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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饱吹饿唱     崇祯:重征天下txt下载     崇祯:重征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八章 围城打援

    凭借着红夷大炮的威力,宁远守军打退了后金的第一次进攻,城头上的明军无不欢呼雀跃。就连少言寡语的朱梅也兴奋地道:“殿下,您这个法子简直太好了,如此一来,红夷大炮的发射间隔时间几乎缩短了一半,相当于我们又多了十几门炮!”

    朱由检却并无多少兴奋之情。他心中很清楚,这次后金军队之所以遭到如此大的伤亡,完全是因为采用了密集阵型。如果敌军分散开来,实心炮弹的威力可就大打折扣了。

    况且射速提高了不假,但击发一次仍需要三分多钟,比起现代速射炮那种一分钟数发、甚至数十发的发射密度,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若敌军不计伤亡拼命攻城,这十几门红夷大炮仍是远远不够。

    而且,很明显这第一波敌军全是投降的汉人,本来在女真人的眼中就是送死的小卒,死多少也无所谓。如果将弹药过多地消耗在这些替死鬼身上,等女真人攻过来的时候,没了弹药,再多的红夷大炮,也不过就是一堆废铁。

    更让他忧心忡忡的是,女真骑兵此时也并未闲着。趁着第一波汉军八旗攻城,他们已经从宁远的两侧迂回向南,彻底将宁远包围了起来。

    袁崇焕也发现了敌军的动向,紧锁双眉道:“臣看每面的女真八旗兵,至少也在万人以上。看来,建虏这次是全军出动,志在必得啊!”

    朱由检听袁崇焕这一说,知道他心里也没底了,面色更加苍白。

    袁崇焕赶紧安慰朱由检道:“殿下勿忧,昨夜臣从前屯起兵之时,已派探马飞报督师大人。料不过二三日,山海关的援军必到,到时候内外夹攻,必可大破建虏。”

    朱由检却对袁崇焕的话半信半疑,心想先不说以明军的效率,指不定几天才能出山海关出兵;就算援兵来了,在野战中能是女真骑兵的对手?

    他忍不住提醒袁崇焕道:“袁大人,若敌军对宁远只是佯攻,而真实的意图是围城打援,那山海关来的援军可就危险了!”

    “围城打援?”袁崇焕对这个词感到十分新鲜。可细细一想,还真有这种可能,脸上登时变色,脑门上也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朱由检见状暗叹,心想“围城打援”这种战术,在几百年后可是被老人家发挥得淋漓尽致。像解放战争中的济南战役、辽沈战役、淮海战役,无一不是围城打援的经典战例。

    这种战术的核心思想,就是攻敌所必救,强迫其他敌军来援。再以小部分兵力继续围困守军,大部分兵力则在运动中寻找战机,提前设伏,凭借优势兵力,将援军一举歼灭。援军既灭,守军也就彻底无望,往往不战自溃。

    眼下看女真人不急不忙的架势,显然是没想立即拿下宁远。那么,他们很可能就是想围城打援了。

    袁崇焕被朱由检一句点醒,自然也立即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明军的野战能力,他是非常清楚的,否则他也不会主张在宁远筑城。可信王朱由检被困宁远,孙承宗是必须来援的,因为失陷藩镇这个责任,任谁也担当不起。女真人这一招相当毒辣,正是“攻敌所必救”!

    袁崇焕越想越怕,忍不住颤声道:“不如现在立即保着殿下突围吧!”

    朱梅赶紧道:“袁大人,万万不可!守军现在全赖城墙和大炮才能维持士气,与建虏死战;若突围,实则与逃跑无异!那可就一溃千里,搞不好会全军覆没!”

    “那你说怎么办!”袁崇焕此时方寸已乱,语气中已有点气急败坏。

    朱梅陷入了沉默,除了坚守城池,他也没有其他的主意了。

    朱由检见他们二人都没辙了,犹豫了一会儿道:“我倒有一个法子,就是不知道行不行…”

    “殿下请明示!”还不等袁崇焕发话,朱梅一反常态地抢着说道。其实自从朱由检出了个用水直接给炮降温的主意,朱梅就已经对他心悦诚服了,在心中已经隐隐地将朱由检当成了主帅,而再非袁崇焕。

    朱由检受到鼓励,便大胆地说道:“敌军假意攻城,实则想围城打援,这是在忽悠咱们。既然他们忽悠咱们,咱们就不能忽悠他们?”

    “殿下,这‘忽悠’为何意?”袁崇焕和朱梅全都莫名其妙地问道。

    朱由检一愣,尴尬地笑道:“忽悠啊,就是蒙人,把人的脑袋搞得像一团浆糊,忽忽悠悠的...”

    “哦…原来忽悠就是欺骗之意!”袁崇焕恍然大悟道,“却不知如何忽悠敌军?”

    “袁大人刚才说突围,真突围那肯定是不行的。”朱由检顺着自己的思路说道,“但是咱们是不是可以来个假突围?只要敌军不拼命攻城,咱们就假装要突围。敌军当然不会放咱们跑出去,一旦全力来攻,咱们马上缩回来,仍然坚守城池。如此一来,敌军就顾不上去打援军了!”

    袁崇焕和朱梅听完,却均是紧锁双眉。沉吟了半晌,袁崇焕才道:“殿下,不管是真突围还是假突围,必然要把队伍拉出城外。可在城外野战,我军实在比建虏差得太多。一旦敌军骑兵蜂拥而至,我军根本来不及入城,就会被歼灭于城下!万一来不及关城门,让建虏尾随而入,那就更麻烦了!”

    “这个…”朱由检倒没想到这一层,这下也没词了。

    正在此时,李崇瑶也上了城头。听到几人的谈话,她突然插言道:“我觉得王爷的这个法子可以一试!我手下有一支精骑,全由李家子弟组成,约有千人。其实我早就想与鞑子刀对刀、枪对枪地较量一番,不如就把这个假突围的任务交给我!”

    袁崇焕听了直摇头道:“大小姐,你为你叔祖报仇心切,心情可以理解。但是这战场可非同儿戏,一旦失手,后果不堪设想!”

    李崇瑶刚想争辩,城头的明军突然喧哗起来:“鞑子又来攻城了!”

    众人忙举目远望,见后金果然又开始了第二波攻击。这次与上次分别不大,仍是以三千左右的汉人来“送死”,目标还是填平护城河。

    不过这次他们也学乖了,不再使用密集阵型,而是将队伍拉得很分散,两个士卒之间的间隔至少有两三丈。

    袁崇焕见敌军又开始攻城,刚想命令开炮,朱由检却道:“先别着急开炮。这次敌军这么分散,开炮也不会有太好的效果。”

    “那怎么办?眼看着敌军填平护城河么?”袁崇焕大惑不解地道。

    朱由检笑道:“当然不是。女真人不是怕挨炮弹,派了这些替死鬼过来么?咱们正好派一小队骑兵突出城去,折腾一番!万一鞑子的骑兵敢往上冲,咱们再开炮!”

    “就这么干!”李崇瑶兴奋地大叫道,“袁大人,把任务交给我吧,正好您也可以看看李家铁骑的实力!”

    袁崇焕还想再阻拦,可一看现在除了自己,所有官兵都站到朱由检那一边去了,也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李崇瑶得到允许,刚要下城,朱由检忙道:“大小姐,千万小心!”

    李崇瑶心头一暖,对朱由检报以一个微笑道:“王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

    朱由检见惯了李崇瑶的刁蛮任性,此时见她的这一笑,终于不小心暴露了那本性中的少女温柔,不由得脸上一红,心中一荡,差点又想入非非。

    而与此同时,对面的后金将领佟养真正万般无奈地吆喝着,强迫自己的手下又一次往上冲。

    第一波攻击失利,他的营中死了一百多人,却连护城河的边都没摸着。佟养真吓得要死,生怕努尔哈赤一怒之下,将他这个主将斩首示众。

    努尔哈赤却并未动怒,只是让他马上发动第二波进攻,不要再使用密集阵型了。

    佟养真一方面感激涕零,一方面也觉得守军的大炮威力太大,自己的手下就这样毫无防护地往上冲,实在和送死没什么分别。

    他见努尔哈赤似乎心情不错,便壮着胆子道:“大汗,守军炮火猛烈,可否让奴才使用几辆楯车和铁裹车…”

    还没等他说完,努尔哈赤突然拍案大怒道:“佟养真!你这狗奴才,本汗没杀了你已经不错了,你还敢跟本汗提条件?那楯车和铁裹车乃攻城利器,比你的命还值钱得多,你也配使用?还不快去攻城!”

    佟养真被努尔哈赤这一顿臭骂,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忙抱头鼠窜而去。

    他在努尔哈赤那里触了个大霉头,满腹怨气只好向手下发泄。于是拼命催促士卒冲锋,务要填平护城河,哪怕用尸体也行!

    而这些汉奸部队摊上这样的主将,也只好自认倒霉,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往前冲。心想队伍拉得这么散,那红夷大炮虽然威力大,一炮也砸不死几个人。死道友莫死贫道,只要那大铁疙瘩别落到自己头上,愿意砸谁便砸谁,将佟养真这杂种砸死最好!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关宁铁骑

    佟养真的汉奸部队提心吊胆地推进了数百步,宁远城头竟一炮未发。这些士卒虽莫名其妙,但没有吃炮弹,心情总是比较愉快的。眼见护城河就在前面百步左右,只要冲到跟前,将装满土的麻袋扔进去,这趟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可就在这时,宁远城门突然大开,从城中冲出百余骑兵,呐喊着向护城河边杀来。

    佟养真见了也是一愣,心想这明军守城,向来是乌龟不出头,一直守到城破为止。今天怎么如此大胆,竟然主动杀了出来?

    但只要不是红夷大炮,他倒还真的不怕。虽然他的手下绝大多数是步军,对明军的骑兵肯定是大为吃亏。但好在对方只有百余骑,而自己的兵力多达三千人,是对方的数十倍。只要能将对方包围,就是用士卒的尸体硬堆,也能将明军困死阵中。

    想到这里,佟养真兴奋地大吼一声:“给我冲!斩首一级,赏银百两!”

    其实他哪有奖赏士卒的资格,无非是忽悠而已。

    佟军见对方的骑兵杀了出来,竟有松一口气的感觉,都觉得至少守军不会开炮了。他们自从当汉奸以后,对女真主子怕得要命,对软弱的明军倒是毫不畏惧。见守军出击,也未多想,便狂吼着冲向护城河。

    但他们毕竟是步军,速度怎可与骑兵相比?顷刻之间,明军骑兵已杀至护城河边,纷纷勒住战马,援弓在手。

    为首的骑手,正是李家大小姐李崇瑶。她自己也将劲弓拉成满月的形状,高呼一声:“放!”

    随着她一声令下,百余支利箭激射而出,发出恐怖的破空之声,直扑向百步之外的后金军!

    而这些汉奸部队本以为明军尚在百十来步之外,根本不可能射到自己,还是满不在乎地往前冲锋。

    可这张由利箭织成的箭网,却偏偏就跨越了一百多步的距离,劈头盖脸地将敌军罩在其中!

    惨呼之声顿起,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汉奸,竟被利箭自上至下地穿透身体,牢牢地钉在地面!

    佟养真登时大惊失色,心想气力一般的弓箭手,只能射出四五十步。而像女真骑兵这样的优秀箭手,将箭射到八十步之外也就很困难了。只有百里挑一的神射手,才能射到百步以外。这样的神射手,在自己的汉奸部队里是一个也没有,即使是在女真八旗中,一个牛录能出一个也就不错了。

    可对面这支部队,竟人人能射这么远!佟养真投降之前,也在边军中混迹多年,却从未听说过还有这样强悍的部队!

    就在他思索的功夫,第二波箭雨又袭击了过来。这次的力道比上次更为强劲,不但又射倒了十余名士卒,有几支箭还射向了他所在的方位。佟养真忙用马刀奋力拨打,将这几支箭尽数击落。虽然如此,他也感到双臂酸麻,可见那弓箭力道之强劲。

    但汉奸部队已经快冲到护城河,退回去那是绝对不敢的。后面的女真督战队,正冷冷地观察着战场上的佟军。只要有人胆敢往回撤,督战队必然格杀勿论。

    因此,虽然遭到明军的超远距离弓箭射击,佟养真还是指挥着士卒,顶着箭雨拼命往前冲。心想只要冲到护城河边,将河床垫平一段,便可冲过河去,将明军包围。那时候短兵相接,对方自然来不及放箭。

    就这样,李崇瑶的这百余名李家子弟不停地开弓放箭,每一轮齐射,便可放倒十几二十个汉奸。佟军中虽然也有弓箭手,但顶多只能射个五六十步,根本够不着明军。待他们好不容易将距离拉近,明军却向后稍退十余步,然后继续射击。

    佟养真自从投降后金,还从来没打过这种干挨打还不了手的窝囊仗,直气得暴跳如雷,玩命地嘶吼着:“冲,冲,给我冲!冲过护城河,杀光他们!”

    好在他毕竟人多势众,虽然一会儿功夫便被射死二百多人,但也终于冲到了护城河边。这时,他们的麻袋终于派上了用场。汉奸们赶忙将麻袋往河里一扔,顿时如释重负。

    不多时,护城河中就出现了一条由沙袋组成的通道,宽约丈许,足可让两三匹马并排通过。

    佟养真见明军只是继续放箭,并未冲到近前阻拦,大喜道:“给我杀过去!”

    这些汉奸挨了半天的箭,此时也憋了满肚子气,登时大呼小叫地挤上沙袋桥,乱哄哄地冲过了对岸。

    李崇瑶轻蔑地一笑,突然高呼一声:“冲!”

    百余名李家子弟立时将弓箭收起,摘下鸟翅环上的长枪和大刀,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刚过了护城河的佟军杀了过来!

    佟养真的部下这回可倒了大霉。他们吃过炮弹,顶过箭雨,在鬼门关转了好几遭,好不容易才捱到现在。可在明军的铁蹄之下,他们却再也难以幸免。

    那骑兵冲击步军,简直就如同利刃劈豆腐,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佟军立足未稳,全被明军连捅带撞,掉入了护城河中。此时河中虽然无水,河底离河沿却有一两丈高,底下皆是冻得**的坚冰。人摔下去,哪还能有个好?顷刻之间,这些冲过护城河的汉奸连摔带砸,骨断筋折,惨叫声响成了一片!

    佟养真却根本顾不得这些的死活,继续指挥士卒往上冲。而佟军中的弓箭手,也开始隔着护城河向明军射箭。但此时双方的距离已经很近,而对岸的明军和佟军更是搅在了一起,形成混战,弓箭手根本无法区分敌我。

    佟养真却管不了这么多,连声怒吼:“别管那么多,给我射!”

    弓箭手无奈,只得听从佟养真的命令,冲着对岸一通乱射。

    佟养真得意洋洋地注视着对面,心想这一大片箭雨过去,虽然自己人肯定被射死不少,但只要能将明军也同时杀伤,那就算是值了。

    可箭雨过后,佟养真却目瞪口呆地发现:地上确实躺倒了一大片人,却没有一个是明军,全是自己的手下!

    而明军的骑兵有的身上已经中了七八箭,如同刺猬一般,却仍端坐于马上,浑然不觉!

    至此,佟军的士卒终于害怕了。这哪里是兵,分明是刀枪不入的天兵天将!

    不知是谁先发了声喊:“他们不是人,是鬼!”

    可不是嘛!这百余名李家子弟,皆是身披玄色重甲,头戴厚厚的铁盔,只露出眼睛和鼻子,散发着无边的杀气。他们的战马也同样披着铠甲,从远处看,真如《指环王》里的戒灵一般,难怪箭不能伤!

    此言一出,佟军士卒更是心胆俱丧,再也顾不得什么督战队,纷纷转身就跑。

    佟养真见大势已去,再不跑就把自己一个人剩到战场上了,也只得拨马败走。心想虽然回去也好不了,可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直在后面观阵的努尔哈赤,见明军突然冒出来这么一支强悍的骑兵,也大为诧异。但他征战一生,什么风浪没见过,当即大吼一声道:“谁去会会这支骑兵!”

    话音未落,一员骁将已经冲了出去,边冲边喊道:“大汗,看孙儿瓦克达将这些南蛮杀个精光!”

    努尔哈赤见是大贝勒代善之子瓦克达,微笑着点了点头。心想瓦克达在女真军中素以悍勇闻名,千军万马中取敌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有他率军突击,定可将明军这一小队骑兵打垮。

    可瓦克达领着数百女真骑兵这一冲锋,城头的朱由检却看得清清楚楚。他等的就是这一刻,当即大喊道:“对准鞑子骑兵,开炮!”

    袁崇焕急道:“殿下,鞑子骑兵比步军更为分散,恐怕不易打到!”

    “你懂什么!”朱由检急吼吼地抢白了他一句,“打死一个鞑子,比打死一百个汉奸都管用!给我集中火力,开炮!”

    炮手们早已等得不耐烦,当即点燃导火索。不过片刻,那沉寂许久的八门红夷大炮,再次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怒吼!

    而这位女真悍将瓦克达,刚往前冲锋了数十步,即被数个从天而降的大铁球盖在了下面。待铁球过去,尘土散尽,努尔哈赤定睛一看,忍不住悲鸣一声:“瓦克达!…”

    此时的瓦克达,已经被砸成了一个肉饼,倒与《猫和老鼠》中被整蛊的汤姆猫有些相似。不过汤姆猫总能原地满血复活,而瓦克达却只能永远地做一个肉饼了。

    代善见儿子惨死,急得眼珠子都红了,刚要亲自冲锋,努尔哈赤却嘶吼着拦住他:“谁也不许冲!暂且退兵!”

    后金的第二波攻击,就这样被再次打退了。李崇瑶率军回城,受到的所有明军和城内百姓的夹道欢呼!

    袁崇焕大喜过望道:“官军一直缺乏优秀的骑兵,无法与鞑子野战。过去祖将军跟本官说过,李家铁骑足可与鞑子抗衡,本官还不太相信。今日亲眼得见,战力似更在鞑子之上!可惜数量太少了些,若我军有此数万精骑,必能大破建虏!”

    李崇瑶此时却羞涩了起来,低头抿着嘴道:“大人谬赞了。还有,我们已决心加入官军,这‘李家’二字以后不用再提了!”

    朱由检也凑过来道:“既然大小姐如此说,这支部队以后不如就叫‘关宁铁骑’吧!”

    袁崇焕略一品味,哈哈大笑道:“殿下这名字取得好!有了关宁铁骑,山海关和宁远无忧矣!”

第一百七十章 楯车攻城

    后金军连续两次攻城失败,原也在努尔哈赤的意料之中。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明军居然还有一支战斗力不俗的骑兵,竟然可在百步之外以弓箭伤敌!

    更令他大为光火的是,自己的孙子瓦克达也被红夷大炮发出的炮弹砸死。佟养真的部队伤亡近千人,他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可是瓦克达的死,却真的让他感到心疼、愤怒了!

    努尔哈赤用鹰隼一般的目光注视着前方的宁远城,终于缓缓地道:“出动楯车和铁裹车,让汉军八旗给我不间断地冲锋!就是拿人垫,也要垫到城墙!”

    此时,宁远城头的朱由检等人向敌营远远望去,见女真营寨突然大开,几十个庞然大物被缓缓地推了出来。

    朱由检当然不知此为何物,忙向朱梅询问。

    朱梅道:“殿下,前面的那些叫‘楯车’,是用硬木制成,前面的那面大木板厚达数寸,上覆牛皮,普通的弓箭无法射穿。鞑子藏在楯车后面,推着车前行,既可以躲避弓箭和鸟铳的射击,也可以在后面用抛射的方法攻击我军。”

    “哦…”朱由检恍然大悟,原来这楯车就是简易版的坦克啊。他皱着眉道:“不知道红夷大炮的炮弹砸到楯车上,会是什么效果?”

    朱梅笑道:“一会儿开炮,殿下一看便知。楯车后面的那些看起来像铁疙瘩的东西,叫做‘铁裹车’,其实就是攻城槌,只不过多了几个轮子,可以推动罢了。”

    后金军推出楯车、铁裹车,却不急于前进,而是将第二波攻击之时,带头逃跑的几十名汉人士卒绑于阵前。一名负责督战的女真牛录额真将手一挥,督战队便抡起马刀,将这几十名士卒一齐斩首。一时间血光迸现,人头乱滚,所有的汉奸士卒无不胆寒。

    佟养真虽然看得一阵心悸,却还得硬着头皮大叫:“再有后退一步者,这就是你们的榜样!”

    其实要按照莽古尔泰、阿敏等人的意思,应该先把佟养真斩了。但佟养真甫一投降,便将自己的妻女献给努尔哈赤,供其银乐,努尔哈赤倒也把他视为一条忠心耿耿的狼狗。因此,努尔哈赤总算没有拿他开刀,仍让他继续指挥第三波攻击。

    经历了两次失败,佟养真也学乖了一点。他一边催促着手下的士卒,继续以分散的阵型轮番冲锋,一边指挥着几十辆楯车和铁裹车缓缓前进。

    李崇瑶见后金军再次出动,便立即请战,想率领关宁铁骑再去屠戮一番。朱由检却止住她道:“大小姐,关宁铁骑刚厮杀了大半天,也该歇歇了。”

    李崇瑶急急地道:“我们根本不累!”

    “不累也不能去了!”

    李崇瑶瞪了朱由检一眼,俏脸顿时沉了下来:“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偏要去!”

    朱由检见她又发了小姐脾气,只得拉下脸来道:“大小姐!你没看见敌军出动了楯车么?这些东西不怕弓箭,你们冲出去也只能近战,肯定会伤亡大增!关宁铁骑现在不是你一个人的,是大明的宝贝,必须用在刀刃上!”

    李崇瑶还想争辩,袁崇焕和朱梅却都给朱由检帮腔,力劝李崇瑶不要逞能。

    李崇瑶不好跟袁崇焕发脾气,却对着朱梅一顿臭骂:“朱梅,亏你还是出身李家,怎么也帮着外人说话?”

    朱梅让李崇瑶骂得连头都不敢抬,朱由检实在看不过眼,断喝一声道:“李崇瑶!朱将军乃是朝廷命官,堂堂副将,岂容你一个民女呼来喝去!你要再胡闹,本王就要治你的罪了!来呀,送大小姐回府休息!”

    “不用你送!你是王爷我惹不起,我自己走还不行么!”李崇瑶气得眼中都泛起了泪花,把脚一跺,头也不回地下城去了。

    朱梅望着李崇瑶远去的背影,尴尬地对朱由检苦笑道:“殿下,大小姐一向骄纵惯了,还望您多多担待一些。”

    袁崇焕也拈须微笑道:“大小姐犹如一匹烈马,难以驾驭。恐怕也只有殿下之尊,才能将她降伏啊!”

    朱由检也苦笑道:“咱们先别说她了,还是守城要紧!”

    几人定睛看时,见后金军的楯车和裹铁车已经进入了红夷大炮的射程。朱由检赶忙道:“不要打人了,专门打这些楯车!”

    炮手们依令而行,不多时,八门红夷大炮又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一个个大铁球直奔后金军阵中而去。

    后金军见宁远城头开炮,犹如惊弓之鸟,纷纷往楯车后躲藏。

    楯车正面的木板宽达二丈,对弓箭的防护效果极佳。可体积过大,也成为了它致命的缺陷,移动极其缓慢不说,还极易成为火炮的靶子。

    那红夷大炮的炮弹从天而降,有两发都正好砸在楯车的木板上。这些木板挡箭还行,具有如此动能的炮弹,又如何挡得住?当即被砸得粉碎,木屑纷飞,竟然起到了弹片的作用,将躲在楯车后的士卒炸得哭爹叫娘!

    但楯车毕竟起到了缓冲作用,那些大铁球砸中楯车,便嵌在其中,不能像以前那样,一砸一大串了。

    佟养真见士卒稍有动摇,立即高喊道:“谁都不许乱,给我继续前进!后退一步者,杀无赦!”

    他的汉奸手下本想四散逃跑,又想起刚才那些惨遭斩首的同伴,也得硬着头皮继续前行,同时心中默默祈祷:这些大铁疙瘩砸谁都可以,只要别砸到自己脑袋上就行!

    就这样,后金军冒着红夷大炮的轰击,继续推着楯车前进。一旦前面的楯车被击毁,后面立即有新的补上。红夷大炮的射程约有二里,而护城河离城墙只有一百多步,而楯车推行的速度又十分缓慢,这一路上竟被击毁了数十辆,伤亡也达到数百人。

    可当后金军推进到护城河附近时,已经进入了红夷大炮的射击死角。佟养真登时精神大振,急令躲在楯车后的士卒继续填河。这次没有了关宁铁骑的干扰,填河的进度非常之快,不多时,已经填出了宽约十丈的一个大口子,后金军立刻蜂拥而入。

    朱由检见敌军顺利攻过了护城河,急得大叫道:“袁大人,你的军中怎么没有佛郎机炮啊!要是有数十门佛郎机炮,正好可以对着护城河一通狂轰!”

    袁崇焕急忙辩解道:“殿下有所不知,军中的佛郎机炮制造粗劣,常常炸膛,炮手们都不愿意使用。而且佛郎机炮的威力太小,射程太近,臣便只集中力量运送红夷大炮。”

    朱由检跺脚道:“可是你的红夷大炮现在打不着了!佛郎机炮就是再不好用,射程却是刚刚好!各种射程的火力交错攻击,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杀伤敌军!”

    袁崇焕让朱由检一顿数落,张口结舌地道:“殿…殿下,您怎么对军事和火炮这么有研究?”

    其实朱由检在前世虽然不是专业军人,但即时战略游戏玩得多了,这个浅显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但他此刻哪有心情跟袁崇焕解释,只是焦急地看着后金军的楯车和铁裹车,一点一点地向城墙压了过来。

    此时的守军确实没辙了。红夷大炮打不到,那就只有用弓箭和鸟铳。但敌军楯车那厚厚的防护层,将绝大部分箭支和枪弹挡了下来,朱由检在城头只能干瞪眼。

    不过片刻,那些楯车和铁裹车已经突破了数条浅浅的壕堑,冲至城下。在如此近的距离,明军几乎是在后金军的头顶,楯车的防护效果又变差了。

    城头的明军也知道到了关键时刻,对着城下万箭齐发。而城下的后金军,一部分也冒着箭雨,与城上的守军对射;另一部分则举着盾牌,拼命地往城墙边冲。

    朱由检见这些后金军并没有携带云梯,显然想爬上城头那是不可能的。刚稍稍松了口气,却见数辆巨大的铁裹车隆隆作响地冲向了城墙,狠狠地一头撞上!

    朱由检顿觉脚下猛一晃悠,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近在咫尺,险些将他掀翻在地。城下的汉奸军队则兴奋地大喊:“城墙撞塌了!冲啊!”

    原来宁远的城墙早已年久失修,被几辆铁裹车一撞,竟然坍塌了一大片,足有丈许来宽。而这段坍塌的城墙,上方正好有一门红夷大炮和数名炮手,此时也掉落下来。在猛烈的冲击之下,炮膛发生了爆炸,将周围的炮手和附近的后金军全都炸死,也将豁口炸得更大了。

    佟养真见撞塌城墙,大喜过望,命令旗兵高高地扬起大旗,上下挥舞。后面的努尔哈赤远远地望见,立即大吼一声道:“济尔哈朗!给我率领正白旗冲进城去!”

    济尔哈朗当即一马当先冲了出去,数千正白旗的女真精骑,也跟随着自己的旗主,向宁远城发起了决死冲锋!

    一旁的皇太极却望着济尔哈朗的背影,嘴角都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心想这济尔哈朗身为八大和硕贝勒之一,对自己继承汗位有着严重的威胁。眼下战场上胜负未分,父汗却让济尔哈朗早早地发起冲锋,这不是摆明了让他去送死么?

    济尔哈朗却不如此想。虽然也猜出来努尔哈赤是想让自己以身涉险,但他自恃勇冠三军,根本没把明军放在眼里。心想只要冲进城中,必可大破守军,立下头功,让大汗和他的儿子们干瞪眼!

    就在此时,城墙豁口处却是一片大乱,明军的骑兵竟然再次冲了出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就等他

    在宁远即将城破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队骑兵突然从城墙的豁口处杀出,瞬间即将外面的后金军冲得七零八落。

    朱由检扶着城头向下一望,见果然又是李崇瑶,以及她的关宁铁骑!

    李崇瑶将双戟抡得如同风车一般,将阻挡她的几个后金士卒喉咙割断。敌人颈部鲜血狂喷、摇晃着倒地之际,她竟还好整以暇地回过头来,挑衅般地望着城头的朱由检,似乎是在说:“看吧,还得本大小姐出手!”

    而城下的佟养真部,此时也陷入了癫狂状态。往后退显然是不可能的,一则他们的两条腿,怎么也跑不过关宁铁骑的四条腿;二则女真骑兵的主力正从后方冲上来,若他们掉头后退,顷刻之间就会被马蹄践踏而死。

    因此,这些汉奸部队也只有咬紧牙关,继续拼命往城墙下冲,希望再撞塌几处城墙。

    而李崇瑶的关宁铁骑,仍从豁口处源源不断地冲出城来,对敌军展开无情的屠杀。佟养真部虽然拼死抵抗,但骑兵本来就是步兵的克星,关宁铁骑又是重甲骑兵,对普通的弓箭根本不惧,只是反复在后金军的楯车和铁裹车之间横冲直撞,将那些推车的士卒杀得血流成河。

    城头的朱由检和袁崇焕等人见战局稍有改观,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看见女真人出动了大批的骑兵,如离弦之箭般向宁远冲来。

    袁崇焕面色一寒道:“鞑子终于出动骑兵了!快开炮!”

    可是此时的炮手,却不像头两次那样从容不迫了。城下的后金军虽然干不过关宁铁骑,但仍然凭借着人数的优势,不停地向城头开弓放箭,给炮手造成了一定的伤亡。

    一旦开始伤亡,这些明军的老毛病就犯了,个个胆战心惊,手忙脚乱,开炮的速度和准头均大为下降,好半天才稀稀拉拉地开了几炮。

    而济尔哈朗率领的正白旗骑兵,是女真部队中最为精锐的部队,战斗力仅次于努尔哈赤亲自统领的正黄旗,比皇太极的镶黄旗还要厉害些。

    济尔哈朗身经百战,经验十分丰富。他远远地望见城头的明军转动红夷大炮,知道马上就要击发,便不再以直线行进,改为变幻莫测的曲线前进。

    他后面的女真精骑,也在各自的牛录额真率领下,将队型远远地分散开,看似杂乱无章,实则首尾呼应,如同一张无边无际的大网。

    面对这种快速移动的目标,明军的炮手根本无法瞄准,只能冲着敌军相对比较密集的地方胡乱开炮。

    可点燃导火索之后,女真骑兵的阵型早已发生变化。刚才密集的地方,现在却已空无一人了。而导火索已经点燃,再调整大炮已不可能,只能静静地等着,看着炮弹出膛,然后砸到根本没有人的地方,激起漫天的尘土。

    而在这一轮炮击过后,济尔哈朗的先头部队已经冲过了红夷大炮的射程,渐渐接近护城河!

    李崇瑶在城下看得真切,当然知道真正的对手终于来了,当即将双戟指向女真骑兵的方向,高声喝道:“射!”

    她手下的关宁铁骑全是李家子弟,自幼便在一起吃饭,一起习武,一起*演阵法,配合得极为默契。此时见主将发令,便撇下佟养真的步军不管,纷纷将马头拨转至正前方,对准冲来的骑兵开弓放箭。

    济尔哈朗见明军还在百步之外,便将利箭射了过来,也暗吃了一惊。但与他一起冲锋的先头部队,是百余骑白甲兵,同样是身披重甲,根本不惧弓箭。

    因此他们连躲也没躲,只是将身子稍稍伏低。这一轮箭雨过去,除了极个别倒霉的白甲兵,正好被利箭射到眼睛,惨叫着坠马之外,绝大多数竟是毫发无伤,一鼓作气地冲过了护城河。

    “冲!”李崇瑶再次发出简单的指令,随即一马当先,迎着济尔哈朗就冲了过去。

    济尔哈朗见对面冲来一骑女将,便知道是之前杀死镶黄旗一名甲喇额真的敌将了。他虽然以悍勇闻名,为人却十分机警,当即加了十二分的小心,将手中的狼牙棒轻轻一挥。他身旁的数名白甲兵会意,当即稍稍前冲,将济尔哈朗护在了中间。

    两军骑兵对冲,那速度是何等之快。几乎是在刹那间,关宁铁骑和女真骑兵就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这是重骑兵和重骑兵的重量级对决!

    在双方都身披重甲、短兵相接的情况下,女真人惯常使用的骑射战术彻底失灵了。而且护城河边的战场十分狭窄,供战马腾挪的空间极其有限。双方刚搅到一起,立即陷入了一场暴风骤雨般的恶战。顷刻间,兵器交击之声、钝器击中铠甲之声、被大锤或狼牙棒击中的战士的惨叫声,响成一片;护城河边,顿时成了人间地狱!

    战局暂时呈胶着状态,关宁铁骑虽然人人自幼习武,招数精奇,但女真人则胜在蛮力。如果双方的兵器碰在一起,吃亏的多半是明军,因此关宁铁骑尽量避免与敌军硬磕,而是在战马错镫的一刹那,迅捷无伦地击向女真骑兵的肋部、脖子等防护较少的部位。

    而女真人则是用最简单的招数,大力猛砸明军,甚至不惜同归于尽。

    在这种情况下,关宁铁骑和女真骑兵的伤亡均是迅速增加。

    可时间一长,正白旗的大部队也杀了过来,关宁铁骑就有点顶不住了。他们毕竟人数不多,满打满算才一千左右;而正白旗的骑兵足有万人,此次冲锋虽只动用了一半兵力,也超过关宁铁骑数倍了。

    朱由检见敌众我寡,急得大叫道:“大小姐!快撤回来!只要守住豁口就行了!”

    袁崇焕却将牙一咬道:“来不及了!来人,给我将豁口堵住!”

    “什么!”朱由检大惊失色道,“现在堵住豁口,大小姐他们就撤不回来了!袁大人,你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战死在城下么?!”

    袁崇焕此时也急了,第一次对朱由检大吼道:“殿下,再不堵上豁口,鞑子就要冲进城了,到时候全都得死!臣也是迫不得已啊!”

    “不行!绝对不行!”朱由检气得指着袁崇焕的鼻子道,“关宁铁骑是今后对抗鞑子的希望,不能一下拼光!你要敢堵豁口,我…我…”

    他“我”了半天,才想起自己一无兵二无权,还真的不能把袁崇焕怎样了。

    袁崇焕见朱梅等人犹豫,厉吼一声道:“本官身为宁前道,是宁远主官,诸将皆受本官节制,违令者斩!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朱梅等人不敢违令,只得眼含热泪去封堵豁口。

    朱由检气得大骂一句:“袁崇焕,我襙你大爷!”便匆匆下城了。

    袁崇焕心中叫苦,暗想这次算是把这位信王殿下给得罪苦了。其实他早已看出来,朱由检与其说是担心关宁铁骑,倒不如说是担心李崇瑶,只是不肯点破而已。

    可城破在即,袁崇焕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指挥着明军,将早已准备好的滚木擂石等物拼命地扔向豁口,不多时便垒起了一人多高。虽然并不十分结实,但最起码战马是冲不进来了,袁崇焕这才松了口气。

    可是他往城下一看,却顿时吓傻了眼!

    原来不知何时,朱由检竟骑着马从豁口冲了出去,现在也被堵在了豁口之外!

    “殿下!您出去干什么,还不快回来!”袁崇焕如遭雷劈,气急败坏地喊道。

    “你把我堵住了,我怎么回去?”朱由检一手举着燧发手枪,一手拉住马缰绳,气鼓鼓地道,“告诉你袁崇焕,若关宁铁骑进不了城,我也不进城了!”

    可他俩这一喊,一些耳朵灵的后金军已经听到了。这其中就包括佟养真,他如同见到了天上掉馅饼,激动得大吼一声:“他就是信王朱由检!谁能将他斩了,赏银千两!生擒活捉,赏银万两!”说着便催动坐骑,亲自往这边杀来。

    袁崇焕简直都快疯掉了,心想若朱由检阵亡或被俘,这宁远还守个屁?当即大吼一声,声音都变了调:“快扒开豁口,将信王抢进来!”说着便下了城头,加入了拆迁的士卒中,亲自搬开豁口的石块!

    朱由检见目的达到,扯着嗓子对前面喊:“大小姐!速速退入城中!”

    李崇瑶扭头一看,见朱由检亲自骑马出城接应自己,不由得大为感动,同时也生怕朱由检遭到毒手。她本已与济尔哈朗交上了手,此时忙奋力抡戟,将济尔哈朗稍稍迫退,高喊一声:“撤!”

    关宁铁骑此时也伤亡惨重,再不撤就要被正白旗给围歼了,见主将发令,当即如潮水般向豁口处退来。

    此时豁口已经扒开,袁崇焕如同疯了一般冲出城去,一把拉住朱由检的马头,不由分说就往城里拽。

    济尔哈朗见明军想撤,哪肯罢手,在后面紧紧追赶李崇瑶,心想正好趁此良机,冲入城去,抢下头功!

    不过片刻,李崇瑶已经冲至豁口处。见朱由检还磨磨蹭蹭地不肯入城,她急得大叫道:“你还等什么?”

    朱由检却突然诡异地一笑道:“我就等他!”说着扬手便是一枪!

    随着这声枪响,正在后面紧追过来的济尔哈朗惨叫一声,翻身坠马!

第一百七十二章 方形手榴弹

    朱由检之所以敢出城,倒也不是完全头脑发热。至少他手里还有一样利器,那就是燧发手枪。

    这货深知,自己作为一个现代人穿越到了古代,尤其是又穿成了个众矢之的,没点防身之术,那是一天也混不下去的。但是现在要从头练武功,扎个马步下个腰,那显然是纯属扯淡,远水不解近渴。

    所以汤若望赠给他的这支燧发手枪,就成了他的护命法宝。这玩意虽然击发一次之后就得重新填装弹药,但第一枪还是比较有突然性的。所以朱由检平常一没事就苦练枪法,慢慢地也越来越有准头了。

    此时见济尔哈朗追来,朱由检抬手就是一枪。

    济尔哈朗与明军交锋不下数十次,自然知道火器的厉害。它虽然射程不及弓箭,且击发速度非常缓慢,但在近距离的杀伤力,可比弓箭大得多。即使是身穿三层护甲,在二三十步之内,照样可被弹丸击穿。

    但他之前见过的都是鸟铳,也就是火绳枪。这种枪击发时需要先点燃火绳,然后端着枪对准敌人。这个端枪的姿势需要持续几秒钟,火绳才会燃至弹药仓,引燃击发药,射出弹丸。

    因此济尔哈朗虽然纵马猛冲,但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尤其是注意城头的鸟铳手。一旦发现有鸟铳手端枪对准自己,他立即控马转向,就如同一条灵活的泥鳅。

    如此一来,那些鸟铳手就无法瞄准了,一通乱枪射完,却没伤到济尔哈朗的一根毫毛。

    可济尔哈朗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朱由检的手枪是没有火绳的,也就不需要举枪瞄准的前奏。这一枪突如其来,正中济尔哈朗的左锁骨。虽然他穿着厚厚的护甲,可这一枪还是钻了进去,将他的锁骨击得粉碎!

    济尔哈朗痛得大叫一声,由于枪击的动能十分强大,他竟被从马上打飞了起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而正白旗的女真骑兵一见旗主中枪坠马,顿时放声嚎哭起来,突然如同鬼神附身,发疯般地向豁口处涌来!

    这就是女真骑兵远胜明军之处。明军若主将受伤或阵亡,必定立刻阵脚大乱,不战自溃;而女真人若见主将受伤,那可比自己的亲爹死了还心疼,也根本不顾自身的安危,定要将敌军杀光,为主将报仇不可。

    关宁铁骑本来就因人少而处于劣势,女真骑兵这一集体发疯,就更抵挡不住了,也纷纷向豁口处败退而来。

    而此时的朱由检,也终于被袁崇焕连拉带拽,扯回了城内。可此时城外万马奔腾,都向这个小小的豁口冲了过来,再想封堵也来不及了。

    眼见女真人就要跟着关宁铁骑冲出城中,朱由检身后突然有人暴喝一声:“是男人的,随本将军冲出去!”

    随着这一声呐喊,几百骑明军抢先从豁口杀出,阻挡了女真骑兵的去路。李崇瑶和她的关宁铁骑趁着这个机会,赶忙败入城中。

    直到这时朱由检才看清,率军杀出去的明军将领,正是负责防守其他城门的祖大寿、何可纲、吴三桂等人。

    原来努尔哈赤今天一直专攻北城,其他三面的守军十分清闲。祖大寿等人早就想转到北城支援,但没得到袁崇焕的将令,也不敢擅离职守。

    直到宁远的城墙被铁裹车撞塌一段,后金军杀至城边,那震天撼地的喊杀上已经向祖大寿等人发出了明确的信息:城破在即!

    此时他们也顾不得什么将令了,皆率领部下骑兵驰援北城。也幸亏他们来得及时,才避免了豁口马上失守。

    但他们这几百人冲至城外,立即被成千上万的后金军淹没了。而且这些明军无论是从战斗力还是装备上,都比李崇瑶的关宁铁骑差得太远。如果关宁铁骑可以一敌二,那么这些明军三个绑到一块,也打不过一个白甲兵。

    不过片刻功夫,几百明军便已伤亡过半,祖大寿等人也各自带伤,被女真人逐渐迫退到城下,后背几乎都贴到了城墙上,眼看就要被后金军歼灭。

    而那个城墙的豁口处,佟养真的步军已经蜂拥而至,马上就要杀入城中!

    此时,朱由检和袁崇焕已经重新登上城头。看着城外的惨烈厮杀,李崇瑶急得眼圈发红,急急地道:“祖大寿他们是为了救我,才杀出城去的!不行,我还得冲出去救他们!”

    朱由检忙将她拦住,嘶哑着嗓子喊道:“你不能去!去了也是送死!”

    “我偏要去!”李崇瑶也冲着朱由检尖叫起来。

    朱由检此时眼珠子也红了,大声咆哮道:“我是王爷,我说不能去,就是不能去!”

    “那祖大寿他们就全让你害死了!”李崇瑶突然呜咽起来,冲到垛口处就要往城下跳!

    朱由检忙将她一把拉住,冲着她狂吼道:“你急什么!我有办法打退鞑子!袁崇焕,快把所有的火药箱集中起来!”

    袁崇焕此时早已方寸大乱,喃喃地道:“敌人都冲到城墙边上了,红夷大炮又打不到,这些火药还有什么用?”

    “你笨啊!”朱由检揪住袁崇焕的脖领子,几乎是冲着他的耳朵大喊道:“把这些火药箱插上导火索,点着了直接扔下去!”

    “啊?啊!啊哈!啊哈哈哈哈!”袁崇焕稍微一怔,突然仰天狂笑起来!

    朱由检见袁崇焕狂笑不止,真的急了眼,劈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连自己的手都觉得隐隐作痛。

    袁崇焕吃了这一记耳光,倒突然清醒过来,立即命令城头的所有士卒,也不用再开弓放箭,或是用鸟铳射击了,全都去搬火药箱!

    这些装于木箱之内的黑火药,原本只是用于击发红夷大炮内的炮弹,而非单独使用。由于每发射一次炮弹,就需要往炮膛内装一次药,为了襙作方便,这些木箱都做得不大,内装几斤火药,使用时将整箱的火药往炮膛里一倒即可,也省得计算药量。

    袁崇焕亲手抄起一个火药箱,将导火索塞了进去,立即点燃导火索,用尽全身力气,将火药箱远远地抛向城下。他虽然是文进士出身,力气倒真不小,这一抛竟抛出去十几米远。

    此时城下的明军皆已被赶至城墙边,箱子坠落之处,全是挤得水泄不通的后金步骑军。这些人见一个小木箱子从天而降,虽不知是何物,也不愿意让它砸到自己的脑袋上,纷纷向两边闪避。

    可就在这一刹那,导火索上的火苗终于爬进了箱子。那满箱黑火药遇到明火,立即发生了猛烈的爆炸,在空中将木箱炸得粉碎!

    黑火药是中国古代的四大发明之一,俗称“一硫二硝三木炭”,其实它的主要化学成分就是硝酸钾、硫和碳。当遇到明火时,硝酸钾分解放出氧气,使木炭和硫磺剧烈燃烧,在瞬间产生大量的氮气、二氧化碳等气体,以及大量的热。

    这些反应产生的气体,体积可在瞬间膨胀万倍,那爆炸的威力岂同小可。一声巨响过后,木箱固然烟消云散,可它周围的数十名后金军,也被气浪掀倒一大片。尤其是那些紧挨着爆炸点的白甲兵,无不被震得七窍流血,肝肠尽断!就是再厚的铁甲,也扛不住爆炸的冲击!

    袁崇焕一击得手,兴奋地大吼一声道:“给我扔!”

    城头的明军有样学样,立即将无数个火药箱引燃导火索,向城下扔去。不但敌军想不到,就连明军自己也想不到,火药箱竟还能有这种用法。

    如此一来,下面的后金军可就倒了霉了。这东西不像弓箭和鸟铳,就是射得再准,顶多也就只能射死一人。甚至也不像炮弹,那实心的大铁疙瘩虽然碰着即死,但只能打一条线,只要稍微错开一点,也顶多是被吓一跳。

    可这些从天而降的小木箱子,却是一炸一大片,根本避无可避!一时之间,爆炸声此起彼伏,比过年放炮还要热闹,后金军被炸得人仰马翻,到处是被炸飞的断臂残肢!

    尤其是城墙豁口处的后金步军,本来就十分密集,几个火药箱下去,几声巨响过后,竟在地上炸出一个黑色的大坑!那浓烈的硝烟腾空而起,也带着后金士卒身上的各种零件在空中乱舞,一只鼻子甚至飞上了城头,砸到了朱由检的腮帮子上!

    朱由检见状大喜,没想到自己灵机一动,将火药箱当作简易手榴弹使用,居然大获成功!

    他兴致勃勃地抄起一个火药箱,刚想亲手扔一个过过瘾,李崇瑶一个箭步跳过来将箱子抢走,娇叱一声道:“就你这么点力气,扔又扔不远,炸到自己人怎么办!”

    朱由检老脸一红,讪讪地笑道:“大小姐,你看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一点真本领也没有,只会动这些歪脑筋!”李崇瑶兀自不肯服软,却终于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而城下的后金军突遭“方形手榴弹”的猛烈打击,终于彻底陷入混乱。

    济尔哈朗已被手下救起。他见片刻之间,自己的正白旗战士就如同割韭菜一般,成片成片地倒下去,知道大势已去,只得强忍着巨痛和泪水吼道:“撤!快撤回营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争执不下

    宁远城西层峦叠嶂的群山,被西垂的落日染得一片通红,如同大自然挥毫泼墨,那壮丽的景色令人怦然心动。

    但宁远城下,却是另外一番修罗地狱般的景象!

    到处是横七竖八的死尸,到处是残肢断臂,到处是被火药熏黑的大片血迹!

    明金两军厮杀了一整天,双方均是伤亡惨重。

    后金军方面,由于仓惶撤退,所有的楯车和铁裹车来不及往回运,皆弃于宁远城前,被守军全部焚毁。而连续参与三次攻城的汉军八旗,伤亡已经超过五千,几乎损失了一个旗的兵力。

    可这些努尔哈赤并不在意。真正让他心疼的是,济尔哈朗的正白旗骑兵也伤亡了将近千人,其中光是阵亡的白甲兵就达到七八十人!自从他从赫图阿拉起兵以来,纵横辽东数十年,大小战斗数百场,还从来没遭受过如此重大的损失!

    至于济尔哈朗重伤,瓦克达被红夷大炮轰死,就更让努尔哈赤火冒三丈,懊恼不已。他真后悔自己一时冲动,过早地派上八旗精兵。如果听皇太极和多尔衮之言,坚持只以汉军旗去攻城,慢慢消耗明军的兵力,也不会招致如此的惨败!

    而明军这边,城墙被撞塌一处,其余多处也严重损毁,摇摇欲坠。红夷大炮炸坏了一门,只剩下十一门,更加捉襟见肘。城头的守军被乱箭射死二百余人,而冲出城外的骑兵阵亡的更多,达到六百余人,其中有一半是李崇瑶的关宁铁骑。

    可不管怎么说,宁远毕竟是守住了。在苦战一天、经历了后金军三波攻击之后,宁远的城墙依然巍峨屹立,城头的红夷大炮,依然将黑洞洞的炮口遥指着敌营!

    守城的官军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鞑子被打退了!信王殿下千岁,千千岁!”

    可是朱由检却没心情享受欢呼,他只觉脑袋一晕,差点没瘫倒在地。李崇瑶忙扶住他道:“王爷,你怎么了?”

    袁崇焕忙道:“殿下身先士卒,守了一天的城,实在是太疲劳了。臣马上安排酒宴,为殿下压惊!”

    过了一个时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此时鼓楼已成为临时中军大帐,袁崇焕便在此盛排筵席,犒赏全军将士。除了值夜的将领继续坚守在城头,像祖大寿、朱梅、李崇瑶等人皆参加了宴会,就连那朝鲜使臣韩瑗也被邀请出席,见证大明军队的高昂士气。

    军人就是军人。虽然经历了一天的血腥恶战,伤亡了不少朝夕相处的同伴,但胜利的喜悦总是比失去战友的悲痛更加强烈。袁崇焕、祖大寿等人皆兴高采烈,频频举杯向朱由检祝酒。

    可朱由检却心事沉重,食不甘味。

    袁崇焕诧异地问道:“殿下,今日大败鞑子,建虏胆寒。您却为何愁眉不展呢?”

    朱由检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道:“我说袁大人,你咋就那么想得开呢?我看包围宁远的敌军至少在十万以上,今天虽然让咱们打死不少,可并未损伤元气。照这么拼,咱们可拼不过啊!”

    朱梅也插言道:“殿下所言极是。建虏的前两次进攻,皆为试探性进攻,并未出动女真人。而第三次进攻,由于战场狭窄,兵力施展不开,也只出动了几千骑兵。如果明天建虏继续攻城,投入的兵力绝对不会比今天少。而我军却是战死一个少一个,尤其是炮手和骑兵伤亡甚多,战斗力定会下降不少!”

    袁崇焕拈须沉思片刻,仍是笑着道:“殿下今天用火药箱炸敌军的法子却好。明日敌军若来,我们不必出城厮杀,只要故技重施即可。”

    朱梅却沉声道:“袁大人,实不相瞒,军中的火药箱已经消耗过半了。若敌军仍是如此不计伤亡地攻城,一旦火药箱消耗殆尽,我军又当如何?”

    这下袁崇焕也傻眼了,沉吟半晌才道:“那也只有节省使用火药,拼死守住城池,等待督师大人的援军了。”

    朱由检却摇头道:“援军若来得快,肯定不会携带多少辎重,无法补充火药。若来得慢,那也是远水不解近渴。咱们还是要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援军上。”

    “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席上的众人皆是一愣,谁也想不到这位时常出口成脏的王爷,竟能冒出这么一句虽然新鲜、却是十分浅显和富有哲理的话来。

    朱由检见众人如同看一个怪兽一样盯着自己,猛然意识到自己又犯了老毛病,将老人家的光辉思想给搬了过来。

    他赶忙咳嗽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道:“那什么,我的意思是,咱们不能让敌军牵着鼻子走。他们想攻就攻,想歇就歇,那可不行!咱们得主动出击!”

    “殿下是想要偷袭敌营么?”祖大寿忙道,“此举万万不可!我军士卒多有雀盲眼,又无多少骑兵,去偷袭只能是送死!”

    “雀盲眼?”朱由检诧异地问道,“这怎么回事?”

    袁崇焕叹了口气道:“殿下有所不知。唐代名医孙思邈在其《千金方》曾提及,常年不吃肉之人,便容易害夜盲症。患症之人,白天视力正常,到了夜晚却看不清东西,如同麻雀一般,故又名‘雀盲眼’。边军士卒常年只能吃到米,很少吃肉,害雀盲眼的十有六七。”

    李崇瑶突然插话道:“我们李家子弟常年吃肉,一个雀盲眼也没有!就让我们关宁铁骑去偷袭敌营吧!”

    袁崇焕和祖大寿等人连忙劝阻:“大小姐,今天一战,关宁铁骑伤亡不小,还是不要出战了。而且区区几百人去偷袭,恐怕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朱由检却道:“谁说去偷袭敌营了?眼下有更重要的任务,非得关宁铁骑出马不可!”

    李崇瑶见朱由检帮腔,顿时得意地笑道:“你们看吧,王爷是和我一条心的!”

    其实她这句话的本意,自然是想说朱由检和她想法相同。可“一条心”本身是个多义词,尤其用在男女之间,则是另外一层含义。李崇瑶素来口无遮拦,倒也没觉得怎么,朱由检却臊了个大红脸。众人见状也不敢乐,心想这二人一会儿坏一会儿好,还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李崇瑶倒不在意,一个劲地催问朱由检:“王爷,你快说呀!到底是什么任务?”

    朱由检肃容道:“各位,我始终觉得觉华岛是个巨大的缺陷,也是宁远的死穴。眼下天寒地冻,宁远和觉华岛之间的海面,应该是全部封冻了吧?鞑子会不会涉冰而过,突袭觉华岛呢?”

    袁崇焕却不以为然地摇头道:“殿下也太高估鞑子了。海面虽然冻结,但并非是铁板一块,海冰的冰情变幻莫测,随时有开裂的危险,鞑子岂敢乱闯?”

    朱由检急道:“袁大人,你不要以自己的想法,去揣测努尔哈赤的想法!若努尔哈赤循规蹈矩,他根本就不会造反!万一人家就是敢冒这个险呢?”

    “那依殿下之意,又该当如何呢?”袁崇焕心中不快,缓缓问道。其实今天守城之时,袁崇焕就对朱由检上蹿下跳,喧宾夺主的行为,感到十分不满了。尤其是自己还吃了他一记大耳刮子,虽说那是在情急之下,并非有意,到底让袁崇焕觉得很没面子。

    朱由检却并未注意到袁崇焕的不满,只是顺着自己的思路说道:“我们可以派关宁铁骑趁着夜幕掩护,偷偷地冲出城去,看看海冰情况。如果我们过不去,那鞑子也过不去,我们就可以放心了;如果能过去,就要直抵觉华岛,看看能不能把岛上的人和物资也转移到宁远城里来!”

    “殿下,觉华岛存粮足有数万石,一时哪能运得过来?”袁崇焕面带嘲讽地笑道,“万一运输途中遭到鞑子攻击,那才叫鸡飞蛋打!”

    “那就不运粮食了,只要把人和火药转移出来就行!”朱由检咬了咬牙道,“至于那些粮食,干脆一把火烧光,免得资敌!”

    “殿下,您实在是有些杞人忧天了!臣料建虏万不敢涉冰去攻觉华岛,我等还是谨守宁远为上!”袁崇焕倔强地道。

    朱由检见袁崇焕不同意,急向席上众人问道:“各位将军,你们觉得该不该去救觉华岛?”

    祖大寿等人皆低垂着头,一言不发,显然是默认袁崇焕的方案。

    朱由检气得拍案而起道:“好!你们不去,我自己去!”说着便离席而起。

    “我跟你去!”李崇瑶也站了起来。

    “大小姐!你不是亲口说,关宁铁骑已经是朝廷的兵马了么?本官现在不许关宁铁骑出城!”袁崇焕怒道。

    李崇瑶刚一犹豫,朱由检眼珠一转,马上接口道:“还没有走正式的手续,又没有官职和粮饷,现在关宁铁骑还只能算是义务劳动!当然也可以不听你袁大人的!”

    “我…我马上给将士们封赏!”袁崇焕急道。

    “晚了!”朱由检狡黠地一笑道,“等我们从觉华岛回来,再封赏不迟!”

    二人随即扬长而去,把个袁崇焕气得手脚冰凉。

    而那朝鲜使臣韩瑗,又偷偷与身旁的侍从交换了个眼色,用朝鲜语嘟囔了两句。

    那侍从目送着朱由检远去,眼神中流露出钦佩与敬慕!

第一百七十四章 觉华覆灭

    这是一个无月的夜,天空中只有寥寥数颗寒星,散发着清冷的光芒,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将那浓墨般的夜色稍稍驱散一些。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一队身着玄色重甲的骑兵,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宁远城,向东疾驰而去,迅即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队骑兵正是明军的关宁铁骑,为首者自然是信王朱由检,以及李家大小姐李崇瑶。他们的目标,则是海岸线以东二十多里,茫茫大海中的孤舟,觉华岛。

    后金军虽然将宁远城四面包围,但重点是南、西、北三面。而东面不远即是茫茫大海,那是不可逾越的天然障碍,因此只有数千汉军旗的士卒驻守,此时也早已在营寨中进入梦乡。

    李崇瑶率领着这几百名关宁铁骑,人衔枚、马裹蹄,尽可能不发出一丝声响,机敏地绕过了后金军的流动哨,不多时即来到了大海边。

    朱由检向东望去,但由于夜色太深,根本看不了多远,更无法看到觉华岛的方位。

    李崇瑶却久居宁远,对此处的地形极为熟悉。稍稍分辨方向之后,便牵着马踏上了厚厚的海冰。

    朱由检笑道:“大小姐,有马为何不骑?”说着便纵马跳上冰面。孰料这冰面光滑如镜,战马的四蹄虽然已经用麻布厚厚地包裹起来,既防寒又防滑,可还是一个趔趄,猛地滑倒。

    坐骑一倒,马上的朱由检立即失去平衡,高高地摔落下来。眼看就要头触冰面,李崇瑶突然腾空而起,一把揽住朱由检的腰,轻轻地落在冰面上。

    朱由检吓得满头冷汗,紧紧搂着李崇瑶不敢撒手,尴尬地笑道:“这里简直可以当一个天然的滑冰场了!要不是大小姐接着,我可就要来个重度脑震荡了!”

    李崇瑶嗤笑道:“这下知道为什么要步行了吧!喂,你现在不是站稳了么,怎么还不松手!”

    朱由检老脸一红,赶忙松开双臂。好在夜色极重,远处的人根本看不到二人的状况。而离得最近的几名骑兵,也装作没看见,只是低头牵马,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往前走了一阵,冰面的情况果然变得异常复杂。有的冰块从冰面凸起,稍不留神就会绊上;有的地方却形成一个深深的冰坑,坑底的冰壁极薄,人若不慎掉进去,就会立即砸破冰层,坠入冰冷的海水里。

    更有些地方,由于海浪推着浮冰反复挤压,最后全都冻实在一起,形成一道高高的冰墙,根本无法通行。骑兵们只好抡起大锤,将这些冰墙狠命地击碎,开出一个窄窄的通道,方能鱼贯而过。

    众人小心翼翼地前行了数里,除了呼号的刺骨寒风和无边无际的黑暗,未觉出有任何异常状况。李崇瑶也有些后悔了,小声埋怨道:“打了一天的仗,放着好好的觉不睡,非要跑到这种地方来玩!”

    还未等朱由检答话,海面上的风向突然一变,刚才是西北风,这会儿却又成了东风。众人顶着如刀的寒风前进,连眼睛都难以睁开。李崇瑶更加叫苦不迭,差点就要痛扁朱由检一顿了。

    正在此时,风中突然隐隐传来一丝杂音。众人还以为脚下的海冰裂了,皆吓了一跳,赶紧止步静听。

    “不好!是觉华岛的方向!”李崇瑶俏脸登时变色。

    众人赶忙加快速度,渐渐地发现前方的地平线处,似乎有火光在跳动。

    “妈的,果然让鞑子抢先了!”朱由检骂了一声,飞身上马,也顾不得冰面难行,向前方疾奔而去。

    而他身后的数百关宁铁骑,也如同鲨鱼嗅到了血腥味,立即精神大振,如同一条黑色的巨龙,张牙舞爪地扑向觉华岛。

    再往前行不过数里,只听觉华岛方向杀声震天,大火直冲云霄,将半边的天空都照亮了。

    朱由检心中更加急躁,拼命打马前行。而越往前走,海面冻得越结实,到最后简直如履平地。

    可他借着火光向觉华岛望去时,却怒骂一声道:“大爷的,晚了!”

    原来努尔哈赤采纳了多尔衮的计策,一方面围攻宁远城,一方面派出正蓝旗和正红旗的主力,从天刚亮时便从海面上涉冰而过,袭击觉华岛,至现在已经有七八个时辰了。

    而觉华岛虽是明军屯粮重地,但因孤悬海中,明军历任辽东经略、巡抚均认为女真骑兵根本没有水师,无法渡海,所以也不怎么重视觉华岛的防务。

    岛上倒是有一座囤粮城,城墙高约三丈,但早已年久失修,千疮百孔,还坍塌了十余处,比马蜂窝也强不了多少。

    而明军的水师本来为了防备觉华岛可能遭到的攻击,在岛北侧的港口靺鞨口处,停泊了数百艘大小战船。按理说这也算是有所防备了,可惜现在天寒地冻,这些战船皆被牢牢地冻在冰面上,丝毫也动弹不得!

    至于岛上的守军,除了游击金冠以外,尚有七千余众。可这些明军名为士卒,实则只是水手,在陆地上和普通的农民也没什么区别。

    而且由于忽视防守,觉华岛上既没有红夷大炮,也没有佛郎机炮,甚至连鸟铳都没有。水手们的武器,仅仅是普通的刀剑,也没有盔甲,一旦与女真精骑交锋,那后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当他们发现后金军涉冰而来时,立即惊慌失措。金冠等守将虽然竭力组织人手,在冰面上围着觉华岛挖了一条冰壕,试图挡住女真人的脚步。可天气实在太冷了,这些冰壕刚刚挖开,复又冻住,如此反复多次,守军的手指头都敲断了,还是无法挖出足够宽的壕堑。

    而女真人自然不会眼看着守军挖沟,立即发起猛攻,箭如雨下。守军死伤惨重,再也无力凿冰,后金精骑遂越壕而过,直抵囤粮城下!

    而另一支后金军则直扑靺鞨口,将冻在港口的的几百艘战船,以及上千艘渔船、运粮船尽皆焚毁!

    朱由检望着冲天的烈焰,知道觉华岛大势已去。此时他心中恨极了袁崇焕,心想正是他力主在宁远筑城,将觉华岛视为补给仓库,却又对觉华岛的防务不闻不问,这才使岛上的守军惨遭灭顶之灾!

    此时觉华岛周围一片大乱,后金军已经冲入囤粮城,逢人便杀,遇人便砍。可他们只顾冲杀,竟未留意到身后又多了一支部队!

    李崇瑶咬牙切齿地道:“王爷,咱们从后面冲上去,杀鞑子一个措手不及!”

    朱由检瞪着血红的双眼,半晌才道:“没用!咱们才几百人,鞑子有上万人!就算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一旦被围上,咱们也跑不了了!”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鞑子屠城,我们白白来这里逛一遭,灰溜溜地回去?”李崇瑶急急地道。

    “不,我们现在立即冲进城去!”朱由检大吼一声道。

    李崇瑶莫名其妙地道:“冲进城去干嘛?难道你还想搬粮食和火药么?别说根本来不及,就算来得及,我们这几百人能搬多少?”

    “谁说要搬?给我统统烧了!”朱由检急得大叫道。

    李崇瑶登时醒悟,不再多说,一马当先,向囤粮城中冲去。

    而女真人此时皆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以及屠杀的快感中,见又一支骑兵冲进城来,黑灯瞎火之中也没弄清,还以为是其他旗的援军,根本没有阻拦。

    朱由检进得城中,发现遍地都是明军的死尸,心头猛地一寒,却没功夫理会,直奔仓库杀了过去。

    此时后金军已经将觉华岛上的数千守军杀了个干干净净。一个牛录额真率领他的部下刚刚占领仓库,正要打开库门,好好欣赏一下丰厚的战利品,关宁铁骑突然杀至。

    这个牛录额真还以为是别的牛录来了,想与自己争抢战利品,十分不满,骂骂咧咧地迎了上来,用满语问道:“你们是哪个牛录的?我已占领仓库,你们还来干什么?”

    朱由检冲在最前,眼看离敌人越来越近,马上就要露馅了,也就不再伪装,怒骂一声道:“你他娘的叽里咕噜个屁!”说着抬手便是一枪。

    就连身经百战的正白旗旗主济尔哈朗,都栽在朱由检的燧发手枪之下;眼前这个小小的牛录额真,又怎能是火枪的对手!这一枪正中他的眉心,当即将他打得脑浆迸裂!

    而后面的关宁铁骑一拥而上,将这个死鬼的二十多名手下围在阵中一通乱砍乱砸,不多时即打成了一堆肉酱。

    朱由检见附近暂时没有敌人,大吼一声道:“赶快放火!放完马上撤退!”

    骑兵们立即从行军囊中摸出火折子,用嘴猛地一吹,火折子便燃烧起来。众人便将这些火折子抛进仓库中,或是抛到房顶上,随即拨马疾退。

    那粮仓和弹药仓均是木制结构,最怕明火。不多时,火苗引燃了一箱黑火药,突然发生爆炸。而这剧烈的爆炸,也将整个弹药仓全都点燃,终于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将整个弹药仓,以及附近的粮仓彻底炸飞!

    而朱由检和数百关宁铁骑,就伴随着这巨大的爆炸,如狂风般从觉华岛中冲了出来。

    对面的一名甲喇额真突见岛上发生剧烈爆炸,不明其故,赶忙拦住朱由检的去路,用满语道:“岛上发生了什么?你们往哪里去?”

    “我去你大爷的!”朱由检抬手又是一枪,对身后的关宁铁骑狂呼道:“即刻撤回宁远!”

第一百七十五章 二凤相争

    觉华岛被付之一炬,岛上的七千明军全军覆没,各种船只被烧毁二千多艘。大明在辽东的一个海上基地,就这样彻底报销了。

    但负责攻击觉华岛的后金军总指挥、正蓝旗旗主莽古尔泰,仍然感到非常恼火。觉华岛上存粮数万石,莽古尔泰本想全部收入囊中,先把自己的正蓝旗喂个饱,剩下的献给父汗努尔哈赤,来个名利双收。

    可不知怎么搞的,岛上的弹药仓竟然发生了猛烈的爆炸,连带着把粮仓也给炸毁了。眼看就要吃进肚里的一块大肥肉,就这样化为乌有!

    莽古尔泰勃然大怒,正要严厉追查责任,一名手下忽然来报:“贝勒爷,不好了!明军的一支骑兵从岛上突围逃走,还把甲喇额真席特库给打死了!”

    莽古尔泰恍然大悟,大骂道:“岛上哪来的骑兵?分明是从宁远来的援军!我看那弹药库,多半也是他们点着的!来呀,给我追,一个也不能放走!”

    就这样,将近两万女真骑兵,开始疯狂地追击由朱由检率领的数百关宁铁骑。

    来的时候,不论是后金军还是明军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脚下的海冰发生状况。可现在情况不同了,朱由检非常清楚,自己这几百人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让数十倍于己的敌军追上,那也肯定玩完。与其让女真人包了饺子,他宁愿死在冰冷的海水里!

    所以他也顾不得复杂的“路况”,甚至连方向也来不及辨清,只是大略冲着宁远纵马疾奔。

    不时有人和马被坚硬的冰块绊倒,甚至有人掉进冰缝。可是没有人敢停下来施救,因为追兵就在身后的数里之外,这个距离对于女真精骑来说,简直是近在咫尺!

    而那层不知厚薄的海冰,在数万马蹄的巨大撼动下,也轻轻地震颤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开裂!

    狂奔了将近一个时辰,天空已蒙蒙发亮。朱由检极目向前方望去,已经隐隐约约地望见了海岸线,却看不到宁远城的影子,不由得暗自叫苦:肯定是跑错了方向了!

    可大批追兵就在背后,停下来辨明方向显然是不现实的。朱由检只得一条道跑到黑,率领关宁铁骑冲上了海岸。

    此时的关宁铁骑只剩下不到三百人,与出城时相比,几乎减员了一半。除了几十人是在觉华岛上与后金军厮杀时牺牲,余者全都是葬身在茫茫的冰面上。

    朱由检虽然没有亲见,但遥想这些忠勇的战士,此刻恐怕已经与那些海冰冻为一体,不由得淌下热泪。

    李崇瑶也眼圈发红,哽咽着道:“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可是眼下他们别说报仇,连自己在哪都搞不清楚了。追兵渐近,众人只得慌不择路地沿着海岸向南逃遁,心想万一错过了宁远,就只能跑到前屯,甚至是山海关去了。

    而在后面紧紧追赶的女真骑兵,此时已经兵分两路。一路稍稍快一些,已经跟着关宁铁骑上了岸,在后面穷追不舍;另一路眼见难以追上,便不急于上岸,而是从海面上抄近道,想走个直线,直接堵到明军的前方。

    关宁铁骑的战士虽然骁勇,但昨天白天已经厮杀了数阵,夜晚又只休息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又出发,至今水米未进,早已疲惫不堪,只能强自支撑。

    但人可以凭借着精神的力量支撑,马可就不行了。关宁铁骑的战马均是身披重甲,在海面上狂奔了一个多时辰,体力渐渐消耗殆尽,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李崇瑶发现敌军越追越近,知道难以逃脱,突然大喝一声道:“停!”

    数百骑关宁铁骑猛然勒马,皆知道死战的时刻已经到来。此刻没有人说话,只有人和马的急促喘息声;众人缓缓摘下武器,准备用自己的一腔鲜血,与鞑子做个最后的了断!

    朱由检见李崇瑶止步不前,也不得不勒住战马,急得大吼道:“跑呀!怎么不跑啦!”

    “王爷,我在这里抵挡一阵,你快跑吧!”李崇瑶对朱由检勉强一笑,笑容里有一种凄楚的美,犹如一朵刚刚绽放便要凋零的昙花!

    “少废话,都他妈给我继续跑!”朱由检急得破口大骂。可关宁铁骑只听李崇瑶一人命令,见主将不动,也没有一人行动。

    见没人理自己,朱由检也赌气道:“咱们既然一起从宁远出来,就得一起回去!你们要是不走,那我也不走了,要死一起死吧!”

    李崇瑶此时却不再与朱由检顶嘴,只是眼含热泪道:“王爷,得罪了!”说着便对身旁的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轻骑兵使了个眼色。

    这名骑兵会意,纵马上前,一把将朱由检从马上夹了起来,横放在自己的马上。

    “你要干什么?!”朱由检趴在马上动弹不得,大惊失色道。

    李崇瑶不再理他,而是斩钉截铁地对那名骑兵道:“曹文诏,你的马最快,我命你把王爷护送到山海关去,不得有误!”

    曹文诏也不答言,便催动坐骑前行。朱由检枉自在马背上手刨脚蹬地大喊:“我不走!要走一起走!”李崇瑶尽管眼中噙满泪水,却拨转马头,假作听不见。

    就在曹文诏载着朱由检渐行渐远之时,正前方突然一声炮响,一发炮弹从天而降,落在离关宁铁骑不远的地方。众人皆大吃一惊,没想到前方还有阻截的人马,而且竟然也有火炮!

    朱由检往前定睛一看,却欣喜若狂地喊道:“戚将军!美凤!别开炮,是我!”

    此时清晨的薄雾被劲风及时吹散,戚家军那熟悉的车阵又出现在朱由检的眼前!

    听到朱由检的呐喊,一骑从车阵中飞驰而出,正是戚家军主将戚美凤!

    其实朱由检与戚美凤不过才分开了几天。可在这几天里,朱由检却在鬼门关口晃悠了好几遭,此时真有两世为人之感!

    “末将救驾来迟,请殿下恕罪!”戚美凤滚鞍落马,单膝跪倒在朱由检面前,声音微颤,显然也是十分激动。

    朱由检忙从马上跳下来,双手搀起戚美凤,不由分说便和她紧紧拥抱在一起。此时他脑子里倒真没有什么邪念,只有那种久别重逢的喜悦之情!

    “殿下!…”戚美凤被朱由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忘情拥抱,顿觉十分尴尬。可她又不敢把朱由检推开,只得轻声娇嗔!

    “喂!你们两个,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李崇瑶突然从后面赶了上来,柳眉倒竖,尖声叱道。

    戚美凤俏脸暴红,忙一把推开朱由检,冷冷地回敬道:“你又是何人!竟敢在殿下面前大呼小叫,真是放肆!”

    朱由检见这二位将门虎女一见面就要掐架,忙打圆场道:“自己人,都是自己人!”

    “什么自己人!”李崇瑶忿忿不平地道,“他们为什么冲着我们关宁铁骑开炮?”

    戚美凤也毫不示弱,反唇相讥道:“关宁铁骑?好大的名头!你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让鞑子追得到处乱跑?你还问我为什么开炮,我倒要问问你:你们既是明军,为何一无旗帜二无号衣,反倒人马皆披黑色重甲,故意打扮得与鞑子相似?”

    “你!”李崇瑶自幼娇生惯养,何曾受到过这种讥讽,立时瞋目大怒道:“你给我上马去,咱们在手底下见个真章!”

    朱由检哭笑不得地道:“二位姑奶奶,眼下大敌当前,你们怎么还要窝里斗啊!”

    “你俩才是一窝的呢!谁和你们一窝!”李崇瑶伶牙俐齿,气咻咻地道。

    “你…你胡说!”戚美凤被李崇瑶这一句可真惹火了,转身上马,用手中银枪一指:“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通名受死!”

    “我先问的你!”李崇瑶也毫不示弱,将双戟在身前一横。

    朱由检见这两人马上就要动手,赶紧往中间一挡,带着哭腔道:“干脆你们把我捅死算了!”

    “且慢!”戚美凤突然收起银枪,仔细地打量着李崇瑶道:“你这对双戟,我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呢!你是不是辽东李家的弟子?”

    “我也觉得你这条银枪似曾相识…”李崇瑶也若有所思地道,“你在五年以前,是不是参加过在洛阳举行的天下武林大会?”

    “不错!那年是我代表戚家参会的!”戚美凤骄傲地挺起胸膛道。

    “你该不会是…武毅公之后,戚家大小姐戚美凤吧?”李崇瑶眼中突然放出异样的光彩。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难道你是…”戚美凤也喃喃地道。

    “美凤姐!怎么是你啊!你还认得我么,我是崇瑶!”李崇瑶突然跳下马来,撒着欢跑向戚美凤。

    “崇瑶妹子,真的是你!这许多年不见,你变得这么漂亮,姐姐都认不出来了呢!”戚美凤也惊喜地叫道。

    二女刚才还横眉冷对,此时却搂在一起,又哭又笑,简直比亲姐妹还亲!

    朱由检被彻底搞糊涂了:“我说,这什么情况?你们认识?”

    此时,后面马蹄声大作,女真骑兵的前锋已经渐渐追近。

    戚美凤擦干喜悦的泪水道:“殿下,崇瑶妹妹,你们快率领部下进入车阵休息,这些敌军,就交给我们戚家军吧!”

第一百七十六章 炮轰海冰

    顷刻之间,追兵大至。正蓝旗旗主莽古尔泰率领着麾下数百白甲兵冲在最前,忽见前方出现几十辆大车,自己从觉华岛开始一直紧追不放的明军全部遁入车阵之中。

    莽古尔泰虽然性情暴烈,在战场上却并不一味蛮干。他没见过戚家军的车阵,倒也不敢造次,便命令下属的汉军旗骑兵先去试探一番。反正这些汉军,在他眼里也如同猪狗一般,死便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戚美凤待关宁铁骑全部退入车阵,便将阵门紧紧闭合,同时架好全部数十门佛郎机炮。见敌军渐渐进入火炮射程,便厉叱一声道:“放!”

    车阵中顿时炮声大作,腾起一片硝烟,呛得朱由检眼泪直流。佛郎机炮虽然个头远比红夷大炮小得多,但数十门火炮一齐发射,那震撼的气势却也丝毫不逊,直把沉寂的大地也震得跳动起来!

    由于视线被大车阻挡,对面的汉奸部队根本不知道车阵内还有如此多的火炮。此时双方距离仅有一百多步,折算成公制也就是几百米。等他们看到对面的车阵中突然硝烟腾起,连声音还没听见之时,那数十枚几斤重的铁弹已经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

    直到铁球落地,在后金军阵中绽放出朵朵血色的礼花,那惊天动地的炮声,才传到这些汉奸的耳中。这是他们在自己罪恶的一生中,所能听到的最后的声音,因为此时他们已被铁弹砸中!

    由于根本没有防备,后金军仍然采用密集阵形,顿时伤亡惨重。这几十枚炮弹连消带打,竟然连人带马打倒了二百多,几乎直接消灭了一个牛录!

    而在炮弹轰击下幸存的汉奸,眼见着身旁的同伴,刚才还是喘着粗气的大活人,却在下一秒钟,就成为了一摊冒着血腥臭气的肉泥,谁不害怕?当即发一声喊,扭头就跑。

    后面的莽古尔泰见状也是大骇。他原以为宁远城头的红夷大炮就已经够可怕的了,没想到眼前一个小小的车阵,加上刚刚逃进去的明军,也顶多能容纳不到千人,里面却藏着杀伤力如此巨大的火炮群!

    但莽古尔泰毕竟身经百战,比眼前的伤亡残酷百倍的场景,他也不是没见过,自然不会被轻易吓倒。他非常清晰地判断出,明军火力虽猛,但兵力毕竟太少。自己麾下正蓝、正红两旗精兵,再加上所属的汉军旗,兵力至少在两三万人,岂能被区区千人的敌军吓退?

    因此他立即严厉地喝止溃逃的汉军八旗兵,凡是胆敢乱跑的一律就地斩首。在连斩十几个士卒之后,后金军终于稳住了阵脚,与戚家军的车阵远远地对峙。

    而就在此时,从海面上抄近路的那支后金骑兵,在一名正红旗甲喇额真的率领下,也已杀了过来,眼看就要登岸了。

    朱由检一眼看见,连忙大呼道:“调转炮口,冲那帮王八犊子开炮!”

    这几百戚家军之前不久,还曾与朱由检并肩作战。尤其是在遵化城守卫战中,朱由检急中生智,想出火炮平射的点子,收获奇效,早令他们心悦诚服。此时听朱由检发话,那就等于主将发话一般,也不用戚美凤重复命令,皆卖力地调整火炮的姿态,准备再次击发。

    李崇瑶大奇道:“美凤姐,你的兵怎么这么听王爷的话?”

    戚美凤微笑道:“殿下是君,我们是臣,当然要听啦!”

    李崇瑶却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道:“他根本手无缚鸡之力,又不懂打仗,纯粹是瞎指挥!只不过胆子大了些罢了!”

    戚美凤轻轻摇头道:“崇瑶妹子,仗可不是谁会武功就能打好的!殿下虽然不会武功,但却是个好指挥官。若不是殿下指挥有方,我们戚家军在遵化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真的假的?”李崇瑶用怀疑的眼神盯着戚美凤道,“美凤姐,你怎么老是向着王爷说话?莫非…”

    戚美凤俏脸一红,赶紧反唇相讥道:“莫非什么!姐姐说的都是事实。倒是你,为什么总是故意说殿下的不是,是不是口是心非啊?殿下又这么让着你,难道…”

    “谁口是心非了!”李崇瑶也脸红起来,嗤笑道,“我可不像姐姐嘴那么甜,那么会说!一口一个‘殿下’,怎么叫得那么亲啊!”

    戚美凤佯怒道:“胡说!本将军身为朝廷三品参将,见到信王,自然要以‘殿下’相称,这是君臣之礼。你却管殿下叫‘王爷’,好像是殿下王府中人一般!”

    朱由检见二女燕语莺声,在战场上仍有兴致斗嘴,哭笑不得地道:“我说二位巾帼英雄,咱们先把敌军打退了,回家再慢慢闲聊成不成!”

    “人家可不跟你回家!”李崇瑶撇着嘴笑道,“戚将军,你和王爷回家好么?”

    三人谈话之际,车阵内的佛郎机炮已经调整好角度,再次填装完毕。朱由检可没心思再和二女打情骂俏了,急忙大吼一声道:“给我瞄准岸边的海冰,狠狠地打!”

    戚家军的炮手心领神会,马上点燃导火索。几秒钟之后,几十门佛郎机炮再次发出怒吼,将烧得通红的铁弹抛向海岸线。

    也该着这些正红旗的骑兵倒霉,他们要登陆的这处海岸,不知是地下有地热还是什么缘故,反正是海冰冻得并不十分结实,已经有多处大的裂缝。

    此时明军一通炮火覆盖下来,虽然直接命中敌军的并不太多,却将他们脚下的海冰砸得千疮百孔。

    那封冻着的巨大海冰,承受着四面八方十分强大的应力,本来就已十分脆弱。遭此重击之后,终于轰然一声巨响,碎裂成数千块碎冰。

    而这支踏冰而来的正红旗骑兵,如同万丈高楼一步蹬空,连人带马齐齐摔入冰冷的海水里。他们皆惊慌失措,拼命地在刺骨的海水中扑腾,把每一小块浮冰都当成了救命稻草。可女真人本来就不识水性,身上又披着厚厚的重甲,小小的浮冰又岂能承受如此大的重量?

    由于海水中含有大量的盐分,其冰点尚在零度以下。女真人掉入之后,体内的热量快速流失,而且是扑腾得越欢,流失速度就越快。没过多长时间,这些拖着细长辫子的丑八怪就精疲力竭,扑腾的劲头越来越小,终于搂着冰块沉入冰冷的海底。

    他们本想抄近道,这下可好,倒真的抄了人生的近道,提前到阎王那里报到去了。

    车阵的的所有明军,包括朱由检、戚美凤、李崇瑶在内,谁也没想到这次炮火齐射居然取得了如此大的战果。众人愣了一愣,才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而远处的女真统帅莽古尔泰看在眼里,则是心如刀绞,气炸胸膛!

    这支正红旗的骑兵队足有千余人,领军的将领还是一名甲喇额真,算是女真军中的高级将领了。正红旗的旗主是大贝勒代善,由于昨日代善痛失爱子瓦克达,悲伤过度,不能出战,正红旗才由莽古尔泰暂时代管。

    此次突袭觉华岛,正蓝旗、正红旗全旗出动,在攻岛时也只伤亡了二百多人。可眼下明军一次齐射,就消灭了上千正红旗骑兵,莽古尔泰简直都不知道如何向代善交待!

    他终于丧失了最后一丝理智,疯狂地嘶吼道:“给我全军冲击,将这些南蛮子碎尸万段!”

    随着莽古尔泰一声令下,成千上万的后金骑兵开始了集体冲锋,恨不得要将对面的明军活活踩死!

    朱由检被敌军那万马奔腾的骇人气势吓得面色发白,心道戚家军的车阵虽然厉害,但应付这么多的骑兵,实在是有些勉为其难了。

    戚美凤却临危不惧,高声喝道:“骑兵护住殿下,一半佛郎机炮准备平射,鸟铳手、长枪手掩护,弓箭手扣三箭乱射!”

    戚家军闻令而动,以石彪为首的骑兵队一拥而上,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将朱由检等人牢牢地护在垓心。

    而炮手们则奋不顾身地推着刚刚击发过、炮身滚烫的佛郎机炮,抵住大车之间的缝隙,将炮口平伸向正前方,迅速地填装弹药。

    原来自从遵化之战后,戚美凤总结经验,将“火炮平射”这一新战术,也加入到了戚家军的日常训练之中。此时这些炮手驾轻就熟,很快就调整好了炮姿,只待炮身冷却,便可再次击发。

    而百余名鸟铳手和长枪手,则分别站在佛郎机炮的旁边,堵住车阵的缝隙。若敌军想从这里冲入车阵,必将遭到迎头痛击。

    而其余的戚家军士卒,全都援弓在手,却一次性搭上三支利箭,箭指青天。戚美凤高呼一声:“放!”他们便将三支箭一次性射出,形成更为密集的箭雨,铺天盖地地向后金军罩了过去!

    这种攻击方式,也是戚家军的独特战法之一。当敌军决死冲锋,阵形十分密集之时,弓箭射击的瞄准就没有太大的意义,反倒是放箭的数量和频率更为重要。一次射出三箭,虽然没什么准头,对敌的杀伤面积却是大为增加了。

    可女真骑兵纵横辽东数十年,自有其不凡之处。一轮箭雨过后,女真骑兵的前锋人仰马翻,后续部队却连眼都不眨一下,轻巧地绕过同伴的尸体,用恐怖的嗓音哇哇大喊着,顷刻间就冲至车阵跟前!

    一场惨烈的决战开始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跟你丫死磕!

    轰!轰!轰!

    炮口平直向前的佛郎机炮喷射着火舌,将一个个被爆炸的高温烤得火红的铁球射向敌阵。女真骑兵就是再灵活,对这种几乎超过音速的杀器,也绝不可能有时间躲避。只要是沾上点边,都立时被从马上击飞,再浑身稀烂地坠落在地上。

    这一轮火炮平射的威力大得惊人,号称“破万则天下无敌”的女真精骑,片刻之间便有一百多人落马。其中,直接被炮弹击中的只有二三十人,但被击飞起来的躯干和残肢打中,造成二次伤害的,却足有将近百人!

    可戚家军的佛郎机炮虽然制作精良,但毕竟需要一个填装和冷却的时间。在一轮火炮齐射之后,车阵内出现了短暂的哑火。莽古尔泰的眼珠子都红了,抡着马刀边冲锋边狂呼道:“冲上去!杀光他们的炮手!”

    其实不用他喊,女真骑兵们也知道,如果在明军的炮火再次怒吼之前,还没有冲到车阵,那么刚才那些惨死的同伴的命运,很快就要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因此他们个个打马如飞,冒着铺天盖地的飞矢,玩命地向车阵冲来。

    一百多步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实在不算太远。要知道马的冲刺速度可以达到每秒将近二十米,不到半分钟,密密麻麻的骑兵已经冲至车阵边缘!

    可是戚家军的车阵缩得十分紧凑,女真骑兵成千上万,在这么小的范围内根本无法展开。而且他们面对的也不是人,而是冷冰冰的车阵。几十辆大车首尾相连,中间只留了小小的缝隙,明军那黑洞洞的炮口正是从这里伸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再次击发。

    冲在最前面的女真骑兵纷纷猛提马缰,希望从大车顶上一跃而过,杀入车阵。可车厢实在太高,有的马儿判断出根本无法越过,便猛地止住了脚步;有的强行跳跃,却狠狠地撞在坚硬的铁车壁上,立时撞得脑浆迸裂,横尸战场。

    其余的骑兵见无法跃过车阵,便围着车阵疾奔,边奔跑边向阵内射箭。顷刻之间,数千支利箭将车阵罩了个严严实实,如同天上下起瓢泼大雨一般!

    阵内的明军早有防备,用大盾和长枪在地上支起一个临时的“帐篷”,缩着身子躲在下面。而靠近大车的士卒,则将身子尽量贴在大车上,利用车体的掩护躲避箭雨,再抽空向外面放箭、放鸟铳。

    女真人的箭雨果然有效,不论是戚家军还是关宁铁骑,皆被射得抬不起头来。而且人可以躲在盾下,战马可就没地方躲了。尽管关宁铁骑的马也身披重甲,但马眼、马腿这些地方是不可能有甲胄防护的。

    而后金军的箭雨过于密集,有不少战马真的被射中眼睛或马腿,惨嘶着颓然倒地。一倒下,马肚子就暴露了出来,中的箭就更多了。就连朱由检的坐骑也身中数十箭,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嘴里吐着血沫子,痛苦至极,却又一时咽不了气。

    朱由检看得心如刀绞,眼含热泪,却也不敢从大盾下跑出。他焦急地向戚美凤喊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敌军实在太多了!用弓箭都能把咱们淹死!”

    戚美凤没有回答,却挺身而出,一边拨打四面八风飞来的利箭,一边激励手下的将士:“开炮!放箭!一定要坚持住,援军马上就到了!”

    戚家军的将士们也知道眼下是生死关头,一丁点的犹豫和退缩都不能有,否则立刻就会全军覆没。他们冒着似乎永无休止的箭雨,奋力向外还击着。

    尤其是车与车的缝隙附近,明军与后金军短兵相接,战斗已趋于白热化。由于大车的阻碍,战马已经成为累赘,很多女真骑兵索性跳下马来,抡起马刀,泼着命地向缝隙处猛攻。

    在每一个缝隙,都在上演着这样的战斗:戚家军的长枪兵拼死封住缝隙,不让一个敌军突进来。由于长枪的长度远远超过马刀,女真人皆被阻隔于数尺之外,急不能进,否则便被串了糖葫芦。

    而缝隙后面的鸟铳兵,则瞅准机会频频放枪。后金军尽管身披重甲,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之内,对于出膛速度达到数百米每秒的弹丸,那护甲和纸也没什么分别。凡是被鸟铳击中者,无不身上顿时多了一个血窟窿,惨叫着倒下。

    后金军也拼命向缝隙内射箭,刚将明军迫退,要往上冲的时候,突然那黑洞洞的炮口又发了话。一声巨响、一团硝烟、一地碎肉、一片惨呼!

    可在这之后,后金军仍是蜂拥而上,重复着上面的过程,似乎根本不知道死亡是怎么一回事!

    就这样激战了小半个时辰,车阵虽然没有被攻破,但戚家军也是强弩之末了。后金军毕竟兵力远超明军,又是一刻不停地向车阵内放箭。戚家军的士卒伤亡惨重,又无兵力补充,终于有一个缝隙被女真人射杀了最后一名士卒,砍断大车之间连接的铁索,豁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

    后金军欣喜若狂,刚要抡刀杀入阵中,却猛听阵内一片马蹄纷乱之声,老冤家关宁铁骑已经抢先一步,重新杀了出来!那一马当先的将领挥舞着双戟,不断地收割着后金士卒的生命,正是李家大小姐,关宁铁骑的主将李崇瑶!

    由于此时车阵周围的后金军皆下马步战,关宁铁骑这一个反冲锋,将他们杀了个措手不及。过去总在马上追着敌军砍杀的女真人,这次终于体会到了被骑兵追着砍杀的滋味,一时间鬼哭狼嚎,尸横遍野!

    可关宁铁骑一共也只有数百骑,在这千军万马的战场上,就如同一团炽热的火把投入汪洋大海,很快就被反应过来的后金骑兵团团包围。

    莽古尔泰一眼就看出来,这支骑兵就是昨夜突袭觉华岛的那一支,也就是在宁远城下与正白旗鏖战,击伤和硕贝勒济尔哈朗的那一支!

    他当即亲率数百白甲兵冲了上来,恨不得将这支部队一口吃掉,再将每个敌人都大卸八块!

    而那些后金军的步兵也缓了过来,再次向车阵的豁口涌了过去。戚家军此时已经伤亡过半,尤其是炮手都阵亡得差不多了,也根本来不及再开炮,便几乎全都集中在豁口附近,拼尽最后一分力气,与敌军进行生死搏斗!

    此时的朱由检也感到末日即将来临了。他把心一横,心想反正穿越过来经历了这么多磨难,认识了这么多这个时代的名人,也算干过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值了!既然今天过不去这个坎,索性痛痛快快地战死,来个青史留名!

    于是他也不在大盾下躲着了,一个箭步蹿了出来,举起早已准备好的燧发手枪,冲着豁口处的敌军就开了火。

    可此时,燧发枪的弱点就暴露无遗了:虽然开第一枪够快,可是开完枪后还得填装弹药,实在是太慢了!朱由检又打了一发,还是觉得不过瘾,索性把枪收起来,抄起一个阵亡士卒的长枪,也加入了戚家军的队伍,冲着豁口外的后金军猛戳起来!

    当他的长枪刺中一个敌人的咽喉,那人脖子处鲜血狂喷,摇摇晃晃地倒地毙命时,朱由检兴奋地狂吼道:“老子干掉一个!来吧孙子们,今天爷爷跟你丫死磕!”

    此时戚美凤与朱由检并肩作战,银枪上早已沾满敌军的血迹。面对即将来临的死亡,她非但没有半点害怕,脸上竟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在她的心底,有一个声音从模糊到逐渐清晰,最后越来越响亮:与他死在一起,今生无憾!

    而看着陷入癫狂状态,发疯般地刺杀敌军的信王朱由检,戚家军的全体将士也深受鼓舞,拼命地跟着朱由检一边战斗,一边齐声狂吼:“跟你丫死磕!跟你丫死磕!跟你丫死磕!!!”就连戚美凤也跟着一齐尖声呐喊,虽然她根本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俗话说狗急了能跳墙,人在濒临绝境的情况下,也同样能爆发出巨大的能量。明军虽然伤亡惨重,在朱由检的带领下,竟又顽强支撑了将近十分钟。

    但毕竟敌我悬殊过大,明军的疯狂也只是回光返照而已。莽古尔泰非常清楚这一点,正要命令麾下精骑一鼓作气,将明军彻底消灭,突听正南方向马蹄声大作,杀声震天,不由得大吃一惊!

    “援军!是援军!督师大人的援军来了!”戚美凤喜极而泣,手下却毫不放松,银枪一挺,又刺穿一个敌人的咽喉。

    朱由检回头望去,只见正南方扬起了遮天蔽日的尘土。在这片人工乌云下,无数个兵器的坚刃,反射着冷森森的光芒,如同浩瀚的银河一般!

    而冲在最前面的两杆大纛旗,上面分别绣着斗大的“满”和“赵”两个字。旗下两员将领,一个豹头环眼,高擎大刀,正是悍将满桂;另一个两鬓斑白,手持铁枪,正是山海关副总兵赵率教!

    拼死苦战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明军,终于迎来了反攻的时刻!

第一百七十八章 杀降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莽古尔泰麾下的正蓝、正红两旗骑兵,以及他们那些汉奸喽啰,如今正是面临这样的境地。

    本来后金军昨天夷平觉华岛,正是一鼓作气,杀得畅快淋漓。

    可半途突然杀出个朱由检,把偌大的战果给弄了个鸡飞蛋打。莽古尔泰虽然负气追赶,死追不舍,终于将明军团团包围,可没想到戚家军和关宁铁骑合璧,竟能发挥如此大的威力。几万人围攻一千人,杀了将近一个时辰还拿不下来,实在已经是“再而衰”了。

    而此时突然出现的明军援军,不啻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莽古尔泰看到那遮天蔽日的旌旗和如林的刀枪,知道援军的数量至少在万人以上,后续部队还不知道有多少。

    女真人能纵横辽东数十年,由小到大,越战越强,绝非偶然。他们看似蛮勇无比,实则用兵极为狡猾,绝不打无把握之仗。原因也很简单:女真人全族一共才几十万人,赢得起输不起;一旦大战亏输,那就是全族覆灭!

    此时莽古尔泰见敌军大举增援,而后金军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都不能搞定眼前的车阵,士气严重受挫,已经面临“三而竭”的局面。如果此时与明军的主力决战,极其凶险。

    他不肯冒这个风险,只得极不情愿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俗话说“兵败如山倒”,这话一点不假。后金军与明军在辽东征战多年,从未尝过败绩,尤其是野外作战,几乎每次都能将明军杀得全军覆没。

    可面对这第一次重大失败,很多女真骑兵都完全慌了神,远不如那些擅长逃跑的汉奸部队溜得快。他们还嫌这些降兵挡了自己的去路,有的甚至用马刀开路,乱劈乱砍,自相残杀,一时间阵脚大乱。

    满桂和赵率教哪肯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战机,当即率军掩杀了过来。

    其实他们手下的这一万人,也几乎是明军在山海关的全部骑兵了。前日孙承宗得到袁崇焕的急报,惊得当时就昏厥了过去。被众人抢救过来以后,孙承宗顿足大哭,深悔将朱由检独自留在前屯,才酿成眼前这场大祸。

    可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冷静下来以后,孙承宗马上做出决定:山海关守军除留下几千步军守关,其余三万兵马全体开拔,星夜驰援宁远,务要救出信王朱由检!

    这其实是个孤注一掷的危险决定,孙承宗也深知,明军野战能力远不及后金军,一旦在野外遭遇后金主力,恐怕又会被杀得全军覆没。

    可此时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藩王失陷,远比一城一地的得失,甚至全体边军的命运更为重要!

    孙承宗还嫌大队人马走得不够快,便将所有骑兵集中在一起,由满桂、赵率教统领,马不停蹄地赶往宁远。而戚美凤的戚家军则更先行一步,还没等到孙承宗苏醒,就已抢先出发了。

    满桂麾下的蒙古骑兵,几乎是明军中最精锐的部队。他们久居大同,对辽东的女真人既没有了解,也没有任何畏惧之心。见主将带头冲锋,这些粗豪的汉子也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如同下山的猛虎,直直地扑向正在前队变后队、准备撤退的后金军。

    而赵率教与后金军作战多年,深知女真人的厉害。边军将领或死或降,十去其八,而他赵率教能坚持到今天,也自有其过人之处。

    如今他便一眼看出了后金军阵形的最大弱点,当即冷笑一声,率军兜了个圈子,向敌军拦腰插去。

    莽古尔泰既决意撤退,便不肯再与明军恋战。他见老熟人赵率教的部队从侧面袭来,竟要将后金军一分为二,大为惶恐,心想这老小子向来溜得最快,怎么今天一反常态,变得这么勇猛起来。

    但他此时来不及细想,只求保全正蓝、正红二旗主力,便厉声命令几个汉军牛录断后,掩护主力撤退。

    那几个汉军牛录又不是傻子,怎会不知莽古尔泰这是丢卒保车之计。刚刚露出犹豫的神色,莽古尔泰手中马刀一挥,立时将其中一人劈为两截,污血溅了其他几人一脸!

    “谁敢不遵从本贝勒的将令,这就是下场!”莽古尔泰收刀狂笑,用阴冷的眼神死死盯着余下的几人。

    这几个可耻的汉奸万般无奈,只得率领手下的一千多人回身死战。而莽古尔泰则连声用满语催促:“快撤!”

    在辽阔的平原上,骑兵最是机动灵活。女真骑兵下定决心撤退,那是谁也来不及阻拦。不过片刻功夫,数万后金军便向北遁去,消失在朱由检的视线里。

    而剩下来“断后”的那些汉奸部队,可就倒了血霉了。援军本来就是生力军,又是以众击寡,顷刻间就把他们冲了个七零八落。见女真主子都撒丫子了,这些贪生怕死的家伙谁还肯卖命死战,稍稍抵抗了几下就纷纷抛下武器,黑压压地跪了一片,高声叫道:“饶命!投降啦!”

    这场昏天黑地的恶战就此结束。满桂和赵率教急忙寻到朱由检,见他虽然浑身是血,脸也被硝烟熏得漆黑,但却没受什么伤,这才放下心来。

    明军清点战场,发现这一战竟然消灭女真骑兵一千余人,汉军旗二千余人,还俘虏一千余人,真是几年来前所未有的大捷!

    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在这场极其残酷的战斗中,关宁铁骑阵亡二百余人,只剩下不到一百骑了。而戚家军的炮手则全部阵亡,其他士卒加在一起也只剩下一百人左右。如果援军再晚来五分钟,恐怕就真的全军覆没了。

    朱由检、戚美凤和李崇瑶望着尸横遍野的战场,皆是泪如泉涌,为英勇战死的明军将士大放悲声。

    满桂却不以为然地道:“瓦罐不离井口破,大将难免阵前亡。将士们战死沙场,那是莫大的荣耀,有甚么好哭的!殿下,您看这些俘虏如何处理?”

    朱由检渐渐止住悲声,用充满愤怒的眼神从那些瑟瑟发抖的战俘身上扫过,将牙咬得格格作响,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杀!”

    赵率教忙道:“殿下,古语有云:杀降不祥。昔秦国名将白起长平一战,坑杀赵军四十万,终被秦王赐死;霸王项羽重蹈覆辙,坑杀降卒,最后自刎乌江;诸葛武侯火烧藤甲兵,折损阳寿,乃至星落五丈原;铁木真掠地屠城,杀尽男子,却被一妇人咬断男根,喷血而亡!这些人本是汉人,多杀无益,还不如编入军中,守城之时也能多点力量…”

    “哪他妈这么多废话?”朱由检不等赵率教说完,暴喝一声将他打断:“战争胜负的关键,不在于一城一地的得失,而在于能否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这些反复无常的可耻汉奸,墙头草顺风倒,留着也是祸害,还是杀了干净!”

    赵率教被暴怒的朱由检劈头盖脸骂了一通,不敢再言声了。满桂却大笑道:“末将就是喜欢殿下这脾气!跟着殿下打仗,痛快!来人,奉殿下之命,将这些人全宰了,祭奠我军的英灵!”

    明军闻声而动,将这一千多个手无寸铁的汉奸围在垓心一通乱射。箭雨过后,骑兵再冲入乱尸堆中,对苟延残喘的汉奸乱劈乱刺。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一千多连“人”也算不上的家伙,便全部报销,转世投胎做猪狗去了。

    “杀得好!杀得痛快!”朱由检仰天长啸,却任泪水在脸颊肆意流淌!

    忽然,正北方向杀声大震,满桂浓眉一跳道:“此地离宁远不远,听这喊杀声,必是鞑子又在攻城了。如今我们怎么办?”

    “末将以为,督师大人的援军正在赶来,不如我们先回兵与督师大人会合,再做打算。如此,至少可保得殿下的安全。”赵率教恭谨地道。

    众人闻言皆觉得有理,齐齐注视朱由检,等待他下命令。

    朱由检沉思片刻,却斩钉截铁地道:“不行!宁远的守军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咱们必须马上去救!派人去通知督师大人,也不要让他往这里赶了。他全是步军,一旦遇伏,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急道:“殿下,建虏虽然败了这一阵,但主力并未损伤多少。八旗精兵将宁远团团围困,我军仅有一万兵力,若贸然前往,恐怕不但解不了宁远之围,连自己也有危险啊!”

    “有危险也得去!”朱由检固执地道,“咱们手中有几十门佛郎机炮,宁远守城就缺这个!”

    “可是殿下,炮手们全都阵亡了,没有人来襙炮,这些火炮也难以发挥效用。”戚美凤黯然地道。

    朱由检闻言一愣,心想开炮这可是个技术活,不是谁来都行的,必须经过长时间的训练。如果没有这些佛郎机炮,就凭这一万骑兵,与努尔哈赤的十万大军作战,肯定还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就在他急得抓耳挠腮之时,满桂身后突然闪出一人,朗声说道:“殿下勿忧,微臣也懂佛郎机炮,保证可在半日之间,培训出百名合格的炮手!”

    朱由检大喜过望道:“你是何人?”

    那人恭谨地一揖道:“微臣兵部主事孙元化!”

第一百七十九章 重入宁远

    后金大营的黄龙帐中,莽古尔泰正跪伏于天命汗努尔哈赤膝下,详细讲述攻击觉华岛以及与明军交战的经过。

    此役虽然在觉华岛杀光近万守军,可正红旗千人葬身海中,聚歼明军不成,反而又搭进去千余名女真骑兵。再加上数千汉军旗,兵力的损失竟达到了五六千人,实是近年来所罕有。

    莽古尔泰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将整个交战过程详细讲给努尔哈赤,脑门上早已渗出豆大的汗珠。努尔哈赤的脾气他又不是不知道,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但努尔哈赤为了巩固自己的汗位,连长子褚英都杀了。此次自己损失了这么多八旗兵,万一老爷子勃然震怒,他这个贝勒也就当到头了。

    努尔哈赤一言不发地听完莽古尔泰的汇报,良久才森然道:“照你所说,明军那支骑兵约有万人,似要增援宁远?”

    “正是!”莽古尔泰忙答道,“儿臣一时大意,对敌军判断不明,才仓促撤兵,实是该死!父汗若能给儿臣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儿臣这就率领正蓝旗杀他个回马枪,不将明军杀光,绝不敢回来见父汗!”

    “五阿哥,你就歇歇吧!”一旁的镶蓝旗旗主阿敏冷嘲热讽地道,“大贝勒的正红旗都借给你用了,结果你连一千明军都没能收拾得了。你已经是人家的手下败将了,再去又能讨出什么好来?大汗,不如让我的镶蓝旗去,包管将南蛮子杀个片甲不留!”

    莽古尔泰与阿敏素来不睦,又都有觊觎汗位之心,平日里就常明争暗斗。此时见阿敏落井下石,莽古尔泰更加忿怒,猛地抽出腰刀道:“阿敏!别在这耍嘴皮子,哪次出征,我莽古尔泰不是冲锋在前?你既然有本事,怎么不敢去攻击觉华岛?”

    阿敏也毫不示弱地拔出宝剑,恶狠狠地道:“小小的岛子有什么意思!我们镶蓝旗的勇士,只对山海关和宁远感兴趣!”

    “放肆!”眼看两人越说越僵,最后竟然拔刀相向,努尔哈赤怒喝一声,勃然变色。

    见大汗发火,莽古尔泰和阿敏都不敢再闹了,皆跪伏于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出。

    努尔哈赤急促地在帐内来回踱了两趟,突然飞起一脚,将莽古尔泰踢了一个筋斗。莽古尔泰吓得连连磕头道:“父汗饶命!父汗饶命!”

    “你们这两个蠢才!”努尔哈赤指着莽古尔泰和阿敏的鼻子大骂道,“我们女真人只有数十万人,大明人口百倍于我,我们为什么能屡屡打败他们?就因为我们团结!若都像你们两个不顾大局,只为一己之私,互相斗来斗去,我们女真人迟早得让大明灭族!”

    莽古尔泰和阿敏对视一眼,忙连连磕头道:“大汗,我们知道错了,正蓝旗和镶蓝旗愿携手出战,定要歼灭明军!”

    努尔哈赤这才点了点头,重新坐下。但他却对二人的提议不置可否,转向一直冷眼旁观的皇太极道:“老八,说说你的看法!”

    皇太极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父汗,按理说敌军来援,我们应该先将他们消灭在城外。但此次情势不同,儿臣倒觉得应该将他们放进宁远城去。”

    “哦?”努尔哈赤面带赞赏地看着皇太极道,“却是为何?”

    “父汗不是刚刚收到宁远城内密探的通报了么?”皇太极笑道,“城内存粮不多,仅够袁崇焕的一万多士卒吃五六天。他们全指望着觉华岛的存粮,可五哥这一战大获全胜,觉华岛的粮食咱们虽然没捞到,可明军也别想指望了。他们的援军来得匆忙,必定没有携带军粮。若涌进宁远,不出三天,粮食罄尽,宁远不攻自破!”

    “说得好!”努尔哈赤仰天大笑道,“莽古尔泰,阿敏,你们两个虽然作战勇敢,但还只是将才。若要当全军统帅,你们还得跟老八好好学一学!”

    莽古尔泰和阿敏只得喏喏连声,心中却极为不服。

    “莽古尔泰,你还不知道为什么明军突然战斗力大增吧?”努尔哈赤阴笑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总是让你多读几遍《三国演义》,你就是不肯!告诉你,大明天子之弟,信王朱由检就在军中。此人在他们的皇帝那里极为受宠,如果他死了,或是落在咱们手中,明军的将领全要斩首,所以他们才舍命奋战。”

    “换句话说,”努尔哈赤顿了一顿,“只要将此人抓获,我们就掐住了大明的脉门,想要怎样,便可以怎样!他现在还在宁远城外,所以我们必须把他放回城中,来个关门打狗!”

    “大汗圣明!”黄龙帐内的女真贵族齐声高呼。

    与此同时,朱由检也率领着满桂、赵率教、戚美凤、李崇瑶等人,以及麾下的一万明军,急速向宁远进军。

    朱由检最怕的就是后金军攻城太急,宁远坚持不住。直到他望见城头仍然高高飘扬的明军旗帜,才算放下心来。

    赵率教为人心思细密,忙对朱由检道:“殿下,这一路上末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照建虏过去的作战方式,他们明明已经知道我军来援救宁远,早派大军来阻击了。怎么咱们已经望见宁远的城墙了,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恐怕鞑子是在打什么鬼主意,不可不防!”

    满桂虽然性情粗鲁,于作战却是极有经验,略一思索便道:“鞑子大概是不愿意腹背受敌,故意要放咱们进城。”

    “如今咱们是赶鸭子上架,不行也得行了。”朱由检苦笑道,“二位将军的军中都没有携带军粮吧?如果不进城,难道在城外饿着?既然鞑子好心好意让咱们进城休息,咱们就领他这个情!反正咱们手中有几十门佛郎机炮,又有孙大人调教,鞑子再敢攻城,定要让他们好好地爽一下!”

    这一路之上,明军果然没有受到什么袭扰。宁远的守军见援军赶到,自然也是士气大振,忙打开南门,将这万余人放进城中。

    朱由检刚进城,袁崇焕就率领着祖大寿、何可纲、朱梅等主要将领前来迎接。

    原来袁崇焕已经知道觉华岛被后金屠灭,一是对自己的麻痹大意羞愧难当,二也是怕朱由检和李崇瑶一起搭进去。此时见朱由检平安回城,袁崇焕激动得热泪盈眶,只是一个劲地磕头,连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朱由检心想,袁崇焕作为宁远主将,只知坚守宁远,却对后金突袭觉华岛估计不足。此战惨败,他自然负有一定责任。但女真人进兵神速,宁远的兵力守城尚嫌不足,若全怪袁崇焕,似乎也有失公允。

    更重要的是,此时宁远仍被后金大军团团包围,临阵换帅乃是兵家大忌,再说他也没有权力撤袁崇焕的职。因此只好劝慰几句,率众人一齐赶赴鼓楼,布置下一阶段的城防。

    由于满桂和赵率教的到来,在兵力上守军几乎翻了一倍,这一点倒是令人欣慰。袁崇焕重新做出部署,命满桂守东门,左辅守西门,祖大寿守南门,朱梅仍守北门。而何可纲、吴三桂等将领,则统由袁崇焕指挥,居中策应。

    至于戚美凤的戚家军和李崇瑶的关宁铁骑,因为损耗甚巨,袁崇焕本不打算分派任务。戚美凤却道:“末将军中还有几十门佛郎机炮,制造工艺特殊,恐别军士卒襙作不熟,还是末将率军亲自使用为好。况且还有孙大人相助。”

    袁崇焕这才注意到朱由检身后的孙元化,惊喜地叫道:“初阳兄(孙元化字初阳),你怎么也来了?”

    “元素兄(袁崇焕字元素),你刚刚进京,尚且能主动赶赴前线杀敌;学生久居兵部,岂不汗颜?故此步了元素兄的后尘,还望兄台不要嫌弃。”孙元化微笑着说道。

    原来他们二人都是兵部职方司的主事,算是一个办公室的同事了。此时在宁远相见,自然是十分亲切。袁崇焕笑着对朱由检道:“殿下,孙大人是个天主教徒,您经常提起的洋和尚汤若望,就是他的老师!”

    朱由检不由得大喜过望。孙元化是不是天主教徒,这个他可没兴趣;他感兴趣的是,既然孙元化是汤若望的高徒,又自称懂西洋炮,那必是所言不虚了!只要能帮助明军用好火炮,守住宁远,别说信上帝,就是信猪八戒,朱由检也照单全收!

    他当即问道:“孙大人,能否教本王开炮?”

    孙元化忙恭谨地道:“襙炮乃危险之事,殿下千金之躯,又何必亲自动手?”

    “不不不,本王就好这一口!”朱由检心想自己作为一个穿越过来的现代人,不会使刀枪剑戟,也就罢了;若连枪炮都不会开,那可真给自己那个时代丢人了!

    “既如此,请殿下到城头试射佛郎机炮!”孙元化也被朱由检这种身先士卒的精神打动,当即慨然应允。

    来至北城楼,朱由检见戚家军的佛郎机炮已经抬了上来,喜滋滋地刚要上前,孙元化却微笑着拦住他道:“殿下先不要着急,您可知何为‘射击诸元’?”

第一百八十章 人间大炮

    “射击诸元?听说过…”朱由检尴尬地笑道。这货在前世倒挺爱逛铁血、强国之类的军事论坛,但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像他这样的对武器装备一窍不通的伪军事迷,对这种专业术语基本上都是绕道行驶的。

    孙元化耐心地为他解释道:“以炮击敌,大多距离遥远。炮弹的杀伤范围有限,若想准确命中,首先要精确地测出目标的距离,然后通过计算,校准火炮的方向、角度以及填药量。若风速较大,还要考虑风的因素。这便是所谓的‘射击诸元’了。”

    朱由检虽然听明白了个大概,但见眼前的火炮,无论是红夷大炮还是佛郎机炮,均只简单地配备了照门和准星,连个瞄准镜都没有,不由得大皱眉头,心想别的不说,单是测距,就已经难以做到精确了。

    果然,孙元化接口说道:“听恩师汤若望神父说,西洋军队的火炮,已经开始使用望远镜来测距,误差极小,甚至可在数尺之内。但佛郎机人兜售的望远镜极其昂贵,一架竟要上千两银子,兵部也没舍得采购。因此我们只能用目视测距法,约略估算目标的距离。”

    接下来,他便开始为朱由检等人讲解目视测距法。其方法是面向目标,右臂向前平伸,将右手大拇指置于两眼之间。先闭上左眼,用右眼通过拇指的左侧对准目标。然后闭右眼睁左眼,通过左眼观察拇指的左侧,心中估算两次拇指之间的距离。然后将这个距离乘以十倍,便是目标的大概距离了。

    满桂、赵率教等人虽为军中主将,但如何开炮这种事,是从来也没有关心过的;就连袁崇焕也听得一头雾水。李崇瑶更是莫名其妙地嚷道:“这是为什么?明明是要量我和目标之间的距离,这个距离是竖着的。您却估算一个横着的距离,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朱由检比划了一阵,却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这不就相当于是两个相似三角形么!”

    李崇瑶根本不信朱由检能听懂,满脸不屑地道:“王爷,你不要不懂装懂好不好!什么三角、四角、五角星,这是在打仗,不是做小孩子的游戏!还‘相思’,不知你和谁相思?”

    朱由检哭笑不得,只得耐着性子给这位大小姐上课道:“不是‘相思’,是相似!你来看!”

    他怕自己笨嘴拙舌说不明白,索性站在李崇瑶身后,举起她的右臂道:“现在你的两只眼睛和这只大拇指,就组成了一个三角形。而用两只眼睛分别观测到的目标位置,和你的这只大拇指,又组成了一个三角形。这两个三角形的两条边重合,夹角相等,底边平行,因而是相似三角形…”

    朱由检只顾解说,可就忘了二人现在这个姿势,竟似是自己从后面搂住了李崇瑶。尤其是这货还紧紧捏着李崇瑶的玉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实在是有些暧昧。

    李崇瑶立时大窘,猛地从朱由检怀中挣脱道:“说便说,拉拉扯扯做什么?”

    众人不觉莞尔,朱由检也老脸一红道:“我这不是怕你不明白么?那什么,相似三角形的对应边成比例,现在你两眼的距离和手臂的长度相比,大概就是一比十。所以刚才估算的两次拇指位置的距离和目标的距离,也应该是一比十。这么说你明白了没有?”

    “不明白!”李崇瑶气恼地道,“我就明白王爷没安好心!”

    众人哄堂大笑之际,孙元化却惊喜地道:“殿下,您可曾看过恩师徐光启的译著《几何原本》?”

    “那倒是没有。”朱由检老老实实地答道,心想自己连高中的几何课本都没看全,这种古代的数学著作就更不要提了,恐怕连字都认不了几个。

    “那您定是看过欧几里得的原著了!”孙元化大惊失色道,“三角形、相似、比例这些词汇,都是恩师在《几何原本》中首创的叫法,却不料与殿下不约而同!恩师穷十年之力才译成此书,而殿下正青春年少,也能精通此道,真是天纵奇才!微臣对殿下佩服得五体投地,请受微臣一拜!”

    说着孙元化便要撩衣服跪倒。朱由检忙将他搀住,老脸通红地道:“孙大人谬赞了,其实我这个几何学的造诣也就是一般般…”

    若这货的初中数学老师能听见他的自吹自擂,非得从另一个平行世界飞过来,把他活活掐死不可!

    正在此时,后金军中又冲出了数百步军,稀稀拉拉地向宁远发起了进攻。孙元化一望便知敌军只是在试探,便对朱由检笑道:“殿下,敌军送上门来了,正好为您试炮!”

    接着他就开始详细讲述,如何根据目标距离调整火炮方向、角度和装药量。尤其是炮口的仰角和装药量,因为炮弹飞行的轨迹是一条抛物线,必须经过复杂的计算,才能得到仰角和装药量的值。

    而守城明军中也有炮手,此时才觉得茅塞顿开。过去他们只是将整个火药箱的火药一次性全部倒入炮膛,炮弹打到哪算哪。这次听了孙元化的讲解,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大的学问。

    尤其是这些人里面还有不少是文盲,平常连个加减乘除都不会算。像抛物线这种涉及到二元二次方程的代数运算,压根就听不懂,直急得满头大汗。

    倒是朱由检还算受到过高等教育,虽然平时用不着,早忘得差不多了,毕竟道理还懂,底子还在。他仔细地听完孙元化的讲述,苦恼地道:“可敌军是移动的目标,等填完弹药击发之时,人家早不在那了,就是瞄得再准,又有何用?”

    孙元化笑道:“殿下,您已经接近一名神炮手了!下面就是最关键的一环:预判敌人前进的路线!”

    “哦!我明白了!”朱由检一点就透,“就是要在敌军前进的路线上选好一个点,先用火炮瞄准了。等敌军快要到达这个点时,咱们提前点火。导火索燃烧的时间,与敌人到达这个点的时间要一致。这样一来,就可以把炮弹准确地扔到敌人的脑袋上!这不就是提前量么?”

    孙元化眼中放出喜悦的光芒,高声赞道:“殿下真神人也!提前量,这个词语真是精辟!”

    “有什么‘精辟’的,孙大人,我看您都快成了王爷的‘屁精’了!”李崇瑶小声嘟囔道。

    城头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孙元化也拈须微笑道:“非是微臣一味奉承,想当年恩师为微臣传授这些知识之时,微臣可是足足用了三个月时间,才能全部消化呢!”

    李崇瑶兀自不服气地道:“他只会纸上谈兵!真要开炮,还不一定怎么样呢!”

    朱由检也笑道:“大小姐,你还别不服气!我这就给你开一炮让你看看,什么叫‘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满桂等武将虽然没觉出什么,袁崇焕和孙元化等人皆是饱读诗书之辈,闻听朱由检此言,顿觉充满哲理。袁崇焕沉吟半晌才道:“殿下此言,似与《大学》中的‘格物致知’有异曲同工之妙。”

    朱由检这才发觉又说走了嘴。心想这句话在几百年后引发了关于“真理标准”的大讨论,其内涵的深刻远非儒家的“格物致知”所能涵盖。若要细论下去,自己可就要原形毕露了,赶忙打岔道:“各位闪开,看本王开炮!”

    众人忙闪开位置,朱由检见敌军离得较远,佛郎机炮还打不到,便挑选了一门红夷大炮,按照孙元化传授的方法,在一队相对密集的敌军要经过的路线上选了一点,以此点为基准校炮。

    这活说起来轻松,实际*作起来却并不容易。那红夷大炮重达千斤,虽然装了轮子可以转动,但推动起来还是十分吃力。朱由检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炮身还是纹丝不动。

    “看吧,我就知道你不行!”李崇瑶虽然语带嘲讽,但还是抢着上前帮朱由检推炮,这才将炮身调整到了合适的位置和角度。

    朱由检一边填装弹药,一边感激地道:“多谢大小姐相助,军功章里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别没正经的了,敌军都快冲过来了!”李崇瑶跺脚大叫道。

    朱由检当即平心静气,用心地估算敌军的行进速度。感觉差不多时,他果断地点燃了导火索,堵着耳朵向后疾退,同时心中默念“人间大炮,一级准备;人间大炮,二级准备;人间大炮,发射!”

    在念到“发射”二字时,导火索上的火焰终于爬进了炮膛。只听惊天动地一声巨响,红夷大炮怒火狂喷,将一枚十来斤的铁炮弹远远地击上了天空。

    也算这货运气好,估算的距离和时间居然不差分毫。那些汉奸部队正好走到了红夷大炮瞄准的点上,大铁球即灌顶而来。只听“啪啪”、“咔嚓”之声连绵不绝,凡是被铁球击中者,无不骨碎筋烂,化为肉泥!

    这些人本来就是被当作炮灰使的,一见同伴真成了炮灰,无不大骇,扭头就跑。

    宁远城头又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信王殿下千岁,千千岁!”

    朱由检也兴奋地振臂大喊道:“人间大炮发射成功啦!”

    “什么‘人间大炮’?明明是红夷大炮!”李崇瑶撇着嘴道。

    袁崇焕却大笑道:“殿下大展神威,一炮退敌,又为此炮赐名。从今以后,这门炮就叫做‘人间大炮’!”

第一百八十一章 擒贼先擒王

    此后一连数天,后金军都不停地派汉军旗的士卒攻城。但每次投入的兵力都不大,而且阵形极其稀疏,连个楯车都不给用。

    明军用红夷大炮轰过几次,一是精度欠佳,二也因为弹药稀缺,便舍不得再使用,只等敌军攻得再近些,再用佛郎机炮开火。

    佛郎机炮的射程正好在护城河附近。后金军为了填平护城河,一到这个地方,速度必然有所迟滞,便成为了佛郎机炮极好的目标。几天下来,护城河附近伏尸累累,竟有二千多名汉奸被轰毙于此。

    但努尔哈赤根本不考虑汉军旗的伤亡情况,仍是严令催促,赶着这些士卒不断地涌向战场。但有一丝犹豫,立即斩首示众。因此在付出惨重代价后,护城河终于基本上被后金军填平了。

    跨过护城河,努尔哈赤似乎仍不怎么着急,每日只是不停地派汉军旗前来骚扰,什么正黄旗、镶黄旗、正白旗、镶白旗,如同走马灯般轮番登场,直至深夜才罢。

    每次冲至快到城边,后金军便对城头玩命地射箭,把箭射完,扭身边走。虽然从下向上仰射很是吃亏,但后金军胜在人多,还是给守城的明军造成了一定的伤亡。

    尤其是刚来宁远的孙元化,也不小心在右胸上中了一箭。这一箭深可及骨,虽侥幸未伤到内脏,可创口也非常难以处理。明军的医疗条件几乎等于零,只是简单地包扎了一下。结果第二天,孙元化的伤口就开始发炎,人也发起了高烧。

    朱由检心疼得要命,心想在这个时代,像孙元化这样精通炮技的人才,其作用就等同于共和国搞“两弹一星”的专家,一个人就能顶数万部队!守住宁远的希望,可是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火炮威力能否发挥。孙元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宁远也就没什么戏了!

    可惜这个时代也没有消炎药,朱由检只得不顾孙元化的苦苦相求,严令他下城休息。至于他能不能自己把炎症扛过去,那就只能看天意了。

    明军的骑兵也曾尝试向外反冲锋。但只要往外一冲,后金的步军立即玩命地往后败退,绝不和明军正面交锋。而女真的精锐骑兵则一直蛰伏在大营内,如同在黑暗中隐身的猛兽。如此一来,虽然后金军一时攻不下宁远,但明军也被搞得疲惫不堪,根本无力冲破后金的包围圈。

    但真正让朱由检等人忧心的,则是军粮问题。满桂和赵率教的援军入城后,后金军果然重新对宁远四面合围,外面的粮食想运进来那是不可能了。而且觉华岛被付之一炬,山海关又远在数百里之外,即使能运粮,又从哪里来运?

    城中的存粮本来就不多,援军一到,又多了一万张嘴。为着做好长期坚守的打算,袁崇焕下令军中口粮减半,非战斗人员则减为一日一餐,并且以身作则,自己每天只吃一碗稀得能照镜子的米汤。几天下来,竟瘦了好几圈,眼窝深陷,双腿却浮肿起来。

    可就在粮食如此匮乏的情况下,前日夜间,已经加派专人看管的粮库竟莫名其妙地着了一场大火。大火虽被扑灭,可那点本来就支撑不了几天的粮食,终于彻底报销了。

    这场大火起得十分蹊跷,袁崇焕痛心疾首之余,正要严厉处置相关责任人员,手下却来回禀,看守库房的十余名士卒全被人杀死了!

    朱由检苦笑道:“袁大人,我看这场大火既不像是天灾,也不像是疏忽,倒似是有人故意纵火。不然为何杀死库兵?”

    袁崇焕拧着双眉思索了一阵,突然恍然大悟道:“我说这几天鞑子怎么不像以前那样急着攻城,原来他们是知道城中缺粮,想把我们活活饿死!城中必有内奸给鞑子通风报信,这把火多半是他们放的!来呀,给本官全城搜查!”

    这一查不要紧,果然搜出几十个后金的密探来。这些人都是汉人,借着平民的身份做掩护,秘密在宁远从事间谍活动。明军从他们的家中抄出弓箭和马刀等物,皆是女真人打造的式样,因此对他们的身份确认无疑。

    袁崇焕大为后悔,若能早点想到间谍的问题,粮库也不会被一把大火烧个精光了。

    朱由检也咬牙切齿地道:“想饿死咱们,没那么容易!先打发这些汉奸上路!”

    于是,当着全城军民的面,这几十个后金间谍被一齐斩首。行刑之后,百姓们一拥而上,你争我抢地撕扯尸体。一方面他们是恨极了这些汉奸;另一方面,也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竟要将这些尸体煮煮吃掉,聊以果腹!

    朱由检看得心头十分沉重,问袁崇焕等人道:“军粮已尽,再不想法子,城中就要出现人吃人的惨剧了!现在怎么办?”

    袁崇焕也苦着脸道:“为今之计,恐怕只有先杀马果腹,然后静待援军了。”

    “不行!”满桂和李崇瑶同时叫出声来。他们的理由也很充分,战马就是骑兵的生命,没有了马,骑兵就失去了战斗力!

    满桂的建议是立即突围。但众人反复计议,还是觉得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走这一步。因为就算突围成功,宁远城也就彻底毁了,孙承宗和袁崇焕的关宁防线,也就彻底泡汤了。

    而且明军饿了多日,走路都直打晃。在这种情况下强行突围,恐怕也难以避免全军覆没的命运。

    众人议了半天,还是没有良策,最后都陷入沉默之中。

    李崇瑶郁闷得尖声叫道:“鞑子倚多为胜,又欺负咱们没有军粮,算什么英雄好汉!努尔哈赤若有胆子,便来和我一对一地单打独斗!”

    戚美凤本来心情也很差,但还是被李崇瑶给逗乐了:“崇瑶妹子,你以为两军对垒是像比武一样?那可就错了!打仗的唯一目的就是获胜,只要能战胜敌人,什么恶毒的手段都可以使用!以多胜少,实在太过平常,换了我也会这么做的!”

    李崇瑶兀自嘴硬道:“我就是瞧他们不起!每次攻城,都在后面缩着,只让那些投降的汉军来送死!”

    “停停停!”朱由检突然猛地蹦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李崇瑶,“你刚才说什么?”

    李崇瑶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别过脸去道:“我就说瞧不起鞑子,怎么了?”

    “不是这句,是前边那句!”朱由检急吼吼地道。

    “前边那句怎么了?”李崇瑶莫名其妙地道,“我就是说想和努尔哈赤单打独斗,只可惜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

    朱由检却不接她的话茬,匆匆地来回踱了两趟,突然猛地停住,激动地大叫道:“我有打退敌兵的主意了!”

    “你能有什么主意?”李崇瑶不以为然地道。

    朱由检顾不得她的奚落,激动地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个简单的道理我怎么给忘了!只要干掉努尔哈赤,鞑子必然大乱,宁远之围也就解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主意!”李崇瑶冷笑着道,“你说得倒轻松,老奴躲在数里之外的大营里,连红夷大炮都打不到。他又像个乌龟一样缩着不出来,你怎么干掉他?”

    袁崇焕等人本来还抱有一丝希望,听了朱由检的话也都纷纷摇头,均认为这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

    “你们糊涂啊!”朱由检急得一拍大腿,“他不出来,我们可以过去嘛!这样不就离近了?”

    “过去?你不要命了!”李崇瑶气极反笑,“你这王爷也糊涂得紧,那鞑子大营中自有千军万马,你若过去,连营门也进不了,就被人家射成刺猬了!”

    “崇瑶妹子,不许对殿下无理!”戚美凤生怕李崇瑶的话太刺耳,惹恼朱由检,赶忙摆出姐姐的派头,呵斥李崇瑶。

    李崇瑶吐了吐舌头,一脸嘲讽地笑道:“姐姐倒是很护着王爷哟!”

    戚美凤俏脸一红,不再言声。其实就连她也认为朱由检是吃错药了,只是不好意思反驳而已。

    “你们都仔细听我说!”朱由检见众人都不理解自己的想法,急得大叫道,“我也没说冲进后金大营啊!咱们只须在夜深以后,偷偷地运一门佛郎机炮出城。摸到后金大营旁边,对准里面的中军大帐开上一炮。只要这一炮打准了,努尔哈赤不是立刻就升天了么?”

    众人皆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无言。过了好半天,满桂突然暴喝一声:“妙!”

    他这一嗓子太过突然,倒把朱由检吓得一哆嗦。满桂却激动地大吼道:“殿下这法子我看可行!这几天末将仔细观察过,老奴的黄龙帐就在大营门内不远。佛郎机炮可以打一百多步,只要能顺利将炮搬运到射程之内,定可大获成功!”

    袁崇焕却皱眉道:“这法子太过冒险。既然是偷着出城,人数不可能太多,必须控制在几人之内。这几人既要隐蔽自身行藏,又要抬炮,还得会开炮,且必须懂得校炮。这一炮也必须命中,绝无再次击发的机会。如此之难,谁能胜任?”

    “现在孙大人有伤在身。除他之外,宁远城内最会校炮的,也只有本王了!”朱由检豪气干云地道。

    “你?你还是算了吧,我的王爷!”李崇瑶呵呵大笑道,“你连炮都推不动,光会瞄准有什么用?”

    袁崇焕也连连摆手道:“殿下乃千金之躯,岂可轻涉险地?此举万万不可!”

    戚美凤却微微一笑道:“末将愿陪殿下出城,誓死保卫殿下!”

    李崇瑶也不甘人后地嚷道:“姐姐要是去,那我也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炮打黄龙帐

    宁远城外的深夜,肃杀而又凝重。此时虽已是初春时节,但辽阔的大地仍然冻得结结实实。那些死于战场上的后金军尸体根本无人收敛,横七竖八地僵卧于地,已经渐渐与地面冻为一体,坚如大石。

    朱由检刚从一个死尸身边爬过,猛见这具满脸是血的尸体双目圆睁,将那可怖的神情永远地定格在死去的一刹那。这眼神虽已没有活人的光采,但仍带着不甘、悔恨、怨毒的阴森寒气,直透朱由检的五脏六腑。

    “啊!…”朱由检不禁吓得惊呼出声。

    “闭嘴!你就不能小点声!”李崇瑶一边托着佛郎机炮的炮身匍匐前进,一边小声嘟囔道,“不就是个死人么,有什么好怕的!”

    “你也小点声吧!”在最前面爬行带路的戚美凤低声道,“已经接近敌营了!”

    原来在朱由检的一再坚持下,袁崇焕迫不得已,只得同意了这个冒险的计划。他不同意也不行,因为军粮罄尽,宁远已无法再守,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撞这一把大运了。

    他本想挑选一个有经验的炮手代替朱由检,哪知挑来捡去,竟找不出一个会计算炮弹轨迹的炮手来。

    朱由检也暗自庆幸,幸亏中学数学还没全忘光,此时终于派上了用场。

    但他一个人显然搬不动沉重的佛郎机炮,派人手多了又容易暴露目标。经过再三商议,终于商定由朱由检、戚美凤、李崇瑶三人一起出城,去完成这一次的“斩首行动”。

    本来佛郎机炮是架在带轱辘的炮车上,但若如此招摇地开出去,必被女真人发现。所以三人将一门佛郎机炮从炮车上拆下,戚美凤和李崇瑶两人,主要负责搬运佛郎机炮的那重达二百多斤的炮身,同时负责保护朱由检的安全。

    而朱由检则负责携带弹药、炮架,以及最后那关键的一炮。

    正巧这天入夜以后阴云密布,天空中的月亮和星星全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城外一团漆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朱由检暗道天助我也,等到子丑交界,也就是大概凌晨一时,三人便换好夜行衣靠,悄悄地打开城门,向后金军的大营摸了过去。

    可目标远在数里之外,搬运这尊佛郎机炮,就成为一件极其辛苦的差事。戚美凤和李崇瑶虽然武艺精湛,但毕竟是女子,抬着二百多斤的炮身走得长了,只觉得两臂酸麻,全身打颤,只得咬紧牙关强自支撑。

    而朱由检就更费劲了,他携带的弹药和铁炮架虽然比炮身轻得多,但至少也有好几十斤。这货在前世又不太喜欢体育运动,身体素质也只能算是一般般,没走多远就累得气喘吁吁。

    而当离后金大营越来越近之时,由于怕被瞭望的岗哨发现,三人只得改为匍匐前进,就更觉吃不消了。他们怕铁质的炮身和炮架与地面磕碰发出响声,还得将这些笨重的东西稍稍托起来一点,不多时便挥汗如雨,即使在这样寒冷的夜里,全身也都很快湿透了。

    好在连日攻城不下,女真人的精神也有点松懈了。此时万籁俱寂,大多数后金军已经进入了梦乡,只留少量值夜的士卒在营内穿梭巡视。还有就是营门处高高地搭起瞭望台,一名士卒负责观察宁远城内明军的动静。

    此时已经进入后半夜,这名负责瞭望的士卒也难以抵挡困倦的侵袭,正倚在身后的木栏杆上打盹。

    朱由检他们三人见机不可失,便咬紧牙关,使用浑身的力气,终于将佛郎机炮悄悄运到了离后金大营百步左右的一块空地上。

    戚美凤举手示意大家停下,用极低的气声道:“不能再往前走了,再走就被发现了!”

    朱由检伏在地上向前望去,见后金大营的绝大部分,均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中,惟有一处灯火通明。借着隐约跳动的火光,可以看出这正是他白天仔细观察了无数次、早已烂熟于心的后金大汗努尔哈赤的黄龙大帐!

    朱由检运用目视测距法,估算了一下自己与黄龙帐之间的距离,大概是一百五十步左右,这个距离正好是佛郎机炮最理想的射程。他心头一喜,忙示意戚美凤和李崇瑶组装火炮,自己则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纸笔,开始推算起射击诸元来。

    可是这一停下来,浑身的汗立即被北风吹透,朱由检只觉彻骨生寒。他的手也早已被冻僵,拿着毛笔一个劲地哆嗦,一个字也写不成。时间一长,连墨汁都快被冻住了。

    戚美凤看得心中大急,暗想这是在敌军眼皮子底下,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那时别说开炮,只怕三个人谁也走不脱了。

    情急之下,她刚刚架起佛郎机炮,便爬到朱由检身边,捧起他那冻得全是裂口子的右手,努力地往上哈气,想使朱由检感觉暖和一些。

    可夜间的温度实在太低了,哈气刚一呼出,便凝结成一团水雾,很快失去温度。

    见此举效果不佳,戚美凤黛眉微蹙,将心一横,竟将朱由检那粗糙的手伸入了自己的怀中,贴在了她滚烫的胸膛之上!

    在这一瞬间,朱由检仿佛忘了自己是身处战场之上。在他的眼里,戚美凤也仿佛不再是那个英姿飒爽的明军将领,而只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农家少女!自己正是她那心上之人,她要用她那滚烫的体温,将自己彻底融化!

    “喂!你便宜沾够了没有!”李崇瑶的小声怒骂,终于将这货从幻想中拉了回来,赶紧将手从戚美凤怀中抽出。

    “殿下,可觉得暖和一些了?”戚美凤双颊飞红,语如细丝。

    “啊…好多了,我马上就算好!”朱由检赶忙收摄心神,用孙元化传授之法,计算炮口的角度和装药量。算完之后,他发现炮口架得稍微高了一点,正要爬过去调整,却忍不住猛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此时四周一片静寂,这个喷嚏显得格外突兀。对面瞭望塔上的女真士卒立即惊醒,目光如刀子一般向三人这边射了过来。

    此时佛郎机炮已经架好,再想拆开隐蔽那是绝对来不及了。正好此时天上一阵狂风吹过,将云层稍稍撕开了一个口子。借着洒下来的月光,那名女真人惊恐地看到,百步之外竟架起了一尊火炮,那黑洞洞的炮口正指向大营!

    不待他发声示警,李崇瑶,张弓搭箭,也不见如何瞄准便放了出去。只听对面闷哼一声,这支利箭正中那人的咽喉。那人软软地往后一栽,从高高的瞭望塔上坠落下来,发出巨大的声响。

    瞭望兵一坠地,在附近巡视的一小队女真士卒立即警觉起来,向瞭望塔疾奔过去。李崇瑶看得真切,急急地道:“你弄好了没有?赶快开炮,再晚就来不及了!”

    “好了好了!”朱由检手忙脚乱地调整完炮口的角度,又将弹药装了进去。此时那支巡逻小分队已经发现了被射死的瞭望兵,开始喧哗起来。

    朱由检牙一咬心一横,暗道成败在此一举,便打着了火折子,点燃导火索。

    营外火光一闪,里面的女真人立刻发现,马上敲响了报警的铜锣,同时高声叫道:“敌军偷袭!”

    戚美凤见行藏已经败露,急匆匆地道:“殿下,我们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等一下,我要看看这一炮打得怎么样!”朱由检眼巴巴地盯着导火索上的火苗,恨不得它能一下子钻进炮膛。

    可这火苗似乎故意和他过不去,仍是不紧不慢地往上爬。眼看要爬进炮膛,突然一阵风刮过,火苗猛地一暗,竟然熄灭了!想要再点火,却发现火折子怎么也打不着了!

    朱由检差点没当场吐血,心说这不是拿哥开涮么?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把佛郎机炮抬到这里,九十九拜都拜完,就差最后这一哆嗦了,怎么关键时刻,它就真掉链子了呢!

    此时后金大营已经骚动了起来,营门大开,最先发现他们的那一小队士卒已经呐喊着向他们冲了过来!

    戚美凤见事情紧急,不由分说地架起朱由检道:“殿下,快给我走!”

    朱由检却还不死心,从戚美凤怀中挣脱,对着那根导火索猛地吹了口气。

    有时候,历史的进程就是被这样看似极其微不足道的事情所左右。那导火索上的火苗本已熄灭,可被朱由检这一吹,竟然重又燃烧了起来,迅速地爬向炮膛!

    朱由检刚刚一喜,李崇瑶突然猛地扑了过来,将他和戚美凤一起扑倒在地。

    就在三人倒地的一刹那,一声惊天动地的炮声响起,震撼了整个大地。那门佛郎机炮终于击发成功,将一枚几斤重的炮弹射向了敌营!

    朱由检顾不得耳朵嗡嗡作响,赶忙坐起来观看。只见那枚炮弹在空中划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带着死亡的气息,狠狠地砸向后金军的黄龙大帐!

    在这一瞬间,朱由检紧张得连呼吸都停止了,生怕这一炮稍有偏离,那一切的一切就全都白费了!

    “轰!”随着一声巨响,这枚炮弹到底还是正中黄龙帐!

    “哦也!”朱由检兴奋地一跃而起,却顿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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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重征天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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