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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饱吹饿唱     崇祯:重征天下txt下载     崇祯:重征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九十一章 暂缓拨饷

    朱由检在朝会上手刃汉奸宁完我,以这种非常极端的方式宣誓了对建虏血战到底的决心。至此群臣才明白,原来皇帝之前所谓征求官员意见,其实全都是演戏,他的心中肯定早就打定了主意,否则也不可能如此决绝!

    想到此处,以孙承宗和东林党为首的主战派固然精神大振,眼含热泪不停地向皇帝叩首,山呼万岁;那些主和派却全都傻了眼,尤其皇帝刚才还说“再有提倡和议者杀无赦”,难道皇帝是故意引蛇出洞,让他们发表意见,然后再全部治罪?

    因此以施凤来、来宗道为首的主和派皆惶恐不安,纷纷跪下请罪。朱由检这才恢复常态,亲手将施凤来扶起来道:“朕说的是以后再有和议者杀,之前是朕下旨要众卿发表意见的,难道朕还能钓鱼执法不成?阁老及诸臣不必自疑,今后咱们君臣同心协力,共抗建虏也就是了。”

    施凤来这才心中稍安,低头一看,却吓得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原来朱由检刚宰完宁完我,满身满手的血迹,这一扶之下,不免蹭到施凤来手上一些。施凤来刚才已经被那极其恐怖的一幕快吓破胆了,如今这血污竟占到自己手上,极其刺鼻的血腥味直冲大脑,这位整日吟风弄月、歌舞升平的官老爷哪受得了这个,当即摔倒在地两眼一翻,竟是吓晕了过去。

    朱由检心中冷笑,暗想如此怯懦之人居然也能爬到这么高的位子上,难怪大明积弱不振,对建虏屡战屡败。他当即命警卫团将施凤来送回家去,并立即降下数道旨意:

    一,京师九门紧闭,戒严三天,暂时封锁斩杀“使臣”的消息;

    二,三天之后晓谕天下,言明朝廷誓灭建虏之决心,并命九边同时戒严,严防外敌入寇;

    三,严查内地商人私自出关向蒙古人和女真人走私货物的行为,尤其是晋商更要重点监管。一经发现,以通敌论,不问主从一律论死,财产全部没收;

    四,从即日起,试行以飞鸽传书的方式传递公文。任命先以顺天府,也就是京师直辖地区为试点,各县县衙皆配备专人饲养信鸽,再配发专属的密码本。使用之时,先将公文内容译成密文,由三只信鸽分别运输,收到之后再根据鸽子的编号和相应的密码本破译。同时严禁一切捕杀信鸽的行为,初犯者按搅闹公堂治罪,再犯者论死;若误捕或拾到受伤或死亡的信鸽,要立即交给官府处理。

    至于这推行飞鸽传书的总负责人,就指定为红娘子。当然“红娘子”只是艺名,她本名李四妹。但因为曾杀过一个意图奸银她的知县,“李四妹”这个名字早上了海捕公文。为了避免麻烦,朱由检为她改名“李思红”,并任命她为兵部车驾司的正六品主事。

    对于前三道圣旨,大臣们都觉得比较好理解。既然斩杀了来使,那就与建虏没有任何可说的了,剩下只有“打”一条路。暂时封锁消息、命令九边戒备,这些都是正常措施。

    惟有严查走私商人比较有新意。其他大臣可能不大懂,但孙承宗、王在晋和袁可立都是久历边事,自然知道这些商人给女真人和蒙古人帮了多大的忙,因此也十分佩服朱由检目光独到。当然他们并不知道,朱由检是有亲身经历,否则也想不到这一节。

    可是第四道圣旨,就连孙承宗等人也大惑不解了,看起来这个抗击建虏也没什么关系啊?而且皇帝居然还任命一个女流之辈出任朝廷命官,这如何能使得?

    于是立即有一些死脑筋的东林党官员当廷反对,一是认为飞鸽传书不可靠,此举完全是浪费银两;二是觉得李思红为女流,不宜为官。

    朱由检却摇头笑道:“试行飞鸽传书的一切费用从内帑里出,不用耗费国库一文银子。至于女子为官,我朝早有先例。不说别人,朕的令妃戚美凤在未与朕成亲之前,就是正三品参将,比李思红官位还高。而且参将之职是先帝降旨批准了的,难道先帝也错了么?”

    朱由检现在算是摸清了这帮大臣的路数,你跟他讲理讲不通,但是只要把祖制、先帝往外一搬,他立刻就没词。其实祖制多了,让朱由检改动的也不在少数,但朱由检每次都能巧妙地找到变通的理由;而这些大臣们虽然满腹经纶,但最欠缺的就是变通能力,在这方面朱由检足可甩他们好几条街了。

    这次亦是如此,朱由检一提“先帝”,众臣都不敢反对了。这时又有大臣上奏:“与宁完我同来的还有二十多人,也都是汉人,是否应一体处斩,以正国威?”

    朱由检冷笑一声道:“那太便宜他们了。先不要杀,都交给锦衣卫严审,看看能不能审出些有价值的信息。然后让他们每天做苦工,做到做不动那一天,再杀不迟!”

    群臣不禁一阵暴寒,心想这皇帝也太狠了点。原以为让这些人做苦工做到老,也就可以饶他们不死了,结果到最后还是咔嚓一刀!这种做法实在有点阴损毒辣,让很多人感到心中不齿,不过是不敢说出来罢了。

    这时又有户部左侍郎毕自严呈上蓟辽总督阎鸣泰的奏疏,言蓟州边军已欠饷银三月,折银十万余两,请户部从速拨支,否则恐激起哗变。

    朱由检看罢问道:“户部为何欠饷?”

    毕自严忙奏道:“国库空空,实在拨不出饷银。不惟蓟州,全国各地官军除辽东外莫不欠饷,有的已经欠了一两年,蓟州欠三月还算好的呢。陛下刚刚查抄魏忠贤等逆贼家产,折银不下二千万两,可否先从内帑银中拨付,以解燃眉之急?”

    朱由检却微微一笑道:“欠饷当然是要发的,拨内帑亦无不可。不过先要搞清楚一件事,到底谁欠谁的?朕早听说边军吃空饷十分严重,且将蓟州边军在编实情摸清楚,再发饷不迟。今天早朝就到这里吧,退朝!”

第七百九十二章 秘密出城

    众臣见皇帝不肯从内库支银两补上欠饷,也只得抱憾退朝。

    原来这内库的全名是“内承运库”,与户部的“太仓库”相对,相当于一个是皇帝的“小金库”,一个是整个大明帝国的国库。不过这个“小金库”的实力可比国库强多了。

    因为在明朝开国之初,朱元璋禁止金银流通,赋税收取都是实物,主要是粮食。后来到了正统年间,朝廷发现根本无法禁止金银的流通,也就顺势开了“太仓库”,专门收“折色银”,也就是把粮食折算成银两交上来的赋税。这些银子全部归皇帝私人占有,而实物赋税仍归户部管理。

    再后来随着白银越来越普及,实物赋税越来越少,户部也开始以白银收税了,“太仓库”就更名为“内承运库”,户部的国库则改名“太仓库”。

    不过太仓库的收入来源只有赋税,而内承运库的收入来源就比较丰富了,除了一部分赋税以外,还包括盐税、矿税、皇庄以及罚没有罪之人的家产。

    在支出方面,一切官员俸禄、官军粮饷、赈灾等都由国库支取,内承运库只负责皇室的花销,时不时地还要挤占国库的库银。因此虽然皇室奢华无度,但内库的银两还是越攒越多。相比之下,国库则是日渐枯竭,到现在完全是入不敷出。

    但是之前内库都把持在太监手中,皇帝只管享乐,很少关系自己的私房钱到底有多少。不少太监就利用职务之便大肆侵吞内库银两,甚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三千万两库银转移至宫外。若不是朱由检彻底废除太监制度,又以雷霆手段一一彻查,只怕这三千万两银子早晚也得无影无踪。

    现在当然朱由检是来了个一夜暴富,追回三千万两内帑,加上宫中原有的二三百万两,以及从魏忠贤和各大小太监处罚没的银两,足有五千万两之多。相较之下,太仓库存银连十万两也没有,有的银子甚至还没收上来,就已经许给了某处。

    对于户部官员来说,请求皇帝使用内帑银救急也由来已久了,因为国库逐渐枯竭的情况从嘉靖年间就开始出现。一般来说,皇帝虽然吝啬,但涉及到军事方面,多少总会出一些,因为当兵的可不懂什么仁义廉耻,拿不到饷银立刻就会闹事,甚至是哗变。毕自严此次原想着皇帝虽然未必肯拿出十万两,但三四万两应该问题不大,没想到朱由检竟是一毛不拔。

    这下大臣们又是议论纷纷,散朝之后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无不觉得皇帝过于吝啬,搂着五千万两内帑银,却连几万两欠饷都不肯出。毕自严更是急得把手一摊道:“边军吃空饷由来已久,若能查清早就查了。圣上又未明示怎么查法,若再耽误几日,激起哗变,如何是好!”

    孙承宗却沉吟道:“我前两年回乡赋闲,那时圣上还在陕西就藩。听民间风传,圣上又是免除泾阳徭役,又是修筑城池,还屡次出银两劳军,不像是贪财之人啊…”

    王在晋也点头道:“圣上所虑亦有道理,边军吃空饷也确实太不像话。白阳兄(毕自严号白阳),我们为人臣者,自当为主上分忧。既然圣上并未言明如何核查,我们户部应该先拿出个方案,明日早朝时请圣上御批。节寰兄,你们兵部也要大力配合。”

    “那是自然,”袁可立皱眉道,“不过学生也和白阳兄有同样的担心,只怕时间来不及。不如明日我等联名上奏,还是得暂借内帑三万两,白阳兄辛苦一趟,亲自押运至蓟州,一边核查空饷一边发放,这样或可稍解圣上之忧。”

    几位重臣边说边缓步出了皇城,却发现街上的气氛不比往日,崇祯皇帝亲手诛杀投靠建虏的汉奸一事,已经一传十十传百,迅速传遍全城。如果不是九门已经落锁,只怕这消息已经长着翅膀传到通州,甚至更远的地方去了。

    老百姓们可不像那些大臣们,对敌国来使还要讲究什么礼仪。他们有的只是最朴素的爱国之情,只知道鞑子滥杀汉人,汉奸助鞑子杀同胞尤其可恨,就是该杀!如今皇帝手刃汉奸,可是让听惯了战场失利消息的老百姓大大地出了一口恶气,他们到处奔走相告,有的竟自发地在大街上聚在一起山呼万岁!

    孙承宗等人见了也耸然动容,心想皇帝在众目睽睽之下斩杀使臣,虽然太不成体统,但也确实起到了振奋军民士气的作用。皇帝年轻气盛,对建虏恨之入骨,倒也情有可原,以后少不得在日讲时要多多规劝,下次可再不能出现这种状况了。

    几人在承天门外拱手作别,孙承宗正要回府,忽见他的门生、詹事府右谕德倪元璐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喘着粗气道:“恩师,圣上出…出…”

    孙承宗等几位重臣原来就商定,为防止皇帝再微服出宫,每天派几名官员在四门处“盯梢”,今天就轮到倪元璐。见他急匆匆地来报信,孙承宗登时变色道:“怎么,圣上又微服出宫了?”

    倪元璐好半天才喘上这口气来,急得满面通红道:“不是出宫,是出城了!”

    “什么!”孙承宗脑中“嗡”地一声,厉声喝问道,“几时出城的,从哪个城门出去的?”

    “就刚才,在德胜门!”

    孙承宗二话不说,立即从街上拦了一匹马,纵马狂奔直奔德胜门而来。快到城门时,果见数百骑轻骑兵正在鱼贯出城,断后的赫然是皇帝的亲信将领、新任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李来亨。

    孙承宗官居太师、吏部尚书,又是三朝元老,自不把李来亨放在眼里,大喝一声道:“李将军,圣上在哪里?”

    李来亨却是嬉皮笑脸地道:“尚书大人,圣上自然在宫中,还能在哪里?”

    “胡说!”孙承宗气得须发皆张,指着李来亨的鼻子大骂道,“刚才明明有人看见圣上出城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怂恿圣上随意离京,难道想重演土木堡之变不成!快些闪开,我要去把圣上追回来!”

    李来亨却把脸一沉,低声道:“奉圣谕,凡泄露圣上去向者,不问官民一律擒拿!尚书大人,末将得罪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第七百九十三章 君臣同行

    不过顿饭功夫,孙承宗已经在李来亨和数名精锐骑兵的四面“保护”下追上了大部队。他发现这支部队人数并不多,只有三千左右,但清一色全是骑兵,且士气高昂、军纪严明,一股劲地闷头向东赶路,连一个交头接耳的都没有。

    “圣上在哪里?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快给本官停下!”孙承宗一路上不停地叫嚷,不过此时正是春寒料峭,官道上冬雪还未消融,行人也十分稀少。孙承宗虽然喊声不小,但马匹在疾驰之中,又顶着刺骨的寒风,也没什么人能听见。即使偶尔有路人听见了,也绝不会想到,这个策马疾驰的白胡子老头,竟然是堂堂大明吏部尚书。

    不过李来亨离孙承宗最近,也确实让他给喊烦了,用手往前一指道:“尚书大人,您看前面那不是圣上么?一会儿您直接问圣上吧,末将可不敢胡说。”

    孙承宗定睛一看,见前面一身戎装、骑在枣红马上身子稍稍前倾,头也不回地策马疾驰的果然是崇祯皇帝,不禁气得胡子都撅起来了,狠抽了几记鞭子赶了上去,拼命去拉朱由检的马缰绳想让他停下来,便拉边老泪纵横地道:“陛下,你这是要做什么,难道置国事如儿戏不成!”

    朱由检这才发现孙承宗追了上来,赶紧放缓马速大叫道:“尚书大人有话好说,可别这么拉马缰绳,太危险了,稍不留神你就会摔下去!”

    “陛下不停马,老臣死也不松手!”孙承宗固执地道。

    朱由检无可奈何,只得逐渐降低速度,直到完全停下来。周围的三千轻骑兵立即排成一个圆阵,将朱由检和孙承宗护在当中。

    朱由检看着怒气冲冲的孙承宗,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尚书大人,你看这大冷天的,还累你跑这么远,这是何苦来哉!”

    “那还不是拜陛下所赐!”孙承宗这会儿是真生气了,毫不客气地顶撞道,“陛下,能不能告诉老臣,这到底是为什么?”

    “那什么,”朱由检结结巴巴地道,“阎鸣泰不是要饷银么,朕想亲自去看看。那里到底是真欠饷,还是他吃空饷喝兵血捞得太多,欠,欠到什么程度,吃空饷又吃到什么程度,也好临机处置。”

    孙承宗顿足道:“陛下,莫怪老臣犯颜直谏,这种事还用劳动陛下圣驾么?朝廷要我们这些大臣是做什么的?我大明幅员辽阔,每天都不知有多少大事等着陛下处理,如今您就为这么点小事擅离京师,那些奏章怎么办?谁来处理?”

    朱由检赔笑道:“尚书大人所言有理,不过朕已经想到这一节了。朕已经吩咐秘书处,每日用快马将重要奏章送到朕这里来,特别紧急的接奏即送,朕批复之后再送回京师交六部办理,也耽误不了太大的事儿。如果是十万火急之事,朕还带着赫尔哲,哦,她是专门管理信鸽的,信鸽可比驿马快得多,尚书大人正好可以实际体验一下。”

    孙承宗见朱由检满不在乎,不禁哭笑不得地道:“就算如此,可陛下您是万乘之尊,天下之主,岂可如此轻率地离京?您还要去蓟州,那蓟州可是九边之一,紧邻朵颜部,陛下忘了曾在遵化遇险了?倘有不测,那可又是一个土木堡之变!老臣绝不能让这种事重演,陛下,赶快随老臣回京师去!”

    但是不管孙承宗怎么劝,朱由检就是不肯回京。孙承宗心中焦躁,不免嗓门越来越大;朱由检倒也不生气,只是异常坚决地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朕已经出来了,哪能无功而返。尚书大人不是担心朕的安危么,没关系,你可以和朕同行。反正蓟州离京师连二百里也不到,你看咱们这行军速度,当天就可打个来回,朕办完事就回京。再加上李来亨这三千精骑保护,尚书大人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孙承宗见劝不动朱由检,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得仰天长叹道:“好吧!陛下,那臣就跟您去一趟蓟州,视察完毕之后立即回京!君无戏言,陛下可千万不要哄骗老臣!”

    朱由检见说服孙承宗,大笑着命令全军立即启程。虽然寒风凛冽,他在马上还是意气风发,一边与孙承宗并辔而行,一边指点着被冬雪覆盖的茫茫大地道:“尚书大人,你还记得两年前,咱们率领勤王兵马去山海关时的情景么?”

    孙承宗也感慨万分道:“臣当然记得!说句对陛下不恭的话,臣当时觉得陛下十分年轻,又从未出过京师,对行军作战肯定一窍不通。孰料陛下先守遵化,再战前屯,涉海冰奔袭觉华岛,最后终于取得宁远大捷,时时处处出乎老臣意料之外!”

    朱由检老脸微红道:“尚书大人,朕也实话实说,那次纯粹是走了狗屎运,若再来一次,朕不定死几回了。”

    孙承宗赶紧趁机劝道:“陛下所言极是,那明知蓟辽乃险地,何必去以身犯险?还是随老臣回…”

    朱由检不胜其烦,心想这老头子也真够执着,怎么能让他分散点注意力,别老跟自己较劲呢?

    突然他灵机一动,一脸奸笑道:“对了尚书大人,你还记得那阙《沁园春》否?”

    这一招果然灵验,孙承宗登时面露喜色道:“何止记得,臣对此词,以及此词的作者,佩服得五体投地!当时臣还要回京后拜谒信王府,借陛下藏本一观,可惜陛下去了陕西就藩,臣与这等好词失之交臂,至今耿耿于怀。莫非陛下现在就带着此词的藏本?”

    “那倒没有,不过朕还记得此词作者的另外一首词,也是极好的。尚书大人想不想听?”朱由检笑嘻嘻地道。

    孙承宗此时已如前世的追星族一样,眼巴巴地望着朱由检道:“臣洗耳恭听,洗耳恭听!”

    朱由检一边向东策马奔驰,一边在马上大笑道:“那你听好了: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鱼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第七百九十四章 罢免总督

    朱由检算是摸准了孙承宗的路数,只要把老人家的诗词搬出来,这位三朝老臣立刻就得折服。这不,朱由检背诵了一遍老人家的《浪淘沙?北戴河》,孙承宗果然激动不已,这一路上反复吟咏,赞叹不绝,也就顾不上劝朱由检回京师了。

    于是朱由检就率领李来亨的三千轻骑兵挥师向东,过通州而不入,果然在黄昏之前就抵达蓟州。

    蓟州的城防却十分松懈,朱由检的人马都来到城西三里之外了,守城官军还是浑然不觉。等到三千骑兵突然出现在视野之中,这些官军则是惊慌失措,连旗号都顾不上看,急急忙忙地关闭城门,把不少做小买卖的老百姓关在城外。

    孙承宗不禁怒道:“这个阎鸣泰,是怎么带兵的!”当即纵马上前高声叫城。

    不多时,蓟州西城的拱极门城门大开,以蓟辽总督阎鸣泰为首的蓟州军政官员慌张张地接了出来。他们哪敢相信,前两天才以欠饷为由向朝廷伸手要银子,居然把皇帝给引了来!

    朱由检在两年前是见过阎鸣泰一面的,如今见他还是那副谄媚的模样,心中冷笑不止,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催马入城。

    沿途只见城中民生凋敝,倒时不时能看见几座宏伟的庙宇,正门处却不悬匾额。朱由检奇道:“阎大人,那是什么所在?”

    阎鸣泰登时面如死灰,嗫嚅着道:“臣死罪!那些都是前两年给逆贼魏忠贤造的生祠,共有七座。臣也是迫于其银威,不得已而为之啊!”

    “哦!”朱由检面带嘲讽地盯了阎鸣泰一眼道,“朕有关生祠的旨意,阎大人接到了不曾?”

    阎鸣泰赶紧讨好地道:“当然接到了,臣已经按照圣意,从臣自家积蓄中拿出五万两白银,弥补当时从库银中拨付建造的数额。”

    “五万两,还真不是个小数目。”朱由检装作不经意间问道,“对了,阎大人一年的俸禄有多少?”

    阎鸣泰更是吓得冷汗直流,只得结结巴巴地答道:“臣挂兵部尚书、少师衔,实授蓟辽总督,三俸皆支。兵部尚书和蓟辽总督都是正二品,少师是从一品,年俸折银合计五百两。”

    “五百两?”朱由检呵呵笑道,“那岂不是要阎大人一百年不吃不喝,才能凑上这笔款项。”

    孙承宗也骤然警觉道:“岂止一百年?朝廷发俸向来是银钞各半,那宝钞形同废纸,你实际拿到手的也不过二百五十两。这五万两从何而来?”

    阎鸣泰大窘道:“陛下、恩师,臣在原籍颇有田产,实是变卖了一部分田产才凑够的…”

    朱由检见他说话吭吭哧哧,知道其中多半有假,也不戳破,只问道:“那这些生祠,你打算怎么办?”

    阎鸣泰立即义正辞严地道:“当然是捣毁!陛下放心,臣这就派人去扒房子!”

    “谁让你扒房子了?”朱由检把脸一沉道,“你就不能把里面的泥胎砸了,把房舍挪作他用么?朕看城中有这么多百姓都住在破窑烂瓦之中,你身为一方军政大员,难道就不该想想百姓的生计?”

    阎鸣泰被朱由检训得通体是汗,赶紧跪倒请罪。朱由检却不跟他废话,直接到了总督府大堂,见此处装饰得倒是富丽堂皇。

    阎鸣泰赶紧请朱由检上座,朱由检却一摆手道:“不必了。你的奏章朕看过了,今天就是特为此事而来。你说户部已经欠饷三月?”

    这个话题阎鸣泰还算有底气,因为户部确实已经欠了蓟州三个月的饷银了。于是他赶紧躬身道:“回陛下,正是。蓟州各城各隘共有官军四万三千又八十名,即使不算军官俸禄,就按最低的士卒年俸十二两、月俸一两计算,三个月已经欠饷近十三万两。”

    “嗯…这么多官军,还真是欠了不少呀。”朱由检不假思索地道,“朕这次就是带着饷银来的,可能不太多,先发在蓟州城内官军的饷吧。蓟州城有多少官军?”

    阎鸣泰没想到皇帝如此好说话,赶紧赔笑道:“回陛下,蓟州城内官军约有一万二千。”

    “什么叫约有?难道没有花名册?”朱由检立即拍案而起道,“阎大人,擂聚将鼓,集合全城官军,朕要当场给他们发饷!”

    阎鸣泰立刻觉得腿肚子转筋,连脸上的肌肉都因为害怕而抽搐起来,极力堆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陛下,这一万多人要发到什么时候,不如直接拨给臣,臣再慢慢逐级发放…”

    “朕不嫌麻烦!”朱由检冷冰冰地道,“怎么,阎大人不是急着要饷么?不是没有饷银,恐生不测么?现在朕带着银子来了,你倒是集合啊!”

    阎鸣泰只得硬着头皮擂聚将鼓。三通鼓响过,总督府附近的校场上才稀稀拉拉地集合了三千多人。

    “阎大人,这怎么回事?”朱由检面如寒霜地道,“按我大明军律,一卯不到,杖责四十;二卯不到,重责八十;三卯不到,斩首示众。怎么一万二千士卒,三卯过后才来了这么点人?其他的人难道不怕军法从事?”

    至此,阎鸣泰再也无法隐瞒下去了,只得跪倒奏道:“陛下明鉴,蓟州城定员是一万二千,但缺编严重,现在也只有这三千多人了。”

    “三千多人,你领一万二千人的饷银?”朱由检拍案大怒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阎鸣泰吃空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阎鸣泰吓得声音都变了,连连叩头求饶道:“陛下容禀,朝廷定的饷银标准实在太低,士卒们拿这点银子连自己的肚子都吃不饱,更遑论养家。吃空饷也绝非蓟州独有,全国各地官军皆是如此,臣也无非是想让将士们的日子能对付过去,绝非自己贪墨啊!”

    朱由检冷笑一声道:“你到底贪没贪,这个以后一查便知。你说你吃空饷是为了士卒,饷银标准低,何不奏明朝廷?退一万步说,不考虑银子的问题,一万二千人现在只剩个零头,一旦外敌大举进攻,你以这区区三千疲卒,能守住蓟州否?”

    阎鸣泰张口结舌之际,朱由检面如寒霜地道:“蓟辽总督阎鸣泰欺上瞒下,冒支空饷,边兵流失大半而不奏,着实可恨!似这样人,如何能总督两镇?着即革职,回京待劾!”

第七百九十五章 整顿边军

    朱由检以阎鸣泰冒支空饷,将其当场免职,立即在蓟州的文官武将和普通边军中产生强烈反响。对于普通边军来说,冒领的空饷发到他们手里的根本没几个,大部分还是让上面的官员层层克扣了,因此对皇帝的决定很是有些幸灾乐祸。

    而那些从空饷中大捞好处的官员们则是惊恐万分,没想到皇帝是动真格的,把蓟辽总督这个地方最高长官说免就给免了。其实过去朝廷也派员来查过吃空饷,但一则不是支自己的银子,查不查得出来都无所谓;二则地方官员也会反复强调饷银太少,即使足额也养不起兵,若不吃点空饷,搞不好就会引发哗变。

    因此过去的检查都是走个形式,一有人来,那些低级军官们就会在长官的授意下,唆使官军堵门闹事要饷。检查的也怕真的激起哗变,往往不了了之。

    可是这次是皇帝亲自来查,谁敢闹事?就算有人胆大包天,可皇帝还带着三千精骑,蓟州城里的那些丘八们一看就知道,自己就是十个捆到一起,也不是人家一个人的对手,因此无不服服帖帖。

    孙承宗却觉得有些不妥,思忖着道:“陛下,阎鸣泰确实可恶,他这空饷也吃得太多了些。不过官军饷银太低也是事实,想如今京师米价约为四两一石,一名士卒一年的俸禄才能买三石米,也就是三百六十斤粮食。虽然朝廷另有粮饷供给,也不过勉强够士卒自己吃的;边军的军田又多贫瘠,且兼并情况也很严重,根本养活不了全家。

    “因此吃些空饷,理无可恕,情有可原。阎鸣泰毕竟久历边事,若将其骤然免职,一则让他一人受过不大公平,二则主帅不可轻换,三则朝中也无太合适的接替人选。不如将其降职留用,切责改进,以观后效。还望陛下三思。”

    朱由检却摇头冷笑道:“朕不光是为吃空饷一事免阎鸣泰的职,他对魏忠贤阿谀奉承,竟建生祠七座,难道不是阉党?而且尚书大人请想,蓟州城是总督驻节之地、最为紧要之处,缺额尚且如此严重,其他城池和关隘那就可想而知了。朵颜部已经偷袭过一次,照阎鸣泰这等备战法,贼兵一来,喜峰口等要地无兵可用,岂不是纵寇长驱直入,威胁京师?”

    孙承宗见皇帝把“阉党”和“纵寇”这两个大帽子扣到阎鸣泰脑袋上,知道事情已无法挽回,只得道:“那就请陛下速回京师,着内阁、六部推举新任蓟辽总督人选。”

    朱由检却还是摇头道:“那也不用了。蓟辽总督这个官职名为统管蓟州和辽东,实则只能管蓟州,辽东还有个辽东经略,责权相仿,容易互相扯皮。尚书大人还记得几年前熊廷弼和王化贞之事么?经抚不和,导致大败,前车之鉴,不可不察。依朕之见,不如裁撤蓟辽总督一职,蓟州巡抚就专门负责蓟州,辽东巡抚就专门负责辽东。”

    孙承宗刚说了一句:“蓟、辽相邻,可以相互救应,朝廷设总督正为此意”,朱由检就略带嘲讽地道:“尚书大人,你看蓟州现在就这点兵力,自保尚且不足,还能救辽东么?”

    孙承宗一时语塞,再细细一想,皇帝果然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撤销建制与免官又不同,按规矩是要经过廷议的;如今皇帝“龙意天裁”,虽然在理,孙承宗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现在阎鸣泰是被免职了,但欠饷的问题还是要解决的。朱由检长身而起,对校场中的三千多名边军高声道:“朕也知道你们的饷银太薄,难以养活全家。这样吧,从现在开始,蓟州官军饷银加倍,改为年俸二十四两,你们觉得够么?”

    校场中立即欢声雷动,涨工资谁不高兴?孙承宗却又气得手脚冰凉,赶紧对朱由检道:“陛下,此举大大不妥呀!国库本来就捉襟见肘,足额支付尚且困难,饷银翻番如何应付?况且陛下给蓟州一地饷银加倍,其他地方怎么办?若一同增加,朝廷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银子;若有增有不增,岂不是厚此薄彼?更容易激起兵变!”

    朱由检却笑着对孙承宗点点头,那意思是我早知道了。又转对众军道:“不过,朕的饷银也不是白拿的。首先,朕要彻查空额情况,饷银按人头发放,绝不可再多发一人;其次,既然身为边军,那就要有边军的本事,如果只是想当兵混日子混粮饷,不如趁早脱籍。现在,你们给朕襙演一下平时是如何训练的,朕觉得合格,你们就可拿双倍饷银;否则,便从军户转为农户,朝廷给你们重新划分土地,以后打仗也没你们的事了。开始吧!”

    这下不光是孙承宗,所有边军全都傻了。因为他们自从明朝开国以来,就世代是军户,不管你年龄有多大,也不管身体素质如何,反正每户都得有人当兵。

    这样就导致了两个后果:一是身体条件参差不齐,军事素养也极差,只要扛条长枪往城墙上一站,就算是当兵了,根本没有像样的训练。

    二是虽然军户相对农户有些赋税上的优惠,但越到后来,军户受到军官盘剥越重,甚至还比不上普通农户,靠那点地和朝廷发的粮饷,根本就养活不了全家。家里连饭都吃不上,还要当兵打仗,这种活谁愿意干?于是军户逃亡的情况越来越多,这也是导致空额产生的根本原因。

    可是今天皇帝却突然宣布要视察训练情况,不合格的就转为民户,这可是从明朝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情况!

    边军们对这件事的心情也是十分矛盾的。一方面,他们害怕打仗,巴不得不用当兵。过去是军户没办法,现在皇帝给了自己一个转为平民的机会,他们当然是有些心动。

    而另一方面,他们也知道即使当了普通农户,以现在的年景和赋税水平,也很难生存下去。可是如果通过皇帝的考核,就可以拿到二十四两的年俸,这足可使全家的生活大为改观了。

    因此,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大部分边军还是想继续留在军中。于是,一场让人哭笑不得的“大比武”开始了!

第七百九十六章 真正的训练

    时近二更。

    在这个时代可没有电灯,晚上点蜡烛,那可算得上是一种奢侈的行为。因而老百姓均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从戌时,也就是晚上七点起就开始打更,一更天差不多就该睡觉了。

    可今夜蓟州古城内的校场上,却四面燃起熊熊火把,把这里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三千多名边军心中均是惴惴不安,不知道皇帝要怎么考校,自己又能不能拿上双倍的饷银。

    朱由检看着这些边军,也不禁被他们气乐了。这些人老的老、少的少、高的高、矮的矮,当然胖子是没有,大概平时也尽是挨饿了。有的老兵老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而一些小兵个头还不如支在地上的鸟铳高,这样一群老弱病残,如何能抵御凶残的蒙古人和女真人?

    蓟州城品级最高的武将叫王威,官居正二品副总兵,也是承袭祖上官职的武官。此人却是大腹便便、脑满肠肥,见朱由检要视察边军训练情况,这是他份内之事,忙指挥着三千多边军排成正方形的队列,每人手持一条长枪,练了一套军中枪法。

    这些边军因为多想留在军中,倒也十分卖力,最起码呼喝声还是不小。但朱由检也看得出,很多人平时根本就没练过这套枪法,动作生疏、手忙脚乱,而且有人力气实在太小,连抡动长枪都有些吃力。

    一套枪法演完,王威倒觉得挺满意,因为跟平时训练比起来,今天已经算是超水平发挥了。他赶紧对朱由检赔笑道:“枪阵襙演完毕,请陛下训示。”

    朱由检却嘲讽地笑问道:“王将军,朕没看明白,他们这是干什么呢?”

    “襙演枪阵啊!”王威莫名其妙地道。

    “哦…这有什么用?”

    “这…”王威讶道,“陛下,这就是边军日常的襙演项目…”

    “朕是问你,这有什么用!”朱由检的脸色阴沉下来,“就像这样,一帮老弱病残抡着枪瞎比划几下,能抵挡住蒙古人的铁骑么?既然不能用于实战,练这玩意纯属耽误时间!李来亨,找一百人出来,给他们演示一下你们平时是怎么训练的!”

    李来亨领命而去,不多时就选出一百名士兵,在校场中手持长枪列好阵势。虽然他们都是轻骑兵,但平时也进行过步兵的基本训练,此时皆紧握长枪昂然肃立,自有一股凛冽的杀气从阵中腾起,让孙承宗等官员不禁心中暗叹。

    “攻!”李来亨突然大喝一声,战士们立即排成紧密的队形,迈着整齐的步伐,左手在前右手在后,向前方狠狠戳刺。他们根本就没有边军襙演时那些“拦、拿、滑、撩、扫”等花哨的动作,而是只有一招,就是向前刺!

    别看动作简单,却是非常实用,因为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可不是让你当什么“老剑客”,根本没有闪展腾挪的空间,惟有以严格的纪律结成排阵,以最简单却最直接、最有效的招数攻敌,才能发挥最大的战斗力。

    那些边军早看傻了,看人家这种排山倒海、一往无前的气势,再想想自己,不禁冷汗直冒,心想要是在战场上碰见了这样的对手,那就只剩下一个字“逃”,稍微慢点就让人家串成糖葫芦了。

    “守!”李来亨断喝一声,百名战士立即变阵,组成了一个内外两层的圆形防御圈。同时有数名轻骑兵扮演敌人的角色,挥舞着马刀从不同的方向向枪阵直冲而来。铁骑狂奔,马刀雪亮,让边军们不禁感到一阵胆怯,仿佛真是蒙古人杀过来了!

    防守的战士却是不慌不忙,等骑兵冲至十余步外时,才掉转枪头,用没有枪尖的另一端齐指“敌骑”。步兵的长枪长约一丈,当然比骑兵的马刀长得多,转瞬之间战马就撞到了枪头上。

    骑兵冲锋,那力道是何等猛烈,如果是步骑一对一,对抗根本就没有任何悬念。但李来亨的枪阵却是以十余名步兵的合力抵御骑兵的冲撞,这就有了足够的力量。只听数匹战马同时长嘶,皆被强大的冲击力掀翻在地,将上面的骑兵也摔了下来。步兵们立即一拥而上,做出戳刺的动作,随即快速退归本阵。而那些扮演敌军的骑兵虽然摔得七荤八素,却勉力支撑着自己起来,一瘸一拐地退出校场。

    “好!练得好!”孙承宗看得如痴如醉,率先大声喝彩。其他文武官员也无不心悦诚服,只有王威面红耳赤,赔笑恭维道:“陛下亲卫皆是虎贲之士,别说边军,就是蒙古铁骑也望尘莫及…”

    朱由检却摇摇头道:“不然。以骑对步具有天然的优势,刚才演练的枪阵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能成为常态,演练的目的只是让边军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训练。”

    说着他就起身对边军高喊道:“朕不妨告诉你们,他们的饷银是每月十两。如果你们能练到这种程度,也可以拿同样的饷银!不过你们放心,朕现在不拿这个标准来衡量你们。如果真这么考校,你们恐怕一个也剩不下了。”

    边军听罢纷纷惭愧地垂下头去,他们虽然没什么血性,多少还知道点羞耻。让皇帝这么瞧不起,谁心里也不好受,但自己的那两下子就摆在那里,怨不得别人!

    这时朱由检却健步走下校场,伸伸胳膊压压腿道:“这样吧,你们就和朕比赛跑。二十人一组,和朕一起出发,从校场这头跑到那头,谁要是比朕快,谁就拿双倍饷银;谁要是让朕落下十步以上,就赶紧回家抱孩子吧!”

    此举又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王威赶忙赔笑劝道:“陛下万金之躯,何必做此赌赛,万一不慎跌倒伤了龙体,臣万死不足以辞其咎!况且陛下龙骧虎步,又岂是普通士卒能企及的。”

    他自觉这个马屁拍得相当到位,正自得意,朱由检却转脸对他道:“哪有那么多事,王将军也不要以为朕深居大内,连跑步都不会了。来来来,你先与朕比试一场!”

第七百九十七章 规定服役年限

    “哈哈哈哈哈!”

    在一场别开生面的短跑比赛结束之后,三千多名边军再加上李来亨的三千骑兵,全都笑得前仰后合。

    原来在这组皇帝、王威和二十多名边军参加的比赛中,校场长约百步,王威只跑了三十多步就累得气喘如牛。其他人早跑到终点了,王威却是越跑越慢,最后实在坚持不住了,脸色煞白地道:“陛下,臣…臣…臣实在…”

    “实在什么,朕看你最不实在!”朱由检嘲讽地高叫道,“少废话,给朕跑到终点!”

    那王威是荫功袭官,又靠溜须拍马、重金行贿才爬到副总兵的位置上,却是个典型的草包,别说武艺了,平时生活都基本不能自理,坐骑也是特别能负重的好马,要不早让他压趴下了。今天却在皇帝的强令下短跑冲刺,这不啻是要了他的老命。在离终点还有十来步的地方,王威实在坚持不住了,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口吐白沫,说什么也站不起来了。

    在数千人的集体哄笑声中,朱由检鄙夷地道:“王将军,就你这两下子,别说上阵杀敌,敌人来了你连跑都跑不了哇!你父母把你养这么大、你自己吃这么肥也不容易,没的到战场上白白送命,朕看你还是回家练膘吧!传旨,蓟州副总兵王威于军事一窍不通,训练松懈,滥竽充数,着即革职为民!”

    众边军又是一阵骚动,没想到年轻的皇帝是如此杀伐决断,连着把蓟州城内品级最高的文武官员全给免职了。

    朱由检又转向和他一起短跑的那二十多名边军道:“你们这些人里有三人比朕跑得快,很好。除了可以继续留在军中、领双倍的饷银外,这次额外赏银五两。至于落在最后的几个嘛…老人家,朕看你怎么也得有五十多岁了吧?”

    “回万岁爷,小人今年…六十一岁了…”一名老兵哆哆嗦嗦地道。

    “这么大岁数了就该回家颐养天年,难道我泱泱大明,连几万热血青年都选不出来了么?”朱由检感慨地问道,“老人家,你当多少年兵了?家中难道没有其他男丁?”

    “小人从十三岁起就入伍了。”老兵摇头叹息道,“家里太穷,讨不起婆娘,小人打了一辈子光棍,家中早没人了。”

    朱由检沉吟片刻道:“朕今日立下规矩:十五岁以下不得强征入伍,服役最多到五十四岁,满五十五岁即可退伍。”

    那老兵立即慌张起来,颤声哀求道:“万岁爷,小人的地早卖了,若是退伍,不就饿死了?求万岁爷开恩,给小人一条活路吧!”

    像他这样的老兵还不在少数,三千多人中至少有几十人,此时也一齐跪倒求情。朱由检忙将那老兵搀起道:“老人家快请起,大家也都起来。朕还没有说完:你们为国戍边,都是有功之人,朕岂能亏待?从今往后,不论是因到达年龄上限退伍,还是因伤致残退伍,都可继续领与当兵时一样的饷银,直到百年为止!”

    “万…万岁爷,小人耳朵有点背,没听错吧?”那老兵难以置信地道,“不当兵了,还能拿饷银?”

    “你没听错,朕金口玉言,岂能有假?”朱由检笑道,“回家去吧,每年朕自会从军中派人,把饷银送至你家中。”

    “万岁爷!…”那老兵突然嚎啕大哭,趴在地上给朱由检连磕几十个响头,朱由检怎么劝也劝不起来!

    其余几十名老兵也哭成一片,朱由检只得一一劝慰。然后又对几名娃娃兵道:“你们几个都没到十五岁吧?也给朕回家去,当兵打仗是好玩的么?连女人都没碰过,到这凑什么热闹?”

    众边军又是一阵哄笑,朱由检却认真地道:“老话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么小的年龄,当然不会娶妻生子,万一不幸阵亡,岂不让家中绝后?再说你们个矮力气小,到了战场上也是送死。快回家吧,到十五岁再来!”

    接下来朱由检又裁汰了几个身体过于虚弱的士卒,让他们从军户转为民户。做为补偿,除了重新分配土地外,还一次性给了四十八两银子的安家费。

    此时边军已是欢声雷动,皇帝简简单单几条命令,却解除了困扰军户已达二百多年的几个大问题!至此已是人人对皇帝心悦诚服,不管朱由检怎么安排,他们都不再有怨言。

    孙承宗却大感不妥,急忙将朱由检请回座位小声奏道:“陛下以宽仁待边军,实乃圣君所为。然今边军兵力本就缺额严重,陛下又让这么多人退伍,防务岂不更加捉襟见肘?况且给退伍老兵继续发饷银,朝廷财力实有不逮,还望陛下三思!”

    朱由检却胸有成竹地道:“尚书大人所虑当然有道理。但这些人留在军中也是滥竽充数,打仗的时候只能起到动摇军心的副作用,留之何益?饷银问题也不用担心,省下吃空饷的银子,正好给这些真正的边军补上。如还不够,从内帑银里出,朕绝不会让军人流血又流泪。至于兵源问题,这确实是个大问题,朕也有了些想法,不过这个就得回到京师之后与群臣廷议,然后才能实行了。”

    孙承宗还想说些什么,朱由检却又起身道:“朕歇够了,来,再来下一拨。你们谁也不要故意放水,输给朕的话,就有可能被淘汰哦!”

    这场比赛一直持续到深夜。最后的结果,三千多名边军淘汰了五百多名,只剩下二千七百人左右。这还是朱由检手下留情了,如果按照秦兵的选拔标准,恐怕连一百人也剩不下。

    朱由检来了几十次冲刺跑,也确实累得筋疲力尽。安排完三千轻骑兵的食宿以后,他回到暂时用作行宫的蓟辽总督府倒头就睡。孙承宗一想也好,就让皇帝在蓟州歇息一晚,明日即启程回京师。此次虽然皇帝出行有些莽撞,但能彻查蓟州空饷问题,也算是有所收获。

    第二天清晨,孙承宗早早起来,见朱由检也已洗漱完毕,便赔笑道:“此间事已了,陛下也该回京师了。”

    “啊呀,我的尚书大人,你怎么这么没情调呢?”朱由检却嘿嘿奸笑道,“朕白给你背那首《浪淘沙》了?你就不想到山海关,看看那白浪滔天的胜景?”

    “什么!”孙承宗大惊失色道,“陛下,难道您还要去山海关?君无戏言,陛下昨日可是答应老臣,在蓟州办完事就回京的!”

    朱由检却一脸无赖地道:“朕是说了,但原话是‘朕办完事就回京’,可没单指蓟州。现在事情还没办完,只好委屈尚书大人再陪朕去一趟山海关。朕也实话实说吧,蓟州只是顺路,山海关才是正题!”

第七百九十八章 赶赴山海关

    正在孙承宗以“国不可一日无君”,苦劝朱由检不要去山海关时,赫尔哲兴冲冲地走进来道:“万岁,信鸽飞回来了!”

    孙承宗愕然之际,赫尔哲已经向朱由检呈上信鸽传递的纸张。朱由检笑着将信纸递给孙承宗,老爷子定睛看时,却全是密密麻麻一大堆“一二三五、六七六三”之类的数字,完全不解其意。

    “急什么,我还没破译呢!”赫尔哲一把夺过信纸。孙承宗见一个小丫头竟然对自己如此不尊重,不禁气得吹胡子瞪眼。

    朱由检却歉然笑道:“尚书大人,赫尔哲是东海女真人,性情直爽,不像我们汉人喜欢讲究这么多礼仪。朕倒是喜欢她这性子,还请尚书大人勿要责怪。”

    赫尔哲却不理二人,从怀中贴身之处取出一本小册子,一个字一个字地破译起来,不多时便笑道:“成了!”

    孙承宗将信将疑地重新接过信纸,却见每四个数字下面多出一个汉字,连起来便是:“朝中无大事,右谕德倪元璐言陛下出城,百官未信,燕指挥使已将其请入宫中。”

    “这…”

    孙承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现在不过是辰时二刻,早朝的时间也就过去一个多时辰,这看起来柔弱无比的鸽子,竟能从二百里外的京师带回朝中消息!

    “尚书大人这下放心了吧。”朱由检得意地笑道,“今日寅时,赫尔哲就放飞信鸽,飞回紫禁城后,再从李思红那里带回讯息,所以朝中如果出了大事,朕马上就能知道。现在既然没什么事,尚书大人就继续与朕赶路吧!”

    孙承宗哭笑不得地道:“陛下,这…唉!倪元璐不会有事吧?”

    “当然不会,”朱由检安慰他道,“昨天大概就是他看见朕出城了吧!燕指挥使肯定是怕他到处说朕已出城,才将他请入宫中的。没有朕的旨意,燕凌绝不敢处置朝廷命官,尚书大人尽管放心。”

    孙承宗还是不死心地道:“可是陛下刚刚撤销了蓟辽总督一职,又免了蓟州副总兵王威的官,蓟州这里的防务谁来主持?不如先回京师廷议…”

    “不用那么麻烦了,议来议去也就那么几个人。”朱由检道,“辽东边军相对较多一些,可以调一员将领过来嘛。对了尚书大人,辽东诸将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孙承宗登时双眉紧锁道:“陛下曾亲至宁远,应该知道辽东武将各自为政、互相掣肘的情况由来已久,两年前臣督师的时候就险些火并,现在似乎更严重了。主要还是满桂,他是蒙古人,军功大脾气也大,与其他将领总是不和,尤其是和祖大寿,二人简直势同水火。为防止二人冲突,现在满桂以总兵驻守山海关,赵率教为辅;祖大寿则在锦州筑城,现在锦州已经竣工,他又转到大凌河去了。”

    “唔…祖大寿,祖大寿…”

    朱由检反复念叨这个名字,让孙承宗觉得有些纳闷。在他看来,频频惹祸的应该是满桂才对。

    “满桂和赵率教关系怎么样?”朱由检突然问道。

    孙承宗忙奏道:“也不大好。赵率教年近六十,是辽东资格最老的将领。偏偏满桂谁也不服,听说二人在一次酒宴上吃醉了,吵着吵着还打了起来。”

    “哦?”朱由检登时想起满桂那副性如烈火的莽夫模样,不觉笑道,“那肯定是满桂把赵率教揍了吧?”

    “回陛下,不是的。据说还是满桂吃亏大些。”

    这倒让朱由检吃了一惊。满桂的悍勇他是见识过的,没想到赵率教一个老头子竟然能把他揍了,可见其气力武艺尤在满桂之上!

    想了一想,朱由检便笑道:“有了。正所谓‘一山不能容二虎’,满桂和赵率教都在山海关,迟早还得打起来。朕觉得不如将赵率教调到蓟州,既缓和了矛盾,蓟州又有大将镇守,这不是一举两得么。”

    孙承宗也眼前一亮道:“陛下之论甚是。”

    “那尚书大人就更不要阻拦朕了,咱们立即启程去山海关。”朱由检奸笑道,“山海关离蓟州也不过四百里,李来亨麾下全是轻骑兵,最多两天两夜也就到了。宣布调令以后,朕马上回宫,绝不食言!”

    孙承宗却以一种异样的眼神打量着朱由检,心道还绝不食言,你都已经食言一次了!天知道到了山海关以后,这位皇帝陛下还会不会出别的幺蛾子!

    到最后孙承宗还是拗不过朱由检,只得随他启程。这次他们不走北线的崎岖山路,而是经玉田、丰润、卢龙、抚宁一路向东。而且是绕过这些县府昼夜兼程,夜深之时便在野外宿营,天不明即上路,果然只用了两天两夜就赶到山海关城外。

    孙承宗不禁交口称赞,又想起两年多前自己督师之时,大部队从京师走到山海关,足足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即使是先锋也七天才到。而皇帝麾下这支精兵竟然仅用了三昼夜就走完了这段路,没有一个偷懒叫苦的。正所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若边军全是这样的部队,又何患辽东不平!

    朱由检听了孙承宗的议论也笑道:“骑兵之于步兵的优势有两个,一个是冲击力强,二就是速度快。依朕看来,速度快尤其重要,建虏兵力远少于我们,可在战场上往往能以多打少,原因就在于此。说白了,人家投送能力强,有一万人就能投入战场一万人;咱们虽然有三万人,但到达战场的只有五千,不输才怪!”

    “投送能力!”孙承宗默念这个新鲜的词语,心中似有所悟。忽见山海关东北方向尘头大起,蹄声隆隆,朱由检陡然变色道:“难道是建虏突袭山海关?”

    孙承宗也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放下心来道:“陛下勿忧,您看那大纛旗上绣着一个‘吴’字,应该是辽东前锋营参将吴三桂的人马。”

    “吴三桂!”朱由检听到这个名字,本已紧锁的双眉却蹙得更紧了。

第七百九十九章 重返山海关

    两年多前,孙承宗督师辽东,朱由检代天子出征,二人在山海关盘桓多日,此次也算故地重游了。可远远望去,却见山海关城墙破旧,多有被风雨损毁之处,实在有负“天下第一关”的美誉。即使孙承宗一向主张将防御的重点放在宁远、锦州,见到此情此景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早有中军至城下通报,不多时城门大开,驻守山海关的文臣武将远远地接了出来。还隔着老远,朱由检一眼就认出了满桂和赵率教。只见满桂还是那副大大咧咧、斗志昂扬的样子,赵率教也一如既往地面带狡黠的微笑,只是二人一左一右远远地分开,谁也不理谁。

    在他们两人之间,则是一名须发皆白的文官,看年龄比孙承宗还大得多,恭谨的神色中隐约透出愁容。孙承宗在朱由检身旁小声道:“陛下,此人就是辽东经略高第。朝臣多有上奏此人为逆贼魏忠贤一党者,高第自己也曾上疏请辞。臣以山海关防务至重,陛下新登基,还未有合适人选取而代之,故暂让他留任。听说此人生性怯懦,陛下可细观之。”

    朱由检未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此时众人已迎至马前叩拜。满桂性子最急,本应三跪九叩,他才磕了三个头就忍不住一跃而起,拍手大笑道:“陛下,自从两年多前宁远一别,末将时时记挂着您!不瞒您说,当时吴三桂这个王八蛋护送着您去就藩,结果半路出事,陛下生死不明,末将为此事痛哭了好几场!要不是督师大人拦着,我非把吴三桂给活劈了不可!”

    吴三桂的队伍已先入城,此时他也在迎驾的队伍之中。听满桂对自己如此辱骂,吴三桂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差点忍不住要跟满桂当场动手。

    可当时他护驾不利,导致朱由检与李崇瑶落难,最后李崇瑶在蒙古草原上香消玉殒,这也是不争的事实。自从闻知朱由检登基为帝,吴三桂就整日惶恐,最怕有人提起这段往事。满桂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吴三桂岂能不吓得魂飞魄散,当即跪在朱由检马前,磕头如捣蒜道:“末将死罪!求陛下看在末将曾浴血护驾的份上,饶末将一命吧!”

    朱由检当然心中也不好过,这两天随着离辽东越来越近,被他强行封存在内心深处的有关崇瑶的记忆,也越来越清晰,犹如一根无情的钢针,无时无刻不狠狠地刺痛着他的心脏。

    可朱由检也知道,当年在途中被鞑子偷袭,是因为李家叛徒李崇琪勾结汉奸李永芳,与吴三桂倒没什么关系。至于后来喀尔喀部倒戈以致崇瑶遇害,就更不能把账算到吴三桂头上了。

    虽然在历史上吴三桂是天下第一汉奸,但到目前为止,他还什么也没做;皇上家刀快,不杀无罪之人,所以朱由检也不好把吴三桂怎么样,因此只得勉强一笑道:“吴将军请起。往事不提也罢,满桂将军也不要玩笑了,咱们还是赶紧入城吧。”

    这时高第才敢上前答话。本来他身为辽东经略,是辽东地区最大的官员;刚才满桂这一通咋呼,不免抢了他的风头,可高第却也没敢训斥满桂,还是孙承宗数落了满桂两句“不可君前失仪”之类的话。一路之上高第也是唯唯诺诺谨小慎微,朱由检嘴上不说心中却想:孙承宗所言不差,高第果然是个胆小如鼠之辈,这样的人如何能经略辽东?

    山海关城池并不大,很快一行就抵达经略府。朱由检免了低级官员觐见参拜的礼节,只留下高第、满桂、赵率教、吴三桂等人,立即举行紧急会议。他先是对众人道:“你们可能还不知道,朕已经手刃汉奸宁完我,以示与建虏不共戴天之意。估计消息很快就会传回辽东,朕也知道此举必会激怒建虏,以至大举进犯,所以才抢先赶来视察防务。”

    众人无不耸然动容,又是满桂率先大声赞道:“陛下杀得好,对逆贼就该如此!”

    朱由检微微一摆手,示意满桂不要喧哗,接着问高第道:“高大人,辽东现有多少兵力,如何分布,详细奏来!”

    高第忙躬身奏道:“启奏陛下,辽东现有边军十万五千。其中山海关二万八千,由满桂与赵率教统领;其余七万七千均在关外,归辽东巡抚袁崇焕节制。袁巡抚将其一分为四,一驻宁远,一驻锦州,一抢修大凌河城,剩下的散驻于前屯等地。至于东江毛文龙,虽划归臣节制,但臣实难制之。他奏称有兵四万,并且一直按此数索饷,但外人根本上不去皮岛,实情如何臣亦不知。”

    朱由检沉吟片刻道:“毛文龙先不去管他。你和袁崇焕手下这十万多人,有多少吃空饷的?”

    高第吓了一跳,忙跪倒道:“臣有罪,垦请陛下惩处!”

    “哦?”朱由检嘲讽地冷笑道,“这么说你也没少吃空饷了?”

    “臣岂敢贪墨军饷!”高第赶紧道,“山海关这二万八千边军,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一个空额也没有!”

    满桂也轰然应道:“陛下,您也知道末将就是这么个粗疏性子,不会搞那些弯弯绕!如果查出来末将吃空饷,您就像对付那个宁完我一样,把末将零拆了都行!”

    “末将也不敢吃空饷。”赵率教也眨着小眼睛道,“末将已到了花甲之年,对那些身外之物早看开了。身在辽东,随时有可能马革裹尸,要那些东西有什么用?再说末将又不是辽东人,在这里也没有田产子女…”

    朱由检听赵率教话里有话,高第也言犹未尽,便继续问道:“高大人,既然没有吃空饷,那你何罪之有?”

    高第苦着脸道:“山海关虽无空额,但宁远、锦州等地,吃空饷却很严重。说是有七万七千,实际兵力能有五万就不错了。”

    朱由检当即大怒道:“明知有吃空饷的情况,为何不奏报、不治理?”

    高第无奈地道:“臣虽为辽东经略,但不能直接管辖宁远等地边军。按辽东巡抚袁崇焕所言,边军在抗虏一线,筑城戍边又十分辛苦,朝廷给的粮饷标准实在太低。若不吃些空额,实难拢住人心。臣以为,袁巡抚所言亦不无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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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章 辽东局势

    通过高第、满桂和赵率教等人的介绍,朱由检逐渐看清了眼下辽东守军的态势。

    原来自从宁远之战后,孙承宗被阉党群起攻击愤然辞官,守卫辽东的重任基本上就落到了辽东巡抚袁崇焕身上。袁崇焕并非阉党,为了能有效地控制他,魏忠贤一方面仍让阉党分子阎鸣泰任蓟辽总督,从侧面牵制袁崇焕,另一方面保荐高第接替被斩首的熊廷弼,出任辽东经略。

    这位高第其实原来并不是阉党,他从七品知县做起,历任知府、按察副使、右参政、按察使、布政使、巡抚,可以说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地方官员,而且为官还算清廉,并不敢有贪墨行为。

    到了天启年间,由于东林党和阉党之间的党争达到白热化的程度,各地地方官员也无法置身事外,均在不同程度上参与了“选边站”。尤其是东林党,更是党同伐异,凡不属于自己阵营的官员,均找机会大加排挤。

    而这个高第是个典型的老好人,谁也不愿意得罪。没想到即使是这种态度,仍然为东林党所不容,他也在天启三年被以“暮气”为由强迫致仕。

    后来阉党得势,便处处与东林党反着来,将高第重新起复,也希望能拉拢这位老牌官吏。又因为阉党分子多是阿谀奉承、夸夸其谈之辈,没有什么真才实学,高第因为经验丰富,还颇受到重用。魏忠贤遍观朝中,也实在找不到能在辽东主持大局的合适人选了,便让高第出任辽东经略。

    高第赴任之后,倒是十分注意吸取前任熊廷弼的教训。当年熊廷弼和王化贞因为“经抚不和”,互相掣肘,导致广宁惨败,辽东国土几乎尽丧。高第本身没什么军事才能,而袁崇焕是“宁远大捷”的功臣,所以高第对袁崇焕十分迁就。理论上辽东巡抚归辽东经略节制,但实际上高第对袁崇焕是百依百顺,只要袁崇焕想做什么,高第无不答允。

    偏生袁崇焕又是个极其倔强、极其强势的人,认准了的事绝对是一意孤行。当年他提出“关宁锦防线”,并且得到了督师孙承宗和朝廷的认可,袁崇焕便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打造这条防线上来。

    而要守住这几个“地堡”,自然要依靠辽东边军。袁崇焕的理论是“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他认为满桂和赵率教并非辽东人,因而都算“客军”。客军即使打仗输了也无所谓,反正这里也不是他们的家乡,因而作战不会出力。

    而祖大寿、吴襄等辽东籍将领,则得到袁崇焕异乎寻常的提拔重用。为了能让他们麾下的辽东籍边军全力筑城,袁崇焕对“吃空饷”的行为不但不查处,反而屡屡上疏恳请朝廷再增加粮饷。

    再说祖大寿,他自从李崇瑶不在后,就成为辽东李家新一任家主。本来祖大寿在军中就亲信甚多,现在又接收了李崇瑶的关宁铁骑,更是势力大增。他自己担任“平辽前锋总兵官”,凌驾于满桂、赵率教等诸将之上;他的胞弟祖大弼、祖大乐,均被委以重任;就连曾经是他家仆的祖宽,都升了正四品游击,硬是从李崇瑶的旧将曹文诏麾下划走一千关宁铁骑。

    而祖大寿从自身利益角度出发,自然也赞同坚守宁远、锦州一线。因为辽东的百姓在连年战乱之下,已经死的死、跑的跑、降的降,出现了大片的无主农田。祖大寿便以“军屯”为名,占有了这些土地,俨然已是辽东地区最大的军阀兼地主。因此他与袁崇焕可谓是一拍即合,筑城也最为积极,修完锦州还不知足,又继续向北延伸到大凌河筑城。

    相对于祖大寿,其他将领就有些受到排挤了。满桂自不待言,他性如烈火,当年就差点没与祖大寿火并起来。袁崇焕为了避免二人冲突,就将满桂打发到远离前线的山海关。对于一天不打仗就浑身难受的满桂而言,这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就连赵率教这员沙场老将,也因为并非祖大寿一派,同样被打发到山海关。

    但这二人还是好的,最起码他们还愿意接受辽东经略高第的节制。真正麻烦的,是东江镇总兵毛文龙。

    毛文龙原来归登莱巡抚袁可立节制,袁可立遭谗去职后,孙元化接任登莱巡抚。但孙元化其实只是个技术型人才,对为官之道知之不深,根本无法驾驭毛文龙这样的老油条。

    恰好袁崇焕也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他认为皮岛这样一支强有力的军事力量,自己居然不能节制,实在对关宁锦防线有害无益。在他的一再建言下,朝廷将东江镇转划归辽东经略高第节制。而高第对袁崇焕又是言听计从,所以很快袁崇焕就成了毛文龙的实际上司。

    袁崇焕一朝大权在握,立即对毛文龙使出狠辣的一招:命令所有到皮岛补给的船只,必须先到宁远以东的觉华岛,然后才能去皮岛。而船只一到皮岛,几乎所有物资都拨给祖大寿去筑城,到毛文龙那里往往连渣都不剩了。

    这样一来,等于卡住了毛文龙的半个脖子,毛文龙当然大光其火。但是毛文龙仗着走私贸易,还能勉强维持皮岛的运转,因此也对袁崇焕的多次调令一概置之不理。

    朱由检听完介绍,心中已经有数,暗道自己这次是来对了,那个决心也非下不可。他立即向吴三桂发问:“吴将军,你来山海关所为何事?袁崇焕现在应该在宁远吧,让他与祖大寿速来山海关见朕,朕有要事和他们商议!”

    吴三桂刚才一直没说话,他是祖大寿的亲外甥,刚才满桂和赵率教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话外都透着对祖大寿的责备,他岂能听不出来?本来正想辩驳,突然皇帝问话,只得老老实实地答道:“回陛下,末将此次是奉了巡抚袁大人之令,来换满桂将军去守宁远。祖总兵大人现在大凌河,陛下既要召见,末将马上派人去通知。只是末将出发之时,袁大人刚刚上了海船赶往皮岛,要与毛总兵商议军务,恐怕不易联系。”

    “什么!”朱由检、孙承宗与高第均大吃一惊,朱由检更是气得连连摇头,“这个袁黑子,胆子也太大了!”

第八百零一章 重新部署

    听说袁崇焕去皮岛会见毛文龙,高第不禁忧心忡忡地道:“袁巡抚为了关宁锦防线确实殚精竭虑,累得又黑又瘦,这一点臣是极敬佩的。只是他脾气太急,不能容人。毛文龙又自恃功高桀骜不驯,连臣亦不放在眼里。他们二人因为粮饷问题早有龌龊,希望二人不要因为意气之争,影响了抗虏大局才好。”

    孙承宗也摇头叹息道:“袁崇焕是臣一手提拔起来的,他能力是有,但心胸狭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个毛病也很严重。当年臣就告诫过他,看来他是没有听进去!虽然我朝以文制武,但东江镇不归辽东巡抚节制,论官品毛文龙比袁崇焕还高,贸然前往,能商议出什么结果来?唉,希望不要出什么乱子!”

    朱由检额头的青筋也跳动了几下,却勉强忍住胸中的怒火,转对吴三桂道:“你说是袁大人让你来换满桂?好好的为什么要换防?”

    吴三桂忙赔笑道:“回陛下,因祖总兵近日在大凌河筑城,占用了大量的边军。袁大人认为建虏和议绝非出于真心,还是要抓紧时间把城筑好,于是又从锦州和宁远抽调一万兵力赶赴大凌河。现在宁远和觉华岛只有五千边军,锦州只有一万,剩下的全在大凌河,后方空虚。因此袁大人命小将率五百军来换满桂将军,请满桂将军率山海关一半兵力移驻宁远。”

    满桂听了立即不满地道:“去宁远有什么意思,要去就去大凌河杀个痛快!”

    孙承宗却把脸一沉道:“满桂,君前不得放肆!”

    满桂别看天不怕地不怕,却最怕孙承宗这老爷子,吓得一缩脖子,赶紧缄口不言,却用期冀的目光望着朱由检,希望皇帝能将自己派去最前线。

    孙承宗则沉吟道:“陛下,现在我们已经斩杀建虏伪使,建虏得知消息后必来报复,大凌河筑城更显要紧。我们原打算将赵将军调往蓟州,现在看来是不成了。如果满桂和赵率教都离开山海关,山海关岂不成了一座空城?不如暂留赵将军守山海关,依袁崇焕之见调满桂至宁远。待辽东局面巩固后,再考虑蓟州不迟。”

    朱由检一言不发,瞥见高第欲言又止,心中一动道:“容朕再细思一下。尚书大人,时辰不早,你上了年纪赶路辛苦,先回房安歇吧。”

    孙承宗其实很希望朱由检立即就做出决定,可见皇帝犹豫未决,也不好说得太多,只得领命而退。

    高第赶紧为皇帝准备晚膳和下榻之处,正忙活着,突然接到朱由检口谕:立即到镇东门门楼上议事!

    高第不敢怠慢,急忙匆匆赶至镇东门。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尽管城头燃起了火把,也不足以驱散无边的黑暗。

    朱由检正在城头等着他,满桂和赵率教也在,只不见了孙承宗和吴三桂。见高第赶来,朱由检和蔼地道:“高大人,方才尚书大人赞同袁崇焕之议,朕看你欲言又止,似有不同意见。现在尚书大人不在,你有什么话,不妨对朕直说。”

    高第心中一阵感动,一时间忘了自己的处境,很少有地直言谏道:“陛下,臣以为大凌河实难守住!”

    “哦?”朱由检饶有兴趣地道,“何以见得?”

    “陛下请看,”高第立即取出随身携带的辽东草图,为朱由检指点道,“宁远在山海关东北二百里,锦州又在宁远东北一百三十里,大凌河在锦州东北三十五里,与广宁距离不过一百余里。建虏大军即驻在广宁,又全是骑兵,若想攻大凌河,最多一天即可围城。

    “而我军不擅野战,只能据城固守待援。而且我军以步军为主,不论是从山海关还是从宁远派出援军,均需跋涉数日,建虏可以逸待劳痛击我师。因此大凌河实在不是一个好战场,更何况城池还未筑成!”

    “那依高大人之见,应在何处守城呢?”朱由检追问道。

    高第犹豫再三,才叹了口气道:“以臣愚见,其实驻守山海关是最好的。只是袁巡抚已经费了那么大精力筑好了宁远、锦州二城,放弃实在可惜。边军将士田产子女都在此地,也绝不肯轻弃。”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关宁锦防线是孙阁老的得意之作,臣岂敢造次!”高第嗫嚅着道,“再说陛下也曾说过,祖宗之地寸土不弃,臣又怎敢…”

    朱由检也沉默了,望着镇东门外向东北方向延伸、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狭长走廊,良久才突然道:“如果建虏绕过锦州和宁远,突然来袭山海关,当然,朕只是说如果。你有把握能守住么?”

    高第心中一阵激动,立即答道:“陛下,臣也曾想过这个问题。臣不敢欺君,实在没有把握!听说建虏已经有了火炮,即便没有火炮,陛下请看,这城外即是角山,山顶高于城墙,若建虏居高临下用强弓放箭,城头的士卒岂不要吃大亏?若在山顶再建一道城墙,甚至建到角山之北,将山岭整个包进来,方为万全之策!不过在宁远等地筑城已经耗银千万,朝廷也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银子筑城了…”

    “银子的事你不要管,如果朕给你足够的粮饷,还有满桂一部,如果不够还可增兵三万,你能不能守住山海关?”朱由检不依不饶地道。

    高第浑身一颤,忙跪倒以头触地道:“若真如此,臣敢保山海关万无一失!”

    “好,朕要的就是万无一失!”朱由检一字一顿地道,“李来亨,宣旨!”

    李来亨当即跨前一步,展开早已写就的圣旨高声宣道:“辽东经略与辽东巡抚职权相近,且易生掣肘推延之事,实无必要。自即日起,裁撤辽东经略!”

    高第听了顿如五雷轰顶,心道这不是把自己给免职了么?

    孰料接下来的内容,却更让他目瞪口呆:“着免去袁崇焕辽东巡抚之职,由高第接任。以赵率教为蓟州总兵官,率军一万移防蓟镇;满桂为山海关总兵官,仍驻山海关!”

    见几人均愣在当场,朱由检焦急地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赶紧问,朕还急着去皮岛呢!”

第八百零二章 辽东攻略

    第二天清晨,当孙承宗被大军开拔的声音惊醒时,赵率教的人马已经出城了一大半。孙承宗急寻皇帝不见,就连高第和满桂也找不到,不禁大惊失色,如同疯了一般到处打听。一个中军看他可怜,忍不住道出实情:“巡抚大人和总兵大人是去了关城西南的海港,送陛下上船了。”

    孙承宗脑袋嗡地一声,也不及细问高第为什么从经略变成了巡抚,急忙打马飞驰出城。还没到港口,却见高第和满桂正率领着皇帝的轻骑兵往回走,孙承宗劈头就问:“圣上呢?”

    高第摇头苦笑道:“圣上与李来亨将军已经乘船赶赴皮岛。”

    “嗨!”孙承宗顿足大恼道,“你为什么不拦着圣驾!还不快随老夫去追!”

    “追不上了,圣上的座舰已经出发一个多时辰了。”高第无奈地道,“下官当然尽力阻拦,可圣上执意要出海,下官哪能拦得住啊。另外尚书大人,圣上还有密谕给你。”

    孙承宗忙敛容接过高第递过来的圣旨,展开看时,却见上面写道:“山海关城关残破,若建虏大至,恐有危险,朕已决意在此修筑重城,详情由新任辽东巡抚高第转告。筑城所费皆从内帑拨付,尚书大人勿忧。朕也是万般无奈才赶赴皮岛救急,尚书大人可暂在山海关主持大局,全力配合高第筑城。钦此!”

    孙承宗看罢又是连连摇头道:“当年王在晋就主张在山海关修筑重城,为此老夫还与他争得不可开交。如今宁远、锦州已经筑成,大凌河也竣工在即,建虏未必敢越过数城硬攻山海关,怎么圣上又捡起王在晋那一套?赵率教部又为何调走?还有,圣上为什么非要去皮岛?有多少兵马随行?”

    “圣上并未对下官详细解释,”高第赔笑道,“下官也只是奉旨行事,其余不敢多问。前两日正好有从登州来山海关运粮的四艘海船,圣上就是乘运粮船出海的,随行的近卫约有五百。”

    孙承宗向东方的海面遥望,只见海天一色,渺渺茫茫,哪有船只的影子?他虽然心中划满了问号,也对朱由检甩下他擅自出行大为不满,却是无可奈何,只得与高第等人返回山海关。

    与此同时,朱由检也立在一艘仅有三百料的运粮船甲板上,扶着船舷向东极目远眺,心中暗骂:袁崇焕这个冒失鬼,把全盘计划都给搅乱了!

    因为别人当然不知道,朱由检做为穿越之人却清楚得很:袁崇焕与毛文龙在历史上只见过一次面,然而就是这一次,袁崇焕就要了毛文龙的命。此时袁崇焕去皮岛会毛文龙,不用问,这必是去杀毛文龙了。

    毛文龙虽然军纪败坏,不服从朝廷调度,又频频索饷,拥兵自重,但毕竟是埋在建虏后方的一颗钉子。而且不管怎么说,他也立下了斩杀老奴的大功,本身又是一品总兵,就算有罪也不能直接杀了啊!退一万步说,毛文龙死不足惜,他手下的那群海匪又如何约束?一旦袁崇焕真的杀了毛文龙,辽东局势就会陡然生变,朱由检筹划已久的辽东攻略搞不好就要彻底泡汤了。

    而朱由检之所以背着群臣偷偷离开京师,之所以将孙承宗甩在半路上,全是为了这个计划能顺利实施!

    其实早在宁远之战结束后,朱由检就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如何才能彻底打败建虏?

    历史证明,孙承宗和袁崇焕苦心经营的关宁锦防线根本没用,建虏数次入寇,都是向西绕过辽西走廊,直接从蓟州方向突破。这个东方马奇诺防线不但没有起到应有的防御作用,还因为将大明最精锐的部队拴死在辽东,徒然耗费粮饷不计其数,从而彻底掏空了大明的最后一点家底。直到最后京师被李自成攻破,辽东边军仍不救援,反倒开关献城倒打一耙,让满清铁骑兵不血刃地踏入中原。所以这条路根本走不通,必须另辟蹊径。

    守不行,那么以攻为守,主动与后金开战怎样?朱由检初时确实是这么想的,他一手打造的秦兵,从成军之日起,就一直把八旗铁骑做为假想敌。

    但朱由检亲身经历过与后金作战,深知以秦兵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与八旗抗衡。最简单的一点,秦兵的战斗力主要体现在火器上,而火器作战对后勤依赖极深,枪支、弹药、粮饷缺一不可。可是辽东战场与京师远隔千里,运输补给极为不便;后金又全是骑兵,来去如风,机动能力极强。秦兵进得慢,则敌人可以从容撤退,己方徒增消耗;若进得太快太急,又会导致给养跟不上,容易被敌人拖垮,甚至围歼。而若用秦兵防守,则又面临同样的问题:防线实在太长,根本守不过来!

    守不可,攻亦不可,难道大明就真的不是满清的对手?难道历史真的无法改变,中华民族还是要遭受三百年的劫难?辽东,后金,八旗铁骑!朱由检对这个最为关键的问题反复苦苦思索,却一直没有想出好办法来。

    直到有一天,当时朱由检还和李贞妍困在钓于岛上,夜间正无聊地坐在山顶数星星时,他突然想到:老人家当年率领红军长征,到达陕北时的局面可比自己现在困难多了,后来不是一样解放全中国!那老人家是怎么做到的呢?

    于是他情不自禁地回忆起了老人家的种种战略思想:运动战;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不打无准备之仗;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而不要拘泥于一城一地的得失…

    突然他心头一亮:对啊,辽东既然是一块战不能战、守不能守的烂肉,为什么不割掉它,换句话说就是暂时放弃?弃掉辽东,那么边军的补给距离就会大大缩短,恰如一个拳头缩回来,再次打出去的时候才会更为有力!

    那一夜朱由检彻夜未眠,辽东攻略在他的反复谋算下,已经基本定型!

第八百零三章 辽东攻略 下

    朱由检的辽东攻略其实也很简单,用一句话概括就是:弃辽东、拒山海关、死守京师。

    先说弃辽东,这是辽东攻略的第一步。说起来似乎简单,无非就是放弃宁远、锦州、大凌河等一切关外城池,将所有边军和人口撤入山海关内。这样做的好处朱由检早就想过了,既缩短了补给线,节省了大量的粮饷;又可将分散的兵力集中在关内,使后金军丧失打运动战、歼灭战、围点打援战的机会。

    但这看似简单的第一步,其实也是最难的一步,因为这里面有两大极难逾越的障碍。首先是舆论,丧失国土这个骂名可太难听了,任谁也承担不起。这个时空的明朝官员基本上都是一根筋,只知拒敌于国门之外,根本不懂战略战术。况且朱由检刚说过“祖宗之地寸土不让”,现在若公然主动放弃辽东大片国土,大臣们该如何看他,会不会产生激烈的抵触情绪?

    而对于老百姓来说,朝廷连年加派“三饷”,基本上都用在了辽东。如今关宁防线好不容易建起来了,皇帝说放弃就放弃,岂不让百姓寒心?

    第二大障碍则是边军。朱由检深知像祖大寿、吴襄这样的将领,其实已经成了割据一方的军阀,他们完全是把辽东当做自己的地盘,把边军当成了自己的私军。他们麾下的士卒也多在辽东拥有土地和家庭,现在朱由检要他们退入关内,等于是剥夺了他们苦心经营数年乃至数十年的全部家当,一定会遭到强大的阻力。稍有不慎,还可能激起哗变甚至投敌,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障碍再大,朱由检还是下定决心,一定要暂时放弃辽东。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虽然此举在短期内必然会带来很大的损失,可总比这么一直耗着,到最后全军覆没强。

    这也是朱由检一定要亲自来辽东的最大原因,因为只有他这个皇帝,才有足够的权威震慑边军,让他们乖乖地撤退。至于舆论问题,朱由检打算制造一场“失败”,让辽东看起来不是主动放弃,而是战败丢失的,这样只需对负责将领稍事惩罚即可。反正明军在辽东是屡战屡败,再败一次也没什么稀奇。

    辽东攻略的第二步是拒山海关,这和第一步也是紧密相连的。因为边军撤出来必然要先退到山海关,这座“天下第一关”却不能再放弃了。因为山海关不但离京师已经不远,更重要的是它濒临渤海,地势险要,是个极好的防御战场。

    在这里朱由检决定采纳王在晋的方案,在现有关城外再筑一道重城。这样既可避免后金居高临下攻城的情况出现,也可以充分发挥火器的优势。

    另外选择山海关做为防御的底线,朱由检还充分考虑到渤海的影响。后金军虽然骑兵冠绝天下,但完全没有海军;大明虽然水师力量也很孱弱,但好歹比后金强。如果皇太极真的兵临城下,明军完全可以将战舰行驶到关外的近海,从海上炮击敌人。这就是移动的炮台,还完全不用担心遭到后金军的攻击。

    另外,用海运向山海关运送粮饷,也比陆运拥有更多的优势。陆运必须使用大量的人力,速度也慢,往往粮食还没运到,先被运粮的人吃掉一多半;海运却只要有风即可,占用人力少、运量大、速度快,在这个没有火车和汽车的年代,实在比手拉肩扛的陆运便捷太多了。

    而之所以选择山海关,而不是同样临海的宁远或是其他什么地方,正是因为朱由检充分考虑到渤海的特殊地理和气候因素。渤海是内海,冬季大部分地区会封冻,包括山海关以南的天津卫等地都会结成厚厚的海冰,船只无法靠岸。而且后金军还可以涉冰而过,当年觉华岛就是因此覆灭。

    可是在渤海之中,偏偏就有一个不冻港,那就是秦皇岛港,也就是现在的山海关。道理说来也简单,因为渤海南、北均有大河注入,北面是辽河,南面是海河和山东诸河,惟有山海关附近没有大的河流入海。淡水比海水的含盐量低,更容易结冰,因此山海关的位置可谓得天独厚,这样一个战略要地,朱由检当然要牢牢守住。

    至于具体的守法,朱由检打算以经过改编的祖大寿部为主,尤其是李崇瑶一手带出来的关宁铁骑,应该是山海关守军的核心。这支部队不仅要守城,还应该可以随时出动,骚扰辽东的后金军民,让皇太极也尝尝“敌驻我扰”的滋味。

    至于满桂、赵率教等部,则分驻于蓟州、宣府、大同等方向,因为朱由检知道蒙古人早晚会倒向皇太极,历史上后金军六次入关,前五次都是途经蒙古草原,从上述地区突破。朱由检并不指望满桂和赵率教能阻挡后金军,只要能起到个预警和迟滞的作用也就行了。而且没必要和敌人硬拼,只须死守城池,因为后金攻击的真正目标也不是那里。

    辽东攻略的第三步,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就是死守京师。因为朱由检经过反复盘算,认为对付八旗铁骑,再没有比京师更合适的战场了。

    首先,京师对敌我双方都具有极其重要的政治意义。对后金来说,攻陷大明的都城,当然是个极大的诱惑,历史上皇太极第一次率军入关,正是直取京师,酿成“己巳之变”。

    而对大明来说,京师也绝不容有失,因为这是皇帝和朝廷的所在地,沦陷就意味着亡国。故而只要有外敌攻击京师,天下勤王兵马就会云集响应,京师内的军民也会同仇敌忾,奋起杀敌。

    对朱由检自己,这也正好应了“天子守国门”之说。皇帝就是一面旗帜,如果皇帝战斗在第一线,自然对大明全体臣民是个极大的激励。而如果像南宋一样被迫向南迁都,那就将极大地动摇国人抵抗满清的决心,极大地降低皇帝和朝廷的威信,甚至不用鞑子打,国内都有可能自己乱起来!

    当然,朱由检可不想和历史上的崇祯皇帝一样,真的来个“君王死社稷”。在某种程度上,他甚至有点盼望着皇太极来攻打京师!

第八百零四章 皮岛之会

    就在朱由检乘坐着运粮船,借着强劲的西北风,鼓足船帆向东进发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免去辽东巡抚职务的袁崇焕,已经踏上了皮岛的土地。望着整齐地停泊在港口上的十余艘战舰和不计其数的大小商船,袁崇焕神情威严,不发一语,然而心情却是十分复杂。

    两年以来,在他的主持下,关宁锦防线初具规模。砸进去上千万两白银和数百万石粮食后,宁远的城防得到进一步巩固,觉华岛上被后金毁坏的城池和港口也得以重建,就连数度被摧毁的锦州城也重新屹立在整个防线的北端。

    在这期间,后金军果然慑于明军坚城重炮的威力,没有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只有山海关总兵马世龙对后金的野战能力过于轻视,贸然率兵出击,结果造成柳河之败。

    这场失败也直接导致马世龙被弹劾罢官,袁崇焕从此更成为在辽东说一不二的人物。两年以前,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六品兵部主事,如今却成了辽东巡抚,又挂了正二品兵部尚书衔,执掌大明帝国最精锐的辽东边军,过手的粮饷不下千万,连顶头上司高第都对他唯唯诺诺。这一切,怎能不让他志得意满,傲气冲天!

    然而袁崇焕也有担心的事,那就是魏忠贤还掌握权柄的时候,他为了不使关宁锦防线的构筑受到干扰以至功败垂成,不得不违心地上疏奏请在宁远为魏忠贤建生祠。魏忠贤当然也想笼络他这个手握重兵的边臣,不仅欣然同意,还额外拨给袁崇焕数十万两银子和几百匹良马。

    孰料风云突变,天启驾崩,崇祯即位,上来就以雷霆手段将魏忠贤集团彻底铲除。袁崇焕平时为人倨傲目空一切,也得罪了不少朝臣,此时皆群起而攻之,参劾他党附魏忠贤、独断专行甚至是贪墨军饷。

    袁崇焕倒并无贪墨军饷之事,但确实在一直吃空饷。虽然他自己清楚,多出来的银子都用在了筑城和训练边军上,但这可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那些言官也未必肯听他解释。更要命的是,魏忠贤的生祠可是杵在宁远,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虽然袁崇焕也赶紧上疏请罪并捣毁生祠,他的心中还是惴惴不安,生怕年轻气盛的崇祯皇帝不肯让他轻松过关。

    在袁崇焕的心目中,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朱由检是一个难以捉摸的存在。他年纪很轻,手无缚鸡之力,平素也是一副玩世不恭、油腔滑调的样子;可是遇到那些比野兽还要凶恶的女真人,他又不畏锋镝,冲锋在前,而且智计百出,屡屡得手。袁崇焕二十多年寒窗才考中进士,既有地方执政经验又有领兵才能,自认为阅人无数、谋略高远,却完全琢磨不透朱由检脑子里在想什么,下一秒又会冒出怎样的奇思怪想!

    现在这位曾经的信王当上了皇帝,他会怎么看待自己,又会不会念及当日共守宁远之情,对自己为魏忠贤建生祠一事既往不咎?袁崇焕心中完全没底,因此他极想马上立下一件大功,用功劳弥补过失,加重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分量。

    此次来皮岛与毛文龙会面,就是袁崇焕苦思之后的结果。在他看来,平辽就是要以关宁锦防线为依托,稳扎稳打、步步为营,逐渐向后金腹地推进。在大凌河建城,就是他吹响反击号角的第一步;竣工之后,他还要每隔几十里即建一城,一直建到辽阳、沈阳、抚顺、铁岭,最后把后金压回赫图阿拉,直至最终歼灭。

    因此在辽东的一切军事力量和粮饷供应,都要为他的平辽大计服务。而毛文龙的东江镇坐拥重兵孤悬海外,不但浪费了大量粮饷,而且不服从他的调度,对后金起到的牵制作用微乎其微,实在不应该再继续存在下去。这次来皮岛,袁崇焕就是要劝说毛文龙随他返回宁远,所部数万人也一并转移到正面战场,这样他的实力就可以得到进一步加强,筑成大凌河也就更有把握了。

    袁崇焕的双脚刚刚在皮岛上站稳,左都督、东江镇总兵毛文龙赶忙率领毛承禄、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等将领上前跪接。按理说左都督是正一品武官,兵部尚书只是正二品,毛文龙品级还在袁崇焕之上;但明朝向来以文制武,毛文龙的东江镇又刚刚从登莱巡抚划归辽东经略节制,而高第又对袁崇焕唯唯诺诺,所以袁崇焕就成了毛文龙事实上的上司。虽然毛文龙平素飞扬跋扈,但在袁崇焕面前也不敢造次,只得依例行礼。

    袁崇焕却一反常态地笑脸相迎,亲手将毛文龙搀扶起来,二人携手走进毛文龙的总兵府,看起来融洽无比。其实因为袁崇焕截留皮岛粮饷之事,二人早生龌龊;此时却不得不做些表面文章,不知内情的人乍一看,还以为二人是多年未见的老友。

    不过刚刚落座,袁崇焕便不再客套,而是单刀直入地道:“毛总兵,辽东海外抗虏大计,全在你我二人身上。建虏势大凶顽,我们惟有同舟共济,并五指为一拳,方可平灭此獠,解君父东顾之忧。本部院此次不顾海上风高浪急来到皮岛,正欲与总兵大人共同商讨进取大计。”

    其实袁崇焕只是辽东巡抚,按理说应自称“抚院”。但他因为挂了兵部尚书衔,便喜欢以“部院”自称。毛文龙见他如此狂妄自大,不禁心中冷笑,眨着眼睛狡黠地道:“末将在海外经营数年,屡有微功。可惜屡遭谗言,缺乏粮饷,马匹军械等亦不继,虽欲进取亦不可得。若巡抚大人能力排众议,奏请朝廷继续向皮岛供应钱粮,只要钱粮军械充足,末将自当对巡抚大人鼎力相助,平辽并非难事。”

    这番话实则是给了袁崇焕一个下马威,因为截留皮岛军饷的正是袁崇焕。毛文龙的言下之意清楚得很:你袁崇焕想使唤我,拿钱粮来,否则免谈!

    袁崇焕的脸上当即闪过一丝阴沉,却又展颜笑道:“本部院此来正为劳军,还请总兵大人引路!”

第八百零五章 席上交锋

    接下来整整一天,袁崇焕转遍皮岛,果是拿出真金白银来犒赏毛文龙麾下将士。他的座舰上载满了从宁远带来的物资,凡是士卒,皆赏白银十两、米一石、布一匹。皮岛上这些兵痞,都是些有奶便是娘的货色,平白无故得了这些赏赐,自是欢声雷动,对袁巡抚好感大增。

    不过数来数去,皮岛上的士卒也只有三千左右。毛文龙向朝廷索饷,动辄按照五万甚至十万人的标准,袁崇焕此时便问其故。毛文龙却狡猾地解释,其余将士或在东江,或散居于附近小岛上,总之就是不肯告诉袁崇焕自己究竟有多少兵力。

    袁崇焕心中有数,也不深问。看看天色将晚,他邀请毛文龙去自己的座舰上饮宴,毛文龙却心里有鬼,生怕袁崇焕把他骗到船上逮捕甚至是杀掉,便找种种借口百般推脱,最后反邀袁崇焕到他的总兵府饮酒。

    袁崇焕倒是欣然同意,只带了两名中军陪同。毛文龙这才放下心来,在府中大摆酒宴。当然他也知道袁崇焕是科举出身,绝对看不惯自己平日在皮岛那一套银乐作派;而且自己一直向朝廷哭穷,也不好太过奢侈,以至露出马脚。

    因此这顿宴席在毛文龙的部将们看来,实在是太过寒酸。尽管如此,宴席仍摆了几十桌,每桌都是山珍海味,美酒香茗,不多时孔有德等死性不改的将领即吃得酩酊大醉,放肆地划拳行令,还说起粗俗不堪的笑话来。

    袁崇焕倒是不以为意,只是左一杯右一杯地向毛文龙敬酒,那两名中军则恭谨地立于袁崇焕身后。毛文龙初时还有些拿捏,可几杯酒下肚,也就放松了警惕,觉得袁崇焕对自己并无恶意,也没有什么大本事。更何况这是自己的地盘,谅袁崇焕也不能把他毛文龙如何如之何了。

    及至夜深,席上杯盘狼藉,很多人已经不胜酒力,编个借口告辞,找地方风流快活去了。毛文龙也有八分醉意,一只手搭在同样醉眼朦胧的袁崇焕肩上,口中“哥哥兄弟”叫个不停。

    袁崇焕也大着舌头道:“振南兄(毛文龙字振南),今上神圣,堪比尧舜…禹汤。你我兄弟为人臣者,自当血战疆场,马革裹尸,方不负…不负君父之隆恩。”

    毛文龙确实喝多了,仗着酒劲一阵狂笑道:“元素兄(袁崇焕字元素),世间多有腹诽先帝者,不过依小弟看来,先帝才是明君!没有先帝,我毛文龙说不定早他娘的滚蛋了。至于今上嘛…哈哈,虽然甫一登基就扳倒了魏忠贤,确实手段高明;不过能不能配得上尧舜,那还得看以后如何。最起码也要先把小弟的粮饷批下来嘛!”

    话音刚落,袁崇焕身后的一名中军陡然变色,正要开口诘责,袁崇焕急以眼神制止,又含混不清地笑道:“振南兄,以你之见,当如何平辽?”

    毛文龙见袁崇焕态度诚恳,还以为他是真向自己问计,愈发得意地笑道:“元素兄,小弟说句实话,你可别不爱听。”

    “振南兄请讲,弟洗耳恭听。”袁崇焕不动声色地道。

    “关宁边军俱无大用,”毛文龙喷着酒气道,“什么满桂,什么祖大寿,尽是些酒囊饭袋。守城还马马虎虎,若要冲锋陷阵,十个也及不上小弟麾下一个小卒。元素兄带着这么一帮饭桶,也确实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不是小弟夸口,只要粮饷足备,我从皮岛发一支精兵,隐云藏雾突袭建虏老巢,一把火给他烧个精光,辽东不就平复了?哈哈哈哈!…”

    饶是袁崇焕极力忍耐,此时也不禁微微变色。他本就十分狂傲,关宁锦防线又是他平生最为得意之作;可毛文龙一张嘴,就把他的心血说得一文不值,袁崇焕焉能不怒?

    可毛文龙却是浑然不觉,仍在眉飞色舞地吹嘘自己。袁崇焕实在按捺不住,装作无意中问道:“振南兄是哪里人氏?”

    “小弟是杭州钱塘人氏。”毛文龙莫名其妙地答道。

    袁崇焕便假作关切地道:“弟看振南兄两鬓苍白,大概已经离乡很久了吧?”

    “可不是!”毛文龙也仰天慨叹道,“自从少时北上闯荡江湖,小弟已有二十多年没回杭州了!”

    袁崇焕趁机道:“兄久劳边塞苦寒之地,实在是辛苦了。杭州西湖尽有乐地…”

    这时海风刮得愈发猛烈,毛文龙连打几个寒颤,酒也醒了大半,忽有所悟,又转为狡黠的笑容道:“不瞒巡抚大人,末将已是知天命之年,岂不想早日解甲归田?不过辽东兵事未已,皮岛将士离了末将,恰如群龙无首。末将欲走,谁人能替?只好等灭了建虏,再回乡颐养天年。而且末将观朝鲜君臣文弱,不堪一战。只要找个机会突然进兵,即可袭而有之,这不是为朝廷开疆拓土了么?”

    至此,袁崇焕已知毛文龙绝不肯听从自己调遣,更不肯交出兵权。在一瞬间,他杀机大盛,就想于席间将毛文龙斩了。不过环视四周,全是毛文龙的部下,自己身旁只有两名中军,也只得强压怒火,推说不胜酒力,要返回座舰歇息。

    毛文龙却还不怀好意地道:“巡抚大人军务繁忙,不知何日起行返回宁远?”

    这简直就是下逐客令了,袁崇焕却不以为意,一边脚步踉跄,一边含混地答道:“明日下午便回。清晨弟想在岛上考较总兵大人麾下诸将武艺,更有丰厚赏赐,总兵大人意下如何?”

    毛文龙也正想向袁崇焕炫耀一下自己的武力,当即满口应承。袁崇焕被在两名中军的搀扶下返回座舰,待送行的毛文龙等人返回后,却立即面如寒霜地喝道:“黄龙、曹文诏!”

    一直在他身旁侍立的那两名中军轰然应诺:“末将在!”

    “附耳过来!”

    二人立即凑上前去,袁崇焕贴在他们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又冷冷地道:“本部院知道此举十分危险,你们可敢遵令?”

    “愿效死力!”二将异口同声地答道。袁崇焕轻轻点了点头,转过脸去不再说话,却将如刀的目光投向夜色中的皮岛,重重地透了口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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