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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饱吹饿唱     崇祯:重征天下txt下载     崇祯:重征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六十五章 农田监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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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不用查理说,朱由检也是一定要逃跑的。不过能从钓于岛来到台湾,而不是葬身鱼腹或者困死在岛上,这已经比朱由检设想的最坏情况要好很多了。至于下一步怎么摆脱荷兰人的看管,他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个问题。

    看着查理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朱由检不禁问道:“你刚才不是说,英王会用赎金把你赎回去么?那又何必冒着风险逃跑?”

    查理却咬咬牙道:“你不知道,王室现在已经陷入破产的边缘,恐怕拿不出这么大一笔钱,只能向国会资金。但是那些国会议员们本来就恨我,见到我被荷兰人俘虏,只怕他们高兴还来不及,绝对不会痛痛快快地付钱的。

    “我王近来病得很重,万一此事久拖不决,我王不幸身故,我又不在国内,那些小人们就会废除我的继承权,另立国王。所以我一定要尽快赶回国内,不能坐等荷兰人去和我王交涉。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条船,一条船!”

    “恐怕我帮不上你什么,”朱由检沉默片刻才道,“现在我们都是阶下囚,连行动自由都没有,又从哪去搞船?”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查理却胸有成竹地道,“刚才皮特船长已经说了,鉴于我身份尊贵,荷兰人会对我们以礼相待,不会过分限制我们的自由。由于事情重大,皮特自己不敢做主,已经派人去给巴达维亚的科恩总督送信。我猜科恩会把我先押到巴达维亚,不过从这里到巴达维亚,一来一回也需要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就要看殿下你的啦!你是中国人,这里做苦工的奴隶们也是中国人。刚才我已经向皮特,为了减少赎金的数量,我愿意为他们做监工,监督奴隶们干活,皮特也同意了。这样你就有接触那些中国人的机会!接下来你只要鼓动他们反抗荷兰人,我们就可以借机抢一条船出海!…”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还没等查理说完,朱由检立即否定了他这个想法,“你想过没有,荷兰人都是全副武装,而我们和那些工人都是手无寸铁。如果像你说的那样贸然发动,成功的机会有多大?就算咱们可以抢一条船趁乱逃脱,可剩下的这些人怎么办?一条船能装得下几千人么?”

    “那些人你管他们干什么,”查理不满地嘟囔道,“我是亲王,你也是亲王,他们却只是普通人而已!如果一个贵族没有决断和取舍的勇气,他就不配做个贵族!”

    “普通人怎么了,普通人就不是人,可以随便死?你们信上帝,那《圣经》上不是说人人生而平等么?”朱由检见查理如此冷酷,为了达到目标不择手段,也不禁来了气,当即反唇相讥。

    查理被朱由检噎得张口结舌,随即面色铁青地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朱由检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俗话说打人别打脸,骂人别揭短,自己一句话就把西方人最爱自诩的“平等”无情地戳穿,查理当然下不来台。不管怎么说,人家好歹也救了自己一命,朱由检可不想欠查理这份人情。

    于是他只得劝查理道:“你急什么?我也没说不逃走,只不过你这个计划太鲁莽了点。不是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么,我们先假意当监工,观察观察荷兰人的戒备情况。如果戒备不严,我们大可直接逃走,又何必赔上那么多人的性命。”

    查理无奈,只得气呼呼地道:“你看着办吧,我要睡觉了!”说着便毫不客气地占据了房间中的唯一一张大床。

    朱由检与李贞妍相视一笑,也不去招惹他,只是随意往墙上一靠,悄声地商量着脱身之计。

    第二天清晨,荷兰人果然押着他们去做监工。朱由检却悄悄告诉查理,要他去做城外农田的监工,毕竟从城外逃跑比城内要容易一些。

    这次查理倒是很高兴,只要有逃跑的希望,他都愿意尝试一下。于是他立即兴冲冲地去向荷兰人,而荷兰人还真就同意了。

    三人在一队荷兰士兵的监视下来到城外的农田,却立马傻了眼。原来他们要监工的这块农田,边缘筑起了高高的木栅栏,四角还有哨楼,里面有荷枪实弹的士兵看守,跟一座监狱也差不了多少。

    进了栅栏,只见数十名中国奴隶正顶着烈日,汗流浃背地在田间劳作。荷兰人对查理简单交待了几句,随即把他们关在栅栏门里,从外面上锁。

    查理见这里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不禁大失所望,也没心思监工了,颓丧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城里监工,至少那里还有些阴凉可以休息!”

    朱由检却兴奋得满面通红,一头扎进田间,惊喜地抚摸着那些作物的枝叶,连手都在微微颤抖!

    原来这块田里种的全是来自新大陆的作物,除了尚未收获完的马铃薯外,还有玉米、番薯、番茄、花生、向日葵、辣椒、南瓜等等一系列作物,甚至还有一垄烟草。

    望着这些在前世司空见惯、在这个时代却十分稀罕的作物,朱由检如获至宝。他根本不在意烈日的暴晒,就那样立在田间与劳作的奴隶聊起天来,谈论的也全是某种作物该怎么浇水施肥。兴之所至,他还亲自上阵,为作物松土捉虫。

    查理见了不屑地道:“喂,我们是来监工,不是做农活的!一个国王不需要知道怎么种地,种地是农民的工作;他也不需要懂得怎么治理国家,那是大臣的事。国王的使命只有一个,那就是带领军队战胜敌人!如果你把精力过多地放在这些琐碎的事务上面,你就不会成为一个好国王!”

    朱由检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查理,那是欧洲,不是中国。在我们这里,即使是皇帝也要躬耕劝农。因为我们不靠抢掠过日子,我们吃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从我们的土地上辛勤收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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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六章 出海采珠

    一连半个月,朱由检和查理都在赤嵌城的农田中度过。查理因为没有机会逃跑,整日唉声叹气;朱由检却过得极为充实,不但和种田的奴隶们摸索出了不少新大陆作物的习性,还偷着收集了一些作物种子。他让李贞妍为他缝了个好几个香袋,就把这些种子藏在香袋里,须臾也不肯离身。

    因为在一起劳动久了,朱由检与那些奴隶也处得极熟,名为监工,其实和工友也差不多。劳动间隙休息喝水时,朱由检便问他们是怎么被荷兰人抓来的。

    一问才知道,这些人都是广东和福建地区的“蛋民”。原来在士农工商四籍之外,还专有一类贱籍,都是那个时代认为下贱的行业,像清楼女子的“乐户”即是贱籍的一种。

    身在贱籍的人世代相传不能改变,因而生来就低人一等。《大明律》规定贱民不能参加科举,不能做官,却要承担比平民更为沉重的赋役。

    而“蛋民”在贱民中最为悲惨,连房子都不能有,只能住在船上,靠水吃水。像广东、福建等地的“蛋民”,大多从事捕鱼、水运等工作,也有些以潜水采珠为生。由于不堪忍受官府的欺压,又有出海的便利条件,不少蛋民都逃往海外谋生。

    但海外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们除了受到当地人的欺负和排挤,还要遭到西方殖民者的奴役。赤嵌城的这些蛋民即是如此,他们本来已经在这里扎根垦田,荷兰人一来,他们全都成了奴隶,自是苦不堪言。

    查理见朱由检与这些奴隶相处融洽,仍不死心地劝朱由检煽动他们造反。朱由检只得耐心地告诉查理:农田的监管尤甚城内,现在造反只能是死路一条,还是静静地等待机会方为上策。

    可查理却等不下去了。他生怕自己无法及时赶回英国,导致不能继承王位,每日急得如同热锅蚂蚁一般。终于有一天,他实在沉不住气了,就带着朱由检与李贞妍径直去找皮特船长,看看有没有欧洲或是巴达维亚传来的消息。

    皮特船长却笑容可掬地告诉查理,巴达维亚的舰队要再过十天左右才能抵达这里。现在普罗文查堡没有拥有授权的官员,所以必须等到科恩总督的命令,才能对他做出处置。甚至查理提出先把自己押到巴达维亚,因为那里离欧洲还稍近一些,也被皮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查理此时万念俱灰,只得垂头丧气地打算告辞。朱由检却眼尖,一眼望见皮特手中正把玩着一颗洁白的珍珠。

    在这一瞬间,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海中生成了!

    匆匆想了几遍,朱由检觉得此计完全可行,就把查理叫住,悄悄地对他耳语几句。查理听罢大喜,忙对皮特道:“您是不是很喜欢收藏珍珠和珊瑚这样的海底珍宝?”

    皮特果然是个业余收藏家,尤其喜欢珍珠,一听就来了精神。查理就告诉他,听种田的奴隶说,澎湖列岛海域有很多礁石,礁盘下盛产海蚌和珊瑚。为了争取早日回到欧洲,他愿意带领荷兰人去采集珍珠。

    皮特这个贪婪的家伙果然中计,立即派出一条军舰,押着查理去采珍珠。当然,应查理的要求,朱由检、李贞妍和那些蛋民做为他的助手,也全被带上了船。

    当几人重新登船,面对辽阔的大海,查理都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朱由检忙对他挤眉弄眼,那意思是要他平静一些,不要被荷兰人看出了破绽。

    须臾船开,赤嵌城越来越小,终于消失在海平线上。朱由检却仍在凝神注视着那里,同时心中默念:宝岛台湾,我不会让你被荷兰人侵占太久。也许三年也许五年,我还会回来的!

    荷兰人仍是老规矩,把查理、朱由检和李贞妍囚于一室,其他蛋民则关在底舱。舱门一关,查理便急不可耐地道:“亲王殿下,现在可以说说你的计划了吧!我们是不是立刻动手夺船?”

    朱由检狡黠地一笑道:“查理,你的思路基本正确。赤嵌城那里荷兰人太多,港口又戒备森严,想在那里夺船根本就不可能。现在就不一样了,船上只有不到一百个荷兰人,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有一百多人,只要发动突袭,胜算会大很多!”

    “那还等什么,”查理霍地起身道,“我们马上冲进底舱把人放出来,然后攻击驾驶舱!”

    “你给我坐下!”朱由检急忙捂住查理的嘴道,“急什么!因为怕走漏风声,我并没有告诉那些蛋民我们要夺船。现在我们必须等待最好的时机!”

    “什么!”查理勃然大怒道,“船都开了,你还没有做好准备?等等等,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们中国人有句话,叫‘欲速则不达’。”朱由检只得安慰他道,“现在你就听我的吧,我向你保证,这艘船一定会带你回英国!”

    查理气得直哼哼,又躺到床上不理朱由检了。朱由检也没工夫跟他废话,而是凝神打坐,一方面养精蓄锐,一方面把即将进行的暴动如同过电影般在脑海中过一遍,看看有没有漏洞。

    很快到了中午,又该他们几个给奴隶送水喝了。查理心中烦躁,躺在床上不肯起来。朱由检也不勉强,对李贞妍使了个眼色,二人便从厨房抬着水桶直奔底舱。

    到了底舱门口,朱由检对监督他的荷兰士兵点头哈腰,那意思是底舱味道太难闻,他自己进去就行了。

    这些天朱由检一直老老实实地做监工,从未有过叛逆的表现,监管他的士兵也早松懈了。此时一想反正这些人也没有武器,根本闹不出事来,便乐得偷会儿懒,大手一挥让他和李贞妍进了底舱。

    朱由检一进底舱,就让李贞妍在舱口附近留意外面的动静,并立即把平时与自己最要好、对荷兰人也最为痛恨的几个蛋民唤过来,面如寒霜地道:“各位兄弟,咱们大祸临头了!”

第五百六十七章 蛋民暴动

    听朱由检说“大祸临头”,这几名蛋民全紧张起来。其中一人愤懑地道:“红毛人不是让我们出海采珠么?我们就给他采了,还要怎的?”

    “是啊,红毛人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他们怎么也不会害我们吧!”其余几人也纷纷附和道。

    “你们实在是太天真了,”朱由检叹了口气道,“红毛人根本就不拿我们当人看,只是当做会干活的动物,或是可以交易的商品!我听说现在朝廷通缉外逃的蛋民,抓获一个赏银百两。红毛人最是贪财,他们这是要让我们采完珠以后,全部送到官府治罪,他好领赏啊!兄弟们,《大明律》你们知道吧,脱籍外逃者以通敌论,不分男女老幼一律斩首!”

    几人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又惊又怒地道:“这些天杀的红毛人,我们给他们当牛做马,他们还要赶尽杀绝!既然左右也是个死,干脆和他们拼了,说不定还有条活路!小兄弟,你领着大伙儿杀出去吧!”

    朱由检要的就是这效果,当即压低声音道:“现在勿要声张!你们把这个消息悄悄告诉其他人,让大家暗中准备。等到了澎湖,红毛人必会让我们下海采珠,到时候你们只看我便可。我一动手,你们立即发动,和红毛人拼个你死我活!”

    很快,“红毛人要将蛋民送交朝廷治罪”这个小道消息就在船舱内传遍了,闻者无不气愤填膺。荷兰人苛政尤胜明朝官府,并且对待蛋民极其残暴,男丁全部拉去做苦工,女子则全部沦为女奴,当做商品明码标价。自从落入荷兰人之手,这批蛋民已经被折磨死了三四成,剩下的人心中也早被复仇的怒火填满,只差一个微小的火种,就会像火山一样爆发!

    而朱由检炮制的这则谣言,就成了那个微小的火种。

    其实朱由检心中也有些愧疚,他这么做无疑是欺骗和利用了这些蛋民。但是经过反复考虑,朱由检还是决定不能提前和直接劝说蛋民造反。因为总有些贪生怕死的人,会为了保全自己卑微的生命而出卖同胞,这样的人就叫汉奸。谁又能保证这些蛋民里,不会出一个两个汉奸呢?

    而且如果朱由检不激蛋民造反,也许这些蛋民能多活几年,但也不过是多当几年奴隶、多受几年罪而已。与其那样懦弱而毫无希望地死去,还不如奋起一搏!因此朱由检的这个谎言,既是把他们迫上了绝路,其实也是给了这些蛋民一个重生的机会!

    澎湖列岛离台湾岛不过数十里,正午时分,军舰已经抵达其中最大的澎湖岛。原来这里也已被荷兰人占据,岛上还有数十人的驻军。

    朱由检见在这里不好下手,便鼓动着查理对荷兰人说,采珠需得到人迹罕至的岛礁去采,才能有好收获。荷兰人是财迷心窍,便依着查理行驶到澎湖列岛最北端的目斗屿。

    目斗屿不过是个方圆数十丈的荒岛,自然荒无人烟。小岛周围暗礁林立,倒确实是海中老蚌的栖息之处。

    查理便依着朱由检所教,对军舰的船长说道:“现在请发给这些人每人一柄匕首。”

    那船长登时面带不悦,叽哩哇啦地叫嚷了一通,意思是采珠便采珠,要匕首做什么,难道想趁机作乱?

    朱由检早有准备,便让查理告诉荷兰人,珍珠之所以稀少,正是因为采珠是一项高风险高难度的工作。首先是要闭气潜入海水中,在海底的礁石缝里找到老蚌;然后就要趁老蚌张壳吸收阳光之时,突然用力掰住蚌壳,不使其闭合,并用匕首将蚌肉挑出来,从中取出珍珠。

    否则,一旦老蚌感到危险,它就会立即紧闭蚌壳,并分泌出对珍珠有害的物质,导致珍珠的成色大打折扣。

    这倒不是朱由检胡编的,而是蛋民采珠确实如此艰辛。否则,只要将老蚌捞上船即可,又何必在海底苦苦闭气等候?

    经过反复解释,船长终于相信了查理的话,将匕首发给蛋民。不过这些荷兰人做贼心虚,非常怕奴隶们造反,因此也让水手们端好了火绳枪严阵以待。

    接下来,那些蛋民就纷纷脱掉衣服,将匕首噙在口中,一个猛子扎入海底。此处的海水并不深,只有几米,阳光可以透过清澈的海水直达海底,因此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蛋民的一举一动。

    只见这些蛋民如灵活的游鱼一般,穿梭在嶙峋的礁石间,每过一小段时间,就有规律地吐出一个气泡。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们竟一个浮上水面换气的都没有!

    朱由检不禁心中暗赞,心想普通人憋气半分钟就已经脸红脖子粗了,这些蛋民却为了一家人的生计,能够在水下坚持这么长的时间,这是何等毅力!他们又哪里“贱”了,朱由检从他们身上看到的,只有勤劳、坚忍和勇气!

    很快,有些技巧娴熟的蛋民就采到了珍珠,返回水面将珠子献给荷兰人。荷兰人一看真有珍珠,贪婪的眼睛全都直了,精神也松懈下来,只眉开眼笑地等着蛋民们继续收获。

    朱由检在一旁冷眼旁观,见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收获的珍珠也越来越多,知道关键的时刻就要到来。

    此时,正好有一名蛋民举着一颗足有鹌鹑蛋那么大的珍珠浮出水面。朱由检将心一横,对李贞妍和查理使个眼色,便抢先一步从那渔民手中接过珍珠和匕首,恭恭敬敬地将珍珠献给船长。

    那船长爱不释手,正要将珍珠装进自己的腰包,朱由检忙抬手示意,告诉他要将珍珠对准夕阳,让阳光透过珍珠,借以检查珠子有无瑕疵。

    那船长不知是计,果然乖乖地举起珠子端详起来,身前自是门户大开。朱由检见机不可失,当即暴喝一声,那柄匕首已经深深地刺入船长的咽喉!

    “godblessme(上帝保佑)!”查理也怪叫一声,猛地掣出船长腰间的佩剑,快如闪电般地连刺三剑。旁边的三名水手还没醒过味来,就稀里糊涂地去见上帝了。

    “杀!杀!杀!!!”

    那些被荷兰人欺压苦了的蛋民,此时也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挥着锋利的匕首,向着目瞪口呆的荷兰士兵杀去!

第五百六十八章 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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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动突然发生,毫无思想准备的荷兰人登时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过去这些如同绵羊般温顺、可以任意欺凌的中国奴隶,此时却血贯瞳仁,挥舞着明晃晃的尖刀,奋不顾身地冲向荷枪实弹的士兵们!

    “砰砰砰!”荷兰人仓惶开枪射击,一排火绳枪响过之后,十余名蛋民倒在了血泊之中。可是后面的蛋民毫不退缩,也根本就无路可退,仍是勇猛无比地冲上来。

    这时候再填装弹药,可就来不及了。荷兰人也只得纷纷抽出佩剑,与蛋民们厮杀在一起。欧洲人身高体壮,又经过长期专业的军事训练,战斗力自是不俗;蛋民们却是身材矮小,步法灵活,如同泥鳅般难以抓到。这也是他们经过长期的船上生涯,自然而然练就出的一身本领。因此双方一时间打了个势均力敌,船上的惨呼声不断响起,整个甲板都被鲜血染红了!

    不过蛋民们有一个优势,是荷兰人无法企及的,那就是他们的领袖还在,而荷兰人的船长在暴动刚刚发生的时候就被杀了。

    朱由检一击得手,见双方陷入混战,当即怒吼一声道:“贞妍,速战速决!”

    李贞妍会意,身形骤然加快,一柄从荷兰士兵手中抢来的佩剑舞动如飞。朝鲜海州派的武学与中国武术颇有渊源,尤其讲究以步法乱敌,以快制敌,奇招险招层出不穷。李贞妍又深得乃父李琈真传,当日能与魏忠贤手下的四大杀手之一真田剑正斗个平手,武艺岂同小可。

    这下那些荷兰士兵可倒了霉,他们之所以能横行东南亚,倚仗的不过是坚船利炮,顶多再加上强健的体格和严格的纪律。真要单打独斗,实在比博大精深的中国武术差太多了。

    只见李贞妍脚下不停,快如闪电般地在荷兰士兵的人堆中来回游走。荷兰人纷纷挥刀猛砍,却连李贞妍的一片衣角都扫不到。反而是李贞妍时不时地瞅准机会,对准荷兰人的要害之处就是一剑,并且一击即走,绝不恋战。

    而双手挥剑的查理,则是另外一种打法。他的招式看似朴实无华,却是又快又狠,总能在对手刺到自己之前,抢先一步刺到对手。看来这就是西洋击剑之术,虽不像中国武术那样招式繁复,但临敌作战之时,却有很强的实用性。

    这两尊杀神大开杀戒,朱由检也没闲着。他一路杀向厨房,这时候船上早打乱了套,厨房已经空无一人。他就从里面寻了一根通炉火用的铁通条,杀气腾腾地返回甲板。

    这铁通条长两米多,又粗又重,加上一头被炭火烧得通红,可是一件相当有杀伤力的兵器。有两个荷兰士兵想和朱由检过几招,但他们的佩刀既短且轻,碰上通条都被磕飞。朱由检便将通条抡圆了向荷兰人身上招呼,扫上去就是一条焦糊的血檩子,把对方揍得鬼哭狼嚎!

    在经过大约一刻钟的殊死搏斗后,这艘船上的战斗终于接近尾声。荷兰人人数本来就比蛋民少,再加上有李贞妍和查理这两个战斗力超强的对手,伤亡迅速增加,胜利的天平越来越向蛋民倾斜。

    终于,当最后十几个满身是血的荷兰人被数倍于己的蛋民迫到船头的狭小空间,他们情知已经彻底失败,犹豫片刻后,纷纷抛下刀剑,高举双手示意投降。

    蛋民们被这些荷兰人欺负苦了,此时终于暴动成功,哪肯轻易放过这些人。刚要一拥而上,将荷兰人乱刃分尸,朱由检急忙拎着通条大步上前道:“且慢!”

    蛋民们见是朱由检,果然一齐住手,却还愤愤不平地嚷道:“这些红毛鬼杀了我们多少人,为什么不让他们血债血偿?”

    朱由检高举通条,示意蛋民们稍稍安静,随即朗声说道:“兄弟们,现在咱们杀死这些红毛鬼,就像捻死个臭虫一样容易。但是你们想过没有,这艘西洋船你们会不会驾驶?把他们全杀光了,我们如何离开?”

    众人这才醒悟,不再坚持要杀这些俘虏。朱由检即命令蛋民们把这些荷兰人全捆起来,又在船上仔细搜索了一遍,确信没有漏网之鱼,这才对众人说道:“各位,现在你们重获自由,不知有何打算?”

    蛋民们面面相觑,现在台湾是不能回了,而大陆那边,他们本就是过不下去了才跑出来的,不管官府通缉与否,回去都是死路一条。

    朱由检便趁机指着查理对众人道:“这位查理先生是西洋的一位王子,和我们一样被红毛鬼俘虏到此。刚才如果不是他奋力死战,我们还不一定能战胜红毛鬼呢。现在他要回西洋去,如果你们肯乘船把他护送回去,查理王子重重有赏,而且还可以解决你们的生计问题!”

    说着朱由检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查理,查理这才恍然大悟,赶忙用生硬的汉话高呼道:“是这样的!只要到达印度的苏拉特,每个人我赏五百枚银币,并且在那里给你们土地耕种!”

    蛋民们登时欢呼雀跃。虽然就此背井离乡,谁心中都有些不舍;但相对于冒险留在这里,远走海外就有了生存下去的希望,因此众人皆是笑中带泪,暗许在若干年之后,总还要叶落归根,重回故乡的怀抱。

    这时查理也给朱由检来了个强有力的拥抱,又仰天长笑道:“亲王殿下,以前我认为你很懦弱,看来是我错了!我不想打听你的过去,想必你也有不得不漂泊大海的苦衷。现在跟我回不列颠吧,怎么样?有你和你夫人的帮助,我一定会顺利登上王位,横扫一切王国的敌人!到时候你看上哪块领地,我就把它封给你,你的子孙将永远享受你的财富和荣耀!”

    朱由检不禁哑然失笑,心想这个查理也太狂妄了。别说给自己封地,再过二十年,他有没有脑袋还不一定呢。

    不过他还是正色答道:“查理,我也有我的使命,不能陪你回国了。这艘船先送我上岸,然后你就赶紧去印度。希望我们还有机会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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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九章 重回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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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时分,蛋民们在被俘荷兰水手的指点下,驾驶着刚刚缴获的荷兰战舰,悄悄驶入广东榕江的入海口。在这里,朱由检与李贞妍就要偷偷下船了。

    其实澎湖列岛离福建很近,最窄处不过一百余里。朱由检之所以舍近求远,跑到粤闽两省交界的榕江一带登陆,也是考虑到福建是郑氏水师的势力范围。万一又落到他的手中,恐怕就不是断一条腿那么简单了。

    此时的榕江口异常静谧,两岸荒草丛生,宛如人类不曾踏足的处女地。朱由检却从蛋民口中得知,这里本来也有人丁兴旺的村镇,可官府赋役沉重再加上连年天灾频仍,在这双重打击下,当地百姓很多选择逃亡,才导致眼前这番凄凉景象。

    不过现在朱由检可没工夫感慨,这样的偏僻所在,正好为他偷偷上岸提供了很大便利。因为不管怎么说,自己偷着出海已是犯了死罪。现在离去年从登州出海已经过去了半年时间,他对其间时局变化一无所知,也没有登州或是泾阳的消息。因此他决定还是小心为上,微服返回泾阳,以免被东厂或是锦衣卫的人发现形迹。

    须臾靠岸,查理将朱由检与李贞妍送下了船,仍不死心地道:“亲王殿下,如果你不愿意和我去不列颠,那可否与我达成协议,允许英国与贵国通商贸易?”

    朱由检不禁苦笑着摇摇头,心想合着查理还是不相信,自己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王爷,通商这样的国家大事,自己是没有任何发言权的。

    查理见朱由检摇头,还以为他是拒绝,不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朱由检却是心中一沉,想起在历史上,这位后来的查理一世终于和国会议员内战起来,最后兵败被俘,并且公开被斩首。如今机缘巧合相识一场,以后说不定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自己又何苦让他一路郁闷而归?

    想到此处,朱由检便勉强笑道:“查理,如果我以后可以左右朝廷的政策,那我就答应你,中英两国可以通商贸易!不过,我也有两个条件!”

    查理大喜过望道:“什么条件,我统统答应!”

    他之所以这么兴奋,是因为当时的大明虽然国力衰微,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明朝的gdp还是能占到整个世界的三分之一,并且对外贸易极其发达。

    但大明的对外贸易有两个显著特点,一是以民间走私为主,二是只卖不买,造成巨大的贸易顺差和白银流入。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哪个欧洲国家的货物可以获得大明朝廷的批准,顺利进入中国市场,那就意味着惊人的财富唾手可得,无怪乎查理反复要求和中国通商。

    朱由检却冷静地道:“这两个条件你可要听好了,如果不能做到,一切免谈!第一,两国的贸易必须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英国商人在中国享受到的权利,中国商人在英国也要同样享受;第二,必须禁止奴隶贸易和鸦片贸易!”

    查理听罢不禁犹豫了一下,心想前一条倒没什么,可奴隶和鸦片的贸易,一直是英国对外贸易里利润最为丰厚的“拳头产品”。禁止了这两样,那英国还能有什么钱赚?

    可经过一番权衡利弊,查理还是决心先建立贸易关系,以后再慢慢改变逆差的局面。因此他马上答应了朱由检的条件,并要与他签订条约。

    朱由检当即连连摆手道:“刚才就说过了,我现在没有任何资格和你签订什么条约。不过我们中国人最重承诺,既然我答应了你,等到我说话管用的时候,这份条约自然可以签订,你还是耐心等待吧。”

    查理无奈,只得与朱由检挥手道别。临别之时,他从怀中取出一条精美的金项链送给朱由检,项链坠可以打开,里面是一个年轻女子的画像。

    “她就是西班牙的玛丽亚安娜公主。”查理面带嘲讽地笑道,“她曾经是我心仪的女人,但她嫌我不是天主教徒,不肯嫁给我。亲王殿下,希望今后我们可以同时向西班牙宣战,看看谁能先杀进马德里,把安娜公主抢到手!哈哈哈哈!”

    朱由检不禁一阵暴寒,想把项链还给查理。可查理已经大踏步地登上了船,回身高叫道:“这艘船我已经重新命名为‘中国亲王号’,以后它就是我的私人战舰。亲王殿下,祝你一切顺利,上帝保佑我们还会相见!开船!”

    军舰随即扬帆启锚,缓缓驶出榕江口,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良久,朱由检才重重地跺了跺脚下的大地,感慨万千地道:“贞妍,我们终于回来了!”

    李贞妍也眼含热泪道:“是啊!不知道美凤和王妃娘娘她们现在怎么样了,还有郡主,得不到我们的消息,她们得多么焦急啊!早知如此,当时我真不该陪你冒险离开泾阳!”

    “可是这一趟我们收获也很大啊!”朱由检自信地笑道,“我们不但保卫了洛阳,挫败了郑芝龙兼并戚家军的企图;还避免了后金和朝鲜联姻,使朝鲜沦为女真人的附庸!

    “不仅如此,我们两个还在钓于岛度过了难忘的半年,最后又从荷兰人手中死里逃生,并且带回了这么多来自新大陆的作物种子!这么大的风浪艰险,我们都挺过来了,以后还有什么不能克服的困难?不是有那么几句话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后面是什么来着?”

    李贞妍见朱由检张口结舌,不禁掩口笑道:“后面是: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殿下,《孟子》是‘四书’之一,里面的话您竟记不住么?”

    朱由检老脸一红,嘿嘿奸笑道:“怎么,瞧不起为夫么?为夫虽然不会背书,不还是抱得你和美凤两位美人归?现在为夫就给你立个规矩:以后不许再叫‘殿下’了,要叫‘王爷’,这样显得亲切!”

    “好吧王爷,我们还是尽快赶路,难道您要留在这里,给蚊子当王爷么?”李贞妍笑着揶揄道。

    望着李贞妍那如花的笑颜,朱由检情意大动,故意作色道:“大胆贞妍,竟敢取笑本王,看本王不将你抓住扒光衣服,让蚊子吃个饱!”

    李贞妍吓得惊叫一声,转身就逃。朱由检深深吸了一口凉爽的空气,豪情顿生,迈大步追赶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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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章 海澄见闻

    朱由检与李贞妍从榕江口溯流而上,上午即进入澄海县城。其实这里就是前世的汕头,不过现在还只是一个很小很普通的县城而已。由于偏处南国,这里既没有流贼的袭扰,又感受不到边事的紧急,当地百姓还是按照几百上千年以来养成的习惯,不紧不慢地生活着,日子过得倒也悠闲。

    二人进入县城后,首先找了一家当铺,将从澎湖海底采到的几颗珍珠当了。因为急于出手换现银,一共只当了五百两。当铺老板喜上眉梢,心中暗笑朱由检是个不懂行情的“棒槌”。

    其实朱由检在西安开着香榭丽舍,怎会不知道珍珠这类奢侈品的行情?像这几颗珠子都是洁白无瑕、圆润饱满的上品,每颗按市价至少也值五百两银子。

    不过在朱由检看来,这东西是典型的奢侈品,既不当吃又不当喝,心理价值远大于实用价值。心理价值这玩意全凭主观判断,你要觉得它好,那就是价值连城,万金不换;你要觉得它没用,那就是废铜烂铁,一文不值。

    但实用价值是可以客观衡量的,用这么几颗珠子,就可以换到自己急需的东西,朱由检还觉得十分划算呢!

    首先,他掏了几十两银子,从成衣店买了几身档次不一的衣服。并挑出两件相对昂贵的丝质男装,与李贞妍一起先把原来的衣服换下来。因为原来那身衣服还是在赤嵌城当奴隶的时候穿的,破烂得如同叫花子,更兼臭不可闻,实在有失观瞻。如果就穿着这样的乞丐服招摇过市,手里还有大把的银子,不引起官府怀疑才怪。

    换完衣服以后,朱由检又寻了家比较气派的客栈,直接要了最好的房间。店家见朱由检与李贞妍衣着光鲜,出手阔绰,自是全力奉承,又是送茶又是打洗澡水。

    待店家退下后,朱由检赶紧脱了个精光,跳进大木盆中,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自从被荷兰人俘虏,他连个澡都没洗过,身上早都馊了。此时不用手搓,皮肤上的污泥都哗哗地往下掉,真是要多畅快有多畅快。

    李贞妍还要侍候朱由检洗澡,却被他毫不客气地一把拽进澡盆,来了个温馨浪漫的鸳鸯浴。李贞妍既已尝人事,此时虽娇羞无比,却也欲拒还迎,把朱由检撩拨得欲火万丈,终于急不可耐地把她抱上床去,又是一番酣畅淋漓的激战。

    待二人事毕重新更衣出来,已是神清气爽,丰采异常,与刚来时的灰头土脸大不相同。此时已近正午,朱由检便向掌柜打听两件事,一是哪里有卖马的,二是县城里哪家饭馆最热闹,酒菜最好吃。

    一问才知道,原来这澄海县一共也没多大,卖牲口的集市和吃饭的馆子都在城中心,不过一街之隔而已。

    二人便首先来到牲口集市选马。这也是必然的,因为这个时代陆上最快的交通工具也就是马了。澄海与泾阳相隔万里,如果没有马匹,还不得走个一年半载的。

    不过集市上并无好马,甚至连真正意义上的马也没有,只有用来耕地的骡子。但有总比没有强,朱由检只得用三十两银子买下两匹健壮的骡子做为脚力,并叫商贩送到客栈中去。

    这时他也饿得前心贴后心了,忙与李贞妍进入对面的饭馆。这小县城不比京师、西安等大城,即使是最好的饭馆,也只能挤下二十来张桌子,并且没有雅间。不过饭馆内的气氛倒是很热烈,众食客一边杯觥交错,一边谈天说地,倒也其乐融融。

    朱由检找了一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随即唤过小二,专拣解馋的硬菜点,不一会儿就上了一大桌子。二人便如同风卷残云一般,顷刻间吃了个干干净净,旁桌的人见了不禁侧目。

    他们哪里知道,自从被荷兰人俘虏,朱由检与李贞妍连一顿饱饭都没吃过!此时别说是山珍海味了,就是一桌子馒头,朱由检也照样能吃下去!

    不过这些菜里就是不包括鱼,因为二人在钓于岛吃了半年烤鱼,实在是有些看见鱼就反胃了。

    吃饱喝足之后,朱由检却不急着走,而是假作剔牙消食,实则偷听别桌食客的议论。朱由检想从这些议论中判断一下国内的局势,尤其是想了解陕西的情况。虽然让郡主朱存棋冒充自己,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朱存棋有没有露出马脚?朝廷有没有察觉?这是他此刻最想知道的。

    不过旁桌的食客正在议论的,却是辽东近期的局势。只听其中一人摇头晃脑地道:“自从老奴毙命,女真人内部斗得不可开交,这本是朝廷大举用兵,趁机一举击破建虏的好机会。但朝廷碌碌无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竟龟缩于关宁一线,坐视辽东之变。现在人家已经选出皇太极做大汗了,再想偷袭已不可能,唉!可惜,可惜!”

    另一人也接口道:“听说皇太极已经改年号为天聪,并将族名‘女真’改为‘满’,创制满文。又将沈阳改名为盛京,封博尔济吉特氏姑侄二女为贵妃,其志可谓不小…”

    听到这里,朱由检心头猛地一阵刺痛,眼前不禁浮现出大玉儿的面庞。当日她为了不让蒙古人捉拿朱由检,宁肯牺牲自己嫁给并不愿嫁的皇太极。往事历历在目,大玉儿当时那哀怨绝望的眼神也一直印在朱由检的心底。这是朱由检最不愿触碰的惨痛回忆,不期今日被无意中勾起!

    当时朱由检之所以拒绝大玉儿,一方面是因为李崇瑶的惨死,令他失魂落魄,心中一时容不下其他任何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对首鼠两端、心狠手辣的蒙古人恨之入骨,而大玉儿也是蒙古人,朱由检不自觉地就迁怒于她。

    可现在想来,大玉儿一直深爱着他,甚至为了他牺牲自己,却没能得到他的理解,可以说朱由检是辜负了大玉儿的一片痴情。

    但不管朱由检再怎么万分后悔,事实已经无法更改,大玉儿已经做了皇太极的贵妃,成了他不同戴天的仇敌的妻子。如果历史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她和皇太极的儿子将来还会成为清朝皇帝,入主中原,而她自己也会成为皇太后、太皇太后。这一切的一切,难道不是拜朱由检所赐?

第五百七十一章 法鞭驱鬼

    朱由检痛苦地沉浸在对那段往事的回忆中,精神恍惚,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只听邻桌的一人接着道:“朝廷在关宁一线驻兵十余万,打又不敢打,每年只是消耗粮饷数百万,摊派到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头上而已。真不知道养这些兵是做什么的!”

    另一人却反驳道:“谁说不敢打?新任山海关总兵马世龙,那是我们回回人,一向能征善战。听说言官多有参劾马总兵拥兵畏战的,以马总兵的性格,能受得了这种污蔑?你们看着吧,用不了多长时间,肯定会有马总兵的捷报传来!”

    “你怎么知道是捷报,不是丧报?”又一人反唇相讥道,“反正辽东打了这么多年仗,除了秦王殿下坐镇的宁远一役,我还没见官军胜过!”

    “你胡说,马总兵怎么会打败仗?”那位回回立时就翻了脸,“我们回回人有全能的真主保佑,向来是攻无不胜战无不克!你看太祖开国时的勋臣大将,如常遇春、胡大海、蓝玉、冯胜、沐英、李文忠等人,哪个不是我们回回人?要不怎么说‘十回保一朱’呢!”

    “你小声点!”邻座之人赶忙神情紧张地劝道,“我知道你们回回厉害,可再厉害能有圣女厉害么?你还敢在这说‘真主’,仔细圣女听见了,让护法割了你的舌头!”

    那回回仍是不满地嘟囔了两声,却也不敢像刚才一样高声喧哗了。

    朱由检在一旁冷眼旁观,至此不禁蹙眉陷入沉思。从这桌人的闲聊之中,他已经得到了几条重要的信息。

    第一,辽东方面,因为努尔哈赤毙命,皇太极刚刚继承汗位,内部的利益调整可能还没有梳理好。而明军这边,本来就是过于依赖关宁锦防线,根本不敢主动出击。两边都不想打,因此倒还能保持暂时的平衡。

    可是这个山海关总兵马世龙,听起来却是个鲁莽之辈,似是想主动出击。也许他过去在别处打过胜仗,可对上骁勇无比的女真精骑,他能在野战中战而胜之么?以朱由检对明军和后金军的了解,恐怕这位马总兵多半是凶多吉少。至于什么真主,那纯粹就是扯淡,再过两三百年,整个中东地区都成了西方的殖民地了,也没见真主保佑过他的信徒。

    第二,从刚才那人说的“秦王殿下”一语中,朱由检可以猜出自己微服出行的事情并未败露。否则,对自己的称呼绝不会这么恭敬。接下来只要自己昼夜兼程赶回泾阳,迈进秦王府的大门,这趟从登州到朝鲜、再从朝鲜到台湾的惊险旅程也就算功德圆满了。

    第三,刚才众人劝那回回之时,提到“圣女”、“护法”等名目,竟然能把信奉伊斯兰教的回回吓得缄口不言。听起来这也像是一种宗教,却不知为何能有如此大的势力?历史上以宗教蒙蔽百姓,甚至聚众造反的事情屡见不鲜,如今时值乱世,这种势力又出来兴风作浪,岂不是对着本已摇摇欲坠的大明王朝,又狠狠地踹了一脚?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自己最重要的任务还是赶回泾阳。他本来还想先给秦王庄和登州送个信报平安,可后来一想这个时代又没有电话电报,送信的人不一定比自己走得快。

    再说他和李贞妍现在就是孤零零的两个人,又能让谁去送信?还不如径回泾阳,给苦盼自己归来的蕊儿她们来个大大的惊喜。所以朱由检也不想节外生枝,反正这“圣女”也跟自己扯不上关系。

    二人正准备要走,忽听街上一片大哗,紧接着就有数十人从远处吹吹打打而来。附近的百姓也全都涌上街去,对着游行的队伍顶礼膜拜。

    待队伍走近,只见前面是八名光着膀子的彪形大汉手持皮鞭开路,后面跟着两个短衣襟小打扮、腰间佩剑的男子。这二人目光炯炯,步履如风,一看就是武术好手。

    再往后面看,就是两人抬着一样白花花的东西,朱由检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尊雕刻成莲花瓣形状的汉白玉底座。这东西二尺见方,少说也有几百斤重,不知道他们费力气抬这玩意干嘛?

    朱由检正诧异时,又见后面是一台八人抬的大轿,抬轿子的却不是男子,而是清一色的妙龄少女。按照明代的规矩,三品以上的大员才可在京师之外乘坐八抬大轿。看这架势,轿中之人肯定不是官员,这明显是逾制了,却不知官府为何不管?

    在这顶诡异的大轿之后,还跟着二十多名少男少女,一面前行,一面抛洒白色花瓣,把整条街都洒得香气阵阵。朱由检更是莫名其妙,心想这难道是古代的专业空气净化队伍?

    他很想找个人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此时店内不论是食客还是伙计,全都涌出门外跪在道旁,神情甚是虔诚。如此一来,坐在店内的朱由检与李贞妍倒显得十分扎眼了。

    待队伍来到饭馆门口,那两名佩剑男子中的一人突然高声叫道:“今日白莲圣女广施恩泽,亲来为海澄百姓祈福。凡有身体病痛者,只要入我教门,诚心敬拜圣女,本护法即运神功为其治病,功到病除!”

    话音未落,一名走路颤颤巍巍、看起来像是半身不遂的老者含混不清地道:“小老儿这般模样已经数年,还望护法大师救我一救!”

    那男子围着老者转了一圈,突然厉吼一声道:“大胆妖邪,竟敢附于人身作祟!取法鞭!”

    立即有一名大汉将皮鞭送上,那“护法”取鞭在手,在一桶清水里浸湿了,口中念念有词。众人正疑惑之时,“护法”突然双目圆睁,对着那老者周围的空气就是一通乱抽!只听皮鞭抽得啪啪作响,那老者浑身抖作一团,围观的百姓也都吓得面色惨白,连大气都不敢出。

    突然那“护法”倏地立定,将皮鞭高高举起道:“各位请看!”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朱由检定睛瞧去,却见皮鞭上满是殷红的血迹!

第五百七十二章 白莲圣女

    “有鬼!果然有鬼!”

    围观的百姓见皮鞭明明只在空中挥舞,却无端显出血迹,都对“护法”的说法和手段深信不疑。再看那半身不遂的老者,此时竟然昂首挺立,举手投足,再无之前的症状!

    “好啦,我好啦!白莲圣女显灵啦!我这把老骨头是圣女救的,我要入教,我要入教!”那老者兴奋地大声呼喊。

    老百姓们一看“圣女”真能治病,也纷纷向八抬大轿叩拜。那“护法”便趁机高叫道:“凡入我白莲圣教者,皆为兄弟姐妹,有饭大家吃,有钱大家使。谁家有苦难困厄,教里兄弟一力帮衬,绝不教一人受穷挨饿!欲入教者,皆跟随在圣女法驾之后,晚间再记名正式入教!”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立时有几十名百姓跟随在八抬大轿之后,成为“白莲圣教”的信徒。

    店内的朱由检却是不住地冷笑,心想什么“白莲圣教”,这分明就是个装神弄鬼、哄骗百姓的邪教!

    那套把戏只能哄骗这些愚昧迷信的老百姓,却骗不了从前世穿越而来、根本不信怪力乱神的朱由检。他一眼便看出,那皮鞭和水桶肯定都做了手脚。水桶里的水大概是配好的溶液,而皮鞭上也事先抹上了某种物质。皮鞭浸入水桶后,两者迅速发生化学反应,出现了红色沉淀物。而那护法为了掩人耳目,故意猛抽皮鞭,这才产生了“凭空见血”的视觉效果。

    至于那名突然痊愈的老者,不用问,肯定也是事先安排好的托。虽然手段拙劣,但效果却是奇佳,只一会儿功夫,就骗得几十名不明真相的百姓入教!朱由检只是想不明白,像这种邪魔外道的东西,怎么就能堂而皇之地在县城的大街上行骗,官府也不管管?

    正沉吟之时,只听那护法又高声叫道:“肃静!圣女见海澄百姓踊跃入教,不胜欣喜,要亲为大家讲经传道!这可是你们的大造化,都跪着听好了!”

    百姓们果然被唬得鸦雀无声,眼巴巴地望着那顶八抬大轿。

    忽听轿中之人开始讲经,听声音也是个妙龄女子,只是语气严肃,带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

    朱由检凝神细听,只听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圣女”不疾不徐地道:“方今末世,天地昏暗,群魔乱舞。北有女真,屡犯边疆;东有倭寇,海不得宁;南有红毛,妖术伤人;朝廷无道,权奸横行;盗匪纷起,戕害百姓。是以苍天震怒,屡降大灾,竟至神州富庶之地,生灵涂炭,百姓易子而食。此皆因众生愚顽狂妄,不知敬天礼佛,方遭此灭顶之灾。汝等可知罪否?”

    这番话真是说到了老百姓的心里,众人不禁又惊又怕,皆是一阵唏嘘道:“我们知罪了!”

    那“圣女”便接着道:“幸有我佛西天弥勒大尊者,广发慈悲之心,渡世人摆脱苦厄。如来为今世佛,弥勒为来世佛。尔等自思自量,当知今世罪孽深重,惟有入我教门,方可躲过天裁,修得来世福缘。我教名为白莲圣教,弥勒佛为至尊,又有白莲圣母法力高深,代尊者执掌尘世教务。吾为圣女,亦为圣母之侍婢,今日教尔等见吾法相,皆汝等之大造化也。”

    众百姓至此已是深信不疑,皆虔诚地对轿子叩拜不止。朱由检却是一阵冷笑,心想这位“圣女”的忽悠水平可真高,竟借着佛教中弥勒佛的名号,歪曲佛教教义,宣扬异端邪说,这与前世的“法某功”倒是如出一辙。

    忽听那护法高声唱道:“圣女升座莲花了!”

    紧跟着轿帘一挑,轿中之人足不沾地,直接跃上半空,在空中一个巧妙的“鹞子翻身”,已经稳稳地落在那块数百斤重的汉白玉莲花座上。这一系列动作兔起鹘落,不过是眨眼间的事,身形端的是曼妙之极!

    再看那“圣女”静静地伫立在莲台上,一身雪白的纱裙,双手合十,眼神却是极为凌厉。众百姓见了“圣女”真容,更是诚惶诚恐,一个劲地叩头膜拜不止。

    那圣女正傲视全场之时,忽听饭馆内一声极其诧异的惊呼:“啊!!!蕊…”

    圣女立即目光如电地扫过去,与坐在角落里张着大嘴目瞪口呆的朱由检四目相对。

    此刻的朱由检面色苍白,额头冷汗直冒,手脚都在不停地颤抖!

    因为这位“白莲圣教”的圣女,居然就是他朝思暮想的王妃蕊儿!

    “这…这怎么可能…”朱由检喃喃自语着,他现在已经彻底混乱了。

    而蕊儿也是诧异地盯着朱由检看,半晌不发一言。还是李贞妍反应快,忙拧了朱由检一把,悄悄地道:“王爷,王妃娘娘怎会来这里当什么‘圣女’,想是二人容貌相似而已。此处不可久留,我们还是快走吧!”

    朱由检这才回过神来,也觉得这个“蕊儿”看自己的眼神中带有一丝迷茫,似乎并不认识自己。他这才被李贞妍拉着,踉踉跄跄地逃出饭馆,却仍时不时回头望望,怎么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长得与自己的蕊儿一模一样的人!

    望着朱由检远去的身影,那位与蕊儿生得完全一样的圣女也是若有所思。良久她才返回轿中,从贴身的百宝囊中取出一幅小画轴,徐徐展开,蹙眉细看,随即掩卷沉思。过了片刻,她突然用脚一跺轿底,抬轿子的八位少女会意,立即起轿前行。

    这一伙人又在县城中走街串巷,足足吸收了五百余名新教众,这才在黄昏时分出了城门,直奔城西的关帝庙。而无论是县衙的衙役,还是守城的兵丁,都和当地百姓一样,对白莲教圣女奉若神明,根本就不敢阻拦,更不要说上前盘问了。

    进了关帝庙,两名护法与老教徒们忙着为新教徒造册登记,将每一位教徒的生辰八字、职业情况、家眷姓名年龄,甚至是家里有多少银子、住几间房都详细地记录下来。

    那圣女却转入后殿,咬着嘴唇沉思片刻,对侍女冷冷地道:“立即给圣母送信:银蛇在海澄现身!”

第五百七十三章 弥勒秘教

    直到返回客栈,朱由检还是怅然若失,脑海中一直浮现着那位白莲圣女的面庞。理智告诉他那不可能是蕊儿,可天下怎会有如此凑巧之事,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居然能如此相似?

    不过他呆立在院中细细思量,还是发觉这位白莲圣女与自己的蕊儿有些不同之处。首先是嗓音不同,蕊儿是苏州人氏,说的是江南软语,声音甜美;而这位圣女却是广东口音,声音铿锵有力。

    其次,蕊儿的气质是娴静如水,温婉可人,而这位圣女却是眼神凌厉,杀气外露。

    还有,就是朱由检毕竟与蕊儿是夫妻,有些体态上的细微差别,也只有他这个做丈夫的才能凭直觉察觉出来。比如,这位圣女的*,似乎比蕊儿要稍小、稍挺一些,如果能让朱由检摸一下的话,他就更能将二者区分开了。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朱由检念及此处,脸上也不禁有些发烧。

    “王爷,您是不是还在想,刚才那位圣女是不是王妃娘娘?”李贞妍看出朱由检的心事,忙温言宽慰道,“那怎么可能呢,娘娘深爱王爷,又肩负统领秦王庄的重任,怎会万里迢迢地来到海澄,当什么‘白莲圣教’的圣女。”

    这一句话提醒了朱由检,他忙找来客栈掌柜假意闲谈,三言两语就把话题引到了“白莲圣教”上。

    “听客官口音像是北方人,难怪对白莲教不甚了解。”那掌柜笑道,“白莲教这几年在江南突然兴起,发展势头很猛,在两广、四川、湖南、江西一带信众尤多。白莲教里的人,说他们信佛吧又好像不是,因为他们只信弥勒,不信如来,也不像僧尼一样戒荤戒杀。”

    “刚才我在街上看到,他们又有圣女,又有护法,派头看起来很足啊。”朱由检试探着问道。

    掌柜的表情转为严肃道:“客官有所不知,白莲教教徒众多,内部等级森严。最大的是教主,号称弥勒转世,不过只是教徒口传,真人是谁也没有见过。实际掌权的是白莲圣母,都传言说她已有一百多岁,却已修炼得返老还童,还是少女的容貌。

    “不过咱们小老百姓,是无缘得见她老人家的真颜。圣母下面,就是圣女了,据说共有东南西北四方圣女,中原、江南、四川云贵,以及两广闽赣各有一位,刚才您在街上见到的,就是南方圣女。她也是在各州城府县间来回巡视传道,今天恰好来到咱们海澄县。客官您运气真好,我们这些老百姓,一两年也未必能见到圣女一次呢。

    “圣女下面,就是金刚和护法了。据说这些人都有法力,道行高深者还能隔山打牛、隐身穿墙。不过这些也都是小人道听途说,没有亲眼见识过。他们再下面,就是普通教徒。每县少则数百,多则数千,像广州这样的大地方,据说能有上万呢!”

    朱由检听得暗暗心惊,忙接着问道:“这么多的人聚众游街,官府不怕他们滋事?”

    “官府才不管呢!”那掌柜笑道,“白莲教手眼通天,和官面上的人都有关系。就拿咱们海澄县来说,知县大人还曾亲临白莲教的香坛,不但听他们传道,还捐了一百两银子呢!再说白莲教人数虽多,却只是为百姓治病,周济那些穷困潦倒之人,并不惹事生非,因而深得民心。官府管他们做什么?”

    朱由检却是越听越惊,暗想这白莲教居然已经有这么大的势力,竟然能渗透进官府!至于其装神弄鬼、小恩小惠之举,更从侧面证明其野心不小。一旦时局有变,教主振臂一呼,响应者何止百万!不知道那个神秘的教主是谁,到底有何居心?

    李贞妍见朱由检心乱如麻,略一思忖便道:“王爷,眼下我们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返回泾阳。至于白莲教和那名圣女,回去之后再派人手细细调查便是。”

    朱由检这才回过神来,与李贞妍商议回泾阳走哪条路。很显然,陕西在广东的正北方偏西,只要先从海澄赶到广州,再大致按照前世京广铁路的方向,从广州一路向北,经湖南、湖北、河南,再从郑州折向西行。后面的路就很熟了,经洛阳、函谷关、潼关进入陕西,再走不远就到家了。

    此时二人均是归心似箭,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即刻上骡子启程。南国之地不像北方那样一马平川,而是地形起伏不定,到处都是河流小溪。再加上这两匹骡子脚力不佳,二人走了大半天也只行出二十余里。眼见就要天黑,只得找了个小村庄,寻处人家投宿。当然朱由检身上有的是银子,投宿之家也乐得小赚一笔。

    就这样走了两三天,因为怕被东厂和锦衣卫的人盯上,朱由检专拣小村镇落脚,倒也没出什么岔子。这天正午骄阳似火,二人走得口渴,便在路边的一个小茶摊处歇马打尖。

    因为这茶摊就在官道旁,来往的客商小贩络绎不绝,生意倒也十分红火。这时已是农历三月末四月初,广东地区已经进入夏季,不但高温,而且湿度很大,朱由检只觉浑身黏糊糊的,胸中也有些憋闷,一坐下来就累得不想再走。

    突然李贞妍用手指捅了他一下,贴在他耳边悄声说道:“快走!”

    朱由检莫名其妙,举目四望,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但见李贞妍面色凝重,他也知道自己这位帮主夫人心细如发,绝不会没事找事,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危险。

    因此他也紧张起来,匆匆结了茶钱,与李贞妍翻身上骡,扬鞭疾驰而去。直到走出老远,朱由检才问道:“贞妍,到底怎么了?”

    “王爷,这两天我就一直觉得不大对劲,方才终于发现:我们被跟踪了!”李贞妍黛眉微蹙道。

    “啊?”朱由检大吃一惊,“难道是东厂或者锦衣卫的人?”

    “不是,是白莲教!”

第五百七十四章 一路北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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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当朱由检听李贞妍说遭到白莲教的跟踪,尽管是烈日当头,还还是感到后脊梁骨升起一股寒意!

    李贞妍也忧虑地道:“这两天赶路之时,我就总觉得有些奇怪。后来才发现,有些赶路的路人,尽管每次见到时都刻意换了不同的衣服,但还是能认出来,就是我们在海澄县见到的白莲教教徒。初时我还以为只是顺路,可刚才在茶摊却发现,其中有几人正偷偷地打量王爷。我怕他们不怀好意,意欲加害王爷,这才催促王爷快走。”

    朱由检听罢,眉头不禁拧成了一个大疙瘩。很显然,江湖经验丰富的李贞妍不会看错,这伙人肯定是冲着自己来的。不过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自己之前从未听说过白莲教,在海澄也只是与那位圣女对了一下眼神,也并未做什么得罪他们的事啊!他们却为何跟踪自己?

    “王爷,前面是一片树林,要不要我在那里设个埋伏,抓几个教徒问个究竟?”李贞妍紧咬银牙道。

    朱由检沉思片刻,摇了摇头道:“这样不妥。人家只是跟着,也并没有对我们做什么,我们又没有任何凭据,怎好动手拿人?万一因此得罪了白莲教,反而引火烧身。”

    “那怎么办,难道就让他们这么跟着?”李贞妍焦虑地道。

    朱由检歪头想了一会儿,突然兴奋地道:“贞妍,你不是易容术很高超么,干脆咱们中途易容,他们认不出来,咱们不就安全了么!”

    “王爷,这个却不行。”李贞妍摇摇头道,“要易容,必须有相应的道具。可这些东西全遗落在登州了…”

    “这样啊…”朱由检失望地发了一小会儿呆,突然又有了主意道,“既然无法用易容隐身,那咱们就给他来个‘大隐隐于市’!”

    “何谓‘大隐隐于市’?”李贞妍奇道。

    “简单地说,咱们就专找热闹的地方去!”朱由检胸有成竹地道,“赶路之时,咱们要和大批客商拉帮结伙地走;晚上住店,专找人多的市镇,最好是县城州府,而且要找人最多的店住。

    “这样一来,一则跟踪者人手未必有那么多,跟着跟着没准就眼花跟丢了;二则人越多,他们要想动手,就越不容易,投鼠忌器嘛!另外到了大一点的城里,咱们得赶紧把这两匹骡子换成好马,这样也能走快一些。他们要想跟着,也得换好马才行。”

    “王爷之计甚妙!”李贞妍拍手称赞。于是二人便照着这个思路加紧赶路,又过了一天,终于抵达广东省府,有五羊城之称的广州府。

    广州是千年古城,又是巡抚治所,自然规模宏大,人口繁盛,远非海澄那样的小县城可比。朱由检果然寻了城中心一家最大最贵的客栈住下,夜间休息时,也不敢像前两天那样倒头就睡了,而是与李贞妍分时值夜,以防有人偷袭。

    好不容易捱到第二天,二人便来到马市,将两匹骡子便宜出手,又花一百两银子买了两匹骏马。有了好脚力,顺利的话一天可行百余里,再有一个月就可以抵达泾阳了。

    不过在广州城的见闻,就更让朱由检感到心惊。在这里白莲教的势力更为庞大,虽然没见到圣女,却设有十余处香堂。每座香堂都有“护法”主持,集合大批信众,照例装神弄鬼一番后,便以“布施消业,苦修来生”之类的鬼话骗取信众的钱财。

    朱由检更不敢在这里久留了,立即跟着大队北上的客商就出了城。这一路上,他和李贞妍晓行夜宿,饥餐渴饮,自是饱尝了长途跋涉的辛苦。尤其是南国雨量充沛,一天里倒有半天是在下雨。官道本来就破损不堪,一下雨更是成了泥汤子,不辨深浅,有时朱由检和李贞妍不得不下马涉水而过。

    不过现在的朱由检,已经不是那个刚从前世穿越过来的学生了。在这个动荡的时代锤炼了一年多,尤其是在钓于岛上过了半年野人般的生活,他早已练就了一身强健的体魄,个头也蹿起来不少,现在已经比李贞妍高出半头了。海外荒岛那么恶劣的生存环境,两个人都挺过来了,眼前这些小小的困难又算得了什么。

    好在从离开广州城以后,一路上再也没有发现有白莲教徒跟踪。他们从广州北上,穿过云蒸霞蔚、遍地溪瀑的南岭山脉,进入湖南境内;又经郴州、衡阳、株洲直抵省府长沙,更不停留,沿着烟波浩渺的洞庭湖畔疾行,来到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闻名天下的岳阳。这一段路程长达千里,在二人的万分小心下,倒也颇为顺利,不到半个月就走完了。

    接下来二人弃马登舟,乘船沿长江东下,准备先抵达武汉三镇,再从那里继续北上。到了长江沿岸一带,白莲教已经基本销声匿迹了,朱由检这才渐渐放下心来。不过在内心深处,还是时不时闪过那位白莲圣女的倩影,有时朱由检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怕白莲教追上来,还是盼望着那位圣女再次现身。

    正所谓“千里江陵一日还”,有长江舟楫之利,可比骑马辛辛苦苦赶路快多了。三百多里水路,只不到两天就走完了,朱由检也第一次来到了素有“九省通衢”之称的武汉三镇。

    至此回家的路程已经走了一多半,之前朱由检一是归心似箭,二是怕白莲教徒跟踪,根本无心观赏沿途的美景。这次到了武汉,此地是湖北省府,有官军重兵驻守,自是不用再担心安全问题了。

    朱由检一时兴起,便先与李贞妍在江南的武昌登岸投宿。美美地睡了一觉之后,第二天神清气爽,天公也甚作美,正是雨后初晴,*空如洗。

    “贞妍,跟了我这么久,累你天天吃苦,我心里真过意不去!”朱由检拉着李贞妍的手动情地道,“今天咱们不赶路了,在这里好好游玩一番如何?”

    “王爷说的哪里话,”李贞妍既欢喜非常,眼眶又有些红润,“若不是王爷,十个贞妍也死了。既然王爷好兴致,贞妍陪您便是。”

    “好好好!”朱由检心下也自感动,只得忍着鼻子的酸楚笑道,“都说武昌黄鹤楼冠绝天下,咱们就去登黄鹤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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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五章 黄鹤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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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鹤楼就在长江南岸的江边,此地游人如织,朱由检与李贞妍只循着人流便找到了。只见一座宝塔型的五层高楼巍然矗立于蛇山之上,俯瞰滔滔江水,气度自是不凡。其通体用黄色琉璃瓦做殿檐,且各层大小屋顶交错重叠,翘角飞举,真与展翅欲飞的仙鹤羽翼有几分相似。

    楼外也是热闹非常,已经自发地形成了一个小型市场,小商小贩正在殷勤地向来往游人兜售瓜果点心与各种小玩意,不过登楼本身是不要钱的。朱由检遥想前世,像这样的名胜古迹,一张门票不得要个百八十块,足够他这样的穷学生过半个月的了。照此想来,生活在古代还是蛮幸福的一件事情啊。

    二人迈步进楼,只见底层是一方高大宽敞的大厅,正中藻井高达十余米,正对着的是一幅白云黄鹤的巨画,两旁则是高达两丈许、笔力遒劲的巨幅楹联:“爽气西来,云雾扫开天地撼;大江东去,波涛洗净古今愁。”

    朱由检与李贞妍携手揽腕登上重楼,举目向外遥望,胸中多日来的郁结之气登时一扫而空。只见浩浩汤汤的长江水从目力穷极处逶迤东来,劈开龟蛇二山的阻挡,直奔下游而去,真是气势磅礴。

    望着奔流不息的江水,朱由检的眼睛竟有些湿润了。在他的心目中,这长江就像已有五千年文明历史的中华民族,虽历经坎坷,但也百折不挠,始终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眼下虽有内忧外患,甚至有亡国的可能,但中华民族不会消亡,中华民族的文明不会中断,正如这滚滚东逝的长江水!什么魏忠贤、李自成、皇太极,更或是倭寇乃至西方列强,不过是宵小鼠辈,又怎能破坏中华民族傲立于世界的伟大进程!

    想到这里,他不禁一掌狠狠地拍在身前的栏杆上,脱口而出道:“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正在此时,头顶的五层传来阵阵喧闹,细听之下竟是碰杯与劝酒之声。朱由检拽着李贞妍来到楼梯口一看才恍然,原来视野最佳、景致最好的顶层,已经改成酒楼了,看来这古人赚钱的智慧也不比现代人低啊。

    二人刚要往上走,两名伙计模样的人即伸手拦住,和气地道:“二位可有请柬?”

    “什么请柬?”朱由检莫名其妙地道,“我们只是游客,你家既然在此开酒楼,我们上去吃个饭还不行么?”

    伙计一听,立刻把脸一沉,面色不善地道:“原来不是本地人,难怪不懂规矩。快走快走!”

    朱由检登时火往上撞道:“我们又不是没有银子,因何不让上楼?”

    “你那几两碎银子,本大爷还没放在眼里。”伙计冷笑道,“你也不在武昌府打听打听,这黄鹤楼顶层乃是楚王府的府产,统归王府总管太监陈公公管辖。凡想上楼饮宴的,须到陈公公处请柬。此外闲杂人等,一概不准上楼!”

    朱由检听了不禁勃然大怒,心道这黄鹤楼乃是千年名胜,就算后世多经修缮,也肯定是官府出资,怎么会成为楚王府的私产?

    正欲争辩,李贞妍却悄悄地拽了拽朱由检的衣袖。朱由检登时醒悟,现在自己微服出行,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可不是争一时之气的时候。于是他只好暗气暗憋,欲与李贞妍转身下楼。

    忽听身后有人朗声笑道:“这位公子且慢行,如欲登楼赏景,不才这里有请柬。”

    朱由检急回头看时,只见面前立定一人,年纪不过三十左右,生得面白如玉,风流儒雅。尤其是脸上那淡淡的笑容,竟似有一种魔力,能不知不觉地使人折服。

    朱由检从记忆中搜索一番,似乎并不认识此人,便迟疑地道:“这位兄台是…”

    “连文公子都不认识?你也不打听打听…”伙计刚叱责了一句,那文生模样的人忙笑着制止道,“公子莫听下人胡言乱语。不才姓文,武昌人氏,不过一介书生而已。方才我无意中看到公子临江感悟,击阑吟诗,似有大抱负者。且又一表人才,更有佳人相伴,必为才俊之士,因此不才顿生结交之意。不知公子可否赏光,由不才做个东,登楼远眺,饮酒谈天,岂不快哉!”

    朱由检本来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人家盛情相邀,又不好拒绝。正犹豫之时,外面突然变了天。刚才还是万里无云,顷刻间就变成了黑云压城,狂风大作,眼见一场暴雨就要到来。那文公子见了笑道:“下雨天留客,公子就不要客气了。请!”

    朱由检一是无奈,二也是盛情难却,便与文公子客套一番,随即揽着李贞妍登上黄鹤楼的顶层。

    只见这里摆了十余张八仙桌,每张桌子都是座无虚席,一看便是武昌府的达官贵人。他们在这里吆五喝六地饮酒作乐,旁边还有不少仆人布菜端茶,自是畅快无比。

    而楼下那些摆摊的小商小贩,以及无缘登楼的游人可就惨了,都慌慌张张地四散逃跑。但还没跑多远,倾盆大雨就瓢泼而下,把这些人浇得如同落汤鸡一般。楼上之人见了,更是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朱由检不禁皱紧了眉头,心道这些家伙真是全无心肝!

    那文公子看在眼里,却是不动声色,只将伙计唤来耳语几句。那伙计对他倒是毕恭毕敬,很快便搬来一张小一点的方桌,让三人坐了。不大功夫,一道道精美的菜肴便流水价上来。

    文公子用筷子指着其中一道菜,对朱由检笑道:“公子请尝尝这武昌鱼。此鱼本名鳊鱼,长江中到处都是,却惟有产于樊口者味道最为肥美。因其处水势回旋,深潭无底,故能养此大鱼也。”

    朱由检夹了一口细细品尝,果是满口余香,不禁赞叹道:“果然美味!真是‘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

    “哦?不才听公子口音,像是京师人氏,不想竟是从南方来的?”文公子颇有深意地望了朱由检一眼道。

    “这个…”朱由检老脸暴红,暗道自己老毛病又犯了,一不留神就把老人家的名句给带了出来。

    不过很快,二人的注意力就全被江水吸引了过去。只见本来就浩浩荡荡的长江水,在疾风骤雨之中水势猛然加大,声如雷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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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六章 纵论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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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末夏初,正是长江中下游地区的梅雨季节,多雨本是常态。然而今天这场雨却有不同,竟如盛夏时的强对流雨一般,电闪雷鸣,倾泻如注。大雨又伴随着强风,将长江江面搅得波澜壮阔。

    从黄鹤楼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江中水位猛涨,从上游疾驰而来的浪头如同万马奔腾,原本十分宽阔的江面,竟因此好像狭窄了起来。两岸的江堤处也激起大片的白色浪花,就连屹立在蛇山上的黄鹤楼,都被这怒吼的江水震得微微颤抖!

    朱由检不禁吓得面色苍白,紧紧攥住李贞妍的素手。他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当然知道大自然的威力。尤其是这看似柔弱的水,一旦积蓄了足够的能量,那毁灭性的破坏力,绝非人力可以阻挡!

    那位文公子却是泰然自若,饶有兴致地望着江水奔腾,又不时殷勤地劝朱由检二人饮酒品菜。可朱由检此时哪有心情吃得下去,他生怕长江突然决口,把这座黄鹤楼连楼带人冲得无影无踪。

    好在暴雨来得疾去得也快,很快就转为和风细雨。不过天色仍然是阴沉沉的,江水虽不再咆哮,可水位并未退去多少,看来今年长江的汛期是大大提前了。

    “公子觉得这长江如何?”文公子见朱由检若有所思,突然发问。

    这话题可有点大了,朱由检不知如何做答,灵机一动反问道:“我倒想先听听文公子的高论。”

    “长江起自川西崇山峻岭之中,以岷江为其源头。”文公子长身而起,背手面对大江,颇为自负地道,“汇金沙江、嘉陵江、乌江之水,浩浩汤汤而下。出瞿塘峡、巫峡、西陵峡之后,江面变宽,水势变缓,然则水量更大。自武昌向下至江西九江,短短三百余里,竟有汉水、滠水、倒水、举水、巴水、浠水、蕲水、富水、赣水共九条大河注入长江,故此处的长江又有‘九派’之称。”

    听到这里,朱由检其实很想告诉这位文公子:岷江并非长江的正源,金沙江上游的沱沱河才是。不过转念一想,由于受到诸多条件的限制,这个时代的人难以探明长江源头,倒也并不稀奇。如果自己与对方强辩,又拿不出什么证据,岂不徒惹耻笑。因此他就不打断文公子的谈兴,静静地听他继续说下去。

    “长江有灵性,乃是一条神龙。”文公子油然道,“江南鱼米之乡,皆因得长江之利;然则一旦有汛,江水决口,百姓或为鱼鳖。生杀之权,利害之别,全在神龙一念之间。我等众生蠢辈,只宜顿首凛肃,又岂敢如此等醉汉,亵渎江水哉!”

    朱由检循着文公子凌厉的目光向一旁看去,原来是有一桌客人吃醉了酒,竟趴在黄鹤楼的栏杆上向下呕吐。这当然是极不文明的行为,素爱洁净的李贞妍见了,不禁厌恶地扭过头去。

    朱由检却觉得这番话有些不中听,心想这文公子也太过于强调大自然的威力,而忽视了人的主观能动性。江水为祸就得治,哪能听之任之。

    文公子却谈兴正浓,滔滔不绝地道:“又按五德终始说,各朝各代都与五行对应,阴阳循环,五行相生相克,故此才有朝代兴替。昔秦始皇因邹衍‘水德代周而行’之说,硬说秦朝德水。其实秦只有十五年国运,不过是个异数而已,真正德水的是汉朝。

    “本朝也是如此。有人说蒙元德水,实乃大谬。胡人无百年之运,安得窃据五行?真正德水的也应该是本朝,且多有验证。我太祖皇帝起于江淮之间,先据金陵,再霸天下,时时有水相助。尤其是在鄱阳湖一战大败陈友谅的水军,这才奠定开国规模。

    “因此本朝之兴,兴于长江。太祖皇帝定都于应天府,亦有‘应天德水’之意。京师北迁之后,无长江灵气之佑,则国力江河日下,至有今日内外交困之局。逆天而行,焉得不败!”

    这番话虽然说的声音不大,却是极为大胆。因为成祖朱棣“靖难”登基、京师北迁这段公案,在明朝绝对是不能谈论的大忌。而这位文公子却如此直言不讳地讲出来,而且言语之间对朱棣颇有指摘,朱由检不禁吃了一惊!

    至此朱由检才意识到,除了知道对方姓文,自己竟对这位神秘的公子是一无所知!于是他试探着问道:“文公子高论,小弟佩服之至。但欢饮了半日,小弟还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可否赐示?”

    文公子却莫测高深地一笑道:“名字不过是个符号而已,难道一个人改名换姓,就不是原来的他了么?你我萍水相逢,我观公子又是匆匆过客,他日未必有缘再见。所以今日但饮酒清谈即可,又何必互问姓名。对了,方才不才听公子以杜工部之诗直抒胸臆,恰到好处,想来公子也擅长此道。何不赋诗一首,以助酒兴?”

    朱由检登时傻眼,让他作诗,那不等于要他老命么!于是他赶紧连连摆手推辞,文公子却是不依不饶,一定要他吟诗,否则就要罚酒百盏。

    朱由检心想这个时代的酒虽然度数不高,可百杯下肚,也非得醉死不可。正左右为难之际,旁桌一名喝得半醉的儒生大着舌头嗤笑道:“胸无点墨,只有几两臭银子,也敢来这天下文气汇聚之地撒野!”

    朱由检这人向来是吃软不吃硬,听这儒生竟如此奚落自己,不由得心中大怒。又转念一想自从穿越,张冠李戴的无耻之事自己也干多了,不差这一回。于是便冷冷一笑,朗声说道:“方才文公子‘九派’之说,令小弟有所感悟。现口占一阙《菩萨蛮》,敬请斧正。”

    不等旁人插话,朱由检便徐徐吟道:“茫茫九派流中国,沉沉一线穿南北。烟雨莽苍苍,龟蛇锁大江。黄鹤知何去?剩有游人处。把酒酹滔滔,心潮高!”

    一阙吟罢,满座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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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七章 斗诗负气

    “妙!绝妙好词!”

    文公子率先击节叫好,刚才那出言讥讽的儒生也哑口无言。不光是他们两个,整层楼上宾客的注意力全被吸引了过来。朱由检这才有些后悔,心想不该这么招摇。可是话已出口,再想收也来不及了。

    “这阙《菩萨蛮》之妙,在于意境高远。”文公子脸上仍是那副莫测高深的笑容,“前半阙写眼前之景,正是烟雨弥江,一派萧索之象,令人顿生惆怅。后半阙‘黄鹤知何处’一句,更与崔颢之‘黄鹤一去不复返’有异曲同工之妙,写尽无可奈何之情。末句却奇变陡生,‘心潮高’一句,实为点睛之笔。非有大胸襟、大气魄者,做不得此等诗句!”

    文公子这一说,周围登时有不少人纷纷附和称赞,看来他在武昌也是个颇受欢迎的人物。朱由检却暗道惭愧,心想自己照搬老人家的诗句可不是一回两回了。老人家的诗词大气磅礴,是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完美结合的千古佳作,如今却被自己用来搏名,真是大不应该。

    那半醉书生却有些下不来台,梗着脖子道:“我看也没什么好的!再说古往今来,咏黄鹤楼的诗作数不胜数,你这一篇许是剽窃他人的也说不定。我出一个题目,你敢作否?喏,就咏这武昌鱼吧!”

    如果他是出别的题目,朱由检也就只好落荒而逃了。可这书生哪知朱由检的来历,这题目正好撞到枪口上。

    还不等朱由检说话,文公子先负手笑道:“适才品尝佳肴之时,公子正好有‘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一句。因骤雨忽来,未尽其妙,请公子续之!”

    朱由检心想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反正已经引用老人家的诗句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于是便朗声吟道:“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今日得宽馀。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风樯动,龟蛇静,起宏图。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更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高峡出平湖。神女应无恙,当惊世界殊。”

    一阕吟罢,周围的人却是目瞪口呆,连文公子也错愕地盯着朱由检。半晌,那半醉书生突然仰天狂笑道:“哈哈哈哈!原来是痴人呓语!前半阙且不说,后半阙那‘宏图’只在你梦中吧!长江自古为天堑,江面最窄处也有数里。诸位请想,可有人能在滚滚长江中,造出长达数里的桥来?”

    众人纷纷点头之际,那书生又神气活现地道:“至于后面‘截断巫山**,高峡出平湖’云云,更是昏聩之语!你可曾去过三峡?其西起白帝城,东至宜昌,全长近四百里,两岸壁立千仞,峡长谷深,奇峰突兀。长江之水挟雷霆万钧之威穿峡而过,又有谁能截断?你以为是田间水渠?”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哄笑,就连李贞妍也神情尴尬,慌张张地将朱由检拉回座中,生怕他受不得众人奚落。

    朱由检却是神情自若,只淡淡地一笑,便不再理那书生。心想你当然是不敢相信,不过在几百年后,不但武汉长江大桥早在一九五六年就建成通车,世界第一水利枢纽工程三峡水库更在二十一世纪完成蓄水,水位高达175米,在上游形成了上千平方公里的湖泊。老人家“高峡出平湖”的美好憧憬,已然成为现实。

    文公子却没有笑,他盯着朱由检看了一会儿,缓缓地道:“公子胸襟气魄之大,实乃不才平生所仅见。但恕不才直言,公子想法虽好,却根本难以实现。截断巫山之语,更是逆天而行。公子若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岂不是缘木求鱼、南辕北辙?”

    至此,朱由检也感觉出这位文公子话里有话。再联想到自己的穿越之旅,也确是在进行一项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过朱由检现在可不像一年以前那样悲观了,无数事实已经证明,历史是可以改变的!

    因此他沉吟片刻,便对文公子笑道:“可为不可为,要‘为’过才知道。文公子也请恕小弟直言,我以为朝代兴替之理未必在天,恐怕亦在人为。就拿我朝来说,若太祖皇帝知道自己有天命在身,却天天在皇觉寺中打坐念经,能创立我大明江山否?若不知道,那天命对太祖皇帝也就无甚影响了。因为有没有天命,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文公子本是笑吟吟地听着,至此脸色却有些苍白。可朱由检并未察觉,还意犹未尽地道:“至于迁都之举,正是成祖高瞻远瞩,以天子之尊守国门,方可北却蒙古,将所谓‘天之骄子’彻底逐出中原。若偏安南京,只恐以蒙古人之凶残乖戾,不出二三十年必卷土重来。如幽州之地并非京师所在,能不能至今还在我汉人手中?”

    朱由检还想再说下去,却被李贞妍轻轻拽了一下衣角,提醒他勿要多言。他这才醒悟,再看文公子,原本脸上一直挂着的高深莫测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此刻正面如寒霜,凌厉的眼神中,透出对自己深深的敌意!

    “道不同,不相为谋。”文公子突然冷冷地道,“公子即有如此胸襟抱负,不才不敢与您为伍,就此别过!”

    说完他就起身离席,径向楼梯走去。朱由检先是一怔,随即也有些恼火,心想这可真是个怪人,怎么一言不合就要翻脸?因此也沉下脸来,高叫一声道:“且慢!”

    “公子还有何事?”文公子头也不回地道。

    “别忙着走,这顿饭算谁请?”朱由检也理直气壮地道。

    在众人的哄堂大笑声中,文公子咬了咬牙道:“当然是不才请。”

    “做客的还没走,你这请客的怎么要先走了?”朱由检歪头笑道。

    “也罢,公子请!”文公子虽然这么说,却已是强压怒火!

    “既如此,叨扰了!”朱由检当即谢了一声,揽着李贞妍昂然下楼,扬长而去!

    他们刚一下楼,后面就有两个小贩模样的人不声不响地跟了上去。楼上的文公子看得清清楚楚,却只是冷冷一笑,随即也飘然下楼,不知所踪。

第五百七十八章 神秘黑衣人

    不管是在哪个国家的哪个世界级大都市,摩天大楼固然数不胜数,可也总会有破破烂烂的贫民窟。尽管在同一片天空下,住在贫民窟里的人们,却与这座城市里其他人的生活有着天壤之别。

    武昌府也是如此。同在长江南岸,在离黄鹤楼仅几百步远的江堤之下,就有大片的低矮窝棚。住在这里的要么是贫苦的渔夫,要么是在城内贩卖瓜果蔬菜的小贩,还有些是从外地来的流民。

    黄鹤楼上的达官贵人可以边吃酒边欣赏雨景,这些社会最底层的人们却只能缩在破烂不堪的茅屋中,用脏兮兮的锅碗瓢盆去接从房顶上漏下来的雨水。在这些不幸的人眼中,于文人骚客那里极为受宠的雨,不过是老天爷对他们的又一种折磨而已。

    此时此刻,在一间与周围环境没什么区别的小屋中,却有两名黑衣人一言不发地伫立着。借着外面哗哗的雨声掩盖,其中一名身材高大、脸部全被黑布盖住、只露出一双精芒闪闪的眼睛的黑衣人,以极其暗哑的嗓音缓缓说道:“你远道而来,实在辛苦了。”

    “为圣教效力,万死不辞,些须车马劳顿算不得什么。”另一名身材娇小、面覆黑纱的黑衣人赶紧用清脆的声音说道,“敢问迦叶尊者,教主他老人家圣体可好,不知何时召见属下?”

    “教主很好。”高大黑衣人道,“不过为策万全,教主方才已经离开武昌,因此这次就不见你了。”

    娇小黑衣人的眸子中顿时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却不敢追问,只是恭谨地低下头去。

    高大黑衣人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道:“其实教主也很器重你,否则教内好手如云,又何必让你千里迢迢来武昌执行这次任务。尤其是你这次发现了银蛇的行踪,为圣教立下大功,教主还说待此间事了,要重重奖赏你呢。”

    娇小黑衣人立即喜形于色道:“真的?教主真的…这么说属下?其实…其实属下并不要什么奖赏,只要能时时见到教主...”

    “你错了。教主身系天下苍生,诸事千头万绪,哪有那么多时间见你。”高大黑衣人冷哼一声道,“对教主忠贞与否,不在朝夕侍候,而在于坚决完成教主布置的任务!”

    “是…属下知错了…”娇小黑衣人俏脸一红,低声谢罪。

    “知道就好。”高大黑衣人撇了撇嘴道,“教主让我问你,你打算怎么对付银蛇?”

    “教主说过,此人对我圣教威胁极大。”娇小黑衣人冷若冰霜地道,“他现在微服出行,身边只有个朝鲜女子。那女子虽然武功不弱,但也未必敌得过属下。不如让属下将他干掉,以绝后患!”

    “教主就怕你会这么做,所以特意让我来传下敕令。”高大黑衣人以极其阴冷的语调说道,“你不但不能杀银蛇,反而要一路暗中保护,直到他返回泾阳!”

    “为什么?”娇小黑衣人诧异地道。

    “你应该知道,圣教在银蛇身上花费了不少心血。”高大黑衣人面无表情地道,“虽然他现在羽翼渐丰,越来越不容易控制,但还有利用价值。等到天下大乱、金蛇授首,教主想要取银蛇的性命易如反掌,又何必急在一时?”

    娇小黑衣人喏喏连声之际,高大黑衣人突然又跟上一句:“我怎么看你有些如释重负呢?如果教主现在让你杀了他,你不会下不去手吧?”

    娇小黑衣人一惊,忙顿首毅然道:“属下只知有教主,不知有旁人。只要教主吩咐,属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又岂会怜惜一个不相干之人的性命。”

    “嗯。”高大黑衣人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现在银蛇已经被东厂的人盯上了。阉贼恨银蛇入骨,估计今晚就会动手杀他,届时你还要出手相助,送他渡江北上。同时,千万不要耽误了这次的任务!”

    “尊者放心,万事俱备。”娇小黑衣人忙恭谨地应道。

    “既如此,我也要走了。”高大黑衣人便要离去,娇小黑衣人犹豫片刻,试探着问道,“不知圣母最近可好?”

    “圣母很好,做好你自己的事!”高大黑衣人不耐烦地说了一句,闪身出门,很快隐没在雨雾之中。

    娇小黑衣人依然静静地立在房中,神情略有些惆怅。良久,她才摘下黑纱,无言地透了口气。如果朱由检可以看到此情此景,他又会惊呆了,因为此人就是他在海澄县见到的那位白莲教圣女!

    不过他当然没有这种未卜先知的本事。此时此刻,他正撑着一顶油纸伞,揽着李贞妍纤细的腰肢,优哉游哉地沿着长江大堤漫步呢!

    “王爷,刚才您何苦得罪那位文公子。”李贞妍听话地偎依在朱由检的怀中呢喃道,“毕竟人家请我们吃饭,吃人嘴短,又只是闲谈,你们两个怎么就闹将起来了呢。”

    “贞妍你不要冤枉我,是他跟我闹好不好?”朱由检苦笑道,“我只说成祖迁都是明智之举,也不知怎么他就对这个话题如此敏感。不要说他了,你看前面好多人,咱们去瞧瞧热闹!”

    二人有说有笑地沿江而行,发现那人群聚集之处,原来是官府正在组织民夫加固江堤。只见长约里许的南岸大堤上,数百名民夫正吃力地扛着沉重的沙袋,从高约一丈的堤坝下面一步步地往上走。到了坝顶,再把沙袋卸在指定的地点。

    不过一眼即可看出,这些民夫都是服徭役的,换句话说就是强制义务劳动,因而根本没什么积极性,只要有机会就要磨一会儿洋工。而那些监工的武昌府衙役,有的也懒得管这些民夫,自己找个能避雨的地方睡大觉;有的却如同凶神恶煞一般,举着皮鞭四处巡视,看到偷懒的民夫就是一记鞭子。

    朱由检见了,不仅想起那些在泾阳县的工人。同样是干活,只因为自己废除了徭役,工人干活可以拿工钱,那干劲和眼前这些民夫相比,简直有天渊之别!

    正感慨间,李贞妍突然轻碰了他一下,又附在他的耳边悄声道:“王爷,那个存放沙袋的工棚有古怪!”

第五百七十九章 暗藏炸药

    朱由检循着李贞妍指的方向看过去,见江堤下是一字排开的数间草棚。不时有民夫从草棚中扛出沙袋或木桩,再费力地搬上堤顶。

    “这不过是存放河工物资之所,有什么古怪的?”朱由检奇道。

    “王爷您仔细看,”李贞妍却心细如发地道,“一共七间草棚,左三间和右三间,民夫均可自由出入。可正中这最大的一间,却有几人专门把守,不让任何人靠近。而且这间草棚的棚顶搭得最为严密,按说沙袋和木桩都不怕雨淋,就露天放置亦无不可。”

    “嗨,兴许是在此监工的官员躲在里面睡大觉呢。”朱由检不以为然地道。

    “那也不对。”李贞妍认真地道,“如果有人在里面休息,现在即将入夏,天气炎热,这草棚子密不透风,岂不要把人热死?依贞妍猜测,里面定是贮藏着怕水之物。”

    她这么一说,朱由检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摇摇头道:“河工上的东西,专为防水而用,怎么会怕水?”

    二人正注目观看时,忽见有两个民夫径直走向那间草棚。到了门前,先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左顾右盼了一番,随即用身子遮挡着双手,做出一个捧的动作。守门的人见了点点头,放这两人进去。不多时,两人复又闪身而出,转到别的草棚扛了两只沙袋,这才逶迤而去。

    “这是什么意思?”至此朱由检也警觉起来。

    李贞妍也模仿着那两人用手比划了几下,突然大惊失色,将朱由检拽到一旁悄声道:“王爷,这个动作是以手做莲华之状,我在海澄也见过。他们是白莲教的人!”

    朱由检闻言也是大吃一惊,心想这阴魂不散的白莲教怎么又在这里出现了?他们在这草棚中神神秘秘地藏了些什么?

    “王爷,我看还是不要与他们有什么瓜葛,咱们也不要在武昌逗留了。”李贞妍焦虑地道,“趁着时辰还早,咱们快回客栈取出马匹,渡江继续北上吧!”

    朱由检皱眉沉思了片刻,却摇摇头道:“不行。这白莲教既用障眼法愚弄百姓,又篡改佛经教义妖言惑众,行事还如此鬼鬼祟祟,说不定有什么大阴谋。既然让咱们撞上了,如果不探察一番,我这心中实在难安。走,咱们过去瞧瞧!”

    李贞妍苦劝不住,也只好挽着朱由检的右臂陪他一起上前,实则暗运内劲。一旦朱由检有危险,她就要突施杀招了。

    那几个化装为民夫的白莲教徒见二人走过来,果然大声喝止道:“你们是干什么的?知府老爷有谕:河工重地,不容有失。为防歹人偷窃物资,闲杂人等一概不许接近!”

    “那什么,几位大哥请行个方便!”朱由检嬉皮笑脸地道,“我刚才多吃了几杯酒,有些内急。看这草棚子像是茅厕,能否让我进去痛快一下?”

    几个白莲教徒都让他气乐了,大声笑骂道:“你个大男人干什么忸忸怩怩的,要拉屎撒尿,江边不有的是地方么?怎么,难不成怕家伙太小,掏出来丢人?哈哈哈哈….”

    朱由检也不气恼,反将李贞妍往前轻轻一推道:“不是我,是我内人!”

    李贞妍登时大窘,没好气地瞪了朱由检一眼。几个教徒先是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了李贞妍一番,那色迷迷的目光恨不得要钻到她衣服中去,半晌才摆摆手道:“你们找错地方了,这里不是茅厕,快走快走!”

    “几位勿要逗我,这里面分明有一股臭味飘出来嘛!不行了不行了,人有三急,我也快憋不住了!”朱由检一边信口胡诌,一边就要往里硬闯。

    这下那几名白莲教徒可不干了,立即往门口一挡,劈手就把朱由检推了个大跟头。此时雨势未息,地上满是泥泞的积水,朱由检在水坑里一滚,登时满身是肮脏的泥水,狼狈不堪。

    “让你快走你就快走,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其中一人恶狠狠地骂道,“再敢上前一步,老子踹折你的腿!”

    李贞妍忙把朱由检搀扶起来,不禁勃然大怒。刚要出手教训这几个小喽啰,朱由检却一把拦住她,对那几个人赔笑道:“几位大哥,我这就走,我这就走。”

    说着他就拽着李贞妍离开草棚,直到走出老远,才贴在李贞妍的香腮边悄声道:“我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了!”

    “王爷又没有看见,怎能猜出是什么?”李贞妍怀疑地道。

    “是**!”朱由检面色凝重地道。

    “啊!”李贞妍不禁惊呼出声!

    朱由检赶紧一把捂住她的嘴巴道:“小声点,别让人发现了!我是没看见,但往草棚跟前一凑,那种硫磺、硝石和木炭混在一起的特有味道就直往鼻子里钻。那必是**无疑,而且数量肯定不少!”

    “他们把这么多**弄到江堤上来,想做什么?”李贞妍黛眉紧蹙道。

    “那还用问,**当然是用来爆炸的!”朱由检的脸色也因为紧张而苍白了起来,“我不知道白莲教是怎么想的,但从种种迹象来看,他们很可能要用**破坏江堤!眼下正值长江涨水,一旦堤坝被炸,后果不堪设想!”

    “那…那我们赶紧报官吧!”李贞妍也紧张地道。

    “不能报官。”朱由检目光炯炯地道,“一来我是微服出行,一旦报官,行踪也就暴露了,那就必死无疑;二来你看那些衙役似乎并不管白莲教这几个人,也就是说,说不定他们与官府中人已有勾结。就算咱们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报了官,恐怕也是打草惊蛇。说不定迫得这伙妖人狗急跳墙即刻动手,那就是一场滔天大灾了!”

    “那该怎么办?王爷您还是快离开这里吧!”李贞妍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朱由检却坚定地摆摆手,示意绝不就此离开。他沉思片刻,毅然决然地道:“贞妍,此事干系太大,我绝不能坐视不管。你还得陪我冒冒险,今夜三更时分,咱们偷着摸到这里来,把他的**全扔到江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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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重征天下介绍:
崇祯:重征天下是饱吹饿唱写的历史传奇类小说....一个屌丝青年穿越到了明末,不幸成为了尚未登基的亡国之君--崇祯。在那个波云诡谲、动荡不安的时代,他如何挑战宿命,完成自我的救赎?手无缚鸡之力、没有逆天科技,他又如何转动历史的车轮,书写属于自己的传奇?且看《崇祯:重征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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