不觉得是被软禁,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只劝蕾儿及时收手,不要伤害亲生父亲周奎,并且赶快远走高飞。
蕾儿劝不动母亲,正在焦急之时,皇后蕊儿也来逍遥伯府探望父母。蕾儿一不做二不休,把姐姐也给麻倒了。一家四口终于团聚了,却想不到是在这种情况下“团聚”,如何不让人心酸!
蕾儿虽然做了多年白莲教“圣女”,然而生性善良,又是血浓于水,自然不会伤害自己的亲人。她用解药唤醒周奎和蕊儿,苦苦哀求道:“父亲,姐姐,我知道你们不会背叛朱由检,但是请放娘亲和我走好么!”
周奎和蕊儿只是含泪摇头,方宜则缓缓摇头道:“蕾儿,你也不想想,如果我们娘儿俩真走了,皇帝问你父亲和蕊儿要人,他们怎么办?娘亲罪孽深重…”
“娘亲没有罪!”
“你错了。”方宜此时反而没有了泪水,平静地说道,“娘亲也曾和你一样,以为自己做的是世上最正确的事,不但是在为无辜受难的忠烈先人报仇,甚至还是重整乾坤、拯救苍生。为此娘亲宁愿牺牲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对并不喜欢的男人投怀送抱。可是娘亲错了,错的实在太离谱。从头到尾,娘亲一直在被人利用,甚至就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成了威胁娘亲的道具。娘亲念了十几年佛,可是内心一天也没有平静过,只有悔与恨!
“但是自从行刺失败,娘亲的心反而平静了。你可能还不知道,教主一直派人给娘亲送一种药吃,名为补药,实则是苗疆奇毒。不论娘亲行刺成功与否,都会毒发身亡。然而皇帝看在你姐姐面上,不但不追究娘亲的罪行,反而用换血疗法解了娘亲身上的毒。圣教一直自诩‘铲除奸佞,匡国救民’,可干的全都是见不得人的阴暗之事,反倒是我们一直想置于死地的人在救人!
“从那以后,娘亲便觉得不再亏欠圣教一分一毫。娘亲是上一任教主抚养大的,养育之恩不能不报,我来到这里以后除了念佛一言不发,也算对得起尊者了。娘亲罪孽深重,只求余生长伴青灯古佛,念经赎罪,再不连累你父亲和你姐姐。可是蕾儿你还年轻,娘亲不想让你也像我这样错下去了!你仔细想想看,尊者有没有利用你?”
此时蕾儿早已噙满泪水,尊者让她色誘朱由崧的事,即使面对至亲的父母和姐姐,也绝对难以启齿。但她还是固执地说道:“尊者为了光复大业,行事可能确实有些狠辣。蕾儿先把娘亲救出去,以后再慢慢找机会劝尊者…”
“他是任何人也劝不动的。”方宜冷笑一声道,“你是娘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娘亲会不知道你的心思?然而尊者的眼里根本没有你,也没有任何人,有的只是那个位子。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不要这么傻了!”
就这样,蕾儿一再苦劝方宜,方宜却不为所动,坚决不跟她走。蕊儿出宫时间已经不短,为了不惹人怀疑,蕾儿只好再次扮做姐姐回宫,让那些已经被她用摄魂大珐控制的仆役照顾三位亲人。自己则隔三岔五找借口来逍遥伯府,反正她的身份是皇后,包玉怜和朱存棋尚且可以经常出宫,她就更不在话下了,即使是燕凌也未识破。
可是直到朱由检回宫,蕾儿也没想出一个万全的脱身之计。还是安娜邀请朱由检赴宴,让她想出一条妙计:说动朱由检举办焰火晚会,城门昼夜不禁,这样她就可以借出席宴会的机会离开紫禁城,在席间下蒙汗药麻倒朱由检一行,然后趁着夜间燃放焰火、守城军戒备最松之时,最后劝服母亲,一起逃离京师。
这条计策其实已经成功了,事情正如蕾儿所设计的那样发展。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从腊月二十九劝到除夕,方宜仍然死活不肯走。到了除夕夜晚,蕾儿已经下定决心,如果母亲还不走,就只好出手点晕她,强行把她带出城外。
可是就趁蕾儿因准备车马而离开的一小下时间里,方宜竟然吞服了鹤顶红!在对蕾儿最后叮嘱了几句之后,方宜又望了望身边的周奎和蕊儿,终于疲惫而又无限留恋地闭上了眼睛…
“娘亲,娘亲你不要走哇!都是女儿不好,是女儿害了你啊…”
蕾儿搂着方宜撕心裂肺地哭着,让朱由检也不禁动容。他终于忍不住迈步进门,长叹一声道:“死者长已矣!蕾儿,朕只问你一句,你…你为什么要和朕…”
第一千三百二十五章 改元崇祯(第三卷 完结篇 )
蕾儿伏尸大恸,即使朱由检和燕凌突然现身,亦是恍如不闻。燕凌刚想出手制伏蕾儿,也被朱由检阻止。
过了半晌,蕾儿才渐渐止住悲声。她似乎已经有些精神恍惚,对朱由检凄然一笑道:“你不用担心,父亲和姐姐只是服用了蒙汗药,用冷水洗脸便可苏醒;那些丫鬟仆役也没有大碍。娘亲让我害死了,我违背尊者之命逃出襄阳,也没脸再回圣教。你杀了我罢!”
“害死梦宜师太的不是你,而是白莲教。”朱由检语气沉重地摇头道,“正如师太所说,她这一生都是在被白莲教主利用,违心地做了很多错事。而在那个所谓‘尊者’眼中,你们母女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为了实现他个人的野心,随时可以弃掉。蕾儿,你和你姐姐一样,都继承了师太善良的本性,虽然深受白莲教蒙蔽,但从来没有杀过一个无辜之人,这已经很难能可贵了。师太之所以仙逝,正是为了警醒你,万勿重蹈她的覆辙,越错越多,以至无法挽回。蕊儿已经失去了一个妹妹崇瑶,又失去了母亲,她不能再失去你了!”
“我也对不起姐姐…”蕾儿忍不住再次呜咽道,“她那么信任我、爱护我,我却一再欺骗她、伤害她,我不配做她的妹妹!我这次本来也想着要补偿姐姐的…”
说到这里,蕾儿欲言又止,目视燕凌。朱由检立即明白她有话不方便当着外人讲,便示意燕凌退下。燕凌赶紧低声道:“臣不敢退下,否则万一…”
“她要是想害朕,朕在武昌或是在西安就已经死了。”朱由检苦笑着道,“你暂且退下!”
燕凌不敢抗旨,只得退出房间外。蕾儿沉默片刻,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幽幽地道:“其实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也是个好皇帝,姐姐能做你的皇后,是她的福气,我很羡慕她的。但是姐姐始终不能怀上你的骨肉,你知道是为什么么?”
“为什么?”朱由检大吃一惊道。
“姐姐也曾是圣教中的‘圣女’,按照教规,圣女要服从尊者指示,服用一种秘药。”蕾儿用细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服用过秘药之后,一年之内都无法怀孕。尊者说,为了圣教大业,圣女有时候不得不牺牲自己,服用这种秘药可以确保不会怀上不该怀的孩子。但是这种药的药力很难精确控制,说是一年,也有可能两三年、四五年,甚至七八年都无法受孕。姐姐在选入信王府之前服用过一粒,只是她并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没想到药力到现在都没有驱除干净…”
朱由检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蕊儿明明查不出病来,却总是无法怀孕,原来是这种秘药在作怪。再联想到张皇后流产一次之后就再也无法怀孕,恐怕也是体内仍有这种秘药残存的缘故。可是他马上皱眉问道:“那你…”
“尊者也让我服用,但是被我偷偷换掉了。”蕾儿黯然道,“当时我觉得尊者不可能也派我去做那种事,我还想…不过也正因如此,我才有了补偿姐姐的机会…”
“你这话什么意思?”至此朱由检已有五六分明白,忍不住厉声喝问道。
“我和你这几天…就是为了怀上你的孩子。”蕾儿突然笑了,笑得那么凄凉,“我原想救出娘亲后,找机会接近姐姐,对她说出实情,这个孩子就算是我替姐姐生的。生下孩子后,我自会远走高飞,永不出现,这个孩子就是姐姐未来的倚靠…”
“你…你你你…”朱由检顿觉气闷填胸,脸色煞白,“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你放心,”蕾儿却还是自顾自道,“在和你同房之前,我还是处子之身,并不曾玷污了你。之所以没有落红,是因为我自幼习武,早就…”
“我没问你这个!”朱由检突然暴怒道,“你这么做太荒唐了!难道你和我这几次…都是虚情假意?”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蕾儿此时早已是泪流满面。
朱由检顿生怜意,双手扶上蕾儿的肩膀。蕾儿浑身一颤,正要说话,只听旁边的蕊儿嘤咛一声,黛眉微蹙,似乎马上就要醒来。
“姐姐快醒了!”蕾儿大惊失色,把一柄锋利的匕首塞到朱由检手中道,“我实在没脸见她,你快杀了我吧!”
朱由检却痛苦地摇了摇头,把匕首远远抛开。蕾儿见状咬了咬嘴唇道:“既然你不肯杀我,那就放我走吧!你放心,我再也不会去找尊者了。求你不要怪罪姐姐,还有,葬了我娘亲吧!”
见朱由检默不作声,蕾儿闪身出门。燕凌刚要阻拦,朱由检嘶哑着嗓子道:“让她去吧!…”
蕾儿远去之后,朱由检和燕凌才救醒蕊儿和周奎。二人刚苏醒过来便见到方宜的尸体,自是大放悲声。苦罢多时,蕊儿跪倒在朱由检面前,周奎也赶紧跪了。蕊儿哽咽着说道:“万岁,蕾儿做了这么大的案子,妾身难辞其咎。请万岁下诏废了蕊儿的皇后之位,依律定罪吧!”周奎则早吓得浑身抖做一团,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朱由检赶紧双手搀起蕊儿,深情地望着她道:“你有什么罪?这件事从头到尾你都不知情,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蕾儿虽然万万不该如此,然而她毕竟…毕竟没有伤人。她临行时说再也不回白莲教,为夫相信她不会食言。闹到这般田地,她现在走了也好…倒是你,要赶紧振作起来。虽然梦宜师太已经去世,但你还有为夫啊!明天还有改元大典,改元大典之后为夫还有数不清的大事要做,没你这个皇后做贤内助怎么能成!你现在感觉怎样?为夫先送你回宫休息吧…”
“万岁!…”蕊儿泪如泉涌,扑倒在朱由检怀中。
对朱由检而言,这个除夕之夜显得异常短暂。他密令燕凌及所有相关人等严密封锁消息,因此对不知情的其他人来说,这件事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就连几位皇妃都被蒙在鼓里。等她们被唤醒,已经身处各自的寝宫,而且已经是大年初一的早上卯时正了。
虽然整个京师还处在夜幕的笼罩之下,但紫禁城之内已经忙碌了起来。后宫的所有人都穿上了节日才穿的吉服,尤其是皇后蕊儿和几位皇妃,更是头戴凤冠,身穿大红底色、云龙纹葫芦景补子的朝服,显得无比雍容华贵。
至于皇帝朱由检,更是头戴串着十二串五彩玉珠,按照朱、白、苍、黄、玄五色排列的冠冕,身穿十二团龙十二章衮服,腰系盘龙纹御带,脚穿黑色粉底皁靴。如果他蓄须的话,就和画像上那些古代君王没什么区别了。
但是朱由检没有留胡子,礼部曾经劝他蓄须,说这样更显皇帝威严,朱由检却是一笑置之,心道治理江山又岂在有没有胡子?希特勒和东条英机小胡子倒挺漂亮,却落得个万人唾骂的下场;老人家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照样是万民敬仰!
卯时一刻,京师七品以上文武官员排着整齐的队列从皇城承天门鱼贯进入,又穿过午门抵达皇极殿前的巨大广场。广场北面的皇极殿威严矗立在须弥座之上,这座紫禁城中最核心的建筑自从在王恭厂大爆炸中严重受损后,因为资金紧张,重修工程拖了大半年,终于赶在改元大典三天之前完工。
卯时二刻,朱由检的銮驾、蕊儿以及几位皇妃的凤驾联袂抵达广场。登时钟鼎齐鸣,鼓乐大奏,群臣齐刷刷跪倒,伴着庄严的黄钟大吕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检下了龙辇,缓缓走过广场,一步步向皇极殿迈进。透过敞开的大殿门,可以看见高高的丹陛上那金光闪闪的御座。他虽然早就登基,然而这张御座还从来没坐过。此时却又回想起自己刚穿越到这个时空,被天启强按着坐到御座上的情景,不禁感慨万千。
须臾朱由检升座,皇后蕊儿和德妃包玉怜、令妃戚美凤、骊妃朱存棋、圆妃陈圆圆进殿参拜毕,三品以上大员进殿再行三跪九叩之礼。礼毕,朱由检命平身,由首辅韩爌宣读改元诏书。其辞曰: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夫树之以君,司牧黔首。帝尧之心,岂贵黄屋,诚弗获已而临莅之。太祖高皇帝驱逐蒙元,复我华夏神器,成祖文皇帝靖难迁都,明并日月,功格区宇,应天从民,惟睿作圣。其后列祖列宗靖护社稷,凡二百余年。然近建虏凭凌,时难孔棘,熹宗悊皇帝英年大行。群公卿士、百辟庶僚,咸以皇灵眷命,归运斯及,天命不可以久淹,宸极不可以久旷,粤若前载,宪章令范,畏天之威,算隆宝历,用集神器于朕一人。朕非创业,思得上系宗祧,下惠亿兆,定年号为“崇祯”,即日起为崇祯元年。钦此!
群臣肃立静听,朱由检却不由得抬头望天,想起了崇瑶与贞妍。如果她们在天有灵,现在也一定会微笑着祝福自己吧?一时又神思恍惚,想起昨夜之事。不知道秋琳娜坐上船没有,是不是已经扬帆出海?蕾儿又会漂泊到何处?可见皇帝虽然号称“天子”,实际也有太多的事无法左右。造化弄人,人亦弄造化,如今历史到底是迈进了崇祯年代!至于是重蹈覆辙还是重征天下,那就要看自己如何努力了…
“陛下,陛下!”韩爌的小声呼唤,把朱由检从沉思中拉回了现实,“改元大典已成,现在该起驾天坛,举行郊天大礼了。”
朱由检立即恢复了皇帝的威严,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地道:“起驾出宫吧。”
“陛下起驾出宫啦!”
伴随着近侍嘹亮悠长的喊声,朱由检揽着皇后蕊儿的手迈步走出皇极殿,重新乘上龙辇。就在这一刹那,一道金光突然从厚厚的云层中钻出来,照到朱由检的脸上,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朱由检忙回头对蕊儿及众皇妃笑道:“终于晴天啦!”
众妃微笑不语,朱由检此刻豪气顿生,高昂起头仰望苍天。只见漫天云朵,正一点一点地被阳光染成金色。新的一天开始了。
第三卷《龙战于野》完
第一千三百二十六章 重返铁山
西元一六二七年二月十六日,农历丁卯年正月初一,大明帝国第十六位皇帝、年仅十七岁的朱由检正式下诏,定年号为“崇祯”,当年为崇祯元年。这一天不仅是中国历史上的重要一天,就连整个世界历史,也从此进入了崭新一页。
改元大典和郊天大礼举行得隆重而又简朴,朱由检很满意。唯一感到美中不足的是,这么重要的典礼,却只有葡萄牙一国使节前来观礼。而曾经多达数十个的藩属国,有的是远隔重洋,航路被荷兰人或是西班牙人切断而无法成行;有的是看到大明国力衰弱,起了摆脱藩属束缚之心,装作不知道;有的则干脆反目成仇,成了大明的敌国。
尤其是朝鲜,自从国王李倧向阿敏投降之后,去除大明年号,将明朝赐予的诰命敕印缴纳给满清,奉满清正朔,彻底站到了大明的对立面。朱由检登基之后,多有廷臣建议发兵征讨朝鲜,问李倧背明之罪;但朱由检一是看在李贞妍的面上,二是也不想树敌过多,并未讨伐,还派人给李倧送去国书,要他迷途知返,重遣贡使,联明抗清。可惜李倧一概置之不理,今天的改元大礼也未派一人来贺。
然而就在改元大礼正在进行之时,一队身穿极厚皮衣的骑兵正踏着冰凌,由北向南跨过早已封冻的鸭绿江,进入朝鲜境内。东北地区天亮得比京师更早,此时太阳已经升起老高。难得的暖阳照耀下,这队四百多人的骑兵从将领到普通士卒,心情都好了起来,不时有人嘻嘻哈哈地隔空对骂,或是说些极端下流的笑话。
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是两名盔甲鲜明的将领,其中一人已是半头白发,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一般,眼神却显得极其狡黠,像一头吃得很饱的老狼;另一人则是二十岁左右,身材俊伟,英气勃发。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对岸望了一会儿才道:“将军大人,你说朝鲜人会不会偷袭我们?”
被称作“将军大人”的老者,正是曾经叱咤风云、九死一生,又被朱由检重新起用的枭将毛文龙。他闻言仰天大笑道:“石兄弟,你就放心吧。鞑子的地盘咱们都平安闯过来了,还怕高丽棒子么?”
原来“朝鲜”这个国名起源于明太祖朱元璋的册封,而明朝普通百姓还是习惯按旧国名,称其为“高丽”。而朝鲜使团来大明朝贡时,除了正式的使臣外,还有大量随行人员,其中有不少是身份卑贱的“棒子”。所谓“棒子”,类似于中国的“贱籍”,一般是技女所生。
这些人素质低下,在中国境内经常干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官府又碍于他们是使团成员,只要不闹出大事,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助长了这些人的气焰。因此为百姓所痛恨,最终“恨屋及乌”,只要见到朝鲜人,一概蔑称为“高丽棒子”。
那位年轻将领则是锦衣卫千户石春虎,他是朱由检专门派来监督毛文龙的。此刻他皱皱眉头道:“朝鲜军队固然战斗力低下,然而我们兵力过少,朝鲜又已向鞑子投降,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毛文龙则是毫不在意地笑道:“石兄弟,你是不了解这些高丽棒子。他们就是墙头草,顺风倒,鞑子来了,他们打不过当然要投降;但是咱们来了,他们照样不敢轻举妄动。想当年老哥哥我出镇东江,说是出镇,其实是让鞑子赶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实在没辙了才跑到铁山。可是朝鲜人见了我,照样吓得屁滚尿流,乖乖地借出皮岛和铁山让我屯驻,这才有了后来皮岛之规模。这次咱们为什么要来朝鲜?就是因为铁山离皮岛近。只要能顺利抵达皮岛,咱们就算是胜利班师了,人人都立下大功。皮岛上还有老哥哥的好多旧部,到时候咱们好好乐呵乐呵,哈哈哈…”
“末将想请教将军大人,”石春虎还是有些担忧地道,“觉华岛亦是海岛,可是宁远之战时,鞑子踏海冰而过,岛上军民尽遭屠戮。皮岛距离陆地比觉华岛还近得多,为什么鞑子就不能趁冬天进攻皮岛呢?”
“问得好。”毛文龙笑道,“皮岛是鞑子的眼中钉、肉中刺,鞑子当然想拔掉。不过皮岛距离陆地虽近,近的那边却是朝鲜,要直接从辽东过来则将近百里,鞑子当然不敢在海冰上走一百里那么远。要从铁山过来,就得先进入朝鲜境内数十里,鞑子虽然不把朝鲜放在眼里,如此长途跋涉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皮岛的海冰不如觉华岛那边冻得实,我在皮岛时,每到冬天最重要的事就是巡海,只要发现岛边有海水上冻就立即敲碎,这样鞑子就过不来了。”
说话间人马已经踏上鸭绿江南岸,毛文龙轻车熟路,率领几百兵痞穿行于崇山峻岭之间,到夕阳西下之时,已经抵达铁山。对毛文龙来说,自然算是重返此地了。
铁山其实是一个向南伸进黄海的半岛,与皮岛、身弥岛等岛屿隔海相望。因为气候湿润,雨量充沛,又有一些小块平原,适宜种植水稻,所以当年毛文龙出镇东江后,招募了大量流民在此处屯垦,当然大部分都是汉人,还形成了不少小村落。朝鲜人称村为“里”,这里便有“二十八里”之称。
可是当毛文龙率军接近半岛最北端一个名为“梨花里”的小村落时,却发现这里气氛明显不对。由北向南通向村子的小路上,出现了散乱的马蹄痕迹;远远望去,村子里鸡飞狗跳,隐隐有哭声传出。
“朝鲜多山,当地人是很少有马的。”毛文龙沉吟道,“莫非有鞑子过来了?”
“将军大人,怎么办?”石春虎紧张地道。
“嘿嘿,咱们这一路上尽躲着鞑子走,现在也该痛快一回了。”毛文龙嘴角浮现出一丝残忍的笑意,“看到没有,马蹄数量并不很多,最多也就有二三十骑。不管是谁,先干他一票再说!”
第一千三百二十七章 皮岛危矣
毛文龙一声令下,四百多骑兵故技重施,大摇大摆地顺着小路向小村子开进。他们全都剃了发,留着金钱鼠尾辫子,再加上已经在塞外闯荡了好几个月,早被极端恶劣的环境激发出了原始的野性,从外表上看起来,已经和满清骑兵没有任何分别。刚一进村口,打头的骑兵便用满语和朝鲜语恶声恶气地大吼道:“村子里的人,不分男女老幼,立即出来集合,不听命令者格杀勿论!”
此举果然有效,不但村子里的居民都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还有二十多名同样留着难看辫子、衣衫不整的人也各持兵器从不同的房屋里跳了出来。看到毛文龙等人后,他们虽然感到诧异,却没想到这伙人全是假扮的,为首者便上前用满语问道:“你们是哪个旗、哪个牛录的?”
毛文龙一看便知道这些人都是汉人,当即冷笑一声,用满语问道:“你们是哪个旗的?”
对面的将领见毛文龙语气不善,身后的四百多骑兵气势汹汹,便以为对方是正牌满八旗军队。他们这些汉奸见了满人立刻就矮半截,赶紧赔笑道:“末将是汉军正白旗下副统领王成功,主子是正白旗固山额真楞额礼。”
“本将军是正黄旗牛录额真鄂伦岱。”毛文龙又把上次计赚敌寨时的那套词搬了出来。为了使对方相信,他还从怀中掣出一面黄底绣金龙小旗,在王成功眼前一晃。其实这面旗子根本就是假的,从眼前晃一下便收起,对方也根本不敢去辨别真伪。
满清八旗地位远远高于汉军旗,而正黄旗又是八旗中地位最高的,王成功哪敢怠慢,赶紧率手下齐齐跪倒请安。毛文龙撇着嘴道:“你们跑到这里干什么来了?”
王成功不安地看了看左右,毛文龙便笑道:“看来你有密令在身,怕这里人多泄露出去,很好。来,咱们到旁边的房子里去,你说给我一人听就行了。”
见王成功还有些犹豫,毛文龙把眼一瞪道:“怎么,不肯说么?本将军是万岁的御前心腹侍卫,此次也是奉密旨来此。别说是你,就是正白旗旗主郑亲王,见了本将军也要客气几句,你还怀疑本将军不成?”
“不敢,奴才不敢!”王成功赶紧满脸堆笑道,“不瞒额真大人,奴才确实是有密令在身,干系重大,就请将军移步,奴才好详细回禀。
毛文龙点点头,对石春虎等人偷偷使个眼色,便大摇大摆地进了旁边的一间土坯房。只见房内的土炕上,一名衣衫被扯得稀烂的朝鲜女子正瑟缩在被子中惊恐地向外张望,王成功挥刀便要杀,毛文龙忙摆手狞笑道:“她不懂满语,又是个女人,还用杀么。说吧!”
“是是是!”王成功赶紧收刀点头哈腰道,“奴才是辽阳人氏,从龙已经三年。但是奴才还有个本家兄长,现在皮岛为明军效力,已经熬到正五品守备,名叫王才。”
“嗯。”毛文龙表面上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心中却猛吃一惊:他在皮岛的部将中,确实有个守备叫王才。
“两个月前,奴才收到了兄长送来的密信。”王成功神神秘秘地道,“信上说,自从原东江镇总兵官毛文龙被逮进京,朝廷换了个黄龙来管皮岛。这个黄龙却与毛文龙大为不同,治军严苛不说,还弄了个什么皮岛商行,所有往来商船收税全都由他亲自经手,底下的弟兄们一点好处也捞不到,比毛文龙在时可不是差了一点半点。
“黄龙又整天让士卒训练,把人累得快要散架,将士怨声载道。兄长与几位要好将领一商议,干脆打算反出皮岛,弃暗投明,归顺我大清!信后还附有盟誓书,大家都在上面签名。奴才接信后不敢怠慢,立即上呈主子,主子又奏给郑亲王爷,郑亲王密奏万岁爷。
很快奴才便接到密令,说要准备攻打皮岛啦!奴才率领部下先行一步,一是进抵铁山,看看明军有没有什么异动,并设法与兄长等内应取得联系,大军随后就到。另外,郑亲王爷还命奴才去找朝鲜国王李倧,让他出动朝鲜水师,助我大清攻打皮岛,因为要打皮岛,没有船可不行。”
毛文龙听罢心中暗惊。他知道如果满清要攻皮岛的话,趁着隆冬时节踏海冰而过,确实是最好的选择。而朝鲜已经投降满清,自然会给皇太极提供便利,甚至会直接派出水师攻打皮岛。更何况岛上现在还出了汉奸,届时里应外合,皮岛真的非常危险。虽然皮岛已经不再是他的个人小金库,但皮岛一丢,他和他手下这数百兵痞自然也就没处逃了,满清八旗大军一到,便是全军覆没之时。
王成功说完之后,毛文龙沉默了一会儿,脑海中正在飞速盘算。他不说话,王成功自然也不敢走,奴颜婢膝、丑态百出。
突然毛文龙对王成功笑道:“你做得很好,如果这次能攻下皮岛,你这首功是跑不了的。你怎么去找李倧?”
“末将身上有郑亲王给李倧的亲笔信。”王成功得到夸奖,一张丑陋的老脸更是笑成了一朵花,“反正朝鲜已经投降,临走之前主子交待,一定要向朝鲜不打任何招呼,直接踏过鸭绿江,沿途想怎样便怎样。李倧如果是真心归顺,自然会让水师听从我大清的调遣。”
毛文龙听罢心中冷笑,暗道鞑子哪有那么容易就会轻信王才、王成功兄弟的话,更不会轻信朝鲜。之所以派王成功先行一步,其实是投石问路。如果书信为假,或者朝鲜不肯派水师攻打皮岛,鞑子会视不同的情况采取进一步行动。至于王成功这几个人,鞑子才不会管他们的死活。而如果书信为真,李倧又听话,那鞑子就真要大举攻岛了,皮岛危矣!
毛文龙的脑筋转得极快,眼珠转了几转便笑道:“其实本将军正是万岁爷秘密派出的护卫精骑,此次是专门负责护送你们的。办正事要紧,郑王爷的书信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