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剧烈爆炸
却说石门岭前寨寨主穿山甲一马当先,凶神恶煞般地率领众土匪向车队冲了过去。对方虽也有数十个伙计,他却还没放在心上,暗想就凭自己的身手,等闲十几个人也近不得身前。再加上现在是深夜,他在夜战中又是得心应手,就更是有恃无恐了。
孰料对方的几十个伙计见有人冲过来,竟是二话不说,扔下车仗扭头就跑。
穿山甲还觉得有些纳闷,因为就算是普通行商,那货可就是他的命,往往是舍命不舍财,再怎么着也要抵抗两下的。对方又是几十个人,要真动起手来,至少也能坚持一会儿。
但此刻不容他多想,对方既跑,那自然是要追。穿山甲便率领土匪们在后面追赶,可那些伙计脚下却是非常之快,转瞬间就跑得没了影。
因为平时养尊处优的时候较多,穿山甲跑了没几步便累得气喘吁吁。眼见实在追不上,他也就不追了。心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虽然一个人也没逮着,但货是全留下了,也不失为一大收获。
其余土匪体力还不如穿山甲,此时也都呼哧带喘地赶了上来。穿山甲便大吼一声道:“给我把这些大车围住了!”
其实用不着他下令,那些土匪的眼睛早就蓝了。整整十五辆驴车,车上满载货物,据说还是珍珠玛瑙,谁听了心里能不痒痒?
而此时成箱的宝贝就在眼前,这些土匪都觉得自己美梦成真了。只要捞上一把,岂不是几辈子吃喝不愁?
因而众土匪均是争先恐后,乱糟糟地往车上挤,生怕好位置被别人占据,导致自己不能多抢几把。如果从上往下看,这场景却恰似一群苍蝇盯在了臭肉上,哄都哄不走。
最先爬到车顶的土匪抡刀便撬,把钉得并不结实的木箱盖撬开,伸手便往里面摸。可是一摸之下,却是感觉不对,里面并不是想象中的一堆小圆珠子,而是大量粉末状的东西,里面还夹杂着些尖锐的铁片。有几个土匪性子太急,还被铁片割伤了手,登时骂起娘来。
穿山甲身为寨主,其他土匪就是再抢,也得给他留下一半,所以他倒是没急着往车上爬。但在内心里,他也是对满车的货物充满了美好的期望。
此时听土匪们尽是惊疑之声,穿山甲也觉得奇怪,便纵身跳上一辆大车,撬开最上面的箱子,往里定睛观看。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却把穿山甲吓得魂飞魄散!原来里面哪是什么珍珠玛瑙,分明是整箱黑乎乎的火药粉末!
“是火药!咱们上当了,快跑!”穿山甲登时警醒,急得连喊叫的声音都变了味。
可是现在再想跑,已经太迟了!
这十五辆大车停下来的地方,正好是一个小山坳。只听那四周的山腰处,突然响起一阵急如爆豆般的枪声,同时在黑暗中同时立起不知道多少身影,以足可令人丧胆的声音齐声狂吼:“杀!”
“是鸟铳!”穿山甲还算见多识广,立即翻身跃下大车,紧紧地倚住车帮,躲避那乱如飞蝗的弹丸。
而他手下的那些土匪,反应就没他那么快了。他们此时正聚集在大车周围,还有的就在车顶上,目标十分明显。一轮鸟铳齐射过后,已经有十余名土匪中弹,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
这一片从四面八方突然来袭的弹雨,把穿山甲彻底打懵了。他生怕一露头就遭到枪击,干脆钻到了大车底下,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其余土匪见寨主都是这副德性,更是不敢轻举妄动,纷纷学着穿山甲的样子,用大车作为掩体躲避流弹。
可那些鸟铳的射击目标也随之改变,不再瞄准土匪,而是对准了大车上已经敞开盖子的火药箱!
此时已是三更时分,正是天色最暗之时。在无边的黑暗中,山上的人根本就看不清楚,只有冒着火星子的火绳格外显眼。土匪们心惊胆战地看着火苗顺着火绳快速向上爬行,然后突然隐没,随即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爆响,新一轮弹雨已经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这一轮弹雨果然击中了其中一辆车上的火药。虽然鸟铳的弹丸是实心的铅弹,无法与现代的空心内带炸药的子弹相比,但仍具有极高的速度。弹丸与火药接触,由于巨大的摩擦力,导致火药温度骤增,突然猛烈地爆炸起来!
只要有一箱爆炸,整辆大车的火药箱自是全部爆炸。那爆炸的威力岂同小可,一声巨响过后,地面出现一个深深的大坑,连大车带拉车的驴,以及附近所有的土匪,统统炸得粉碎!
“哇呀!”躲在大车底下的穿山甲见到旁边这辆车的惨状,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凭借着本能,狂呼乱叫着从车下爬出。他也顾不得鸟铳的弹丸了,心想被鸟铳打中,顶多身上多个血窟窿,还有机会活命;可若是被火药炸到,那可就尸骨无存了!
而此时那十几辆大车纷纷被弹丸击中,接连爆炸起来。穿山甲手下的土匪们可算是倒了霉,由于他们一直聚在大车附近,就是想跑也来不及了,一时间被炸得残肢乱飞,哭爹叫娘!
待十五辆大车全部爆炸后,三百多名土匪已经躺下了二百多,只有几十人幸存,也是人人带伤。他们此刻哪还敢与打埋伏的人恋战,其实别说战,他们就连对方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楚!
而此时山上的人也不再用鸟铳,而是纷纷举起明晃晃的刀枪,大吼着冲下山来。土匪们早已心胆俱丧,皆跟着穿山甲往前寨的方向败退下去。
穿山甲自是跑得最快,他一边跑一边心疼得直掉眼泪,暗想这下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没捞到半颗珍珠玛瑙,却把老本都赔光了!
可他只顾难过,冷不防身子一侧得草丛中蹿起一人,对他恶狠狠地便是一刀!
本来以穿山甲的身手,这一刀是可以避开的。可他此时正泪眼朦胧,又是慌慌张张,竟完全没有留意!
只听“咔嚓”一声,穿山甲那颗斗大的人头就“骨碌骨碌”地滚了出去。
而斩杀他的人也被腔子里的血喷了一脸一身,却是兴奋地大笑道:“土匪头子让我李来亨杀啦!”
第二百七十九章 再纳骁将
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出奇制胜!
这一战朱由检率领的民团以货物为诱饵,给石门岭的土匪来了个精彩的“反埋伏”。结果三百多名土匪直接被炸死一多半,剩下的也没跑出去多远,皆被鸟铳乱枪打死。
而民团这边,除了损失十五辆车、十五头驴、几十箱火药以外,竟是无一人阵亡!唯一一个受伤的,还是因为紧张,*作鸟铳出现失误,结果鸟铳炸膛,受了些轻伤。
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朱由检当然非常高兴。但更令他高兴的,则是又收获了一员骁将:李来亨!
要说这李来亨,在历史上可是大大有名。明末农民起义风起云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李自成的大顺军,而李来亨便是大顺军中的后起之秀。
李自成败亡之后,他手下的将领也要么阵亡要么降清。而李来亨却继续竖起闯王大旗,率部进入四川,组建“夔东十三家”,坚持抗清。他以茅麓山为根据地,频繁骚扰入川的清军,还曾两次会同李定国围攻重庆。
其时清军已基本扫平天下,故多次集结重兵,对李来亨部进行围剿。在敌我众寡悬殊的情况下,李来亨却常能以少胜多,还曾创下过以几千人设下埋伏、袭杀清军万余人的辉煌战绩,有“小闯王”的美誉。
可惜南明大势已去,不论是李定国还是李来亨,均是独木难支。夔东十三家终被剿灭,而李来亨也全家自尽,成就了一曲悲壮的战歌。
不过按照历史本来的节奏,这李来亨应该是李自成的人,并且他的年龄也应该小得多。看来朱由检同志的穿越,确实对时空造成了不小的扰动,竟让李来亨早出生了十几年。
当然朱由检也曾怀疑过,这个小伙子会不会只是与李来亨重名。可经过刚才的一役,朱由检已经确信,他必是真正的李来亨无疑。否则,他又何来那过人的胆色,敢于孤身探虎穴,将众土匪引诱上钩?而正是这一点,才是伏击战成功的关键!
战斗全部结束之后,李来亨提着穿山甲的人头,兴冲冲地来见朱由检。朱由检见他竟又斩了匪首,更是欣喜,拍着李来亨的肩膀笑道:“想不想加入我们民团?只要加入民团,你斩杀匪首就是三等功,马上可以得到三十两银子的奖励!”
李来亨拍手大笑道:“我正想跟着你们干呢!银子不银子的没什么打紧,杀尽天下恶人才真让人痛快!”
朱由检又喜得骁将,自是得意。他让李来亨先跟着李定国,等更成熟一些以后,就可以独自领军了。
随即众人马上清理战场,并且实施下一步的行动计划:进攻前寨!
…因为战场特意选择在石门岭前寨的十余里外,现在又是深夜,所以别看闹出了挺大的动静,留守在前寨的土匪却是浑然不觉。
平常有寨主管着,这些人是浑身不自在,不得不打起精神装模作样;此时穿山甲率众下山,这些土匪可就如同前世领导出差后的办公室人员,个个都放了羊,早不早地就回屋睡大觉去了。
只有在寨门处值守的土匪,因为还要预备着给穿山甲开门,所以不敢打瞌睡,却也是十分松懈。此时正几人凑在一起,一边喝着劣质的烧酒,一边快活地掷骰子赌钱。
正兴高采烈之时,忽听山路上一阵喧闹之声,还有人远远地高喊:“快开门,我们回来了!”
“这么快?”众土匪均觉得有些诧异,暗想过去寨主可没这么利索过。但人已经回来了,他们也不敢不开门,只得悻悻地丢了骰子,一齐来到寨门前。
往下一看,果然是大队人马举着火把上来了,而且还扛着不少箱子,看样子收获颇丰。打头的却是新入伙的李来亨,他隔着老远就大喊道:“快出来接货!我们都搬不动了!”
这几个土匪不疑有诈,忙不迭地推开寨门。待人马越走越近,这几个家伙看了半天也没看见穿山甲,不禁诧异地问已经走到眼前的李来亨道:“寨主呢?”
“瞎呀,连寨主都看不见!”李来亨随意用手往下面一指,“你们看那不是?”
几人忙抻着脖子观看,却根本没留意到:李来亨身旁的几个“土匪”,其实却是解胜等特勤队员!
此时解胜见机不可失,便向李来亨递个眼色。几人一齐转到土匪背后,突然亮出明晃晃的钢刀,左手一捂嘴,右手便从脖子中一划。这几个倒霉的土匪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咽喉一凉,便结着伴赶赴阴曹地府,找他们的寨主报到去了。
此时寨门大开,里面的人却还在呼呼大睡,根本不知道灾星已经摸了上来。两名团练解勇与李定国一马当先,各自带领一百名精壮的团勇,悄无声息地将土匪的卧房团团包围,突然齐声呐喊,撞破房门,将冷森森的钢刀抵到土匪们的脖子上。
这些土匪本来正在大做春梦,被惊醒后却是魂不附体,有的直接就吓得拉在了被窝里,弄得屋内臭气熏天。
这次因为兵力占优,朱由检并没有让民团大开杀戒,基本上算是兵不血刃地拿下了前寨。他先吩咐将这些土匪全部关押起来,又派团勇将所有道路全部封锁,绝不可走漏消息,惊动中寨和后寨的土匪。
直到现在,天还只是麻麻亮。朱由检却是毫无倦意,马上召集大小头目开会,研究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因为玩诱敌之计尝到了甜头,李来亨又自告奋勇,想继续到中寨行骗,把中寨的人也忽悠下山。
李定国却微笑道:“来亨兄弟,那可不行。”
“怎么不行?”李来亨不服气地道,“这不是都成了一次了么?”
“你好好想想,土匪既然分成前、中、后三寨,不管有什么动静,肯定是前寨的土匪先知道。”李定国半开玩笑地道,“而你若再去中寨说有商队经过,中寨的土匪不生疑才怪!他们很可能会把你的小脑瓜切开,看看里面是不是实话!”
众人登时一阵哄笑,李来亨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笑道:“我这脑袋里也没什么好货,还是别切了吧!”
“依定国之见,该当如何?”朱由检也笑着问道。
“眼下我方连胜两阵,士气正旺,而土匪却仍蒙在鼓里,毫不知情。”李定国坚毅地道,“定国认为,我们当趁热打铁,强攻中寨!”
第二百八十章 借雾攻山
清晨时分,石门岭中云雾缭绕,从山上往下看,尽是白茫茫的一片。虽然与现代的雾霾不同,这种雾只是水汽较大,对身体并无什么损害;但在这种能见度下,贸然下山还是十分危险。
本来今天大寨主“金眼雕”起了个大早,想着自己已多日未下山,今天也该活动活动,再抢个稍远一些的村子。可看到雾气这么大,别说他只是“金眼”,就是换成红外线也看不了多远。无奈之下,金眼雕只得又折回房中,打算睡个回笼觉,等雾散了再做理会。
正朦朦胧胧之间,忽听正北方的半山腰处传来一阵喊杀声。金眼雕打了个激灵,猛地从床上跳起来,抄起自己最得意的武器,一张牛角硬弓,便冲出房门大叫道:“怎么回事?”
一个小喽啰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道:“禀大寨主,大事不好了!有一队人马前来攻山,已经摸到大石门了!”
“他妈的!”金眼雕大怒,照着小喽罗的肚子就是一脚,同时厉声喝道:“你们都他娘的是吃干饭的?人都上到大石门了,你们怎么才发现?”
那小喽罗的肠子差点没被踹断,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大…大寨主,这也不能怨我们,雾实在太大了,什么也看不见!等到看见,人家都到眼前了…”
“少废话!他们是哪条道上的,有多少人,分几路攻山?”金眼雕连珠炮般地发问道。
那小喽罗迟疑地道:“看样子不像官兵,可也不像是别的山头的,倒像是一帮农户!人数有个三四百人吧,就只有大石门那一路。”
金眼雕听罢,心中顿觉安定不少。首先对方只有三四百人,而自己的手下光是中寨就有一千来人,再加上前后两寨,则是两千多人,是对方人数的好几倍。
其次这中寨位于石门岭的主峰,上山的道路有好几条,对方却偏偏选择了大石门那一条。那里最是狭窄陡峭,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金眼雕到底是大寨主,行事比那“穿山甲”要沉稳得多。他立即传下命令,让几个小喽罗分别到前寨和后寨送信,让两位寨主率领所有土匪,从山下阻断敌人的退路。
而他自己则是亲率中寨匪众,前往大石门拒敌,心想只要把敌人挡在大石门下,再来个上下夹攻,必可将这伙不熟悉地形的敌人一举歼灭。
不多时,金眼雕便匆匆赶至大石门。其实这“大石门”就是一段陡峭的山路,路两侧均是高不可攀的峭壁,将宽不足一丈的小路夹在当中,仿佛是大山开了一道门缝,石门岭即由此得名。
金眼雕赶到之时,雾气愈发大了,从上面看不到一个敌人,只能看见自己的手下不断地往山上跑,个个惊恐万状。
“跑你奶奶个腿!”金眼雕勃然大怒,将牛角弓高高举过头顶,大吼一声道,“谁要是再跑,我立刻一箭射死他!”
众土匪见到他那张牛角弓,都吓得停住脚步,他们当然知道这张弓的厉害。金眼雕之所以能成为大寨主,皆因武艺超群,尤其是箭术出神入化。他曾经在与其他山头的土匪火并时,在片刻之间连发十箭,箭不虚发,接连射死对方十个人,并且全都是射中眼睛。
金眼雕见镇住群匪,也不禁有些得意,便大吼一声道:“咱们是居高临下,有什么可怕的!大黑牛,你率领你那一百名弟兄,给我直冲下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大黑牛”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性情莽撞,人高马大,体壮如牛,手持两柄镔铁大斧,动起手来勇猛无比,故此得了这么个绰号。
而且不单大黑牛自己用斧子,他手下的一百人也都是一样的装备。这二百把斧子也是金眼雕的杀手锏,每当遇到强敌之时,他都会把大黑牛撒出去,每次都是大获全胜。
此时听金眼雕发话,大黑牛闷吼一声,将两把大斧在空中一挥,便率先冲了下去,真如猛虎下山一般。而他的一百名手下也紧紧跟上,无数磨得雪亮的斧子,在清晨的雾气中泛着冷森森的寒光,气势极为骇人。
金眼雕看了不禁洋洋得意,心想有了这样的猛将,敌人还不得立时土崩瓦解。
可刚才那些逃上来的土匪,却是慌里慌张地道:“大寨主,不能往下冲啊!”
“放屁!”金眼雕把眼一翻,凌厉地瞪着那些土匪骂道:“本寨主令出如山,岂能更改!”
“可是…”那些土匪还想说话,金眼雕却立即张弓搭箭,对准他们大喝道:“再敢慢我军心的,统统射死!”
这下果然没人吭声了,金眼雕这才满意地将弓箭收起,等着大黑牛传来的好消息。
过了片刻,只听下面杀声大震,想是大黑牛已经与敌人交上了手。金眼雕等得不耐烦,索性率领着手下最为悍勇的一百多名土匪,亲自冲了下来。
可刚走出没多远,就见大黑牛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大…大寨主,他们上来了!”
“你他妈怎么搞的,今天怎么怂了!”金眼雕虽是大声责骂,心中也吃惊不小,“那一百名弟兄呢?”
“全完了!”大黑牛竟是带着哭腔道,“他们…啊!”
正说话间,攻山的敌军终于跟了上来,从那浓得如同牛奶一般的雾气中,渐渐显露出形迹。
金眼雕也是一阵紧张,定睛看时,见这支部队确实人数不多,打头阵的是十二名盾牌手,每两人举着一面一人来高、三尺多宽的大铁盾,宛如桌面一般。
见前方又出现土匪,这些盾牌手便将大盾放下,停在原地往盾下一蹲,立时隐去形迹。
金眼雕还在发愣,大黑牛却是极为惊恐地道:“大寨主,快跑!”
说时迟那时快,金眼雕不愧号称“金眼”,已经敏锐地发现,那大盾之上,忽然伸出六个黑洞洞的枪管!
“鸟铳!”伴随着金眼雕的惊叫,那六个枪管也一齐怒吼起来。带着死亡气息的铅弹,已经呼啸着出膛,向着敢于挡路的土匪狠狠地射去!
第二百八十一章 鸟铳十段击
弹丸过处,血肉横飞!
由于“大石门”处的道路十分狭窄,两边全是绝壁,根本避无可避。当仰攻的民团躲在盾牌之后,用鸟铳向上射击时,冲在最前排的土匪登时躺下几个。
但金眼雕不愧是战斗经验丰富的土匪头子,刚才一见鸟铳的枪管,就情知不妙,立刻躲在了一名土匪身后,拿他的身体当肉盾。那名土匪却没他反应快,被铅弹一枪击中胸口。
这个时代的弹丸都是球形,而非现代的尖头,因而很难贯穿人体。但正因如此,对人体组织造成的伤害就更大。尤其是铅弹,因为材质较软,打入人体后往往会产生变形甚至破裂,给中弹者造成极其恐怖的伤害。
这名土匪便是如此,他的胸前只开了个小手指头粗的小洞,但后背上却爆出一个碗口大的窟窿,连心带肺,还有肋骨的碎骨渣子,全都一股脑冒了出来。
而其他几名与他同时倒下的土匪,状况也好不到哪去。有的是腹部中弹,肠子肚子皆被崩飞;有的是脑门中弹,只剩了一张前脸,后半块却连头骨带脑浆一齐与身子分了家。
此时别说土匪了,就是在民团阵内居中指挥的朱由检,看了都有些心惊肉跳。按说他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不论是遵化之战还是广宁之战,死伤人数都比眼前多几十倍。可不论是用箭射还是刀砍,甚至是用红衣大炮轰,论残忍程度都比不上这小小的铅弹。
这时他才依稀记起,因为铅弹“不人道”,前世的《日内瓦公约》还明确禁止使用铅弹。不过在这个时代当然没有《日内瓦公约》,就算是有,朱由检也不打算遵守。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这些所谓的条约协定,都是强者给弱者带上的枷锁。如果弱者违反条约,自然会遭到严厉的惩罚;可若是强者自己违反规定,却是啥事也没有,而且他还会找尽各种不靠谱的理由为自己辩解。
其实说白了就只有一句话:强者不需要遵守诺言,因为他说了不算的成本很低,甚至几乎为零!
所以对于这些伪善的玩意,朱由检从一开始就坚决摒弃。残忍怎么了?对待敌人就是要残忍,你不残忍,敌人可是要比你残忍一百倍!
果不其然,在一排鸟铳击发完毕之后,匪首金眼雕立即跳了起来,强迫大批土匪往下冲锋。因为他也知道鸟铳的性能,这玩意打一枪便要填装一次弹药,之后还要用火绳引燃击发,中间的间隔时间很长。
由于雾大,双方互相发现之时,距离已经缩短至不到二十步,折算成现代的公制,就是三十米左右。如此短的距离,即使是山路陡峭,从一边冲到另一边,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因此金眼雕倒并不十分慌张,心想反正自己人多势众,只要拼命冲到敌人跟前,他们的那些鸟铳就全成了烧火棍了。
但匪徒们刚往前冲了几步,鸟铳的轰鸣声又响了起来。虽然仍是只有六支,但道路实在太过拥挤,距离又近,鸟铳手根本就不用瞄准,只要向前上方击发,肯定能打着一个土匪。
“上!都他妈给我上!”金眼雕此时就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玩命地催促手下继续往上冲。他心想对方的鸟铳虽然厉害,但总会有停歇之时。今天已经死伤了这么多手下,如果不能将对方全歼,那可真是赔个精光。所以就算是拿人垫,也要垫到敌人跟前!
可惜他的一举一动,早在朱由检的意料之中。见土匪果然想用人海战术突破鸟铳的封锁,朱由检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大声指挥道:“鸟铳手开始十段击,盾牌手伺机推进!”
众团勇当即闻令而行,将早已演练好的战术使了出来。只见前排的鸟铳手以盾牌为支架,一枪击发完毕之后,立即从身后狭小的通道向后疾退。
而第二排的六个人早就填装好了弹药,甚至连火绳都已引燃了一小会儿。见前排闪出空位,他们立即补上,将枪口对准前方的土匪。不过两三秒钟,火苗已顺着火绳爬入枪膛,这一排的六支鸟铳又击发完毕。
两排鸟铳击发的间隔,居然被压缩到了不到十秒。而在这十秒之内,土匪虽也推进了一小截,但离最前面的盾牌手还有大概十步的距离。一排六枚弹丸过去,登时又打倒几个。
随即第二排的鸟铳手也疾速后退,第三排的人又补了上来。而刚才退至队伍最末尾的鸟铳手,此时则正在紧张地填装弹药。
金眼雕在后面也渐渐看出了门道,尽管肺都快气炸了,却是一筹莫展!明明对方一次只有六名鸟铳手开枪,按说杀伤范围并不大;可由于道路实在太过狭窄,这六条鸟铳已经正面彻底封死。
如果是换做其他地形,金眼雕肯定会让土匪从两侧包抄。可这里的道路两侧全是高耸入云的石壁,又如何能包抄?这道天然的“石门”,本是他防御外敌进攻山寨的好地方,如今却成了土匪的坟场!
他哪里知道,朱由检和李定国等人又不是傻子,岂会不侦察地形,胡乱选择最难的道路攻山?
民团之所以走这条路,其实就是看重了大石门的地形优势。正因为这里十分狭窄,为数不多的鸟铳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朱由检在前世看过电影《火烧圆明园》,对八国联军大败僧格林沁几万清军的场景记忆犹新。
在那场一边倒的战斗中,八国联军正是列出三排横队,第一排开火完毕之后,立即后退装弹,第二排上前一步射击,第三排则在后面准备。虽然在那个时代还没有机关枪,可如此往复循环之下,还是把几万只有冷兵器的清军杀得片甲不留。
后来他才知道,敢情这个战术叫“三段击”,据说还是鬼子织田信长发明的。当时朱由检就想过,为什么非要三段击,而不是四段、五段、六段击呢,那不是射击间隔更短?恐怕也只能是是战场正面太宽,兵力不足的缘故吧。
由于只有六十条鸟铳,他在平时训练之时,便让团勇们襙演过每排六人的“十段击”。不想今日真的用在了战场上,大展神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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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攻破大石门
土匪的又一波冲击被打得七零八落,侥幸生还者谁还敢再上前送死,皆掉头往山上就跑。此时他们真是恨爹妈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无不是手脚并用,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向回爬去。
趁此良机,在六十名鸟铳手身后指挥的朱由检大声发令:“盾牌手,前进!”
“嗨!”以团练解勇为首、排在队列最前方的十二名盾牌手吐气扬声,二人合力举起百多斤重的大铁盾,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如同一面墙一样向前方压了过去。
这六面大铁盾,也是朱由检为民团打造的特种装备之一。他本来是想制造类似前世防暴警察用的那种防暴盾牌,可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那种既轻便又坚固、还能透明的材料,无奈之下只得用铁盾代替。
这种铁盾恰似一张大桌面,将鸟铳方阵的正前方护得严严实实。即使土匪能冲过来,一时也难以逾越这道坚固的铁墙。至于箭支之类,更是无法穿透。除防护作用外,鸟铳手还可以利用盾牌做为支撑,架起鸟铳瞄准敌人,实是一举两得。
本来土匪们几番冲击之下,自己伤亡惨重,却连对方的一根汗毛都没伤到,已经是心惊胆寒了;此时见敌军的方阵压了过来,虽然速度不快,却透着一种不可阻挡的气势,更是慌得六神无主,便想往后山溃逃。
可金眼雕却深知大石门乃是石门岭的门户,门户一丢,自己就只能退守主峰的山寨。那主峰只是孤零零的一座山头,虽然更加陡峭,可也只有一条下山的小路。若真被堵回去,再想下山就下不来了。时间一长,不用敌人攻山,这么多土匪全得渴死。
因此他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强令土匪不许后退一步。有几个土匪只顾自己逃命,不听金眼雕的号令,当即被他一刀一个,削掉脑袋。
众土匪见金眼雕真的下手宰自己人,又不敢乱跑了,只得硬着头皮停了下来,却是谁也不敢再向下冲锋。
可他们还立足未稳,民团的大盾已经压了上来。躲在大盾后面的鸟铳手却是一刻不停,以固定的节奏一排排地放着铅弹。
一支制作精良的鸟铳,射程一般在七八十步,最远的甚至可达一百多步。就算民团的这些鸟铳是从土匪手中缴获,长时间缺乏保养,性能下降很严重,仍能打个五十多步。
而双方只隔了二十步左右,正是鸟铳杀伤力最大的距离。每排铅弹扫过,总有几个土匪中弹仆地,其余人哪还敢立脚,又开始往山上退却。
金眼雕眼见战局极为不利,突然猛地想起:自己手中还有牛角弓呢!于是他立即开弓如满月,也不用十分瞄准,抬手便是一箭射出。
由于金眼雕的位置比前方的土匪更为靠后,地势也更高一些,民团方阵最前方的盾牌是挡不住弓箭路线的。只听“咔嚓”一声,一名站在第五排、已经完成弹药填装,正往枪膛中插入火绳的鸟铳手,被这一箭贯穿头骨,当即壮烈牺牲!
趁着团勇们稍稍一愣、阵形略有散乱的机会,金眼雕又掣出三支利箭,连珠般地射了出去。他这“金眼雕”的绰号绝非浪得虚名,端的是箭法如神,三名团勇又惨叫着倒了下去。
朱由检在后面看得真切,虽然心如刀绞,可这是你死我活的战场,哪容他有伤心的功夫!他立时大吼道:“鸟铳手,对准来箭方向齐射!”
团勇们眼见亲密的战友一个个倒下,人人悲愤不已。此时得令,便不分前排后排,一齐举起鸟铳,对准金眼雕发箭的方向引燃火绳。这也是民团日常襙演的项目之一,专门用来仰攻敌人。
那金眼雕射死几个团勇,正在得意之间,忽见几十条黑洞洞的枪口同时指向自己,几十颗火星正在迅速地顺着火绳向上攀爬,立时吓得魂飞魄散。他也不顾上发号施令了,立即向后疾退,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钻。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密如爆豆的枪声响成一片,组成一个恐怖的杀阵,铺天盖地地向金眼雕的藏身之处飞来!
而那些平常惯拍马屁、跟在金眼雕身边寸步不离的土匪们,此时终于完成了对他们崇拜的大寨主的最后贡献。一阵弹雨过后,二十多名扎堆的土匪齐齐地倒在血泊之中,皆是血肉横飞,甚至找不出一具相对完整的尸体!
过了半晌,浑身血污的金眼雕才从死人堆里费力地爬了出来。幸亏有了这些垫背的替死鬼,他倒是毫发无伤,但却再也不敢在这里死撑了,只得气急败坏地道:“撤!快他妈撤!”
其实不用他说,土匪们也想赶紧开溜了。此时他们真是争先恐后,玩命地向大石门顶端跑去,生怕前面的人挡了自己的路。
有些特别坏的,还故意往后踹一脚,将自己身后的土匪踹得向下滚落。心想死道友莫死贫道,为了自己多活一会儿,也只好让平常在一起吃吃喝喝的狐朋狗友去吃枪子,吸引敌人的注意了。
土匪溃散,朱由检见机不可失,当即大喝道:“开阵,短刀手冲锋!”
前方的盾牌手立即往左右一分,鸟铳手也闪出道路,民团的主力步兵终于冲了上来。他们人人手持钢刀,如同脱笼猛虎一般,大步流星地向上方追去。
而此时土匪们早已斗志全无,谁敢停下来抵抗?因此连头都不敢扭一下,还是跌跌撞撞地向上逃跑。
可是他们平日惯于欺负手无寸铁的百姓,又从没有过任何形式的训练,若论起体力来,恐怕连普通的农夫都比不上。
而民团团勇却是天天训练,其中最基本的就是体能训练。每天天还不亮,只要起床号一响,就是雷打不动的负重越野长跑,谁要是掉队了,早上就别想吃饭。
因此这些短刀手全都是健步如飞,顷刻之间就赶上了落在后面的土匪。他们二话不说,抡起钢刀,削瓜切菜般地斩杀起来。狭窄陡峭的大石门,登时变成了一条血色瀑布!
第二百八十三章 山间对峙
匪首金眼雕仓惶逃出大石门,清点残余土匪人数。本来中寨上有一千二百多名土匪,除了留下三百人守顶峰,金眼雕把比较能打的九百人都带出来迎敌了。可不到一个上午的时间,竟只剩下四百多人,余者全都命丧大石门!
金眼雕不禁又气又怕。气的是自己在石门岭惨淡经营多年,总算是越抢越多,越抢越大,终于成为方圆百十里内最大的一伙土匪。今年本来还想再接再厉,兼并几家土匪,甚至攻打蓝田县城;结果居然被人堵在家里一顿胖揍,几年的心血顿时化为乌有!
怕的是这伙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是什么身份的敌人,那前盾后铳的方阵也太厉害了,自己空有一身武艺,却难以近身搏杀!
出了大石门继续向上,却是一处较为开阔的山间平地。金眼雕在此处收拢残匪,暗想刚才是由于大石门太过狭窄,队伍施展不开,才吃了大亏。如果敌人再敢追来,这里却是十分宽阔,可以从四面八方同时向敌人的方阵发起冲击。
只要能短兵相接,金眼雕还是打算和敌人拼上一拼。就算刚才损失了四百多人,中寨的土匪仍有七百多人,还是敌人的二倍以上。而且即使这七百多人又拼光了,还有前寨和后寨的一千人,自己仍有胜算。
可土匪们重新集结完毕,等了半天,却不见敌人追来。有人还纳闷道:“难道他们杀够了,已经下山去了?”
金眼雕却知必有蹊跷,忙攀上一颗大树,往大石门的方向眺望。这一望才发现,敌人已经从大石门那段山路冲了上来,却并没有急着追击,而是就地构筑简易工事,并且派出两个小队,抢占两边高高的山头。
“嗨!”金眼雕悔得肠子都青了,连怪自己平时疏于防范,没有及早控制那两个山头。如果刚才对阵之时,自己派人从山上往下扔石头,不是把敌人都砸成肉饼了?!
可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金眼雕只得吸取教训,命人赶紧回顶峰准备。万一敌人真的攻打顶峰,这回却要让他们尝尝落石的滋味。
又过了一阵,只见敌人的阵中冒起袅袅炊烟,原来对方竟是就地埋锅造饭了。金眼雕不由得一阵窃喜,暗想刚才是仓促应战,如今却可以细细谋划一番。
正在此时,早晨派出去往后寨送信的小喽罗也回来禀报道:“大寨主,小的已把口信带给三寨主。三寨主领着后寨的几百人已在山下埋伏,就等大寨主的命令了!”
“好!”金眼雕先是一喜,然后又疑道,“对了,去前寨送信的人怎么还不见回来?”
他却不知前寨早被民团拿下,去送信的小喽罗已是自投罗网;思前想后,还认为是前寨的二寨主“穿山甲”有了贰心,说不定这伙敌人就是他引来的!
想到此处,金眼雕不禁咬牙切齿地道:“穿山甲这个王八蛋,平时就不听我的号令,恐怕早就想顶了我,他来坐大寨主这个位子!不管敌人是不是他引来的,就凭见死不救这一条,我也非得宰了他不可!他不是不来么,没关系!”
于是他立即吩咐小喽罗再次下山,通知三寨主“赛张飞”:先埋伏在大石门下方,不要轻举妄动。如果敌人不急着进攻,那就这样对峙着,等到夜间再实施偷袭,上下夹攻,将敌人一举歼灭。
果然不出金眼雕所料,敌人吃完中饭之后,仍然停在原地未动。金眼雕暗忖对方也是强弩之末了,更是喜出望外,便派出小股土匪佯攻,目的就是不让对方休息。
被挑中的土匪尽管一万个不情愿,却又不敢忤逆大寨主,只得硬着头皮往民团的阵地摸来。也就蹭到百步左右,对面突然响起几声枪响。
其实这个距离已经超出了鸟铳的射程,根本打不到土匪。可这些土匪经过大石门一战,已成了惊弓之鸟,一听枪响扭头就跑,有的还怕跑得慢,连兵器都扔了。
金眼雕勃然大怒,心想佯攻也不能太假了啊!他便强迫这些土匪返回去,至少要冲到对方阵地的五十步以内。
土匪们万般无奈,只得提心吊胆地折了回来。这次走到百步时,对面却是毫无动静;再进到七八十步,还是静悄悄的;直到走到四五十步,仍然没有一条鸟铳击发。
这些土匪们心中一阵窃喜,暗想莫非是敌人的弹药打光了?
这么一激动,脚下就加快了些,不知不觉已经近至二三十步的距离。此时日已过午,浓雾早已散去,土匪们已经能看清对面人的样貌。只见其中一名十五六岁、眉清目秀,却是身披重甲的少年嘿嘿奸笑道:“鸟铳手,射击!”
“我的妈呀!”土匪们吓得掉头就跑,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听砰砰之声大作,五十多条鸟铳一齐击发,把这十来个佯攻的土匪打得如同蜂窝一般。
“我贼你妈!”后面的金眼雕看得清清楚楚,差点没把肺给气炸了,心想对方是哪个庙里的神仙,也太他妈狡猾了!
知道对方纯粹是要钓自己上钩后,金眼雕再也不敢派土匪去送死了。他只盼夜幕能早点降临,到了晚上,对方总要睡觉的吧?到那时再与后寨的人马来个上下夹击,非得把这伙强人一个不剩,全都杀光不可。尤其是那个发号施令的小兔崽子,更是得活剥了皮!
好不容易等得红日西垂,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对方又生起灶火,津津有味地吃起晚餐来。金眼雕等土匪却是一天水米未进,偏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引得对方也动起来,夜间偷袭的计划就泡汤了。
又过了两个多时辰,群山彻底被黑色吞没,浓雾也重新长了起来。金眼雕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率领众土匪接着黑暗与雾气的掩护,悄悄地向对面摸去。
猛听山下响起一片喊杀声,金眼雕精神大振,狂吼一声道:“咱们的援兵来了,弟兄们给我冲!”
众土匪也壮着胆子冲了上来,对面的阵地却仍是一片死寂。
待到冲至近前,金眼雕一跃而起,跳过用石块垒起的简易工事,向四周连劈几刀,却是刀刀走空!
“他妈的,人跑啦!”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上下夹击
匪首金眼雕借着夜色和浓雾的掩护,率众杀入民团的阵地,却是扑了个空。原来朱由检比他更早一步,半个多时辰以前就已经撤入大石门了。
此时金眼雕隐约听到狭窄的山谷中,又传来那熟悉而恐怖的“砰砰”声,知道后寨的人马必是与敌人交上了手。他登时大急,心想白天自己这九百人尚且不是对手,后寨顶了天也就能派来四百多人,更是肉包子打狗了。
不过金眼雕还是想拼死一搏,便命令众土匪快速冲入大石门,从民团的背后包抄。他本人则是身先士卒,第一个踏上山间狭窄的小路。
一路之上尽是死尸,当然全是金眼雕的手下。这些死尸躺得横七竖八,再加上头顶的夜空恰似细细的一条缝,大石门中正漆黑一团,土匪们不时被死尸绊倒,行进速度也极为缓慢。
金眼雕心中焦急,便也顾不得隐蔽了,急命手下掌起火把。
顷刻之间,数十支火把亮起,将狭窄的山间小路照得亮如白昼。金眼雕松了口气,刚要继续前行,猛听头顶一阵响动,急抬头看时,却是无数大大小小的落石从山头滚落!
众土匪大惊失色,你推我搡地就想找地方躲避。可如此狭小的空间,土匪又是如此密集,却往哪里躲去?也就是瞬息之间,落石已经砸入土匪群中,登时激起一片惨嚎!
金眼雕凭借着不俗的身手,侧身堪堪避过一块带着无数棱角的山石,衣服却也被挂了好几个大口子。
“我贼他妈!”这时的金眼雕已经有些欲哭无泪了,他这才想起:白天敌人曾经派小股兵力登上山谷两侧的山头,原来他们还一直留在上面!
此时大批土匪入谷的时间还不算长,两侧的石壁还是倾斜的,而非像山下一样直上直下。金眼雕便想从石壁上直接杀上去,将为数不多的敌人消灭掉。
可他刚传下命令,头顶上却又是“砰砰”之声大作,原来山顶上也有鸟铳!
由于下面的土匪打着火把,正好将谷内照得一清二楚。上面的团勇本来只是奉命在这里做牵制性伏击,土匪经过之时,只要向谷中乱放枪,阻滞一下土匪即可;这下可好,举着火把的土匪成了绝佳的靶子,不多时便被打躺下十余个。
金眼雕这时候真急眼了,下意识地就张弓搭箭,想与山顶的鸟铳手对射。可抬头看时却傻了眼,原来此时地利完全在人家那里,团勇们开过一枪之后,立即缩回悬崖边上。金眼雕射得再准,也不可能射到死角,只得恨恨地收回弓箭。
此时山谷内已是一片大乱,用不着团勇再开枪,土匪们自己都互相冲撞起来。因为怕举着火把成为靶子,他们纷纷将火把熄灭。如此一来,虽然头顶上的团勇失去了目标,可土匪们就更成了没头的苍蝇,互相推搡踩踏,伤亡不计其数。
金眼雕眼见这次突袭又成了这副德性,不由得悲从中来。若再在大石门中停留,别说夹击敌人,自己都要全军覆没了。因此他只得含泪大吼道:“撤!都撤到顶峰上去!”
土匪们这才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从原路返回,败回山寨中去了。
与此同时,山下的战斗也接近尾声。原来整个攻击方案是由李定国提出的,朱由检全盘采纳。首先他们充分利用大石门的有利地形,将杀敌的主战场设在这里,也使得鸟铳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
其次,后寨的土匪来抄民团的后路,也早在李定国的预料之中。他便设下一个巧妙的圈套,等着土匪来钻。
朱由检率领的四百人经大石门向上强攻之时,李定国却与其余二百名团勇在大石门外悄悄埋伏。至二更天,后寨的土匪果然来援,因为急着去夹攻朱由检,他们根本没留意到附近还有埋伏。
等几百名土匪全部进入大石门后,李定国才率众将入口严密封锁,并且向上追击。这下可好,金眼雕本想夹击民团,不想自己的后寨倒真的被上下夹击了。
此时朱由检的盾铳方阵故技重施,又顺着狭窄的山路压了下来。后寨的土匪战斗力还不如中寨,在上下夹攻之下,很快就全军崩溃。包括三寨主“赛张飞”在内,一个也没跑了,全被歼灭在大石门中。
朱由检与李定国合兵一处,点检人数,发现伤亡极其轻微,便立即顺着大石门攻上山来。此时金眼雕已率众遁走,这一路之上再没碰到什么麻烦。
抵达山间平地之时,已是将近五更天。众团勇杀得性起,以解勇和李来亨等人为首,都主张趁热打铁,一举攻上顶峰。
李定国却道:“眼下敌我力量对比已经逆转,我们胜势已定,却是不必襙之过急。俗话说狗急了跳墙,况且那顶峰道路更为陡峭,夜间仰攻难度极大,恐怕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不如先将土匪包围,稍事休息,等天亮之后再做理会。”
“说得好!”朱由检拍手大笑道,“你们都跟定国学着点!以后你们都要独自执掌千军万马,为将之道皆在这一点一滴之中,不可不察!”
众人听罢,既觉得不好意思,又有些不服气,更被朱由检一句话勾得心中痒痒:执掌千军万马?自己能有这样的机会么?
短暂的休息之后,天色渐渐放明,山间的雾气却更加浓重。朱由检在李定国的陪伴下,来到石门岭的顶峰之下观察地形。看罢多时,二人却均是愁眉紧锁。
“定国,你看这下一仗怎么打?”朱由检此时已经认定了李定国是作战天才,因此对他的意见极为看重。
李定国也沉吟着道:“我们已与土匪打了一天一夜,再想向以前一样混上山去或是突袭,那是绝无可能。但要硬攻,这顶峰地形与大石门不同,三面皆是悬崖,土匪站在我们头顶上,肯定会用落石攻击,我们须得付出很大伤亡。
“如果围而不打,等待土匪渴死,倒是一法。不过那样时间就长了,少说也得七八天。”
朱由检闻言不由得一怔。眼下他最宝贵的就是时间,如果攻破一处土匪山寨都要花上十天半月,那可怎么得了?
正踌躇之时,一直无所事事的燕凌凑上来笑道:“帮主,现在是不是该让我们特勤处上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绝壁登顶
石门岭的主峰名为棒槌峰,顾名思义,形状就像一根大棒槌直上直下,与周围层峦叠嶂的群山相比,显得十分突兀。
此峰本来四面均是悬崖峭壁,可不知何朝何代,有人在山峰北侧硬生生开出一道石阶,这才可供人攀上山顶。
可尽管如此,这道石阶也极为陡峭,很多地方近乎直上直下。匪首金眼雕正是看中了此处的易守难攻,才将老巢建在峰顶之上。
深夜一战,中寨的土匪又损失了一百多人。狼狈逃回山寨之后,金眼雕已经料定后寨的人马一完,敌人必来攻棒槌峰。到这里土匪们就再无退路了,因此金眼雕只能孤注一掷。
他将残余的三百人,再加上留守山寨的三百人集合在一起,凑成六百来人,在峰顶收集一切能搬动的石块,全都堆积在北侧的石阶顶端。一旦有人攻山,便可将石块抛下去伤敌。
金眼雕也并非不知道峰顶没有水源,可此时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为了最大限度地加强防御,他还命众土匪把山顶的房子扒了一半,得到不少砖头瓦块。
望着山顶的残垣断壁,金眼雕真是打掉牙往肚里吞。他心想自己可算是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如果连这最后的防线也守不住,还留着这些房子有什么用?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等了整整一天,不明身份的敌军却并没有来攻山。
棒槌峰是石门岭的主峰,平时就云雾缭绕,这几天连日大雾,从山上往下看,就更是什么也看不清楚,所以金眼雕也不知道敌军的动向。
但他已经打定主意,这次是坚决不出去送死了。反正峰顶地方也不大,只要守好那条小路,你底下爱怎么调动就怎么调动,只要别上来就行。
白昼就这样转瞬即逝,石门岭巍峨的群山再次被夜色笼罩。金眼雕已经两天一夜没合眼,此时还想勉力支撑,可他手下的那些土匪们却没有他的精神头,早困得东倒西歪了。
金眼雕无奈,只得让土匪们轮班休息,他自己也退回房中和衣而卧。但他也没有放松警惕,仍保留近三百名土匪死死把守小路,生怕敌人趁夜色偷袭。
转眼已是三更天,山中真是万籁俱寂,只有草丛中的虫子不知疲倦地哼着歌。众土匪初时倒也十分警觉,稍有个风吹草动便一惊一乍,但时间久了,倦意便不由自主地侵袭上来,皆是昏昏欲睡。
就在此时,在棒槌峰南侧的悬崖峭壁之上,却有一人如同游墙的壁虎,正不停地攀援而上!只见他身穿夜行衣靠,与黑色的山石几乎融为一体,就是瞪大眼睛仔细瞅,也不一定能看得出来。
那悬崖峭壁虽然接近笔直,但毕竟不是光滑如镜,总有些凸凹之处可以蹬踏,还有些顽强的植物从缝隙中钻出,正好可以借力攀援。那人便小心翼翼、却又十分坚定地向上爬行,不多时已从谷底攀至峭壁边缘。
而众土匪虽然也有尽心值守的,但皆将注意力集中在北侧的小路上。至于其余三面,全是陡峭的悬崖,他们根本不相信会有人从这里攻上来。因此这几侧根本就无人看管,那人听听上面没有动静,便如同狸猫一般,悄无声息地纵身上崖,立即将形迹隐藏在一棵大树之后。
过了片刻,见众匪徒仍是浑然不觉,那人便从身上解下早已备好的五条绳索,一头牢牢地系在大树的树干之上,另一头却抛下山谷。
过不多时,五个同样如幽灵一般的身影就顺着绳子攀了上来。他们互相一使眼色,便直向顶峰的重重房舍摸了过去。
这几人正是特勤处的成员。徒手攀援绝壁的,自是武功最高的燕凌,解胜等人则是借助绳子登顶。他们人手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刀身却是乌黑色,即使被月光照上,也不怕因为反光暴露形迹。
潜入房舍之后,几人立即分头行动。解胜等人各自摸进土匪的卧房,只见一排大炕上,横七竖八躺满了鼾声如雷的土匪。
解胜也不言声,从门口的第一名土匪开始,左手一捂口鼻,右手便用匕首抵住土匪的脖子,用力向下一割。
他这些天来深得燕凌亲传,虽然武艺不可能一蹴而就,临敌经验却是陡然丰富起来。此时之所以用“割”而不是“砍”或“刺”,正是怕发出声响,惊动其他土匪。
而这名倒霉的土匪还正做梦娶媳妇,莫名其妙地就到了奈何桥,只能与孟婆子约会了。
头颅脱离躯干,虽然鲜血狂喷,却只发出“噗噗”的闷声。而这点微不足道的声响,马上被周围此起彼伏的鼾声所掩盖。
解胜一割得手,更不迟疑,立即将人头轻轻放在炕上,摸向下一个脑袋。不过二三分钟,他如法炮制,连割七八颗首级,竟是将这一屋子的土匪全部杀光!
与此同时,其他四名特勤队员也纷纷得手。顷刻之间,山顶上喘气的活人就少了几十个,而外面的土匪兀自浑然不觉。
而燕凌却与这几人分工不同,他对普通的土匪不屑一顾,却专找那些看起来比较气派的房舍。因为他料定土匪的大小头目,不可能与普通土匪挤大土炕,肯定要单独居住。
果然不出燕凌所料,他潜入的第一间房舍,即住着金眼雕的得力干将大黑牛。
大黑牛手下的斧头队虽然在盾铳方阵的打击下全军覆没,他自己好歹捡了条命。他比普通的土匪到底要强一些,虽是枕着自己的两柄大斧,却并未睡着,而是瞪着两只大牛眼,随时准备抄家伙拼命。
可惜他碰到的不是普通刺客,而是独闯锦衣卫诏狱、几百人都留不住的大侠燕凌!
燕凌闪身进屋,大黑牛刚察觉有异,霍地坐起身来之时,燕凌身形一晃,已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他的眼前。
大黑牛倒也不含糊,左右手同时抄起大斧,恶狠狠地向燕凌拦腰合击。
“铮!”巨斧斧刃相交,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鸣音。大黑牛两臂被自己震得酸痛不已,眼前却哪还有燕凌的身影?
正纳闷之时,他只觉背后一凉,低头看时,那锋利无匹的匕首,已经从前胸冒了出来!
第二百八十六章 装神弄鬼
匪首金眼雕经历了噩梦般的两天两夜,此时困顿不堪,却无法安心入睡。他只是和衣而卧,手中却攥紧佩刀和牛角弓,脑海中还在不断回放己方惨遭屠戮的场景。
忽然,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飘入他的鼻孔。作为一名老牌悍匪,金眼雕对这种气味极其敏感,下意识地就从床上弹起,提刀出门,四下查看。
门外仍是万籁俱寂,小路口处也有大批的土匪把守,似乎一切都并无异常。但那股血腥气却是越来越浓,来源就是对面的房舍!
金眼雕已知大事不妙,狂吼一声,飞身踢破对面的房门。
房门一开,那浓烈的血腥气立即扑面而来,即使如金眼雕这样杀人不眨眼的恶人,也是几欲作呕。他往房内定睛一看,登时气得怒发冲冠,大吼一声道:“我贼他妈!”
这一嗓子在寂静的顶峰传出去很远,众土匪不管是睡着的还是没睡着的,皆被吼声惊动。他们凑上来一看,却都吓得体如筛糠!
原来房内的大炕上静静地躺着七八名土匪,粗看像是在熟睡,可仔细一看,脑袋和身子却早分了家,只是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枕头上!
“鬼!有鬼!!!”
不知是哪个胆小的土匪先嚷了起来,余者就更是心惊胆寒。
“放你娘的屁!”金眼雕厉声吼道,“老子压根就不信这世上有鬼!就算真的有鬼,不是还有那么句话么,神鬼怕恶人!咱们就是恶人,怕个毬!这必是敌人干的,你们这些守路口的,是不是刚才打盹,让敌人溜上来了?”
“大寨主,我们没有打瞌睡啊!”守路口的土匪头目委屈地道,“我们可是连眼都没眨一下,别说人了,连只鸟都没飞上来过!这三面都是悬崖,不可能上来人,难道…难道真的是他们…遭了报应了?”
“我糟你妈!”金眼雕其实心中也有些惴惴,但还是色厉内荏地道,“敌人肯定还隐藏在峰顶上,给我搜!”
众土匪忙掌起火把,乱哄哄地搜索起来。这一搜不要紧,又发现几间房舍中也是如此。连大头目大黑牛在内,共有三十七名土匪离奇地被杀,可就是没有凶手的踪迹!
金眼雕也愈来愈心惊,正大冒冷汗之时,忽然小路方向传来一记清脆的枪声:“啪!”
“不好,敌人来攻山了!”金眼雕忙心急火燎地跑到小路口处,见几名土匪正玩命地往下扔石块,边扔边急道:“我看见了,就在下面!”
金眼雕向下扒头一看,却是茫茫一片雾气。此时又是夜色最浓之时,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但那声枪响是错不了的,而且这几名土匪既然说看见了,那敌人肯定已经很近了。于是金眼雕大吼一声道:“给我砸!砸死这帮兔崽子们!”
众土匪哄然领命,纷纷举起大小不等的石块,狠命向下面砸去。只听一阵轰隆轰隆之声,依稀还夹杂着人的惨叫。
金眼雕心头一喜,知道敌人必遭到了不小的伤亡。忽听零星的枪声又一次响起,他此时却是心中大定,颐指气使地吆喝道:“这帮兔崽子还不肯退,好,继续给我砸,砸到他们不出声为止!”
于是土匪们就继续向山下扔石块。初时金眼雕还挺高兴,心想如果当面对阵,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干不过人家的盾铳方阵的。眼下却是占尽地利,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既然敌人不肯退兵,正好奉陪到底,也许把这伙强人全砸死了也说不定。
但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土匪们尽管忙个不停,一股劲地往下扔石块,直累得浑身臭汗,那零星的枪声还是时而响起。直至石块几乎罄尽,金眼雕心中才陡然生疑,暗想下面山路比大石门更为狭窄,砸了这么半天,就有多少人也都砸下去了,怎么枪声还是不停?
他便想寻到最开始在路口扔石头的土匪,问问他看清没有,到底有多少敌人攻上来。可这一找,却根本找不到那几个人了。
“啊呀!”金眼雕猛地一拍脑袋,这才想起刚才那几个人眼生得很,自己根本就没见过!可那时实在是急糊涂了,竟忽略了这一点!现在想想,恐怕那几人就是混进来的奸细!
可是此时才明白过来,已经太晚了。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一支璀璨的烟花在头顶炸响,将深蓝色的夜空映得无比美丽。
紧接着,遥远的山下忽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一阵呐喊:“杀!”
金眼雕此时已是方寸大乱,他就是想破头也想不明白,枪声明明很近,怎么敌人又跑到山下了呢?
其实很简单,这一切都是朱由检设下的妙计!
首先他派燕凌从绝壁攀援而上,又与特勤队员一起在峰顶实施暗杀。一则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二则制造恐怖气氛,分散敌人的注意力。
而当金眼雕等人发现土匪的死尸时,燕凌等人早已换上了土匪的装束,混入人群之中。那“有鬼”的叫声,也是他们故意发出来的,更令土匪们六神无主。
趁着金眼雕挨门挨户地搜索刺客,几个人却又转到路口。他们先向下打个暗号,知道战友已经就位后,便假作撒尿,故意吹响口哨,做出指示。
而配合他们演这场大戏的,则是李来亨与四名勇敢的鸟铳手。因为李来亨来过中寨,熟悉这里的地形,他们便借着夜色与浓雾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小路口下方不远的地方。
到地方之后,他们首先在山体上悄悄地掏了一个大洞,藏身其中。待听到上面的燕凌吹响口哨,他们便立即举起鸟铳,向外随意击发。
枪声一响,燕凌与解胜等人便谎称看见了敌人,拼命往下扔石块。金眼雕等人不知是计,也跟着往下扔,终于把他们唯一可以依赖的武器给耗光了。
李来亨等人却是躲在洞中,外面的石头砸得再猛,也伤不到他们一根汗毛。那时不时响起的零星枪声和惨叫声,正是他们为了勾引土匪继续扔石块而有意为之。
此时燕凌见石块罄尽,再也不需要装神弄鬼了,便点燃烟花,发出信号。
对棒槌峰的总攻,终于开始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大破棒槌峰
困兽犹斗!
眼见盾铳方阵又即将一点一点的压上来,金眼雕虽是束手无策,却绝不肯坐以待毙。他将最后的一腔斗志,全都集中到了已经暴露的燕凌身上,先是抬手三箭,随即猱身欺上。
燕凌的武功虽比金眼雕高得多,但大队人马尚未冲上峰顶,几个特勤队员仍是寡不敌众。因此燕凌并不与金眼雕过多缠斗,而是又使出当日在锦衣卫诏狱的身手,在重重房舍之中来回游走,时而跳上屋顶,时而在残垣断壁中潜行,抽冷子便杀一个落单的土匪。
解胜等人却没有燕凌的身手,因此也不敢恋战。他们趁土匪一阵大乱,从小路向下疾冲几步,瞬间就消失在浓雾之中。
金眼雕追了一阵燕凌,始终连对方的衣角都摸不到,已经急得快要发疯。忽听那有节奏的“砰砰”声由远及近,知是敌军攻到,大势已去,只得放弃追杀,慌不择路地沿峰顶乱转,看看从哪可以突围。
转不多时,他便看见了拴在大树上的几条绳子,登时恍然大悟:原来敌人是从这里上来的,要是在这里放几个人看守,就没有刚才的事了!可此时后悔也没有用,金眼雕灵机一动,便顺着绳子向山谷中坠了下去。
不多时他已经坠了七八丈,不禁暗自得意,心想天无绝人之路,虽然石门岭彻底完戏,自己总算保住一条命,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金眼雕只顾得意,却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敌人既从这里上来,为何不从这里逃走,还留着这些绳子?
事实马上就给出了答案:绳子一阵突然颤抖,紧接着就被割断!
“啊!”金眼雕毕竟不是真雕,没有翅膀,在空中没着没落,只能遵循自由落体定律,惨叫着坠入深谷。
匪首一死,顶峰上的土匪就更成了没有苍蝇。因为石块皆已耗尽,民团根本就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很快就以摧枯拉朽之势荡平顶峰。土匪们已经丧失了勇气,大部分抛下兵器,跪地请降。
直到此时,朱由检才气喘吁吁地登上峰顶。他先命人将小路彻底封锁,又将所有投降的土匪用麻绳捆成一串,随即开始地毯式搜索,看看还有没有隐藏的贼寇。
直至天光放亮,民团才将战场清理完毕。这一役全歼中寨土匪,其中连斩首带击毙,共杀死土匪一百零三人,其余五百多人全部被俘。而民团自己付出的代价却极其轻微,只有十余名团勇受了轻伤,阵亡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此时后寨也已被李定国的偏师占领。原来昨夜三寨主率众救援中寨,反被民团歼灭,虽然一个也没跑了,但留守后寨的土匪等了半天不见人回来,已经知道大事不妙,便树倒猢狲散,放弃后寨逃跑了。
朱由检听到这个消息,顿觉十分遗憾。他倒不是嫌那些土匪逃跑之时,卷走不少钱粮;而是怕这些土匪四散之后,自己率民团剿匪的消息很快就传播出去,以后再行动,就会受到很多限制了。
等到日上三竿之时,中寨的所有物资也已清点完毕。这石门岭土匪老巢的规模可比之前的紫云山大得多,积攒的物资也十分可观,计有白银十万余两、黄金八千多两、米一万石。除此之外,民团还解救了被抢上山的老百姓二百余人,其中有不少是卧牛村的。
取得如此酣畅淋漓的大胜,所有团勇都是喜出望外。朱由检则是更多了一个收获,那就是收下了小将李来亨,将他提拔为民团头目。而李定国的指挥也越来越成熟,朱由检已经暗自做出决定,下次剿匪,自己就不用亲自上阵,而是要让李定国独当一面了。
在峰顶饱餐一顿以后,众人便开始班师回秦王庄。可棒槌峰的小路实在太过陡峭,巨量的物资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搬下来的,尤其是粮食。
朱由检只得先将黄金白银随军带走,留下五十名团勇在此驻守,又雇用附近的老百姓从山上往下搬东西。待物资全部运入卧牛村后,再押运回泾阳。
朱由检当然不会随着大队慢腾腾地走。将主要事务料理清楚以后,他立即在燕凌等特勤队员的保护下先行返回。一方面离开秦王庄多日,他对蕊儿和包玉怜诸女越发思念;另一方面几项重要的工作正在如火如荼地开展着,他也实在放心不下。
其中最让他揪心的,就是西安城中的商战情况。反正从蓝田到泾阳也要途经西安,朱由检正好入城,前往陕西商帮会见李鹤年、李自诚父子。
二人却正在发愁,尤其是李鹤年,竟有些神情恍惚,显然是遭到了沉重的打击。朱由检细问之下才弄明白,原来陕西商帮前往江南采购粮米的商队在河南境内遭遇流贼,不但钱货两空,连伙计也被杀死了一多半。
这也是陕西商帮自建帮一百多年以来,所遭受到的最严重的损失,单是银子就损失了二十万两。本来陕西商帮在资金上就捉襟见肘,这下更是釜底抽薪。
“流贼!”朱由检也恨得咬牙切齿,心想这些所谓的“农民起义军”真如同社会的癌细胞,四处扩散,走到哪祸害到哪!可惜自己现在力量微小,也就能对付对付周围的土匪。别说河南他够不着,就算真的遇上了,现在也绝非流贼的对手。
陕西商帮遭受如此重大的损失,朱由检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他立即承诺无息借给李鹤年十万两银子,先做应急周转之用。反正攻打石门岭刚收获了十万两,自己也不必动用老本。
可他马上就想起,自己的黄海商帮不也有一支商队漂在外面么?韩真已经走了快两个月,又要漂洋过海,可比陕西商帮承担的风险大得多!
想到此处,他没来由地一阵心惊肉跳,为那神秘的韩真担起心来。从陕西商帮出来,他马上吩咐燕凌秘密出城,沿西安至登州的大驿道去迎韩真。
燕凌走后,朱由检还是觉得心中烦躁,不想立即回秦王庄,便在香榭丽舍附近的一家小酒馆中闷坐。
刚吃了几杯闷酒,忽觉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从身后飘来,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轻柔地道:“您怎么在这里?”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夜宿郡主府
人流噪杂的小酒馆中,一身文士装扮的骊山郡主朱存棋,忽然出现在朱由检身后。多日不见,又是男装在身,可她仍是那样的淡雅可人,朱由检一时看得呆了。
朱存棋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垂首轻声问道:“这些日子您去了哪里?”
还不等朱由检回答,朱存棋吸了两下小巧精致的鼻子,不由得皱眉道:“您是不是很长时间没有沐浴了!”
朱由检登时老脸暴红,心想自打从秦王庄率团勇赶赴石门岭,至今已经过了七八天的时间。这段时间里自己的心思全放在作战上,又是指挥又是登山,那臭汗味、鸟铳的硝烟味和敌人溅到身上的血腥味,早已混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只是在军中人人皆是如此,朱由检倒也觉不出来。此时却差点熏倒朱存棋,他顿觉十分尴尬,忙起身稍稍后退,不好意思地笑道:“那什么,我还是先走吧…”
朱存棋却嫣然一笑道:“小可知道您是做大事的人,自古行大事者皆不拘小节,偶尔忘记沐浴倒也寻常。小可的家离此不远,您若无急务,便去小可家中小坐如何?”
朱由检听她自称“小可”,又是一身文士打扮,情知她也是不愿暴露身份,故而微服出行。如此称呼和打扮,倒与那韩真有些相似。
听朱存棋邀请自己去她府中做客,朱由检不免有些踌躇。一方面自己正忙得不可开交,并不想在西安多做逗留;另一方面朱存棋虽是皇室,与自己说起来也沾亲,但毕竟是未出阁的少女。自己一身臭汗跑到人家的香闺之中,怎么说也有些不妥。
朱存棋却不依不饶,定要朱由检去府中喝杯茶,叙谈一番。望着她那真诚期待的眼神,朱由检实在不忍拂她的兴,便对解胜等特勤队员简单交待几句。几人领命而去,朱由检便跟着朱存棋出了小酒馆,在西安的街市上徜徉而行。
此时大街上人来人往,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朱存棋可能是平时在郡主府中闷得太久了,如今可算有个逛街的机会,显得十分兴奋,不停地拽着朱由检看这看那,还兴致勃勃地买下很多小玩意。
朱由检也不觉哑然失笑,心想不论是古今中外、身份异同,少女永远是少女,那种爱玩爱购物的天性到哪也不会改变。
二人在街上直逛到日头偏西,朱存棋才恋恋不舍地领着朱由检来到郡主府外。这里虽也算是一处气势恢宏的深宅大院,却是秀气内敛,并不张扬,与朱谊漶的秦王府那种土豪式的金碧辉煌形成鲜明的反差。
朱存棋却不走大门,而是从宅子西北角的偏门进院,领着朱由检直奔后宅,进了一间充满兰草幽香的房舍。
朱由检见此处布置得虽并不如何奢华,却处处透出典雅的气质,忍不住问道:“郡主,这是什么所在?”
“殿下,这里就是存棋的闺房了。”朱存棋对他报以一个灿烂的微笑道。
“啊?”朱由检吃了一惊,赶紧结结巴巴地道,“郡主的闺房,我如何能进?我还是到外面去吧…”
朱存棋却笑着将他按进椅子道:“殿下忙得连沐浴的时间都没有,不如就在存棋府中洗个澡吧!在别处却是不大方便,只好委屈殿下在这里洗,还望殿下勿怪。”
“这…这如何使得?”朱由检更觉脸上发烧,心想自己第一次登门,就浑身臭汗地闯进人家的闺房,还要在这里脱光衣服洗澡,实在不成体统!
朱存棋却是温柔地道:“有什么使不得的。自从上次在天外天一别,存棋与您已有多日不见,特别想与您好好叙谈一番。而且存棋还有一个小秘密,想要告诉殿下呢!可是殿下身上这种味道,存棋又实在受不了,只好请您先沐浴一番了!”
说着她便不顾朱由检的反对,命心腹宫女将一只木制大浴盆搬入房中,又加入热气腾腾的洗澡水,对朱由检促狭地笑道:“殿下,要宫女侍候您入浴么?”
“不用了!”朱由检吓得连连摆手,也只得接受了朱存棋的安排。
众女退出闺房,朱由检便脱光衣服,迈进木盆之中,舒服地蹲下身子。他已经很多天没有洗澡,那身上的泥都不用手搓,热水一烫便哗哗地往下掉,真是畅快无比。
随着热气的不断蒸腾,朱由检顿觉倦意上涌。这也难怪,这些天连日作战,攻破山寨之后他又是马不停蹄地往回赶,根本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此时他不停地提醒自己,这可不是在自己家,可千万别睡着了!但越是这么想,眼皮就越觉得沉重,一个劲地往下塌。
他真怕自己一不留神睡过去,直接淹死在浴盆中,那可就太奇葩了。于是只得勉力挣扎着爬出浴盆,却是再也抵挡不住睡魔的侵袭,什么也顾不得了,找了张床就扑了上去,连被子也没盖就倒头大睡,顷刻之间已是鼾声如雷。
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连个梦也没做。当朱由检再次醒来之时,却已是窗棂发白,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朱由检刚刚睡醒,脑袋还有些迷糊,只觉身上盖的锦被稍稍有些厚重,压得小兄弟有些抬不起头来。
“啊!”他猛然惊醒,霍地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正一丝不挂地躺在朱存棋的闺床上!自己那套臭不可闻的衣服早不翼而飞,枕旁却整整齐齐地叠着一身丝质衣衫,从外衣到中衣一应俱全!
这下可糗大了!朱由检一边慌里慌张地穿着衣服,一边暗想自己可真是太二了,第一次到朱存棋府上做客,不但在人家的闺房中洗澡,还鸠占鹊巢地睡了一晚上,还要人家给自己换衣服!此事要是传扬出去,可是好说不好听啊!
他急急忙忙穿好衣服,却发现这身衣服十分合体。但此时他来不及细想,匆匆推开房门。
此时火红的太阳刚刚爬上树梢,院落中还是一片静寂,就连树上的小鸟也停止了歌唱,似乎不愿打扰主人的清梦。
朱由检站在这陌生的院落中,周围一个人影也不见,不觉有些尴尬。他暗想在郡主府中乱撞肯定是不妥,还是回房静候为宜。
刚要回屋,忽听隔壁的房间内,隐约传出一阵女子银铃般的戏笑声!
第二百八十九章 闺中密语
“真的么?呵呵呵呵…”
阵阵女子的欢声笑语从不远处的房间中传出来,仿佛拥有无穷的魔力,将朱由检深深地吸引住了。
这货在前世就有爱听贼话的毛病,此时虽然理智告诉自己,在别人的家中偷听主人的谈话,是十分不礼貌的行为;可脚下却是不由自主,一点一点地往前蹭,终于可以隔着窗户,清晰地听到房中人的对话。
其中一个声音自是郡主朱存棋,她正格格笑道:“走了这么久,连封信也不来,你真的好狠心!”
另一个温婉的女声也笑着响起,却是陌生得很:“好郡主,人家错了还不行么?这次人家给你带了很多礼品,就算是补偿好不好?”
朱由检没听过这个声音,想是朱存棋的闺中密友。只是听她的口气,似乎是出了趟远门。在这个时代,大家闺秀很少出行,能出远门的就更是寥如晨星,因此朱由检也稍觉诧异,更猜测不出这女子的身份。
又听朱存棋接口笑道:“哎呀呀,每次都是这些东西,烦死了烦死了!有没有新鲜的玩意儿?”
朱由检听罢不觉莞尔,心想这朱存棋平时总是以温柔娴静的面孔示人,不想也有天真烂漫之时。可惜她撒娇的憨态,只有她这位闺中密友才能欣赏得到,自己却是无福得见,实是大为可惜。
“哼哼,有了那人送你的宝贝,当然看不上我的东西啦!”那女子却是促狭地笑道。
“人家就是喜欢,怎么啦?”朱存棋却是不甘示弱地反驳道。
那女子倒并不在意朱存棋的郡主身份,仍是笑语讥讽道:“他不是很有钱么?怎么送的都是这些不值钱的小东西?”
“你这丫头十分惫懒!”朱存棋也笑嗔道,“让你平时多读些诗书,你就是不听。‘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连这都不知道!”
“那么多的诗,人家一时之间哪能读得完。”那女子吃吃笑道,“你老实回答,是不是高兴得连觉都睡不着了?”
“唉,那又有什么用!”朱存棋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我是郡主,他又是那样的身份,我们之间注定是不会有结果的…”
窗外的朱由检听罢暗自吃惊,心道看不出这朱存棋已经有了心上人。只是听她的口气,那人身份地位肯定是与朱存棋相差甚远,因此朱存棋不可能下嫁于他。
想到此处,不知为何,朱由检心中竟萌生了一丝妒意。暗想别看朱存棋对自己也不错,可人家心里装的是另有其人!真不知道谁这么有福气,竟能得到这位相貌柔美、心地善良、行事果敢的郡主的垂青!
可随即他就被自己这个荒唐的念头吓了一跳,暗中告诫自己:你这禽兽瞎琢磨什么?人家可是郡主,虽然从血缘上早就极为疏远,但毕竟与你是兄弟姐妹的名分!人家喜欢谁那是人家的自由,又干你何事?
正胡思乱想之间,又听朱存棋勉强笑道:“好了,别说我了,说说你自己吧!这次出行,还不是为了那个人?”
那女子却嘴硬道:“人家有重任在身,和你可不一样!”
“什么重任,不过是假公济私罢了!”朱存棋反唇相讥,“像他这样的人也多了,你为何偏偏找上他?”
“因为他和别人不一样!”那女子脱口而出道。
“我看也没什么不一样的,不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么?”朱存棋故意挤兑她道。
“真的不一样!”那女子憧憬地道,“处在他那个位置上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庸庸碌碌、尸位素餐,有几个能活得像他那样精彩、那样有意义;又有几个能像他那样有远见、有胆识?喂,干嘛审问我,你又不是不认识他!”
朱由检也听得心驰神往,暗想这女子既然能成为郡主的闺蜜,身份肯定也不一般。她看上的男子,自然也是高官显贵了。却不知是哪位公子,能得到她如此高的评价。若有机会,定要设法结识,最好也能像孙传庭、李定国和李来亨那样,成为自己所用之人。
“看你把他夸的,好像一朵花一样!”朱存棋打趣道,“看来你是下定决心,非他不嫁了?”
那女子却也黯然叹息一声道:“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婚姻大事,自然得家主做主。只怕我和那人之间的障碍,比你还要更大一些!而且,他还不知道我的心意…”
“你总这么躲躲闪闪的,他当然不会知道你的心意。”朱存棋见那女子难过,只得温言劝慰道,“这次你回来,打算什么时候见他?”
“我有些不敢…”那女子紧张地道。
“有什么不敢的,他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朱存棋鼓励她道,“只要你们时时见面,所谓日久生情,他必让你感化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那女子仍是犹疑地道,“我只怕他觉得我是在利用他攀高枝,其实别有所图。与其那样,还不如不相见的好!”
说到这里,二女同时陷入沉默。朱由检也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她们谈论的是何人,听起来似乎来头还不小。
正纳闷之时,只听朱存棋笑道:“好啦!不管将来怎样,我们两个都是一生的好姐妹,对不对?不要这样心事重重的了,不如陪我出去走走散散心,如何?”
“好啊!”那女子也欢叫道,“我发现最近你很喜欢出去玩呢!”
说着二女便起身向门口走来。朱由检登时吓出一身冷汗,心想自己一直在这里偷听,人家谈论的又是如此私密的话题,若让朱存棋逮个正着,那该有多尴尬!
于是他转身便逃,却不想被脚下的砖缝一绊,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大马趴!
“殿下,您怎么在这里?”朱存棋已经走出房门,见状连忙跑过来将朱由检搀扶起来,却是满面通红地道,“您已经起来了?您是刚刚过来,还是已经来了很久了?”
“那什么,我刚起来,正找茅厕呢!”朱由检只得撒谎道,“听着这边有人说话,我就过来了…”
“那是存棋的一位密友。”朱存棋闻言轻轻一笑道,“只是她身份低微,不敢唐突殿下。”
“没关系的,见见何妨!”朱由检也想看看这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女子,到底是怎样的庐山真面目。
朱存棋却微笑道:“只怕她现在已经走了!”
第二百九十章 粮价暴涨
朱由检不顾朱存棋的苦苦挽留,连早饭也没吃,就从郡主府中落荒而逃。心想自己已是有妇之夫,朱存棋又是芳心有属,再说二人又有姐弟之名,老赖在人家闺房中算怎么回事?
出了府门,解胜等特勤队员早在外面恭候。朱由检在他们的陪同下视察了一圈西安市场,不禁愁眉紧锁。
十几天过去,西安的米价又涨了!原来的七两一石已经很离谱,可现在的市价竟是九两一石!
须知一石大概是一百二十斤,而银在前世的价格大概是不到十元人民币一克,一两银子就是三四百元人民币,九两银子就是三千元左右。用三千除以一百二十,就可以得出:西安的粮价已经高达二十多元一斤!如果再把通货膨胀的因素考虑进去,价格更是高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在其他货物上,朱由检很有信心与三大商帮大打价格战。可唯独这粮食,他也是一筹莫展,没什么好办法。因为粮食不比其他商品,老百姓一天也离不了,不管多贵都得买。
而这三大商帮就是抓住了这一点,不管在其他商品上如何降价倾销,对粮食的价格走势却是不断地推波助澜。
而且他们还采取现代常见的“饥饿营销”策略,明明囤积着大量粮食,却故意时不时地挂出“今日无米”的牌子,歇业一两天。
如此一来,不知情的老百姓更为恐慌,纷纷抢购粮食,也直接导致了西安的粮价如同火箭般地蹿升。
这种价格水平,已经不是人人都能承受得起了。西安城中的穷苦百姓,已经开始出现断顿的现象。他们不得不把仅有的一点粮食让给孩子吃,大人们则出城挖野菜、剥树皮,甚至开始少量地进食观音土。
朱由检只转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见到好几个吃过观音土的百姓。开始他还不太明白,觉得这些人明明面有菜色,呈现典型的营养不良症状,可肚子却是圆鼓鼓的,与前世常见的“啤酒肚”、“将军肚”有得一拼。
解胜却悄悄地告诉他:“观音土吃多了就这样!观音土也叫高岭土,是一种很白很细的土末,看起来倒和白面差不多,可以掺到饭里吃下去充饥。但这东西根本不是粮食,肚子无法消化,吃多了就会积攒在肠子里拉不出来。到最后人的肚子越来越大,往往被活活憋死!”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朱由检动容地道。
“不瞒大掌柜,这东西我也吃过!”解胜说到这里,也不禁满面戚容。这个曾成功执行过数十次暗杀的铁骨男儿,竟是被不堪回首的往事勾起愁肠,洒下伤心的泪水!
朱由检听罢,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对这些囤积居奇的奸商,他也很想在粮食市场上狠狠打击一下。无奈自己的战略储备库刚建立没多久,囤下的粮食还不是很多。如今虽然接连剿灭了两个山寨,夺取了将近二万石粮食,但这点数量在整个西安市场中还是杯水车薪,即使全投进去,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况且现在秦王庄的事业正处于起步阶段,外来的工人工匠不断增加,这自身的粮食消耗也不小。所以朱由检对手中的粮食极为珍惜,自是不肯再撒出去。
本来他还指望着陕西商帮新运来的一批粮食,可由于商队被劫,这批粮食自然是化为乌有了。而朝鲜商人韩真也是杳无音讯,不知道她把藏货贩运到朝鲜没有,又能不能如自己的设想,从朝鲜购进一批粮食来?
而眼见西安百姓嗷嗷待哺,朱由检真是心如刀割。他明知自己现在无力赈济这些穷苦人家,可心中还是充满负罪感,心想若自己不与三大商帮大打商战,也许老百姓的日子还能稍微好过一些!
刚刚取得大胜时的春风得意,至此已是荡然无存。朱由检怀着沉重的心情,打马飞驰回秦王庄。
只隔了七八天的时间,秦王庄却又换了一番景象。首先是大批的房舍如同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虽然尚未竣工,但已是初具规模了。
在大地震过后,不论是秦王府还是普通老百姓,原有的房子全被夷为平地,只能在临时搭建的窝棚中栖身。至此百姓们终于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家,很快就可以每晚收工之后关门上闩,安安稳稳地睡大觉了。
而人心的稳定、社会的和谐,归根到底无非就是两点: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说白了就是有地方住、有饭吃,就是这么简单!
因此无论是工人、妇女还是老人、孩童,人人脸上皆洋溢着淳朴的喜悦,与西安城中百姓的愁云惨淡、麻木绝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到这样的场景,朱由检也更加坚定了信心。为了天下百姓都能过上这样有保障、有奔头的生活,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他也一定要把自己的大计坚决贯彻执行下去!
至此他的心情才开朗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返回秦王府中。
此时秦王府也正在大兴土木。因为规模比以前大了很多,建筑工人一时忙不过来,因此很多房舍还处于停工状态,到处是堆积的沙子和砖块。
朱由检如同进了迷宫,在里面七转八转,好不容易找到了正在与宫女们一起劳动的王妃蕊儿。此时这些原本花容月貌、燕语莺声的女子,却正在挥汗如雨地用沙土和泥,打算自己动手砌墙呢!
尤其是蕊儿和秋琳娜,她们两个力气最大,干得也最为投入。此时已是五月份,正午的阳光十分强烈。两人干得香汗淋漓,竟是褪去了外衣,只身着一件难以蔽体的亵衣,将那曼妙的娇躯完美地展示在朱由检眼前。
在这一瞬间,朱由检故态复萌,小兄弟又昂首向美女致敬了。
“啊!王爷回来了!”还是蕊儿最为机敏,率先发现了垂涎三尺的朱由检。
众宫女慌得一齐跪倒,唯独秋琳娜羞得无地自容,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朱由检忙支走众人,心疼地将蕊儿搀扶起来道:“这些重体力活让工人们干就好了,你们怎么还亲自动手呢?”
“王爷不是吩咐过,要先盖百姓的房舍,再修秦王府的嘛。”见到丈夫归来,蕊儿的疲惫一扫而空,却故意娇柔地倒在朱由检的怀中,幽幽地道,“可是人家等不及要住新房嘛,所以只好自己动手了!”
此时软玉温香抱满怀,朱由检只觉身上的某个部位迅速膨胀起来!他刚要兽性大发,将蕊儿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地正法,猛听一个声音高声喝道:“圣旨到,秦王朱由检速速接旨!”
第二百九十一章 圣眷正隆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听说陕西地震,把秦王府震毁了,朕焦急得不得了!幸喜吾弟没有受伤,想是祖宗保佑。着拨与秦王朱由检内帑银二十万两,户部再出十万两,重修秦王府,定要修得气派一些。另赏王妃周蕊娘白银二万两,册封包玉怜为侧王妃,赏银一万两。吾弟缺什么东西,尽管奏来,朕一应诏准。钦此!”
朱由检跪伏于地,听传旨的太监宣完这道极富天启特色的圣旨,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喜忧参半!
喜的是,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天启虽一再受魏忠贤的挑唆,毕竟不忘亲情,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弟仍是呵护有加。而且这三十多万两银子,对自己恰如雪中送炭,很可以解决一些实际问题了。
忧的是,自己本就遭到魏忠贤忌恨,现在虽已就藩,难保魏忠贤就打消了害人之心。此次万岁赏赐极厚,这老阉贼看着能不眼红、心中能不猜忌?
此次来传旨的太监名叫王承恩,陪他一起来秦王庄的,则是多日未见的三边总督杨鹤。朱由检跪接圣旨已毕,忙将王承恩与杨鹤让至内宅中落座奉茶。
其实所谓的内宅,也只不过是三间突击修建的正房。而且也只是砌好了墙,房顶还没来得及搭建。而所谓的茶水,也不过是茶叶末泡出来的,工人们常用来解渴。
王承恩看得一皱眉,根本就没往嘴边送,却是谄媚地对朱由检笑道:“没想到王爷在这里受苦了,比我们这些当奴才的喝的茶还要差!等回京师缴旨之时,奴才必与王公公在万岁面前据实奏报,让万岁再赏赐王爷些日用之物。”
“王公公?您说的可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王公公么?”朱由检一看到太监,便总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别扭。但又一想这太监本来都是帝制的受害者,而且大多数也只是在宫中受奴役,真正像魏忠贤那样的大奸大恶之徒,还是少之又少。
比如那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便是天启的心腹太监,平日对自己也颇有照拂。因此朱由检对这位王承恩也是和颜悦色,笑语相问。
“正是他老人家!”王承恩一提到王体乾,便眉飞色舞地道,“不瞒王爷说,奴才前些日刚拜王公公为干爹呢!哦对了,奴才这里还有一封书信,是皇后娘娘写给王妃娘娘的。临行之时,王公公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将这封信亲手交到王爷或王妃娘娘手中,否则就要了奴才的狗命…”
朱由检心中一动,张皇后那张清丽而又略带忧郁的脸庞,立时浮现在脑海之中。他忙恭敬地接过书信,此时当然是不便拆看,便小心翼翼地交与蕊儿。
王承恩仍是滔滔不绝,给朱由检大拍马屁。朱由检的脑子却是溜了号,心想皇后既让王体乾传信,说明王体乾绝非魏忠贤一伙。而这王承恩既能在魏忠贤权势滔天之时,偏偏拜入并不怎么吃香的王体乾门下,说明他至少也是个可以合作的对象。
此时,一直久未发言的杨鹤却笑道:“王公公远道而来,公事已了,也该松泛松泛,在陕西多盘桓几日。下官看殿下这里也不方便,不如就请公公先回西安城中,由下官等为公公接风洗尘,如何?”
其实王承恩早就巴不得赶紧离开此处,只是抹不开说而已。他在紫禁城中天天锦衣玉食,还有小太监伺候,乍到这穷乡僻壤,哪能适应得了?闻言忙堆笑道:“客随主便,既如此,王爷、娘娘,请恕奴才告退了。”
朱由检忙将王承恩送出秦王庄。待传旨的队伍鲜衣怒马扬长而去后,杨鹤却停下来笑道:“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朱由检心中又是一阵紧张,暗想这杨鹤找自己能有什么好事?自从大地震以来,杨鹤等官员只是来秦王庄拜谒过一次,见朱由检没死,此后也就不闻不问了。
自己虽然贵为藩王,与杨鹤有君臣的名义;但实则自己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人家做为地方大员,就有监督藩王的职责。莫非自己最近活动得太过招摇,引起了杨鹤的警觉?若真是那样,可就麻烦大了!
他只得惴惴不安地将杨鹤引至僻静之处,杨鹤却拱手笑道:“殿下圣眷正隆,下官等也是极为欣慰。只是此次大地震为祸甚烈,陕西多地几乎夷平,朝廷却是拨不出银子赈济。下官等再三上奏,户部也只拨了五万两银子下来,实是杯水车薪。殿下既为秦王,若能为三秦父老周济一二,百姓必感念殿下的再造恩德,殿下在此也就高枕无忧了!”
朱由检心中登时恍然,原来杨鹤竟是来伸手问自己要银子的!
在大脑急速运转片刻之后,朱由检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按理说秦王庄现在正是百业待举,一个铜板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他是很不情愿将宝贵的银子拱手送人的。
而且若是这些银子真能用在赈灾上,倒还说得过去;可朝廷官员已是贪腐成风,只要银子一过他们的手,至少也得扒掉十之七八,搞不好连个响都听不见。
但自己毕竟是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如果天天被这些官员掣肘,行事可就要大费周章了。
再想到自己还有个劲敌魏忠贤,此时不论是京师还是地方官员,无不对他趋炎附势。若自己一毛不拔,将这些官员得罪狠了,他们再去联合魏忠贤来搞自己,那自己损失更大。
与其那样,还不如避重就轻,用银子封住他们的嘴,不让他们阻挠自己的大计。但是也不能让他们狮子大开口,必要的讨价还价还是可以有的。
想通了此节,朱由检便故意装出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踌躇地道:“既然杨大人为民请命,本王自是不好推辞。却不知杨大人需要多少银两?”
杨鹤见朱由检上来就松了口,自是大喜过望。但他却不急于说出具体数目,而是笑道:“殿下,正好后日是四月初八浴佛节,城南的大慈恩寺要大做法事,此乃西安每年一度的胜景。不如由下官做东,陕西大小官员作陪,请殿下在大慈恩寺外的通天楼饮宴。就于席上商定此事,殿下意下如何?”
朱由检还没发话,一旁的蕊儿却惊喜地道:“早听说于浴佛节当日在大慈恩寺求子,佛祖有求必应;却不知是真是假?”
“王妃娘娘一去便知。”杨鹤拈须微笑道。
“王爷,人家要去嘛!”蕊儿不停地央求道。
“好好好!”朱由检哭笑不得,暗道我这个孩子,要得可够贵的!
第二百九十二章 初遇洪承畴
“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知幻即离,不假方便;离幻即觉,亦无渐次。世事无常,国土危脆…”
西安城南最大的佛寺大慈恩寺的大雄宝殿内,香烟缭绕,法器轻敲,一年一度的浴佛节法会正渐入佳境。
老方丈释永玄宝相庄严,口灿莲花,正高诵三宝妙音。而西安城内的显贵信众,则是虔诚地盘腿打坐于数十张蒲团之上,诚惶诚恐地听他宣讲,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惟恐唐突了佛祖,惹上无妄之灾。
而在众人身后的大殿门口,却昂然挺立一人,不以为然地东张西望,显然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身边的老者忍不住微微蹙眉,轻声提醒道:“公子,这大慈恩寺的方丈玄机高深,轻易不当众宣讲佛经。今日盛会颇为难得,公子…”
还没等他说完,被称作“公子”的年轻人却微微一笑道:“其实他说的我都听到了。其实我也想吃斋念佛,去去身上的戾气。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若有人把刀都顶到我的脖子上,就是念一千句、一万句的佛,又有何用?而且照他所说,既然世事无常,国土危脆,那我们是不是就什么也不用做了,坐等建虏杀上门来?”
老者忙解释道:“此‘国土危脆’,并非指我大明天下不稳,而是说世间并无恒常之物,早晚必将坏朽。”
年轻人见话不投机,倒也不再争执,只是轻轻一笑,便退出大殿来。
大殿之外就更为热闹,无数善男信女如同赶庙会一样蜂拥而至,把偌大的大慈恩寺挤得水泄不通。
他们却捐不起成千上万两的香火钱,因而没有资格参与法会,只得在寺中随意找尊佛像,纳头便拜,口中念念有词:“愿大慈大悲的菩萨保佑我某某某,家庭和睦、增添男丁,今年光景更胜往年…”
秦王妃蕊儿也是这求子大军中的一员。她一身便装,此时正双手合十,虔诚地向求子观音叩拜,心中不住祈祷:愿佛祖保佑,能尽快怀上王爷的骨肉!
那不耐烦听佛经、从大殿出来的,便是秦王朱由检。见有数名便衣的特勤队员散在周围保护蕊儿,他放下心来,对身旁的三边总督杨鹤笑道:“这里人太多,咱们还是去通天楼谈正事吧。”
杨鹤求之不得,忙陪朱由检出了大慈恩寺,走进一座精致奢华的酒楼。此楼因为靠近大慈恩寺,便借着佛经中“通天佛塔”的寓意,取名“通天楼”。凡是前来进香的达官贵人,无不在此驻足打尖。只是酒楼中既有美酒又有大鱼大肉,更有歌女弹唱助兴,却是与佛陀“四大皆空”的境界相去甚远了。
二人来到顶楼的雅间,见房内是一张长条形巨型餐桌,餐桌旁早已坐满了文武官员,静候主宾的到来。朱由检刚一进屋,众人纷纷避席施礼道:“下官、末将等参见秦王殿下!”
“免礼,本王累大家久等了,快入席吧!”朱由检本来就不会摆架子,此次又是来与众官虚与委蛇,就更是客客气气,满面笑容地将众人劝回座位。
不多时众人坐定。这官场的酒席却最讲规矩,尤其是座次的排定,是严格按照官阶的大小。若官阶一样,则是按衙门的油水大小区分高下,端的是一个人都不能错。
朱由检身为藩王,自是坐了主位。在他上垂首的是三边总督杨鹤,下垂首的则是陕西巡抚甘学阔。
这个时代重文轻武,是以文臣皆依次坐在杨鹤下首,像什么布政使、按察使、参政、知府、同知、提举、知县等等;而武将皆坐在甘学阔下首,如总兵、参将、游击、千户等等。总之是西安七品以上官员悉数到齐,足有三四十号,朱由检一时都看不过来了。
杨鹤便从自己身边开始,将各位官员依次向朱由检介绍。
本来朱由检对这些官员不怎么感冒,心想你们爱谁谁,反正也都是一帮庸碌之辈。
可杨鹤介绍的第一个人,就立即引起朱由检的兴趣。他指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一位身形瘦小、面色黝黑的中年人道:“殿下,这位是新任延绥巡抚洪承畴,字彦演,号亨九。他是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入仕以来政绩卓异,是官场中的后起之秀呢!”
“洪承畴?”朱由检不禁脱口而出,“你就是那个…”
洪承畴不觉一愣,忙欠身离座,躬身施礼道:“不知下官微名,如何惊扰殿下之听!”
朱由检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暗道不想又碰上个大汉奸!
要说起洪承畴,在那段历史上可是大大有名。即使是朱由检同学那样的不学无术之辈,也能从电视剧中了解到他的“光辉业绩”。
他本是大明重臣,官至兵部尚书、三边总督,在围剿李自成的战斗中屡立大功。
他最为辉煌的战绩,一是俘获“闯王”高迎祥,献俘阙下;二是将李自成打得全军覆没,只余十八骑败走商洛山,几乎将陕西流贼扑灭。
只是这样一位文武全才的统帅,最后在出任蓟辽总督、率十余万官兵驰援锦州之时,却被皇太极包围于松山,最终落得全军覆没,只身被俘。
如果他的故事到此为止,那洪承畴还不失为一位杰出官员。可惜他晚节不保,在皇太极的反复劝诱下终于降清!
从此他反戈一击,甘当清军的马前卒,为女真人夺取天下立下汗马功劳。尤其是平定南明,女真人并没出多大力,洪承畴受命招抚江南,实则是真正的军事统帅。在他的霍霍屠刀下,江南半壁江山终于沦丧,中华衣冠不复存在,三百年黑暗与落后的历史就此开启。
可就是这样一个为满清主子立下大功的忠心奴才,却在死后被清廷列入《贰臣传》,终于成就了千古骂名!
此时朱由检望着眼前的洪承畴,真想揪住他的脖领子,暴抽他几十个耳光。可转念一想,在这个时空,太多的人和事已经悄然改变,谁又知道这洪承畴还会不会当汉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