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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饱吹饿唱     崇祯:重征天下txt下载     崇祯:重征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九十三章 通天宴

    今天这场“通天宴”真有意思,朱由检不仅结识了洪承畴,还发现了一位老熟人:左光先!

    数月之前东进山海关之时,二人在通州城下相遇。当时因为左光先的部下冒犯戚美凤,双方还险些火并起来。不过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二人随即精诚合作,赚开通州城,让监军管宁整治左光先、破坏督师孙承宗行军计划的阴谋彻底破产。

    可惜抵达山海关以后,勤王兵马全被管宁调走,朱由检也就与左光先失去了联系。在他的记忆里,左光先应该是兰州副总兵。可不知为何,他也出现在了宴会之中,并且座次还排在一位参将之后。

    此时高官环坐,左光先明明认识朱由检,却是不敢主动开口。朱由检发现他之后,却是极亲热地叫道:“这不是左总兵么?你怎么也在这里?来来来,坐到本王身边来!”

    众人皆是一愣,不知道朱由检为什么单单对左光先如此青睐。听朱由检讲述前情后,杨鹤等人方才恍然大悟。

    但左光先却不敢造次,避席施礼道:“殿下折杀末将了!去岁勤王事了,末将被监军大人寻了个过错,降职罚俸,现在已经不是副总兵,而是参将了。末将如今是刚刚奉了兵部的调令,至延安上任。”

    “哦?”朱由检笑道,“如此说来,你和洪承畴要当同事了?”

    “末将正是在洪巡抚大人帐下听令。”左光先忙恭谨地回答,同时也巧妙地给洪承畴拍了个马屁。

    洪承畴也忙拱手笑道:“左将军过谦了,大家同殿称臣,不过职责不同罢了。下官也是初来乍到,仰仗左将军的地方还多着呢!”

    说到这里,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陕北的局面。原来大批流贼从陕西窜入山西,从山西集体失踪后,近期又陆续杀回黄河以西,在陕北、宁夏、甘肃一带活动频繁。而大明九镇中的延绥镇,正是位于流贼的活动中心。

    由于前任巡抚胆小如鼠,一味避战,导致流贼的气焰十分嚣张,连破庆阳、崇信、华亭、彭阳、隆德等十余座县城,就差没攻陷延绥巡抚的驻地固原了。

    消息传到京师,朝廷震怒,将前任巡抚撤职查办,又将政绩不俗的洪承畴升任延绥巡抚,希望凭借他的能力挽回颓势。

    说起陕北流贼,不论是文官还是武将,多数人皆是无可奈何。这些人在官场混迹已久,官军的那两下子早已心知肚明。有不少人嘴上不好说,心中却是暗想:如今延绥这个局面,就是换了天王老子来也不行,这洪承畴也不过是又一个背黑锅的倒霉蛋而已。

    三边总督杨鹤却拈须微笑道:“本总督尚未到任之时,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何流贼不但屡剿不灭,而且还越剿越多呢?来到西安之后才弄明白:原来贼人均出于百姓之中,或者说百姓即是流贼!这几年陕西大灾频仍,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故此作乱;法无可赦,情有可原。若一味诛戮,陕西百姓何其之多,又岂能全部杀掉?因此本总督认为,对待陕西顽症,剿只能治标,抚才能治本!”

    因为杨鹤官居三边总督,是在座众人中官位最高者。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众官不管是否从内心里赞同杨鹤的看法,皆是一阵附和之声。

    杨鹤更加得意,继续侃侃而言道:“本总督已经上疏万岁,恳请朝廷拨银一百万两,用于安置流贼,化匪为民。若银两到位,不是本总督夸口,陕北局势三年之内必能平定!”

    众人又是一阵溜须拍马,杨鹤便趁机对朱由检笑道:“京师远在千里之外,奏章和旨意在路上往返一次都要月余,实是远水不解近渴。眼下不单是安抚流贼要用银子,即是赈济灾区百姓,也至少要花个几十万两。但朝廷迄今只拨了三万两,这如何能够使?因此还请秦王殿下慷慨解囊,暂借下官十万两银子。待流贼平定,陕西农课恢复正常,再从赋税中抽取,奉还殿下。”

    朱由检见杨鹤终于切入正题,心中掂量了一下,觉得十万两自己还出得起。若能花钱买个平安,让地方官员不阻挠自己的行动,这笔巨款还算花得值。

    不过他也不想让自己成为有求必应的提款机,便故作肉痛地皱眉道:“既然总督大人相请,本王敢不从命。不过十万两似嫌太多,本王先出八万两如何?”

    杨鹤倒没想到朱由检能如此痛快地答应。其实他想着能要出五万两就可以了,所谓十万两,只不过是给朱由检留出还价的空间而已。

    惊讶之余,杨鹤也是颇为感动。他倒不像其他官员那么贪,而是真想抚平陕西流贼。见银两有了着落,自是喜出望外,当即举杯道:“下官谨代表三秦父老,敬殿下这一杯!”

    众官也一齐举杯祝酒,这宴席才算是正式开始。

    大事已定,席上的气氛自然就热烈了起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官便开始轮流向朱由检敬酒。幸好这酒只是甜甜的发酵酒,度数不高,否则朱由检早让这帮人灌到桌子底下去了。

    除此之外,各官之间也互相敬酒,正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天干地干到处干。酒至半酣,不论是文官还是武将,便都渐渐原形毕露,要么大着舌头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要么放肆地大笑大闹,大讲荤段子。

    朱由检顿觉一阵厌恶,正想趁早撤退,恰巧洪承畴也要离席方便,二人便一起出了雅间。

    到茅厕嘘嘘已毕,洪承畴刚要搀着朱由检回去,朱由检却用凌厉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洪承畴,用颇为严肃的口气问道:“洪大人,方才杨总督所言,你以为如何?”

    洪承畴先是一愣,随即圆滑地笑道:“总督大人的高论,下官怎敢妄议。”

    “此间只有你我二人,但说无妨!”朱由检说到这里,却已是有些声色俱厉了。

    洪承畴见朱由检如此认真,倒也不敢随意搪塞了,忙肃容答道:“恕下官直言,杨总督大谬矣!流贼造反,固然有生活所迫的原因;可朝廷如今已是四处起火,哪有百万银子供陕西挥霍?没有钱粮,即使能暂时招抚,必又复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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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敲打洪承畴

    门外酒香四溢,门内臭气熏天。一扇薄薄的门板,便将里外隔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通天楼的茅厕之内,一场决定无数人生死、也事关大明帝国命运的简短对话,就在这种略显尴尬的环境中发生了。一扇门、一句话、甚至是脑海中转瞬即逝的一个念头,就可以影响世界、改变历史;所谓“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规律”,其实就是这么回事!

    “既然洪大人不赞同杨总督的见解,因何在席上不发一言?”朱由检咄咄*人地追问洪承畴。

    洪承畴尴尬地一笑道:“殿下,杨大人毕竟是总督,下官只是巡抚。若当众诘责,便是以下犯上,杨总督面上须不好看。散席之后,下官却要与杨总督单独密谈,到时再痛陈利害。不过请恕下官直言,杨总督书卷气太重,品格文章是极好的,但为人崖岸高峻,未必听得进下官的劝。”

    朱由检见洪承畴目光独到,不禁赞许地道:“先不说杨总督,就说依洪大人之见,对流贼该当如何呢?”

    “斩草除根,一个不留。”洪承畴面不改色,轻描淡写地吐出这几个字,就像谈论天气一样随便。

    朱由检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心想那流贼可不同于土匪,除了作战的骨干分子外,倒有一多半是妇女和孩子。这洪承畴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却将这些人全都推到了鬼门关的边上。若他真能执掌西北兵权,肯定是个杀人的魔王!看他一副温文儒雅的样子,原来果真是个不拿别人的生死当回事的人!

    念及此处,朱由检突然冷冷一笑道:“不知洪大人对建虏有何看法。”

    洪承畴闻言一愣,不知道朱由检为什么突然跳到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不过他也不敢怠慢,沉思片刻便道:“建虏与流贼均为我大明之心腹大患。但流贼易灭,建虏难除;官军在辽东与鞑子野战屡战屡败,因此愚见只以坚守城防为上,不可浪战。”

    稍停片刻,他又加重语气,缓缓说道:“前日大学士孙承宗构建关宁防线,还要前进至锦州筑城,下官也觉大为不妥。那锦州孤悬辽东,距山海关不下数百里,一旦被围,救是不救?若救,则不免要与建虏野战,全无半分胜算;若不救,建虏不用费一刀一枪,只需将锦州之兵活活困死即可。”

    朱由检听他说的都是实情,便不禁想起历史上的松山之战来。

    彼时贼酋皇太极已自立为帝,建国号为清,西联蒙古,东征朝鲜,正是意气风发之时。而明朝则是四处起火、八下冒烟,张献忠窜入四川,李自成大闹中原,官军一筹莫展,疲于应付。皇太极便抓住这一有利时机,倾满蒙汉八旗之兵,并力合围锦州。

    此时孙承宗已致仕,袁崇焕已被杀,满桂、赵率教等人皆已战死,锦州仅剩下一个祖大寿独撑危局。他当然不敢出城迎战,只得星夜派人向朝廷告急。

    而朝廷在内部一片糜烂的情况下,还是集结了仅有的十余万精锐兵力,由蓟辽总督洪承畴统率,自宁远出发去救锦州。

    洪承畴也称得上是老谋深算,他情知女真骑兵机动力远胜明军,若像前任杨镐那样分兵,无异于自寻死路。因此便将十余万大军紧紧聚拢在一起,步步为营,缓缓推进。每天只前进数里,便牢牢扎下营盘,谨防清军突袭;企图等待清军粮草耗尽,不战自乱之时,再发起决定性的攻击。

    应该说他这个思路也没什么问题,可惜明朝这时候已经是油尽灯枯,还指着这十余万人退敌之后,赶紧返回中原灭火。因此兵部尚书陈新甲不顾敌我实力对比,强令洪承畴火速进兵。

    洪承畴却没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勇气,只得仓促进兵松山;结果反被皇太极重重包围,断绝粮道。无奈之下,他只得分兵突围,结果一败涂地,十余万人几乎全军覆没,自己也被俘降清。明朝的最后一支能拿得出手的兵力,就这样彻底断送。

    洪承畴一完,锦州的祖大寿也没了指望,只得开城投降。至此明朝虽在辽东还有宁远孤城,却是大势已去,注定了灭亡的命运。

    此时朱由检见洪承畴现在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也不禁佩服他有先见之明。不过他紧接着又抛出一个更犀利的问题:“洪大人,若你率兵与建虏作战不利,又该当如何?”

    洪承畴自是不知朱由检为何追问自己,只得恭谨地答道:“承畴虽不才,也幼读诗书,稍知廉耻。若真有那一日,必当舍生取义,有死而已。”

    此时恰好有人推门进茅厕,门扇上的一小撮灰尘飘下来,落在洪承畴的衣衫上。洪承畴皱了皱眉,忙认真地掸去尘土。

    朱由检捕捉到了这个小细节,不禁冷言讥讽道:“看不出洪大人如此爱惜自己的衣服,临敌之时却不惜舍命!难得,难得!”

    洪承畴被他一语揭穿,立时臊得满面通红,嗫嚅着不知如何作答。

    朱由检也在一瞬间看穿了洪承畴,这家伙虽有才学,却是个极端利己主义者,在关键时刻是别指望他有什么节*的。但在明末庸庸碌碌的诸臣之中,洪承畴还算有战略眼光,能力也较为突出。若自己能对他合理利用,那么他对自己的大业还是有帮助的。

    想到此处,朱由检便转为和颜悦色,对洪承畴笑道:“如今民变迭起,本王看杨总督之策必惹祸乱,西北局面还要赖洪大人多多支持。万一秦王府被流贼攻击,还望洪大人能迅速出兵,保护本王。”

    洪承畴忙施大礼拜道:“承畴必不敢有负殿下所托!”

    “另外,你要去固原赴任,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也不必事事听命于杨总督。”朱由检怕洪承畴又重蹈历史的覆辙,便先给他打了一支预防针,“若有流贼肆虐,不妨按照洪大人的思路,痛下杀手。只是不许伤害妇孺,能做到么?”

    “谨遵殿下之命!”洪承畴答应得倒是挺痛快。但朱由检盯着他那城府颇深的眼睛,暗道此人可是一把双刃剑,自己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受其害!

第二百九十五章 夜宿大慈恩寺

    须臾席散,众官吃得酒足饭饱,也纷纷与朱由检告辞,下楼乘轿打道回府,真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只有洪承畴与左光先,因为要去固原赴任,便不再进西安城,而是直接上马离去。

    朱由检见左光先愁眉不展,情知他是为被降职而烦恼,便笑着勉励他道:“左将军,武将的功名与文官不同,都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地挣出来的。此次在洪巡抚手下,有的是建功立业的机会,当上总兵指日可待。”

    左光先忙感激地对朱由检拱手道:“末将谨记殿下教诲!不过末将只想为朝廷尽忠,至于加官进爵,是再也不敢想的。”

    朱由检一想也是,魏忠贤因为他哥哥左光斗的关系,既能降他一次,也必能寻借口再降他第二次,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要魏忠贤还当权一日,左光先就一辈子别想出头。

    念及此处,朱由检突然心中一动,暗想这左光先本身是一员骁将,又有左光斗这层关系,说不定也是一个自己可用之才。不如冒点风险,将他罗至自己帐下;以后万一局势有变,自己就可以凭空多出一支军队来!

    于是他便趁洪承畴不注意,悄悄地对左光先道:“令兄安好!”

    左光先先是一愣,突然明白了朱由检所言之意,立时大为激动,紧张得声音都颤抖起来,极力压低声音道:“殿…殿下,这…怎么会…”

    朱由检却微微一笑,故意卖个关子道:“详情容后再述,总之将军不必挂念!”

    左光先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里面必有蹊跷,且事关重大,一旦走漏消息,别说兄长左光斗仍旧活不了,就连自己也要跟着玩完了。于是他赶紧抱拳拱手,先是朗声笑道:“末将就此别过,往殿下善保贵体,来日再听您教诲!”

    这一嗓子只是给洪承畴等人听的,随即他又压低声音,急促地道:“兄长待末将如父,既蒙殿下搭救,大恩不言谢,末将今后一切均惟殿下马首是瞻!”

    暗中收服左光先,让朱由检感到十分得意。俗话说千金易得一将难求,仅冲这一点,他就觉得八万两银子没白掏。

    与二人话别之后,已是红日西垂,他便回到大慈恩寺中,打算与蕊儿一起返回秦王庄。

    蕊儿却正在大雄宝殿之中,虔诚地听方丈释永严**。朱由检虽听得好不耐烦,但一想自己从打定居秦王庄,一直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真正陪伴蕊儿的时间却是少之又少。既然今天好不容易一起出来,自是要遂了蕊儿的心愿,因此也只得枯坐等待。

    又过了半晌,法会方宣告结束,释永严却对众人双掌合十道:“各位施主,今日凡参与法会者,皆是大有机缘之人。敝寺自明日起,便要在这大雄宝殿的佛祖前设立供案,凡潜心向佛、有大布施者,敝寺为其专设牌位,早晚诵经之时格外祈祷,便是代各位施主礼佛了。一分敬诚一分感应,十分敬诚十分感应,还望各位施主不要错过机缘。”

    他话音刚落,这些信徒立即两眼放光,争先恐后地上前布施。少则数百两,多则二三千两,甚至还有人出手便是一万两,连眉头都不眨一下。把个释永严喜得连连高颂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蕊儿却是十分为难,用略带乞求的眼神看着朱由检。原来朱由检虽允她来礼佛,却只许她敬香,绝不许她布施。此时眼见别人都踊跃掏钱,蕊儿却连一钱银子也拿不出来,顿觉十分尴尬。

    朱由检却是冷笑一声,悄悄安慰蕊儿道:“佛不是曾经曰过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夫做的就是拯救天下黎民的大事,如今各方面都很缺银子,与其捐给寺庙,还不如让为夫直接用之于民呢!再说佛祖若真有灵性,岂会看谁捐的银子多就保佑谁?”

    蕊儿让朱由检说得哑口无言,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那方丈释永严却是耳力极佳,听到了朱由检的话,便走过来对二人笑道:“这位施主必是有大德行之人。所谓佛渡有缘人,确实不是谁出银子多谁就能见性明佛的。我看施主您相貌不俗,见识深远,不如在敝寺小住一晚,各处随喜。待夜深人静之时,与贫僧品茶论禅,岂非快事。”

    朱由检却压根就是个无神论者,不管是耶稣基督、真主安拉还是释迦牟尼,统统与他无缘。因此对释永严的邀请,便有些心不在焉。

    见他如此托大,可把旁边的信徒给气坏了。这些人心想自己出了这么多银子,也未能获得方丈的青睐;这小子一毛不拔,方丈还主动邀请,他却是哼哼哈哈,不置可否,真是亵渎神灵!

    释永严却并不气恼,转而对蕊儿双掌合十道:“尊夫人想是来求子的。您却不知若要求子,须得二更时分,独自在观音院向菩萨虔诚礼拜,那时菩萨才真的是有求必应。”

    蕊儿闻言大喜,便缠着朱由检道:“官人,既然方丈大师盛情相邀,咱们便在这里留宿一晚嘛!”

    朱由检拗不过她,又一想自己还带着燕凌等特勤处的人,有他们保护,自是万无一失。于是也只得对释永严笑道:“如此便叨扰了。”

    释永严便让职事僧领着几人,先到后面的精舍住下。

    过去朱由检一直不明白什么叫“精舍”,进来一看,才算明白。原来房中只有一张土炕,土炕上也只有一床薄薄的棉被,除此之外就再无别物。

    他不禁莞尔一笑道:“原来精舍就是精光之舍,这有点意思啊。”

    那职事僧却哈哈一笑道:“此乃佛门净地,这精舍乃是心灵修行之处,自不可布置奢华。定心在中,耳目聪明,四枝坚固,可以为精舍。却并非施主所言‘精光’之意。”

    朱由检老脸一红,刚要出言掩饰,却见那职事僧趁蕊儿不注意,偷眼向她胸脯瞟去,不期朱由检四目相交。

    那职事僧忙宣了声佛号道:“几位施主安顿之后,便可在寺中随喜,小僧却要告退了。”

    蕊儿忙对他还礼,并将职事僧送出精舍。朱由检却心中老大不自在,暗想俗话说和尚是色中饿鬼,自己携娇妻在此,今晚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第二百九十六章 寺中遇袭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一轮明月高悬于夜空之中,将大慈恩寺的重重庭院照得一片雪亮。蕊儿去观音堂礼佛,朱由检却是心事重重,难以入睡,便接受方丈释永严的邀请,与燕凌一起至大雄宝殿后的法堂品茶聊天。

    这法堂即是藏经阁,阁内放置着数排直通房顶的大架之上密密麻麻地排满了佛教典籍。朱由检好奇地抽出一册翻看,却是一部《大唐西域记》,不禁讶道:“这不是唐三藏的著作么?”

    释永严微微一笑道:“不错。这大慈恩寺始建于北魏,当时名为净觉寺。隋时重修,又改名为无漏寺,可惜毁于战火。唐贞观年间,太子李治为追念生母长孙皇后,又重建此寺,命名为大慈恩寺。

    “高僧玄奘自西域返回后,便将带回的三藏经书在此保存。因典籍珍贵,玄奘虑有水火之灾,便奏请皇帝修建大雁塔,用以收藏梵文经书原本。此处法堂陈列之经卷,皆是誊抄的复制品。”

    朱由检听他这一介绍,才明白了大慈恩寺和大雁塔的由来。不过他对佛经并不感冒,倒是对《西游记》里唐僧的原形玄奘和尚很感兴趣,将那本《大唐西域记》看得十分认真。

    释永严见状笑道:“《大唐西域记》之于《般若》、《涅槃》,恰如唐诗宋词之于四书五经。虽也精彩,到底不是正道。却不知施主为何对此书情有独钟。”

    朱由检却不以为然地道:“我与方丈所看不同。方丈看的是波若波罗密,我看的却是西域诸国的地理位置、风土人情。”

    “想那化外之地,看不看又有何用?”释永严不解地道。

    “不然。”朱由检侃侃而言道,“我国自诩天朝上国,却是闭关自守,对外界情况一无所知。就说西域,自汉时起便是我国疆域,如今却丢得一干二净。据说现在官军连嘉峪关都出不去,我看也是必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对敌人一无所知,又如何能战而胜之?”

    “想不到施主热衷于此。”释永严微微皱了皱眉头道,“请恕贫僧直言,开土扩疆,此乃朝廷之事。我看施主并非官场之人,又何必襙这份闲心。”

    “方丈错了。”朱由检肃容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今可说是国难当头,若仍是浑浑噩噩,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早晚有一天连念佛都念不安生。”

    这句话朱由检却是说得颇不客气。他本来就对僧人并无好感,今日见释永严借法会敛财,就更觉不耻。

    因此他才故意出言不逊,想看看这和尚到底有什么修为,能不能让自己几句话就激得发怒。到时候就可以反唇相讥:“和尚不是要戒嗔么?”

    可释永严却并未动怒,只是默默念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施主,此说却是闻所未闻。岂不闻元时张养浩有词云: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蹰,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帝王兴衰,无非是一家一姓之荣辱,又与天下百姓何干?”

    朱由检闻言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又犯了老毛病,将明末大思想家顾炎武的名言给整穿越了。想那顾炎武虽然也是这个时代的人,但应该年龄尚小,又没有经历亡国之痛,还总结不出这一句来。

    只是说到此处,他又觉得不吐不快,便正色道:“‘亡国’与‘亡天下’是两个概念。如果只是权贵争权夺势,以至改朝换代,这叫‘亡国’,对百姓的伤害还小。

    “可若像建虏、倭寇那样,意欲断我中华血脉、窃据我大好河山、奴役我亿万子民,那可是全天下之敌!若让他们得逞,岂不是‘亡天下’?所以亡国犹可,亡天下却是万万不能,只要是大明臣民,人人皆有守土杀敌之责!”

    释永严听罢陷入沉思,半晌无言。朱由检还道是话不投机,便从蒲团上起身道:“我明天还有很多事情,就不打扰方丈的清修了。”说着便要告辞。

    可就在此时,一直陪伴在朱由检旁边的燕凌,却将他猛地一推!朱由检猝不及防,登时摔了个四脚朝天,忍不住大怒道:“你干什么!”

    可他话刚出口,就看见自己刚才所立之处,盯着一支边缘锋利的钢镖!

    这支钢镖是穿透窗棂打进来的,力道奇大,深深地嵌入地上的青石砖中。此时窗子已破,在入水的月色下,这支镖正散发着冷森森的光芒,仿佛一条即将暴起伤人的毒蛇,幽幽地吐着信子!

    朱由检登时吓得冷汗直冒,半晌才反应过来,大喊一声道:“有刺客!”

    话音未落,法堂外的四面八方突然响起无数破空之声,随即数十支利箭就刺破门窗,一齐向朱由检发声之处袭来!

    变起仓促,朱由检根本来不及躲闪,只剩下闭眼等死。可身旁的燕凌却是出手如电,瞬间即拔剑在手。只听“叮叮当当”一阵激响,箭支被他尽数击落。其中有一支已经快要钉上朱由检的鼻子尖,才被一剑削落在地,真是险到了极点!

    可外面的人显然是不肯善罢甘休,顷刻间第二波箭雨又已射入。燕凌情知在此招架绝非善策,灵机一动,便单臂用力,将一架载满佛经的书架横在身前。

    “笃笃笃!”那波箭雨全钉在书架之上,直射得纸屑乱飞。趁着短暂的停歇,燕凌立即击落法堂内的灯盏,对朱由检悄声道:“不可出声!”

    朱由检吓得心脏怦怦狂跳,连大气也不敢出。

    只是稍停片刻,外面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嘶吼:“杀!”

    紧接着,无数条黑影从四面八方纷纷窜至,猛地撞破房门,闯了进来!为首者身材矮小,一身夜行衣靠,只露出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却是放出无比凌厉的寒光。

    而他的双手中擎着的,则是一柄长约三尺、刀身略弯、并不反射月光的东洋武士刀!

第二百九十七章 倭国刺客

    “轰隆!”

    朱由检被燕凌挟在肋下,腾空而起撞破房顶,堪堪避过了十余柄长剑的袭击。

    在这居高临下的一瞬间,他清晰地看到:至少有数十名黑衣人涌进大慈恩寺内,将自己刚才所在的法堂围了个水泄不通。只要二人坠下地面,必落个乱刃分尸的结果。

    好在燕凌身法出众,在一口气用尽,身体稍稍下坠之时,机敏地轻点残破的屋檐,不可思议地弹向正北,翻入另外一个院子,登时脱离了包围圈。

    双足甫一沾地,朱由检便焦急地道:“快去观音堂,王妃还在那里!”

    可整个大慈恩寺内如今已是一片大乱,那群黑衣人也不分良莠,逢人便杀见人变砍。而那些张口闭口四大皆空的僧人,此时也顾不得念佛了,均被杀得哭爹叫娘,连滚带爬。

    朱由检与燕凌只知道蕊儿去了观音堂,却不知道这观音堂具体的方位,又没法叫住个和尚仔细打听,只得将身形隐于院墙的阴影之内,向相对安静的后院摸索而去。

    没走几步,燕凌突然怒叱一声,挺剑向旁边的一扇窗户刺去。朱由检还在纳闷,那扇窗户中却同时有数柄长剑刺出来!

    “铮!”数剑在空中相交,发出刺耳的金属声。

    “师兄,是你么?”房中的人却惊喜地叫道。

    “蕊儿!”朱由检大喜过望道,“你怎么在这里?”

    蕊儿与解胜等几个特勤队员忙从房中闪出,紧张地对朱由检道:“王爷,大慈恩寺已被贼人团团包围,我们寡不敌众,不如先到西院的大雁塔躲避!”

    朱由检此时方寸已乱,燕凌却果断地道:“王妃之言甚是。行动!”

    众人便保护着朱由检,拐弯抹角地直奔西院而来。

    到得西院大门口,却是院门紧锁。此时后面喊杀声渐近,想是刺客又追了上来。燕凌心中起急,便背起朱由检,用尽全身之力纵身一跃,又在墙上蹬了几步,双手一攀,竟是攀上了丈许来高的院墙!

    院墙的另一侧,便是巍峨耸立的大雁塔了。白天在寺内随喜之时,朱由检也曾和蕊儿到过此处。听僧人介绍,这大雁塔始建于唐高宗年间,正是为存放玄奘自西天取回的经书而建。塔身七层,每层皆有四面,每面各有一个拱券门洞,可以凭栏远眺,将西安城的繁华街景尽收眼底。

    可此时众人却无心赏景,只想着快些躲入塔中隐藏,兴许贼人未必能发现。可来到塔下却傻了眼,原来底层的塔门紧闭,上面还挂了一把沉重的大石锁。

    以燕凌和蕊儿的功力,自可击毁塔门,破门而入。只是这样一来,也必会被刺客发现,失去隐藏的意义。众人正一筹莫展之时,那方丈释永严竟也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见众人在此,急急地道:“几位施主都在这里,真是太好了!贫僧有大雁塔的钥匙,咱们赶快入塔躲避!”

    朱由检大喜,忙与众人跟在释永严的身后,鱼贯进入塔内,又将厚重的大门牢牢关死。塔内此时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却没有一个人敢掌起烛火,生怕被外面的刺客发现。

    众人屏息静听一阵,只觉得外面的刺客似乎并未注意这里,仍是在主院中大开杀戒。

    朱由检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大脑急速地转动起来,心想这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伙贼人见人就杀,却并未翻检搜索功德箱里的银子,看来不是普通的劫匪。

    而寺庙的和尚与世无争,似乎也不可能有什么仇家。那么答案就很明确了:这帮刺客,又是冲着自己而来!

    心念电转之间,朱由检已经猜到,这大概又是出自魏忠贤的大手笔。这也不是自己第一次遭到暗杀了,但以前无论有多凶险,刺客总是速战速决,要么知难而退,要么全被杀死。

    而此次却不然,由于大慈恩寺不在西安城内,现在又是深夜,城中的官兵不可能知道此处之变,也就不会派兵来援。而这些刺客也极有耐心,将寺中的僧人屠戮殆尽后,又挨门挨户地搜索起来,看样子不把朱由检等人找出来,绝不罢休。

    不多时,刺客们便搜完主院,转至西院。那领头的刺客嘶哑着嗓子,用生硬的汉话命令道:“进塔搜!如果塔里地没有,就在塔顶地瞭望。总之掘地三尺,也要将那人挖出来,死啦死啦地干活!”

    朱由检心中猛地一凉,知道已无法蒙混过关,索性长身而起,高声骂道:“我去你大爷的!你他妈连舌头都捋不直,还得瑟个毬!你爷爷在此,有胆的就来送死!”

    众刺客立即将大雁塔团团包围,那为首的倭国武士狞笑一声道:“上!”

    立即有十余条黑影猛地撞破塔门,杀入一层。可他们刚从外面进来,一时无法适应塔内的黑暗。燕凌与蕊儿便抓住这个机会,奋力施展周家的绝学,对这些刺客痛下杀手。

    周家武功属于典型的江南派系,与北方的大开大合截然不同,专走小巧灵活路线,正好在空间狭小的塔内发挥得淋漓尽致。不过片刻之功,十余名刺客便被燕凌与蕊儿杀死一半,余者也人人带伤,却是死战不退。

    而朱由检与释永严则在解胜等人的保护下,奋力向塔顶攀登,以免受到伤害。

    可刚刚来到二层,那刺客头领却如同鬼魅一般从拱券中跳了进来,一言不发,对准朱由检便砍。

    几名特勤队员忙上前阻挡。可惜他们跟随燕凌时间尚短,武功不可能一蹴而就。平时对付一般的流氓和土匪还绰绰有余,真遇到武林高手就不行了。

    那刺客双手紧握东洋刀,一阵猛劈猛刺,几名队员便倒在血泊之中。朱由检眼见朝夕相处的战友顷刻之间就命丧敌手,气得胸膛都要炸开了,竟忘了自己根本不会武功,抡起无痕宝剑就向刺客冲了过去。

    那刺客真正的目标果然是朱由检。此时见他送上门来,阴险地一笑,便要轻取朱由检的性命。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彩虹般的身影倏地飞进塔中,叮叮当当地与那刺客连交十余剑,总算是救下了朱由检。

    “八嘎!”那刺客见煮熟的鸭子又飞了,不禁勃然大怒。

    来者却娇叱一声道:“真田剑正,你恶贯满盈,今天也该做个了断!”

第二百九十八章 血战大雁塔

    深邃的夜空下,已经矗立了数百年的大雁塔,仍是傲然挺拔。

    所谓五百年沧海桑田,自唐朝由盛转衰,关中地区就经历了无数烽火战乱,就连那雄伟的长安城墙都已不复存在。而这座大雁塔虽也饱经风雨,却依然静静地守护着玄奘和尚取回的三藏真经,几百年始终如一。

    只可惜,这些经书只能深锁于塔底的地宫,不但不能拯救万民,就连大慈恩寺的僧人也拯救不了。此时那些黑衣刺客越聚越多,足有一二百人;他们为了杀人灭口,竟将大慈恩寺的全部僧众屠戮殆尽,然后又将大雁塔里三层、外三层地重重包围,务要使塔内的朱由检插翅难飞!

    而在宝塔的二层,倭国武士真田剑正高擎着那柄通体乌黑的东洋刀,满脸银邪地与那名突然出现的不知名少女对峙着。

    他突然爆发出一阵夜枭般的狂笑道:“花姑娘!你可知本人手上这把刀名为‘村正’,是日本最好的刀,现在已经被禁,再也不出产了。刀刺入身体的时候,你只会觉得有些冰凉,却感觉不到疼痛,这就是锋利的村正!怎么样,想不想尝尝这种滋味?”

    那少女却冷然应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这把害人的妖刀已是血债累累,你用它杀了多少无辜的人!不过恐怕它再也没机会害人了,我要用它亲手砍下你的狗头,让后将它彻底砸烂!”

    喘着粗气的朱由检擎着无痕宝剑,莫名其妙地盯着这名少女。他虽觉得她的声音有些耳熟,但看面容,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只见她双颊圆润,两道蛾眉一双凤目,鼻子小巧高挺,嘴唇轮廓分明。而她那满头乌黑的长发则从中间向两侧分开,梳成一个高高的发髻,用一根金簪别于脑后。

    虽是如此清丽动人,可她那眼角眉梢中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杀气,手中长剑也遥指真田剑正,将他牢牢地锁定!

    真田剑正却是毫不在乎,肆无忌惮地笑道:“看来你认识我,这倒是很难得!只要你闪在一旁,让我取下对面那人的首级,我不但可以饶你不死,还可以给你很多珠宝,你们女人不就喜欢这些嘛!到时候我就把最大最美的两颗,坠到你的奶头上…”

    那少女陡然变色,身形一晃,便已欺至真田剑正的身前。朱由检只觉眼前一花,耳中听到“叮叮叮”一阵脆响,二人顷刻之间又交击了十余招!

    只是那少女虽然剑招凌厉,出手如电,真田剑正却也防守严谨,无机可乘。他又是双手持刀,在气力上自然沾了不少便宜。激斗数招过后,二人倏地分离,重又回到刚才的对峙状态。

    朱由检虽然不会武功,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高手对决他也经历了很多次了。但见二人之身法手段,竟似还在燕凌、林佑坤等人之上,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他突然猛地想起,“真田剑正”这个名字自己曾听林佑坤提起过,正是魏忠贤手下的四大高手之一,排名还在许显真之前!

    至此他已经彻底确认,这帮刺客百分之百是魏忠贤派来刺杀自己的。只是眼前这陌生少女却不知是何方神圣,看样子她与真田剑正武功不相上下,一时半刻恐难分出胜负。

    “叮叮当当,噗噗…啊!”一层的兵器交击声和惨呼声不断传来,才将朱由检从沉思中惊醒。他立即意识到,刺客可不止是真田剑正,还有上百名黑衣人正从外面冲进塔内,对蕊儿和燕凌发起疯狂的攻击!

    一想到妻子危在旦夕,朱由检也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了。至于自己会不会武功,是不是刺客的对手,他压根就没时间考虑。他只知道敌人要伤害蕊儿,而自己做为她的丈夫,自是要责无旁贷地保护她!

    他立即顺着木梯一溜小跑,提剑冲下一层。只见一层之内已是一片刀光剑影,二十余名黑衣人正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对蕊儿和燕凌展开围攻。而地上还躺着十来人,想是被燕凌和蕊儿刺倒的刺客。

    而蕊儿和燕凌武功虽高,却实在是寡不敌众,已经被众刺客迫入一个狭小的包围圈。二人只能背靠背拒敌,却是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一时间险象环生。

    “我襙你大爷!”朱由检此时已是血灌瞳仁,抡起无痕宝剑,冲着背对自己的黑衣人就下了手。按理说剑招以“刺”为主,刀招才是“砍”者居多。可朱由检哪还顾得了那许多,挥剑就是一通乱砍。

    由于黑衣人的精力全放在蕊儿与燕凌二人身上,塔内又是漆黑一片,这些人还真没注意有人又从二层下来。朱由检这通全无章法的乱砍,还真的砍中了几名刺客。

    那无痕宝剑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刺客的血肉之躯又如何能承受得了。一时间惨哼连连,凡中剑者无不缺胳膊少腿,颓然倒地,包围圈登时被撕开一个口子。

    燕凌是何等机敏,趁众刺客稍稍一愣、手下略缓之机,突然暴喝一声,如同平地刮起的旋风,旋入黑衣人阵中!

    这招“叠影陀螺”是周奎传给燕凌的绝学,他之前从未用过;在此紧急关头一经使出,立时杀了众刺客一个措手不及。刺客们只觉眼前一花,那燕凌似乎已经幻化为一团剑影,不断地向周围刺出凌厉的剑气,根本分不出哪块是人,哪块是兵器!

    “噗噗噗噗…啊!!!”只在一眨眼间,已有七八名刺客倒在血泊之中!

    朱由检见战局暂时扭转,刚兴奋地狂笑数声,却发现塔门处又涌进来十余名黑衣人,而塔外还不知道有多少刺客,顿感绝望!

    蕊儿却趁机杀出包围圈,冲到朱由检身边,猛地拉起他便向二层跑,边跑边喊道:“师兄,这里交给你啦!”

    燕凌长笑一声道:“放心!”同时手上却是一刻不停,又斩杀了一名刺客。

    到了二层,只见那少女仍在和真田剑正剧斗。朱由检忙道:“那少女是自己人,咱们上去帮忙!”

    蕊儿刚要挺剑上前,那老方丈释永严却从黑暗中站起身来,压低声音哆哆嗦嗦地道:“二位施主请随贫僧来,这里有一条秘道可以通到地宫,再从地宫中通到寺外!”

    “不行!”朱由检急道,“我不能走,还有燕大侠和那少女呢!还有战死的侍卫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蕊儿此时却是声色俱厉,不由分说地将朱由检一架,便跟着释永严猫腰钻进秘道之中!

第二百九十九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

    “轰隆隆!”秘道入口的巨石缓缓开启复又闭合,将刀光剑影的世界阻隔在外。那些怒喝声、兵器交击声和惨叫声,就好像魔术似的,瞬间就彻底消失,仿佛外面什么都没发生过。

    朱由检与蕊儿在释永严的带领下,顺着冰冷的石阶渐渐向下,终于进入了大雁塔下的地宫。此处比塔内更为黑暗,根本就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感觉到空气十分干燥,显然是尘封已久了。

    蕊儿忙打着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接着昏暗的火光,朱由检发现这里的空间倒是十分宽敞,地面有一多半被几十只上锁的大木箱占据,里面想必就是珍贵的三藏经文原本。

    但此刻朱由检可没心情考古,而是只想赶快出去。他便急急地问释永严:“方丈,出口在哪里?”

    释永严用手向前一指道:“那里便是了。”

    蕊儿却是眼尖,突然发现释永严手指的方向上,竟有一人静静地面壁而坐!

    这下可把蕊儿给吓坏了,她尖叫一声就扑到了朱由检的怀里。原来她虽是武功高强,可从小就害怕那些虚无缥缈的鬼魂妖怪。此时在地宫中突然看见个黑影,便以为是来自地底的恶鬼。

    朱由检刚开始时也吓了一跳,随即镇定下来笑道:“这世上根本没有鬼,那应该是个人,只是不知是死是活。蕊儿你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

    说着他就缓缓地向那个黑影接近,待到只有几步远时,便猛地将无痕宝剑架在那人的脖子上,断喝一声道:“哪里来的鸟人,在此装神弄鬼!”

    可那人却是一动不动,只是发出奇怪的“呜呜”声。朱由检凑近一看,原来他是被反手捆绑,口中又堵了破布,故此说不出话来。

    朱由检这才放下心来,将那人口中的破布拽出,放缓语气问道:“你是何人?因何在此…咦?!”

    他突然惊恐地发现,这人竟然是方丈释永严!

    这下朱由检可吃惊非小,登时就吓得冒出冷汗来。心想这老和尚明明在自己背后,怎么突然瞬移到这里来了?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鬼?

    释永严却是满面惊慌,连声叫道:“施主救命!”

    朱由检听他的嗓音却与之前稍有不同,立刻恍然大悟:原来这和尚和释永严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从没听说过大慈恩寺的方丈还是孪生的,难道…

    他刚刚心生警兆,却听身后传来一阵大笑:“哈哈哈哈!秦王殿下,还不束手就擒么?”

    “啊!”朱由检猛地转回身去,却发现那个释永严已经紧紧扼住了蕊儿的喉咙!蕊儿的武功高强,朱由检是知道的,但此刻她却被释永严牢牢锁住,动弹不得!只要他再稍稍用力,蕊儿便香消玉殒了!

    “我襙你妈!”朱由检暴怒地吼道,“原来你是个贼和尚!快把她放了,不然我…”

    “殿下勿要口出污言秽语,我若不放王妃,你能怎地?”那人得意洋洋地笑道,却是不再自称“贫僧”了。

    朱由检立时明白过来,咬牙切齿地骂道:“原来你是个冒牌货,先将方丈囚禁在此,又扮做他的容貌为非作歹!你到底想怎样?有种冲着我来,对一个女子下手,算什么英雄好汉!”

    “殿下果然聪颖。”那人嘿嘿一笑道,“我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但是以你们二人的身手,我要杀你们易如反掌,所以你也别指望逃脱。还记得方才你我二人在法堂谈禅之时,说的那些话么?”

    “记得,怎么了?”朱由检怒气冲冲地道。

    “听殿下那番豪言壮语,似是以拯救天下为己任,恐怕你还想做皇帝吧?”那人不怀好意地笑道,“可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要是连自己的女人都救不了,又凭什么拯救苍生呢?”

    朱由检被他噎得张口结舌,尽管胸膛气得剧烈起伏,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人见状笑道:“也罢,我就给你个机会。你手中不是有柄剑么,你现在就用它自裁!如果你死了,我就放了你的女人;否则,嘿嘿!”

    说着他便手上用力。蕊儿顿觉呼吸受阻,脸涨得通红,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是急得对朱由检连连摇头,那意思是:别管我,快逃!

    朱由检却是纹丝不动,暗想现在自己已经是人家砧板上的肉了,连蕊儿都难逃他的毒手,自己又能跑到哪去?就算有路可逃,又岂能丢下蕊儿不管,让她葬身于此?

    想到此处,朱由检便缓缓地道:“好!我可以自杀,但是你必须放了她!”

    蕊儿闻言,眼中已经满是泪水。情急之下,她竟欲咬舌自尽,避免成为朱由检的负担。但那人却立即察觉,手上稍稍用力,蕊儿便连咬舌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襙你妈!!!”朱由检的眼眶都要瞪裂了,如同野兽一般地咆哮道,“你他妈再敢伤害蕊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刚才不是还说这世上没有鬼么?”那人却是满不在乎地道,“行啦,别浪费时间了,你到底自裁不自裁?嘿嘿,别看你平时高谈阔论,慷慨激昂,原来也是个贪生怕死的脓包!”

    朱由检闻言不再叱骂,却将无痕宝剑猛地横于项前。

    那人见了冷笑一声,故意将手劲稍小了些。蕊儿顿觉呼吸通畅,立即哭喊道:“王爷不可!他是骗你的,你若真的自杀了,他还是要杀蕊儿!再说王爷身负天下苍生,岂可为蕊儿如此?若王爷有个三长两短,蕊儿又岂能独活!”

    “蕊儿,你听我说!”朱由检双目含泪,却是斩钉截铁地道:“天行有常,邪不胜正,我泱泱中华数千年文明,岂能被这些宵小之辈破坏。我死之后,望你和玉怜将孩子带大,让他继承我的遗志,外御敌侮,内除奸邪。总之但有一口气在,不得让任何人践踏中华大好河山!”

    “王爷!!!”蕊儿听朱由检说得决绝,已知他下定决心自裁,忍不住悲鸣出声!

    朱由检却微微一笑道:“蕊儿不必难过。还是你教我读的《史记》,那里面不是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么?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说着他手腕一翻,无痕宝剑便向颈中斩落!

第三百章 神秘宗师

    “当啷啷!”

    就在剑锋快要触及朱由检的肌肤之时,那冒牌的释永严突然用手指弹出一颗小石子,准确地砸在剑上。朱由检只觉手腕巨震,再也把持不住,无痕宝剑登时脱手,自己也被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再看那冒牌的释永严,却是缓缓松开扼住蕊儿的手,放蕊儿回到朱由检身边。

    “王爷!您没事吧?”蕊儿已是泪如泉涌,慌慌张张地检查朱由检的脖子,生怕刚才他被利剑伤到。

    朱由检忙挣扎着站起身来,恶狠狠地道:“你他妈有病是吧?到底想干嘛?”

    那人却微微一笑道:“殿下,方才我只是故意试探与你,并不是真的想要你的命。我还可以告诉你,此次前来杀你的刺客,就是东厂督公魏忠贤派出来的。包括那方丈释永严,也早被魏忠贤买通,故意设局陷害殿下。”

    说着他便抬手又是一颗石子弹出,恰好命中释永严的光头。只听“啪”的一声,那老和尚登时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朱由检见他出手如此狠辣,心中也是一悚,却兀自嘴硬道:“你又是哪根葱?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殿下不必知道我是谁。”那人神秘地道,“其实我确是受人之托来取你性命,不过现在我又改变了主意。只是那人对我有大恩,他若还要杀你,我仍会来找你的麻烦。那时你却要小心在意,因为我不会再次手下留情。”

    “我不管你他妈是谁,伤害蕊儿就不行!”朱由检恨恨地骂道。

    那人却不理会,转而对蕊儿道:“护好殿下的耳朵,我助你们脱困。”

    蕊儿刚才连半招都没使出来便被此人擒住,自是知道此人武功极高,已是宗师级别的人物。见他如此说,忙将朱由检护在怀中。

    那人便吐气扬声,猛地拔地而起,一掌击在天花板上。

    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厚达数寸的条石居然被他一掌击得粉碎!而条石上方数尺即是地面,受此巨震,这一处的地面也塌陷了一大片,登时露出上方的天空。

    那人便纵身而上,跳出地宫。

    地宫外面恰好是大雁塔的塔门附近,数十名刺客正要继续往塔里冲。见地下突然冒出个人来,众人皆是一阵惊慌。

    但他们都是东厂的好手,也算见多识广。只愣了一小会儿,他们便反应过来,呼啦一下将那人团团围住。为首者上前怒骂道:“你这家伙是人是鬼?活得不耐烦了么?”

    那人却负手而立,好整以暇地望着宁静的天空,竟是若无其事地观赏起星星来!

    刺客头领勃然大怒,抡刀便剁,口中还同时骂道:“我送你见你祖宗…”周围的刺客也各举刀剑一齐袭来,欲将此人乱刃分尸。

    那人却是不慌不忙,见众人涌来,深吸一口气,突然张口大喝道:“宗!”

    这一声真如晴天霹雳,声震原野,连大慈恩寺院落中种植的一人来粗的槐树,也被震得不住颤抖,树叶簌簌地落了一地!

    他周围那群刺客,却如同木雕泥塑般定在当场。过了良久,才纷纷七窍流血,暴毙身亡!

    而身处地宫之内的朱由检也不好过,尽管蕊儿已经护住他的耳朵,这一声如同巨雷般炸响在头顶的怒吼,仍把朱由检震得五内翻腾,忍不住大嘴一咧,哇地喷出一口鲜血,险些昏迷过去。

    一旁的蕊儿已有心理准备,早就运功抵御。饶是如此,她也被震得脸色苍白。见朱由检吐血,蕊儿吓得花容失色,连声惊叫道:“王爷!王爷!”

    朱由检吐出口中的残血,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这贼秃驴,嗓门确实不小!我没事,咱们快上去帮助燕大侠,还有那名少女!”

    说归说,朱由检已被这一吼之力震伤,此时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蕊儿忙将他背在身上,纵身一跃,踏上地面。

    只见大雁塔外一片修罗地狱般的景象,数十名刺客横七竖八地卧倒于地,个个七窍喷红,无一幸免。那施吼者却已不知去向。

    朱由检正在发愣,只听扑通一声,一个身影从二层坠落于地。他定睛一看,原来正是那倭国刺客真田剑正。他的嘴角渗出血丝,脸色却白得吓人,显然也受伤不轻。

    紧接着,两道身影也摇摇晃晃地追出大雁塔,却是燕凌与那名少女。二人也受了点伤,但比真田剑正的状况还是好一些。稍稍停下喘息片刻,二人便再次挺剑前行,欲将真田剑正置于死地。

    那真田剑正却是阴险地一笑,突然从怀中摸出一物,口中念念有词道:“卡兹玛瓦弩济姿!”随即将那东西往地上一掷。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硝烟顿起。朱由检还以为他甩出了手榴弹,忙用尽全身之力将蕊儿扑倒。过了半晌,见似乎没什么动静,这才挣扎着抬头观看,那真田剑正却已是杳然遁走!

    那少女追至方才真田剑正站立处,向四周细细搜寻了一番,却是一无所获,不禁恨恨地嘟囔道:“该死!又让他跑了!”

    朱由检这才放下心来,先是冲进大雁塔内,寻找方才被真田剑正劈倒的特勤队员。

    这一看他又是滴下泪来,原来四名特勤队员,有三人被当场杀死,只有解胜命大,这一刀并未劈中要害,只是刺伤了软肋。

    尽管如此,解胜毕竟失血过多,此时早已昏迷不醒。朱由检忙让燕凌给他简单地敷了些金创药,又将他背在身上。

    这时朱由检才想起那名少女。不论对方是什么身份,毕竟刚才救了自己一命,这救命之恩必须要谢。于是他便来到那少女面前,深施一礼道:“恩公在上,请受在下一拜!不知恩公尊姓大名,可否见赐?”

    那少女盯着朱由检望了一阵,却是一言不发,转身离去。蕊儿刚想挽留,朱由检却道:“人家不肯表明身份,自是有难言的苦衷,不可强人所难。这里绝非久留之地,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

    蕊儿和燕凌应了一声,刚要保护朱由检离开,突然周围又杀声四起!

第三百零一章 绝处逢生

    “殿下勿忧!敌人虽约有七八百,但看上去只是普通土匪。”燕凌如同敏捷的燕子一般从大雁塔顶层掠下,匆匆对朱由检道,“请您和王妃娘娘进塔躲避,小人把守塔门!”

    话音刚落,敌人已如潮水般杀至。燕凌如同一尊战神般昂然屹立在塔门处,断喝一声道:“无胆匪类,还不过来送死!”

    这些匪徒人数虽众,从武艺上可比第一批东厂番子差远了。他们本是真田剑正安排的预备队,万一朱由检等人侥幸突破包围圈,再由他们负责围捕。

    万没想到第一波数十名番子,除被燕凌和蕊儿杀伤一部分外,其余竟被那神秘人一声雷吼,尽数震死。真田剑正本人也受了重伤,只得将这队乌合之众也派了过来。

    此时眼见地上横七竖八全是死尸,这些匪徒胆气先矮了一多半。但匪首见对方只有一人,暗忖己方就是再不济,也有七百多人,一人吐口唾沫,都差不多能把对手淹死了。因此把刀一挥,便率众冲了上来。

    燕凌见了微微冷笑,便缩入门洞之中。那塔门十分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外面的匪徒虽多,却也只能鱼贯上前,后面的则只能干瞪眼。

    燕凌也不客气,上来一个捅一个,顷刻之间便刺倒十余名匪徒。余者无不大骇,虽然仍将大雁塔重重包围,一时却无人再敢上前。

    那匪首见强攻不成,眼珠一转道:“来呀,给我投火把,将大雁塔烧了!”

    众匪轰然应诺,便将手中的火把向大雁塔抛来。这座大雁塔虽是砖石结构,但塔内的楼板和楼梯却均为木制。现在正是春末夏初、天气干燥之时,从塔门和拱券处投进的火把一碰到木板,立即将其引燃。屹立了数百年的大雁塔,登时被熊熊火光和呛人的浓烟吞没!

    蕊儿和燕凌虽武艺高强,但俗话说水火无情,就是本领再高,毕竟是血肉之躯。蕊儿只得拉着朱由检拼命向更高处逃去,而燕凌虽继续坚守在塔门处,却也被浓烟呛得大声咳嗽,难以睁眼。

    眼看三人就要命丧大雁塔,猛听匪徒身后又是一片喊杀声传来!

    朱由检此时只得把眼一闭,心想这回算是彻底完活了。身旁的蕊儿却激动地将他拉到拱券洞口,惊喜地叫道:“王爷你看,这次来的是救兵!”

    朱由检精神一振,忙探出头去观看。只见浓重的夜色之中,突然杀出十余骑身披重甲的精骑,箭一般地冲入匪徒阵中。

    这些匪徒无非是啸聚山林的强盗,平日里打家劫舍、或是对付普通的衙役还行,真遇到了正规的骑兵,别说对战,一看见对方那一往无前、不可阻挡的气势,就已经吓得尿裤子了。

    不过片刻,这十余名骑兵已经将土匪的包围圈搅了个乱七八糟。土匪死伤者不计其数,其中真正被对方的兵器伤到的只是少数,大部分倒是被马匹撞倒,甚至是被自己人推倒,然后被踩成一堆肉泥。

    若换在平时,遭到如此沉重打击,匪徒早就一哄而散了。可此次那匪首被真田剑正许以千两黄金,自是不肯轻易放弃。他拼命指挥匪徒继续堵住大雁塔的塔门,不让里面的人冲出来。心想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塔内之人必被活活烧死。为了千两黄金,就死再多死几百手下也没关系,反正自己又不会少一根汗毛。

    可这次他真的是打错了算盘。十余骑精骑刚杀出匪阵,后面又传来一阵整齐的步伐声。这家伙抬头一看,只见又有三十余人杀了上来。

    见不是骑兵,匪徒们的胆子稍稍壮了些,大呼小叫地冲了上去。心想己方有几百人,对付这三十多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这三十多人却分为三支小队,冲在最前的长牌手和藤牌手将大盾一横,拦住匪徒们的去路。

    匪徒们哪知对方的厉害,想当然地就从大盾的两边绕过去。可刚到与盾平齐之处,却冷不防被早已恭候的大毛竹竿子扎了个透心凉!

    其余土匪尽皆骇异,还想从更远的地方绕。可那大毛竹竿子长约丈许,抡起来一扫一大片,将这支小队的正面封了个严严实实。

    匪徒们正无计可施,突然对方大盾一分,四名长枪手端着长枪猛冲出来,对着正前方就是一顿乱刺。在刺倒十余人后,大盾复架起,又恢复了刚才的阵势。

    “我贼他妈!”匪首见众土匪被吓得纷纷后退,心中焦躁,便仗着有些武艺,亲自挥刀冲了上来。可他面对那长牌和藤牌也是一筹莫展,有劲使不上,还得防备突然从缝隙中刺出来的长枪,不禁气得哇哇暴叫!

    可他刚叫唤了两声,只听“砰”的一声枪响,他身旁的一名土匪被鸟铳一枪爆头,脑浆迸裂而死。这下匪首可不敢恋战了,忙向后疾退,仍想去封堵塔门。

    只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多走两步了。只听几十步外传来一声骏马的长嘶,紧接着一团银色的旋风就欺至他的身后。

    这家伙情知不妙,连头也不敢回,撒开四足狂奔起来。可没跑两步,只听身后娇叱一声:“着!”

    匪首立即双脚离地,飞于半空之中。他还觉得有些纳闷,过了片刻才觉得胸口巨痛。低头一看,原来自己已被一杆银枪扎了个对穿,高高地挑于空中!

    “去!”银枪的主人双臂用力,将匪首庞大的身躯向大雁塔甩了过去。那家伙眼睁睁地望着塔身越来越近,绝望地惨呼一声:“啊!!!”

    “啪嚓!”他的脑袋重重地撞在大雁塔拐角之处,恰如以卵击石,全身骨骼尽碎,化为一团脏兮兮的血肉。

    众土匪见头领已死,尽皆胆寒。他们可不知道什么千两黄金,哪还有心恋战,发一声喊,便想落荒而逃。

    可那员银枪白马的将官却厉叱一声道:“不可走脱了一个,杀敌!”

    “杀敌!杀敌!杀敌!!!”后面的几十名骑兵和步兵,立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怒吼。十余名骑兵远远地迂回到匪徒的退路上,三十多名步兵却将阵门大开,变为追击时常用的“三才阵”,大步流星地向匪徒追去。

    “是鸳鸯阵!”朱由检大喜过望,却早已泪流满面!

    “殿下安在?”那名银枪将官却顾不得追击,围着火光冲天的大雁塔焦急地呼叫。

    “是美凤么?我在这里!”朱由检此时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直接就从二层的拱券处跳了下去!

第三百零二章 重逢美凤

    就在朱由检即将与坚硬的地面亲密接触之际,戚美凤从马上腾空而起,轻舒玉臂,将他牢牢地搂在怀中,轻盈地落在地上。

    “美凤!”

    “殿下!”

    二人紧紧相拥,抱头痛哭!这泪水中既有重逢的喜悦,又有对芳魂已逝的李崇瑶的深深哀思!

    直到蕊儿和燕凌也冲出大雁塔,戚美凤才感到一丝羞怯,忙从朱由检怀中挣脱,跪伏于地大礼参拜道:“殿下、王妃娘娘在上,草民戚美凤救驾来迟,请殿下重重责罚!”

    蕊儿忙将她搀起来微笑道:“早就听王爷提起过戚将军,今日得见,戚将军果然英姿飒爽,难怪王爷倾心!这次又蒙将军搭救,你是王爷和蕊儿的救命恩人,王爷感谢还来不及,又怎会责罚?只是将军为何自称‘草民’?”

    戚美凤听蕊儿说出“倾心”等语,不由得脸上发烧,螓首轻声答道:“草民已经辞去官职了。”

    “却是为何?”朱由检讶道,“你的军职不是世袭的么?一旦辞官,戚家不就无法继续承袭官职了么?”

    “这倒不会。”戚美凤微笑道,“官职已由草民的弟弟戚华龙承袭了。”

    “可是你弟弟今年只有十一岁吧?”朱由检还为她打抱不平道,“难道这是戚老爷子的意思?老爷子糊涂啊,你是你,你弟弟是你弟弟;就算你是女子,也不能为家族做这么大的牺牲啊!”

    戚美凤忙解释道:“殿下,不是这样的。这并非是家父的意思,而是美凤自己做出的决定。因为…”

    “因为什么!”朱由检急吼吼地道。

    “因为授了官职,就须尽忠职守,不能轻离驻地!”戚美凤终于鼓足勇气道,“草民听说陕西民变频频,实在担心殿下的安危。故此才…”

    朱由检还在发愣,蕊儿却感动地握住戚美凤的手道:“美凤姐,我可以这样称呼你么?没想到你为了保护王爷,竟然放弃了自己的官职!你放心,王爷和我都不会辜负你这番心意的!”

    戚美凤慌得又要下跪,却被蕊儿牢牢地扶住。她只得轻抚着滚烫的双颊道:“草民…草民只是年龄痴长几岁,岂能当得起王妃娘娘如此称呼…”

    朱由检此时也反应了过来。他真想不到戚美凤居然宁肯辞官也要追随自己,心中又岂无感应。

    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好有过多的表示,只得避重就轻地笑道:“大家今后天天都要见面,就别总是‘草民’、‘草民’的了。不如就叫你美凤,好么?对了,你怎么这么凑巧,正好赶来救了大家一命呢?”

    戚美凤这才讲述前情。原来之前她虽人在登州,对朱由检的思念却是与日俱增,甚至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尤其是与朝鲜商人韩真取得联系、又收到朱由检的亲笔信后,戚美凤的心里就长了草,在登州一天也熬不下去了。

    恰好韩真执行朱由检的计划,从海路将几十船大米运至登州,正要向西安转运,却苦于路上不太平,迟迟不敢启程。

    戚美凤便借着这个机会,向朝廷上了辞官的奏章。当然这不过是个形式,她还得向登莱指挥使、也是戚家家主的父亲戚显宗表明去意。

    戚显宗却是勃然大怒,坚决不肯放戚美凤走。不但如此,他还抓紧为戚美凤提亲,打算招个上门女婿,由戚美凤继承家主之位。日后戚美凤生下男丁,便是下一代家主。

    戚美凤自是坚决不从,一日趁着戚显宗视察海防,便与韩真一起偷着上了路。而且不光是她,还有包括百户石彪在内的五十名戚家军,也坚决要追随朱由检,也一齐抛弃了军籍,随戚美凤西行而来。

    蕊儿听罢不禁赞叹道:“美凤姐真有勇气,这么做倒似是私奔了!王爷,美凤姐为了你已经抛弃一切,你可不能辜负人家!”

    戚美凤登时羞得无地自容,朱由检也老大不自在,只得岔开话题道:“这么说你是押运着粮食来的,却不知有多少?”

    戚美凤忙答道:“这批大米共有三十万石,按照殿下的吩咐,大部分寄存在登州的戚家军仓库中。美凤这次押运来的有五万石,现在粮车就停在不远的镇子里。”

    “三十万石!”朱由检兴奋地一蹦三尺高,放声大笑道,“太好了,我正为粮食的事发愁呢!美凤,赶快传令下去,别追那些匪徒了,那些人都是小喽罗,就是全抓住杀了也没什么用。赶快护好那批粮食,咱们天一亮马上进西安城,我有大用处!咦,对了,怎么不见韩真?另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遇袭呢?”

    戚美凤闻言暧昧地一笑道:“殿下,美凤给您的信,想必您已经看到了吧?那韩真其实是一名女子!”

    “这个我真没看出来!”朱由检尴尬地笑道,“他从容貌到声音,都是个年轻的公子…”

    “殿下是男人,自然不像美凤这么细心。”戚美凤说到“男人”二字时,芳心却猛地狂跳起来,只得红着脸继续道,“美凤开始也怀疑她别有企图,将她当面戳破。后来听她解释,原来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故此才同她一起前来。”

    “什么苦衷?”朱由检莫名其妙地问道。

    “这个嘛,殿下以后还是当面问她吧!”戚美凤笑道,“她如今却没和美凤在一起。几天之前,她说要先赶到西安料理商务,便先行一步,如今应该在西安城中吧!至于今晚,我们一行本来已经在镇子的客栈中睡下,刚才却突然有个人高诵一声佛号,将大家全吵醒了。那人留下一张字条,说殿下在大慈恩寺遇险。美凤见了字条心急如焚,这才率众赶来。”

    朱由检听罢愣了半晌,只觉脑海中如同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这错综复杂的关系。那韩真到底是谁,为什么女扮男装,又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苦衷?而那个冒牌的方丈释永严,又是何方神圣,为何假意要杀自己,却又频频施救?

    他想了半天仍是一头雾水,只得暂时将这些疑问抛于脑后,朗声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们赶紧清理现场,准备进城!”

第三百零三章 低价售米

    仅仅一夜之间,大慈恩寺这座千年古刹就改换了容颜。平时缭绕在上空的香气,也被刺鼻的血腥味所取代!

    经过一夜仔细的清点,计有黑衣刺客六十一人、匪徒二百五十五人被杀死,而大慈恩寺的僧人自方丈释永严以下,全寺一百零三人无一幸免!

    而朱由检的三名特勤队员也被真田剑正杀死,解胜身负重伤,性命危在旦夕。蕊儿和燕凌也受了几处刀伤,就连朱由检也多处擦伤,打斗时浑然不知,此时才觉出火辣辣地疼。

    倒是戚美凤和她的五十名戚家军无一伤亡。他们首先扑灭了大雁塔内的大火,这座千年古塔才避免了被付之一炬的命运。

    “殿下,要不要马上报官?”戚美凤问道。

    朱由检沉思片刻,摇摇头道:“不能报官。这摆明了是魏忠贤做的,一旦报官,就等于是和阉贼彻底摊牌了。现在我还没有扳倒他的实力,搞不好还会被他倒打一耙,说这些都是我自己搞出来陷害他的。再说这些匪徒都是被戚家军杀死的,你们现在已经不是官军,官府追查下来,少不得会有些麻烦。”

    “可是这里死了这么多人…”燕凌也皱眉道。

    朱由检沉声道:“刺客和匪徒管他们干嘛?至于死难的僧人,也只好委屈他们一会儿,等到天亮,自会有人发现,到时候再让官府处置吧。如今我们抓紧时间赶到镇子去,天一亮就运粮进城!”

    戚家军闻令即行,只收敛了三位特勤队员的遗体,抬起解胜,便趁着夜色匆匆返回镇子。朱由检忙请了个郎中给解胜诊治,好在他只是失血过多,并未伤到要害。凭借他健硕的身体,只要假以时日,还是可以康复如初的。

    天刚麻麻亮,戚家军就护送着黄海商帮的大批骡马车进了西安城。当李鹤年和李自诚看到这一车车满载的大米时,均被惊得目瞪口呆,不知道朱由检从哪里搞来这么多粮食。

    三人简单商议几句之后,李鹤年立即传达朱由检的命令:陕西商帮的所有商铺立即停止原有营业,全部改为黄海、陕西两商帮联名的临时米店,以三两银子一石的价格销售大米!

    这消息不胫而走,不出半个时辰便传遍了整个西安城。要知道现在大米的市价是九两一石,这个新价格却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

    不但老百姓有些不相信,就连陕西商帮的伙计们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西安城连日米价暴涨,外地的供货商也纷纷抬高价格,前些日陕西商帮大米的进货价都已经攀升到六两一石了。可帮主却让卖三两一石,这不是摆明了白扔银子么?

    他们哪里知道,大米的价格虽在中国连续上涨,可在朝鲜和琉球等稻米产地,却仍是十分低廉。韩真这次奉朱由检之命集中收购大米,平均成本大概也就不到一两银子一石。就算加上运输成本以及沿途的损耗,二两银子也顶天了。朱由检卖三两一石,那还至少有一半的利润呢。

    当然老百姓怀疑归怀疑,眼见的便宜却是谁也不想错过。十余家临时米店外立刻排起了长龙,许多人都将家中仅余的碎银子和铜板拿了出来,准备趁便宜多买些米。万一日后米价又涨了,好歹也能应付几天。

    而黄海商帮的伙计们却按照朱由检的布置,在店门口大声吆喝道:“各位父老!这段时间西安城内几大商帮哄抬米价,大家是有目共睹的。我们黄海、陕西两商帮,不忍心看到大伙儿因为买不起粮而受饿,特推出平价大米!不管你有钱没钱,只要来到我们的米店,肯定不会让你全家老小饿死!”

    众人立时爆发出一阵欢呼,便要冲进店中抢购大米。伙计却继续吆喝道:“各位且慢!想吃平价大米不难,但必须遵守我们两商帮的规矩!不管是谁,只要来店里买米,必须进行登记,每人每天限买一次,每次限买米二斤,够你全家吃一天就行。明天没米,明天再来买!”

    众人听了纷纷嚷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又不是没银子,谁愿意一趟一趟往这跑,一次买回去多省事啊!”

    那伙计却不慌不忙地道:“各位稍安勿躁,听小人把话说完!你们可知这次米价为什么暴涨,是市场上没米么?不是,那三大商帮的仓库里有的是米,可他们却故意囤着不卖!但是咱们一天不吃饭也不行啊,所以米价才让他们控制着,翻着番地往上涨!”

    “没错!”人群中登时传来一片怒骂,“这些缺德的商人,良心都让狗吃了!”

    “大伙儿想想,他们卖九两一石,我们卖三两一石,他们的米还能不能卖出去?”那伙计巧妙地诱导着人群。

    “他们还卖个毬!”很多老百姓怒骂道,“别说九两,现在他们就是卖九钱,我们也不买了!”

    “对啊!”伙计呵呵笑道,“他们的米卖不出去了,大伙儿想想他们着急不着急?”

    “着急啊?活该!我们都急了好几个月了,这会子也该他们急一阵了!”不知是谁戏谑地来了这么一句,人群登时哄堂大笑。

    伙计也跟着笑道:“他们这些人啊,可是阴损毒辣得很,有的是坏水。他们卖不出去,一定会想尽办法,让我们也卖不了!”

    “怎么着,他们还想派人来捣乱么?”老百姓们怒道,“要是敢来,大伙儿一起揍死他们个龟孙子!”

    “他们不会那么笨!”伙计笑道,“很简单,他们也派人来买米!把我们的米三两一石买走了,到他那里仍是卖九两!大伙儿说,要是这样,我们该怎么办?”

    “不卖给他!”老百姓纷纷怒吼道。

    “但是他们也许会雇人来买呢?”伙计徐徐地道,“所以我们两商帮的帮主才定下这个规矩,防止有人借机囤米。这也全是为了大家好,咱们能不能理解?”

    “能!”老百姓至此才明白过来,立时欢声雷动道,“只要能吃饱肚子,什么规矩我们都能答应!”

第三百零四章 以暴制暴

    整整一天,西安全城的十余家临时米店前都排起了长龙,购买平价米的穷苦百姓无不满怀希冀地随着人流缓缓前移。只是这队伍移动的速度实在太慢,因为登记人名和按下指纹的工作十分繁琐。

    李鹤年见了不禁皱眉道:“若天天均是如此,恐怕不惟那三大商帮,就是官府都要出面干涉了。”

    朱由检却胸有成竹地笑道:“不会的。第一天肯定最慢,后面程序熟了,就会越来越快。所谓欲速则不达,这几十万石粮食得来不易,咱们还得靠它解决西安百姓的吃饭问题,并且狠狠打击那些哄抬物价的奸商,因此一点儿也不能浪费。”

    正说话间,一个光着膀子、直眉立目的家伙突然和店伙计吵闹了起来。他仗着自己身高臂长,一把揪住伙计的脖领子。那伙计也想去抓对方的脖领子,却是差一点够不着,两只手在空中乱抓,显得颇为滑稽。

    “你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为什么不让老子买米?老子没给你银子?”那家伙气势汹汹地吼道。

    伙计也急了,大声嚷嚷道:“你没听到我们的规矩么?每人每天只能买一次,每次最多买二斤!你已经买过一次了,怎么又插队来买?”

    “放你娘的屁!”那家伙勃然大怒,抡着蒲扇大小的巴掌吓唬伙计道,“什么他妈狗屁规矩,老子偏不理!我只知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开店做生意,还他妈挑三拣四的,是不是想让老子把你的店铺砸了啊?”

    伙计还没回答,周围的老百姓却都看不下去了,纷纷出言诘责道:“人家卖得这么便宜,定的规矩又有道理,大家都遵守,你为什么不遵守?觉得不舒服,去别的米店买啊!”

    “你插队就是不对,还想行凶打人么?”

    “我认识他,他家住城西,就是个地痞流氓!”

    那家伙闻言更是大怒,将伙计撇到一旁,转而冲向那些老百姓,破口大骂道:“你们找死!”

    这家伙生得身高马大,膘肥体壮,平日里没少欺负老百姓。众人见了都有些胆怯,纷纷向后躲避。

    朱由检在一旁冷眼观看,见状便唤过戚美凤和石彪,对他们耳语几句。因为燕凌也受了伤,朱由检便让他卧床调养,此时戚美凤和她的五十名戚家军,只好暂时担任朱由检的贴身护卫。

    戚美凤听罢微微蹙眉道:“这样…妥当么?这人毕竟不是匪类…”

    “只管干!若论起为祸程度,这种人比土匪还可恨!”朱由检冷冷地道,“土匪一年里也只抢劫几次,这种人却是天天作恶!既然衙门不管他们,我只好越殂代疱了!前段时间我让特勤处收拾了他们一顿,这才老实了几天,又忍不住冒头了!要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也不知道什么叫法治!”

    石彪却是一头雾水地问道:“殿…那个大掌柜,什么叫法治?”

    朱由检笑着给了他一记脑崩:“法治法治,不懂法,就得治!快去,治治他!”

    石彪其实也早看那家伙不顺眼了,只是朱由检与戚美凤不发话,他不敢轻举妄动。此时有了朱由检的命令,自是满心欢喜,二话不说,大步流星地就迎了上去。

    那家伙见吓退众人,正自洋洋得意,忽见石彪迈着矫健的步伐来到自己眼前,便虚张声势地吼道:“看什么看!快他妈给我滚,要不爷爷揍得你满地找牙!”

    “我这两天正好牙疼,你帮我揍下来,我还省得拔了!”石彪满不在乎地笑道。

    那家伙勃然大怒,挥拳就冲石彪面门砸来。

    众人见那家伙真的出手伤人,皆是一片惊呼。石彪却微微一笑,见对方快要打到自己的鼻尖,突然将手一抬,牢牢地攥住了那家伙的拳头,手上使出十分的力气。

    “呜哇哇!”那家伙突然发出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原来五根手指已被石彪生生地捏碎!俗话说十指连心,如此深入骨髓的疼痛,这种只知道欺负人、从来没被人欺负过的家伙,又哪能承受得了!

    “我叫你扰乱秩序,我叫你插队,我叫你打人!”石彪抬腿一脚就将那家伙踢倒在地,跟上去便是乱踩一通。

    而混在人群中的几名戚家军,也得到朱由检的授意,冲上来边踢边喊道:“打!打死这个地痞!”

    人往往有从众心理。老百姓们本来也恨这家伙,但要说与他单打独斗,那是谁也不敢。可此时这家伙已经被打倒在地,老百姓那火山般的怒火登时被激发了出来,众人便一拥而上,将这家伙围在圈内一通暴揍。

    要说这家伙也够可怜,只是得了榆林商帮一串铜钱的好处,想来给黄海商帮捣捣乱,却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活活打死!

    见闹出了人命,刚才痛打落水狗的那些老百姓也都傻了眼,纷纷向后退却。

    石彪却若无其事地道:“这人又是插队又是撒野,结果自己得急病死了。众位父老,是不是这么回事啊?”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众人急欲撇清自己,忙纷纷附和。

    “这大热天的,一会儿就招苍蝇了。”石彪故意皱眉道,“这样吧,来几个人帮我抬着他去衙门找仵作。仵作验完尸后,该烧烧该埋埋,却不要耽误了人家店铺做生意。”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犹疑,心想把人都揍成这德性了,仵作能看不出来?不过既然有人主动揽责,自是无人阻拦;同时也在心中打定主意,不管谁再问起,便来个“一问三不知”。

    石彪当然不是真的去找仵作。他和几名戚家军将死尸抬到僻静之处,对早已等候在这里的朱由检道:“殿下,您看怎么处理?”

    “毁尸灭迹!”朱由检冷冷地道。

    石彪等人马上往尸体身上泼了些菜油,又打着火折子往上一扔。烈焰登时腾空而起,顷刻之间便将尸体烧得只剩一副骨头架子。一名戚家军又往上跺了两脚,将那骨头架子也踹成了一堆粉末。

    “喊两条狗过来,把这堆东西吃了!”朱由检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这玩意含钙高,吃一顿顶五顿!”

    “殿下,狗可不吃这东西!”石彪哑然失笑道。

    “笨啊!你不会往里掺一泡屎么?”

第三百零五章 还是以工代赈

    在辣手惩处了几个被雇来捣乱的流氓地痞之后,各家临时米店的登记工作不再受到干扰,明显加快了进度。

    只是西安城内数十万人口,大多数都是贫苦的市民。眼见能买到平价大米,谁肯错过机会?即使每户只有一人来购米,仍至少有上万人排队。

    一直等到红日西垂,也只有少一半人买到了米,多数没有买到米的老百姓,则仍是聚在店外不肯散去。

    朱由检对这种情况倒是有点心理准备。他立即派李自诚赶往秦王庄,从那里临时抽调二百名工人过来。只要工人一到,马上增加三十处临时售米点,将销售的网络散布于全城。如此一来,既省得老百姓跑腿,也更加彻底地打击了竞争对手。

    眼看就要打烊,伙计们便开始劝老百姓离开。众人虽然不情不愿,但夜幕将至,城中马上要开始宵禁,也只得无可奈何地各回各家。

    朱由检刚松了口气返回店中,忽听门口又是一阵喧闹。他还以为又有不知死活的地痞来捣乱,抢出门来一看,却见伙计们如同拎小鸡一般抓着一个半大的孩子,厉声喝骂道:“这么小就出来做贼!一会儿把你扭送到官府,看老爷不把你的屁股打烂了!”

    那孩子却是吓得抖成一团,哀哀地哭泣不止。朱由检见了心中不忍,忙问道:“怎么回事?”

    “帮主,这小子偷米!”伙计们气愤地嚷嚷道。

    朱由检来到那孩子跟前,细细地审视着他。只见他约摸十二三岁,脸上稚气未脱,眼神也很清澈,一看就不是惯偷,更不是地痞流氓。

    “为什么偷东西?”朱由检严厉地问道。

    “呜呜…大哥哥,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实在饿得受不了啦!”那孩子既害怕又委屈,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一声“大哥哥”,登时勾起朱由检的恻隐之心。他忙将语气放缓道:“家里没钱么?你的父母呢?”

    “家里的东西早典当光了,现在连一个铜板都没有。我娘怕我挨饿,早早地就不肯吃东西,前天已经饿死了!”那孩子更是号泣不止,“我爹也饿得几天没下地,恐怕是挺不过今晚了!我不想再眼睁睁地看着爹死,这才动了偷米的心思…呜呜呜…”

    听他这么一说,不但朱由检,就连抓住孩子的那些伙计也难过起来。周围还有些老百姓没走,此时也纷纷求情道:“这孩子太可怜了,又懂得尽孝,把他放了吧!”

    朱由检却是沉吟半晌,终于抬起头来,语气坚定地对伙计们吩咐道:“从现在开始,凡是没钱买米的老百姓,一样可以登记领米!”

    这时李鹤年也闻讯赶来,听了立即皱眉悄声道:“尤帮主,请恕老朽直言。这粮食是黄海商帮的,您当然可以任意处置。但你我毕竟都是商人,商人就要卖货挣钱,这亏本的买卖可不能做。若是不交钱也能领米,岂不是成了施舍?虽是善举,可这些粮食得来不易,您这损失也太大了点。”

    朱由检却微微一笑道:“多谢李帮主好意提醒,不过尤某并不是施舍。”

    “不是施舍?”李鹤年疑惑地道,“那这些穷人又如何领米?他们可是一个子儿都没有!”

    “很简单,以工代赈!”朱由检胸有成竹地道,“所有伙计们给我听好了:没钱买米的,和有钱的一样登记,只是当天就要派下工去。做完工的,第二天才可以继续领米。”

    “却不知尤帮主有何工可派?”李鹤年仍是不解地道,“再说凡是无钱买米之人,肯定是经常挨饿,身体状况不佳,恐怕也干不动那些力气活吧!”

    “有些工并不需要卖苦力的。”朱由检故意卖个关子笑道,“天色已晚,老帮主还请回府休息。今天来闹事的地痞,估计又是榆林商帮派来的。明日尤某却要他们好看!”

    李鹤年虽然搞不清朱由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接触这一段时间,已知道他年龄虽小,却是智计百出,且总能出人意料之外。当下便笑道:“既如此,老朽静候佳音即可。”

    送走李鹤年,朱由检马上返回店内,在桌子上摊开笔墨,绞尽脑汁地谋划起来。每想到一个点子,便潦草地在纸上划几笔。

    戚美凤好奇地凑上来观看,却发现纸上被朱由检涂得一片狼藉。有些字迹歪歪扭扭难以辨识,有些却根本就不是汉字,还时不时地出现一个大黑疙瘩。

    “殿下,您写的是什么?您的笔体…”戚美凤不禁哑然失笑。

    朱由检老脸一红,尴尬地笑道:“嘿嘿,今天老百姓们都回家了,明天这新规矩一出,来领米的还不得踩破门槛?所以我得好好安排一下,这么多人都让他们干什么,而且我还得赚钱!

    “至于这字嘛,也不怕美凤笑话,我写毛笔字就从来没及格过。你看这笔尖软塌塌的,写起字来又大又慢;而且几笔就要蘸墨,稍不留神,墨汁就滴到纸上,真是麻烦死了!要是有钢笔或者圆珠笔,我这字还勉强看得过!”

    “钢笔、圆珠笔?”戚美凤讶道,“那是什么东西?”

    “这个嘛…”朱由检突然才想起,钢笔在十九世纪才被发明出来,而圆珠笔更是在二战时期才得到。这两样东西在现代实在没什么稀罕,普通到每人都有一大把;可在这个时空里,却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由此可见发明创造是多么艰难。可惜自己只是个学管理的,专业技术啥也不懂,要不然把这些技术给穿越过来,那还不平趟无敌!

    念及此处,他突然心中一动,暗道古人的智慧并不输与现代人,自己做不出来的东西,那些能工巧匠可未必做不出来。只要自己提供创意和简略的图纸,说不定还真能把一些器具仿制出来呢!

    “殿下,那孩子怎么办?”

    戚美凤的连声呼唤,才把朱由检从走神中唤醒。他想了一想便笑道:“他也是饿急了。为生活所迫,偶尔偷一次东西,不是大恶,可以原谅。把他叫进来吧,正好我肚子也饿了,咱们一起吃顿晚饭。吃完以后把他送回家去,他父亲还在床上躺着呢!”

第三百零六章 泾阳速度

    纷纷红紫已成尘,布谷声中夏令新。尽管深居内陆,又处在历史上著名的“小冰河”时期,西安城的初夏今年有些姗姗来迟,但它毕竟还是伴随着暖融融的东南风,袅袅婷婷地来了。

    但若换在以前,四季的变化对西安城中的穷苦百姓来说,恐怕也没什么分别。家还是那个破家,衣裳还是那件破衣裳;由于交不起役银,每日的徭役也不能免;好歹有点空闲时间,少不得要在街上摆个小摊,勉强维持营生。只是谁的日子也不好过,这小摊摆上半天也不见得能开张。

    日复一日,百姓们就这样一直麻木地生活着,一过就是千百年。

    可是就在这两三天,细心的人已经发现,西安城中悄悄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首先是老百姓的精神头足了。过去不论是谁,走在大街上总是病恹恹的,一副没吃饱饭的模样。如今却全是昂首挺胸,急匆匆地赶路,眼神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对今天的憧憬。

    其次是手头宽裕了。过去任做小买卖的商贩喊破喉咙,由于囊中羞涩,老百姓总是看得多,买得少。如今却不然,用不着小贩吆喝,很多人都都大方地掏出几个铜板,给家人和孩子买些过去舍不得买的花布、零食之类,小心翼翼地揣好,又兴冲冲地走向下一个摊位。

    再者就是经常可以看到人们三五成群,频繁地往返于城墙内外。出城的人向北行不远,在树林中便有马车接送,坐上车就可以直抵泾阳县;而将近夕阳西下之时,回来的人个个累得满头大汗,却是充满劳动的喜悦,一路有说有笑,还时不时地吼两嗓子秦腔。

    这一切的一切,当然全是拜朱由检所赐。从大批粮食运抵西安的第二天起,他首先在城内增设数十处临时米店,加快卖米进度。如此一来,老百姓一大早就可以在家门口附近买到平价米,一天的吃喝就不用发愁了。

    当然家里还有余钱的百姓实在不多,很多人都是分文皆无。黄海商帮便与他们定下以工代赈的契约,每日派马车载着大批的百姓到泾阳县做工,日落关城门前再送回来。

    中国的老百姓,不愧是世界上最勤劳、最善良的人。尽管已经忍饥挨饿很长时间,只要吃一顿饱饭,他们仍能从看似瘦弱的身体中,迸发出巨大的能量。

    而朱由检派给他们的主要工作,也确实是非常累人的:筑城!

    原来自从大地震之后,泾阳县城的城墙已经完全垮塌,成为一片难以清理的废墟。朱由检所在的秦王庄,则是除了两道“护城河”,并无真正的城墙。

    眼下流贼肆虐,不知道什么时候,泾阳县就可能遭到侵扰。朱由检对此一直深以为虑,尤其是自己正在大搞建设,流贼一来,岂不要被破坏殆尽?

    只是泾阳县连年赤贫,人口稀少。尽管泾阳商帮以优厚的待遇招工,连民团带工人,统共也只招到两千人左右。这两千多人现在也忙得很,不可能再抽出精力去筑城。而且正式工人的月银最低也有三两,若加班赶工,朱由检还要计件付薪,也是一笔庞大的开销。

    百姓缺粮、泾阳缺工,朱由检把这两个看似难以解决的问题放到一起,两个难题竟同时迎刃而解!

    他还依稀记得在前世看报纸,曾经有“深圳速度”的提法。意思是深圳自从成为特区,就焕发出无与伦比的活力。在内地盖一层楼要半个月甚至一个月,在深圳却只需要四五天,甚至最短的只有三天。

    如今在筑城这件事上,朱由检就实现了“泾阳速度”!那可是成千上万人同时劳作的超级宏大场面,别说是在这个时空,就是在穿越之前的现代,这种场面也极其罕见!

    短短三四天时间,泾阳城和秦王庄的城墙均已初具规模。若不是烧砖跟不上进度,还能筑得更快一些。因为很多“临时工”本来全家都快饿死了,忽蒙黄海商帮赊米救命,个个感激不尽。在他们的心中,黄海商帮的帮主就是当世活菩萨,他老人家让干什么,就是累死也得干!

    有些人甚至让家中的老人和妇女代领粮食,自己却吃住全在工地,一连几天根本不回家。到了晚上,便挑灯夜战,若不是商帮的伙计强令他们休息,他们简直恨不得连轴转了。

    当然,朱由检并不是一味求快,前世那些“豆腐渣工程”他是深恶痛绝的。

    首先,两座城墙都经过了精心的设计。当然这活朱由检可干不了,他全委托给了泾阳县令孙传庭。这项工作也不是临阵抱佛脚,而是从地震过后就着手进行了。

    孙传庭不愧是明末杰出的军政、民政复合型人才。他与工匠们经过数日数夜的严密设计和反复推敲,终于确定了泾阳县和秦王庄的城墙图纸。

    这两座城墙均分为内、外两道,高达三丈五尺,上宽一丈,下宽三丈,每面城墙均开有一道正门、两道偏门,正门内还有瓮城,既重视防御,又尽量不影响平时的经济活动。

    其次,整个施工过程,均由专业人员实施严格的监督。包括孙传庭在内,至少数十人一天到晚长在工地上,墙砌得不直、砖烧得不平、甚至是泥浆的比例不对,都要立刻返工。

    再者,施工的“临时工”积极性极高,态度极为认真。除了技术问题,他们根本就不用监督,就是让他休息,他都不肯休息,更不要说偷懒了。

    至于这次“大手笔”的经济账,朱由检也早就算过了。他给每个老百姓每天二斤米,一个月也不过半石。按照三两一石的价格,也不过折银一两半。这可比工人的月银低多了,实在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见老百姓干得那么起劲,朱由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又主动给每人追加了每天二十文的工钱。老百姓更是感恩戴德,朱由检却心知肚明:这一两银子折铜钱一千文,干一个月也就是半两多银子,自己还赚着不少呢。

    当然,并不是所有老百姓都能干得了这种重活。对于体质较差的人,朱由检也没让他们闲着,而是给他们派了一项特殊的任务!

第三百零七章 不正当竞争

    新的一天开始了,西安城中的百姓为了自家的生计,又各自忙碌了起来。只有孩子们无拘无束,又因为家贫念不起私塾,仍是三五成群地在街上闲逛玩耍。

    这本来是极其平常的场景,可今天略有不同的是,每群孩童的身后都默默地跟着一个半大孩子,或是体弱无力的老头子。

    这些孩童蹦蹦跳跳地来到一家榆林商帮的店铺门口,后面跟着的人便悄声道:“就是这里,开始!”

    见门外并无伙计,孩童们便一齐有节奏地高声唱道:“榆林商帮不要脸,百姓挨饿他赚钱;卖米生虫又掺假,谁要找他他还打;榆林商帮真无耻,地痞流氓臭如屎;不许别家卖得贱,砸店欺行又霸市;榆林商帮真可恶,店大欺客有官护;别看现在闹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

    脆生生的童音在大街上传出好远,来往的行人无不驻足细听,还不时有人高声附和道:“唱得好!真他妈就这么回事!”

    原来这榆林商帮果然是仗着自身势力大,不论掌柜还是伙计,只对达官贵人笑脸相迎,对普通老百姓则是横眉立目,冷嘲热讽,在老百姓中口碑极差。

    但因为垄断了西安很多商品的市场,榆林商帮一直是有恃无恐。而老百姓对柴米油盐这类生活必需品,又是一天缺了也不行,只得忍气吞声,受着伙计的白眼,还得掏高价购买次品。

    前一阵由于几大商帮大打价格战,榆林商帮的商铺虽然把很多商品的价格也降了下来,但却以缺货为名囤货不卖,基本上处于半歇业状态。

    可就在昨天,陕西商帮的所有商铺突然停止价格战,除了大米以外,所有商品均恢复到正常价格。

    几大商帮自然闻风而动。经过紧急商议,晋中商帮、榆林商帮和虎啸商帮一致做出决定,于今天立即开店卖货,价格却比陕西商帮要低一些。这也是他们事先定好的策略,只要陕西商帮顶不住抬价,他们立刻把价格打下去,直到把对方拖垮为止。

    虽然这是个“杀人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只要是商人,都会感到肉痛;但一想到陕西商帮就快挺不住了,几大商帮的帮主还是抑制不住地兴奋起来,心想这场商战总算是要分出胜负了。

    至于这些天来陕西商帮以三两一石的价格卖米,乔北岳、李虎和马老四等人虽也觉得莫名其妙,但毕竟粮食只占到西安所有商品里的一小部分。而且前期他们卖九两一石,已经攫取了极大的利润,因此倒并不十分慌张。

    他们均认为这三两一石的价格也太低了,按现在的行市,即使几大商帮联合采购,也不可能拿到这么低的进价。所以陕西商帮肯定是赔本赚吆喝,过不了几天就难以为继了。因此他们仍是是坚挺米价不降,还打算等陕西商帮无米可卖以后,继续把米价挑到十两以上。

    可今天刚一开店门,外面就来了这么一帮起哄的孩子。店铺的伙计大怒,立时跳出门来大骂道:“哪里来的野种,在这里胡沁什么!再敢胡说八道,看大爷不把你们的嘴撕了!”

    孩子们见有人出来,自是一哄而散。可是让他们这么一闹,本来想进店买货的人,也都越看榆林商帮越不顺眼,转身拂袖而去了。

    掌柜的等了半天仍不见开张,不禁心中焦急起来,对伙计们骂道:“你们这些懒蛋,恁地不会做生意!客人不进店,你们不会出去吆喝么?”

    这些伙计登时有些傻眼,平时他们趾高气扬惯了,而且过去商品不愁卖,只要在店中高坐,顾客自会上门。如今让他们放下身段出去拉客,还真是有些拉不下这个脸来。

    但掌柜的知道帮主马老四的脾气,昨夜他反复交代,一定要不怕赔钱,狠狠地甩货,顶得陕西商帮卖不了东西;如果竟一天不开张,那还不得把马老四给气死。

    因此他还是把伙计们撵出店外。这些家伙无奈,也只得皮笑肉不笑地吆喝起来:“瞧一瞧看一看了啊,榆林商帮的货,就是比陕西商帮便宜了啊!”

    可是吆喝了半天,竟连一个过来问价的都没有。不但如此,伙计们还发现有些百姓明明买的东西自己店里有,却非要舍近求远,去陕西商帮的店里买!

    这下掌柜的可坐不住了,他走出店门拽住一个路过的老者道:“喂,我们店里的东西又便宜又好,你们怎么反而去买陕西商帮的货呢?”

    那老者斜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还不知道罢!很多老百姓都和黄海、陕西两大商帮立了字据了,一样的东西,只要人家的店铺按照往年正常的价格卖,就不能买你店里的东西,多便宜也不行!一旦违反字据,人家不但不赊米,而且就不卖给你了!”

    稍停片刻,那老者又哂笑道:“其实用不着这招,就你们榆林商帮那名声,顶风都臭八百里了。卖的又不是非买不可的东西,我们干嘛要跑到你这里来买?”

    “什么!”掌柜的如同五雷轰顶,一溜烟跑到帮主马老四那里禀报。

    马老四一听立刻暴跳如雷,马上去见乔北岳和李虎。

    二人听罢也大吃一惊道:“这李鹤年好歹毒啊!不用问,那些唱童谣的小孩子也是他们安排的!真要如他所愿,那贵帮在西安就无法立足了!”

    “我贼他妈!”马老四的脸已经涨成紫色,“李鹤年那个老东西哪有这个能耐,这必是那个姓尤的小王八蛋出的馊主意!”

    “马帮主稍安勿躁,你在这里把房顶骂塌也没用,咱们还是赶紧想想应对之策。”李虎不动声色地道。

    “还想个屁!”马老四终于忍不住对乔北岳和李虎破口大骂道,“当初我就不该信你们两个,非要和人家陕西商帮拼命!现在可好,你们两家都没事,就我一个在这里顶缸!我他妈不管了,从现在开始,榆林商帮退出价格协议,你们看着办吧!”

    说罢马老四便拂袖而去。李虎与乔北岳对视一眼道:“这马老四果然鼠目寸光,做不得大事。不过依在下看来,姓尤的行事狠辣,马老四现在想收手,已经太晚了!”

    与此同时,朱由检也一边与李鹤年品茶,一边冷笑道:“这两招其实都是典型的不正当竞争,按理我们不该使的。但是他们已经不规矩在先,我还是那句话,对付流氓,就要用流氓的手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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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重征天下介绍:
崇祯:重征天下是饱吹饿唱写的历史传奇类小说....一个屌丝青年穿越到了明末,不幸成为了尚未登基的亡国之君--崇祯。在那个波云诡谲、动荡不安的时代,他如何挑战宿命,完成自我的救赎?手无缚鸡之力、没有逆天科技,他又如何转动历史的车轮,书写属于自己的传奇?且看《崇祯:重征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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