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章 魂穿开局,即是地狱
李天衢猛的打了个激灵,当他转醒过来时立刻感到头痛欲裂,脑袋便似是被人凿开一般的痛苦。而当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脑后果然已是血糊糊的一片。
直疼得呲牙咧嘴的李天衢当即狠狠啐骂了口,那群酒后闹事的流氓,这下手也忒黑了,如今国家扫黑除恶,那群人竟然还敢这么横行霸道,等那些混蛋酒醒了被铐到局子里后悔椅上坐着受审,倒还敢不敢那么猖狂!
可是...我没记错的话,不光与那些家伙动手时脑后挨了一记,有个下手不知轻重的混蛋,好像是攮了我肚子几刀!?
李天衢又慌忙了摸了摸自己的肚皮,但是却发现腹部完好无损,并没有任何伤口。
...不过这触感......我什么时候练出八块腹肌来了?
本来模糊的视线也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然而李天衢下意识的往旁边一乜,当即又吓了一跳。
因为李天衢竟然瞧见有人就在旁边怔怔的瞪视着自己,他是个大概只有十六七岁大小的男子,面庞被一片血污惨红玷染,因惊慌绝望而扭曲的神情在脸上凝固住,空洞的双目毫无半点生息,只是静静的瞪视过来......
迷迷糊糊的突然与个形如在地狱中受刑的可怜人如此对视,本来便让李天衢瞧得头皮发麻,然而当他彻底瞧清那人的“全貌”时,头皮当即更是似要炸开!
这竟然就只是一颗血渌渌的人头!
李天衢险些叫出声来,当他再惊恐的朝着四下里望去,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一处山丘下方的林荫中,周围竟然还错落分布着十几颗人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脸上惊惧绝望的神情也都凝固住了。在地上斑斑点点着洒落下血迹,本来僻静的林间顿时又有一阵幽风吹过,浑如哽咽鬼哭......
这又是和老子开得什么天大的玩笑!?
李天衢下意识的以为那个人头应该是个电影道具之时,忽然间又有种记忆涌进脑海,与自己的意识交织在一处。这使得李天衢的思维一时间变得混乱起来,渐渐的那一团记忆变得愈发清晰,在向李天衢传达着一个信息:
这些人头,都是真的...也并不是什么恶作剧......
正如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半桶冰雪水,浑身寒毛直竖的李天衢愣怔在当场,又连忙回忆当初自己在不省人事之前所遭遇的境况......
自己本来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闲暇之余最大的爱好就是读些中华古代历史书籍,也会看些历史穿越类的网络小说,并上网查证些相关的史料记载。平常朝九晚五的工作,不算是大富大贵,但好歹生计无忧。
以往在校园时曾谈过两段算不上轰轰烈烈的恋爱,也都以和平分手而告终,后来既然工作稳定,便在父母的唠叨下接受相亲。三番五次下来,遇见了个与自己彼此有眼缘,而也算谈得来的女生,虽然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但相互既也处得来,应该早晚也能修成正果。
李天衢就是这么个平凡的小白领,一直以来的经历平平无奇,直到一次加班后遇到两个被些醉汉骚扰的女生。听他们争执的言语,似乎是当中个女孩被那群醉汉里面一个带头的恶少纠缠而一直不肯就范,便被其带着些狐朋狗友堵路拦住,那干无赖当街借着酒劲咄咄逼人,还毛手毛脚的骚扰起来。
本来李天衢从来未曾经历过类似的事件,上学时虽打架也都是小打小闹,踌躇犹豫时,那群醉酒无赖竟又动手掌掴那女生的闺蜜,随即又拉拽挣扎的女孩上车,偏生周围路人不是很多,还有个醉汉指着李天衢辱骂威胁他赶紧滚蛋。
就算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好歹李天衢自问也不能就此坐视不理,他当即打电话报了警,并且刻意十分大声的说明情况与事发的地点,打算震慑得那几个无赖情知警察很快便到而就此收手,结果却没料到那几个喝到就要犯浑撒泼的王八蛋当真敢下狠手......
后来自己隐约记得有警车与救护车陆续开来,一阵喧哗呵斥声后,自己似乎就被抬上了担架应该是被安排去急诊救治...那么自己却又为何会被丢至这个格外阴森恐怖的地方!?
李天衢尽可能稳定住情绪,他又向周围那几颗人头张望过去,却发现那些首级的发饰更像是古人。这也让李天衢忽然发觉到了什么,虽然方才意识尚还没有完全清醒,可当自己浑浑噩噩的伸手去摸脑后的伤口时,就感觉到自己的头发也是被梳理成髻。
当李天衢再怔怔的望向自己的双手,但见上面满是老茧,很明显不是自己的手。而如今自己这具身子也格外的健壮,只是似乎是因从高处滚落下来浑身酸痛不已,头颅后侧遭受钝器重击的伤口相对更为严重,直到现在脑袋还嗡嗡不已的直感天旋地转。
我这是...魂穿了?
当李天衢意识到了这一点,浮现在脑海中的另一种记忆便开始如走马灯一般闪现出种种场景:李天衢完全是处于第一人视角切身的感觉到自己挥舞着诸般兵器苦练,那些兵器有在水浒传里时常出现的朴刀,也有制造工艺更为严格的唐刀,而景象中的那个“自己”磨练武艺时刀招辗转连击、疾速凌历,当真是刀随人转,端的迅猛,同时善使背藏的五把飞刀也是例无虚发,武艺可说是十分高强;
李天衢又处于第一人视角感受到这具身子叩拜过自己的双亲,以及家乡亲友的坟庵后启程上路,沿途因迫于生计竟也曾做过几次拦路剪径、杀人越货的勾当,很明显这具身子原来的主人,也并非是甚么宅心仁厚的善人;
而李天衢所看见的最后一番场景,眼前却是一片的血红,周围多是血肉模糊的残肢遗骸,宛如血池地狱一般的恐怖景象当中,有众多面目狰狞的军卒都似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一般,尽皆手执兵刃向自己围将过来,而挥刀拼死力战的那个“自己”骁勇难挡,当即劈杀了二三十人,一时间也骇得那干军卒莫敢上前。但是在惊觉到敌方也有个身手矫健的步将摸到自己身后偷袭时也是晚了,骤然间似乎遭遇重击眼前一黑,随即身子直从山岗上跌将下来,沿着山坡翻滚摔将下来,直到坠落到此处林间......
隐隐约约的,李天衢又听见高处有喝骂声传来,蓦的又有一股无穷的怨毒恨意涌上心头,似乎是这具身子的本能反应,在察觉到有仇敌来时立刻要去杀人报雠。
心中忽然涌现出那极为浓烈的杀意又将李天衢吓了一跳,他发觉到自己与这具身子本来主人的意识与记忆已经融合在一处,这也让李天衢回想起自己如今是处于哪个历史时期,又是身处于何处,为甚么这里有看似平民百姓的人头散落,而似乎就在不久前,与这具身子的主人厮杀的军兵又是甚么来头:
现在是唐朝中和年间...冲天大将军...退出长安...此处已是距离陈州地界不远的荒郊野岭...而在最后的景象里围攻向自己的那些军卒......竟然是秦宗权的兵!?
002章 生死一线,亡命之徒
秦宗权又是何许人也?对于唐末到五代十国时期的那段历史时期兴趣也甚为浓厚的李天衢当然十分清楚。
这厮趁着唐末乱世驱逐刺史占据蔡州,而后却又因寿州屠户王绪造反,聚集了一万余部众攻陷光州,朝廷为应对乱局遂也只得加封秦宗权官职,然而在黄巢退出关中进入河南地界后引军杀败秦宗权,这厮很快便投降归从。
而秦宗权在正史中后来的事迹,可说对五代十国后世的格局产生极为深远的印象,他做为一段时间内中原地区实力最为强大的军阀,更是害民暴行最甚,大肆屠杀百姓当军粮的吃人魔王,按史书所载“西至关内,东极青齐,南出江淮,北至卫滑,鱼烂鸟散,人烟断绝,荆榛蔽野”...几乎也可以说是中华历代乱世当中恶名、凶名最盛的屠夫军阀。
当然号称冲天大将军,还是由秦宗权延承了其伪齐帝号的反军领袖黄巢,更是卷起无数场腥风血雨,转战近大片江山,导致唐朝国力大衰而终不免走向覆亡,后世评价也更为复杂的枭雄人物。
由黄巢引导的大规模农民起义,的确具有沉重的打击了腐朽封建王朝与门阀宗系士族的革命性不假,但是他的军队所过之处荼毒百姓、赤地千里,所做下的暴行杀业的确也忒过残忍狠毒了些...而李天衢推算如今的年份时局,似乎黄巢按其原本命途轨迹,在被逼到穷途末路之际也正要开始他更为残忍、更为狠毒的最后疯狂。
按李天衢回想另一种记忆的情报,如今黄巢面对开始集结围攻的诸路讨伐军马力战不胜,遂连夜撤离长安,可是麾下大军尚有十余万。随即黄巢扬言奔袭徐州,而后是出乎于各路讨伐官军意料之外,却是经蓝田关进入了商山,秦宗权被杀败也才刚刚投降不久,也就是说......
按史书所载:“楷击陈州败死,巢益怒,自围之,营于州北,立宫室百司,为持久之计。时民间无积聚,贼掠人为粮,生投于碓,并骨食之,号给粮之处曰‘舂磨寨’。纵兵四掠,自河南、许、汝、唐、邓、孟、郑、卞、曹、濮、徐、衮等数十州,咸被其毒”......
如此黄巢重点围攻陈州,又纵兵转战各处烧杀劫掠,相传一年内三十万百姓惨受祸害的时期,似乎也正是在这一年!
而反军建造舂磨砦巨碓,并率领全军围那座军州近一年,数百巨碓,同时开工为供应军粮的作坊,流水作业,日夜不辍......而正史中黄巢大肆屠戮百姓做军粮时挥军猛攻的那座军州,正是距离此间并不算十分遥远的陈州!
念及至此,李天衢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自己怎么就这般时乖命舛,便是穿越却来到这个时间点,落到这个生灵涂炭、杀业最重的位置!
乱世人命贱如狗,那么无论是练就一身本事的武夫,还是寻常无辜黎民百姓,对于黄巢、秦宗权所部反军将兵而言,也都不过是尚还能喘气的军粮食物罢了。
李天衢也回想到这具身子本来的主人因战乱饥荒,家人亲友几乎已都死得绝了,也唯有凭着自己打熬磨练的武艺在这世道上挣扎求个出身。他甚至本来也曾想过投从黄巢反军,但因如今黄巢率众再度从长安脱逃,退出关中而心生迟疑,浪迹辗转一番过后,却没有想到会在此处遭遇附从黄巢的秦宗权所部兵马。
面对那些早已经杀红了眼陷入疯狂,而根本无意威逼他人入伙顺从的将兵,这具身子本来的主人只得挥刀抵抗,然而杀了一两人后,那些反军士卒并没有见其本事了得而有意招募,反而更是凶性大发,仓促厮杀一番过后,如今被李天衢占据身子的这个人,便遭遇偷袭从山岗上跌落了下来......
或许这具身子本来的主人,凭他本事也能够在这个世道中博得一番功名,偏生遭遇横灾飞祸,被大批杀人做食的反军部众不由分说的围攻,本来应能杀出条血路,然而却因一时不慎而跌落山岗,魂魄也不知飘到哪里去了,也终究无法在这唐末时节施展拳脚,博个出身......
便如在历代乱世当中惨遭屠戮的无数生灵一般。
我这算是借尸还魂?
除了当真无法知晓自己的元神意识怎么就会稀里糊涂的穿越时空,进入到这个倒霉鬼的身躯当中,李天衢大概理清了来龙去脉,也发觉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应该就是被黄巢反军在这一年所杀的三十余万百姓当中,被做成人肉军粮的一个...蓦的惊觉上方有人穿越林荫时悉悉索索的响声也变得愈发清晰,同时狰狞的叱喝怒骂声隐隐的也传入耳内:
“都他娘的把招子给俺瞪大些!那驴鸟虽挨了俺一记,但此处山岗不算十分高耸,那厮看来皮糙肉厚的,这坡岭间枝杈横生,可未必就跌死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也不必再拉回舂磨寨了,那驴鸟但还有一口气在,老子便活剐了他!受尽零碎苦楚再死,才好为俺兄弟报雠!”
“那狗鼠辈虽碍眼,手段倒硬!若早些识相些也未尝不能招拢他入伙,偏生夺他马匹来吃倒敢还嘴,又害了不少弟兄性命,便是兵曹见责,也断然饶不得了!”
“似这等练武的杀才,身上筋肉多,吃着才有嚼劲!”
李天衢听得愈发心惊,他也意识到了上面那些人似乎说的就是自己。再顾不得脑袋仍然眩晕疼痛,李天衢立刻爬起身子躬腰意图往林荫间隐蔽的地方躲去,可当他下意识的抬起头来观望上面追兵的动向时,却正好有个头颅从上方探将出来,李天衢与那凶相毕露的反军兵卒彼此虽距离尚远,可彼此目光赶巧不巧的正对在了一处......
“瞧!那厮还活着!”
那军汉高呼方绝,上方喧哗喝骂声顿时大作。李天衢狠狠咒骂了声,手脚动作变得更快起来,事到如今,他如何不知自己的确就是被那些作歹施暴毫无半点顾忌的反军将兵的目标?那厮们旋即便至,而且势必要把我生剐活剥、分而食之!
方自蹿出十来步时,李天衢陡感有凄厉的破风声骤然袭至。本来在后世新中国长大成人,锻炼身体最多也就是打打球、跑跑步,与人说僵了动手打架,最多也就是抡抡王八拳的李天衢当然从来未曾经历过这等生死只在一线间的险境......
可能在这穿越后恢复意识还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里就要被袭杀丧命,然而李天衢的身体本能的立刻做出了反应,他趁势一滚,本来所处的位置顿时有“嗵!”、“嗵!”、“嗵!”的闷响声乍起,五六支羽箭死死的钉在了地上!
李天衢转过身子匆匆一撇,就在那几支羽箭箭杆兀自颤动个不停,他也顿时察觉到自己似乎仍能掌握这具身子主人本来的身手武艺,如今既然自己已经恢复了意识,那么挥刀杀敌,也仍有机会杀出条血路逃脱而去......
可是刀...刀...刀!我的刀呢!?
003章 反杀!比凶徒更凶!
李天衢一边奔走窜行,一边焦急的抬头环视,还要时刻小心提防从上方射下来的箭簇。根据融入自己意识最后的记忆情形,当这具身子原来的主人脑后遭受重击,而被偷袭跌落山岗时的那一刹那,手中的确还紧紧攥着把刀。
也就是说擅使的兵器,也必然一并跌落在此间山荫处,而且距离自己应该不会特别远。如今凶险迫在眉睫,必须立刻找回兵器防身,否则手无寸铁的面对众多反军凶徒的围攻,想必仍要陷入十死无生的绝境!
陆续又躲过几支激射过来的羽箭,李天衢来回张望着,很快他双眼目光一凝,就见在五六十步的距离开外的位置正有把刀身狭直,刃口虽窄,但锋刃熠熠有寒芒映射的兵器落在地上。
不错!那正是我善使的唐刀!
虽然唐刀是指中华隋、唐时节四种军刀制式的总称,而李天衢这具身子本来主人善使的那把唐横刀,也正是日本也曾引进过唐朝的“金银钿装唐大刀”等兵刃,打造工艺极为严格,以覆土烧刃之法用熟铁为外皮,中间夹百炼钢,部分刃口施以局部淬火手艺,锋刃与刃尖可以轻易斩破扎透轻甲,制式造型与日本武士太刀十分相似,却更具韧性耐用的近战杀器。
那把唐刀,的确是一把削铁如泥,做工精良且价值十分昂贵的宝刀。然而李天衢这具身子本来的主人虽唐刀技法精熟,过往把钱物都花费在请教习武艺的师傅上,身为一个在江湖中游荡的破落户,当然也不可能买得起那等名贵的兵刃。
那把宝刀,是他到处游荡讨生计时撞见个回乡省亲的大户,便动了歹心,于路上僻静处突下狠手,杀人越货而强夺过来的......
杀人者,人恒杀之。虽然现在是由李天衢的意识完全控制着这具身体,也具备着本来主人的回忆与本领,但是很明显这具身子原来的主人倒霉到遭遇黄巢、秦宗权所部反军的围攻,还要乱刃剐了这具肉身皮囊,他也绝非是什么无辜良善之辈。
可李天衢也顾不得抱怨自己当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糊里糊涂的魂穿到如此乱世,还要被那些吃人的暴徒开剥了宰来吃...他的身子犹如离弦的利箭暴蹿而出,立刻向唐刀掉落的方向疾奔过去。
然而只蹿出十来步远的距离,李天衢便立刻停住了身子,因为他绝望的觑见有四个军卒已从山坡上疾奔下来,也发现了自己所处的位置,有一人踏步向前,伸出的脚也正好踩在了唐刀平放的刀身之上!
那四个军卒恶狠狠的凝视过来,他们脸上神情不但格外的狰狞凶恶,且似乎还夹杂着一种病态的扭曲癫狂,也不知是否因为同类相食而染上了朊病毒变得愈发狂躁......
其中一人,手中绰着的竟是一把刀身呈半圆形,锈迹斑斑,而刃口处满是血污的剁肉刀,他凝视向李天衢的目光当真像是饿急了的野兽,只恨不能立刻挥刀把眼前的食物身上血肉生剐削落。
另一人则在挥舞着钢刀吆喝,教后面的同伙赶紧过来;还有一人脸上一只满是狠戾之色的招子微眯,已经拈弓搭箭的将李天衢觑个分明;至于踩在唐刀上的那个军卒也察觉脚下踩到了硬物,而正要俯身去捡......
我只能转身去逃?
我本来甚至连鸡都不曾杀过一只,如今却要面对四个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手上已不知沾染过多少鲜血,或许后世犯下最残忍恶性刑事案件的杀人犯比起这些人而言都是不成器的小厮...在如此凶徒屠夫的步步围攻之下,又怎能夺回兵器继续拼死抵抗?
李天衢惊惧的后退两步,已然萌生逃意之时,他内心中油然而出那股怨毒的恨意、杀意蓦的犹如熊熊烈火一般蔓延窜起,直似要将李天衢灵台最后一丝清明给吞噬烧尽!在那一刹那间,李天衢脸上本来绝望与惊恐的神情遽然不见,满面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凶恶戾气!他的喉头发出犹如野兽般的低吼声,旋即身子疾窜而出,竟然反而向那几个军卒突袭了过去!
瞄准自己的那张弓弓弦骤然回弹,箭簇已骤然射出,对面那些军卒眼见李天衢势如疯虎的疾冲过来,也都仓惶着要做出反应...电光火石间李天衢忽的想起一件事来,他在拔足狂奔的同时双手立刻向身后探去,两把锋刃明晃晃的飞刀刀柄被握在掌中,李天衢双臂再一抡,便将那两把飞刀甩将了出去!
两把飞刀划出轨迹笔直的寒芒,快的直教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也分别插入两个军卒的心窝、眉心时处,激射而来的箭簇也已射至李天衢的面前。然而李天衢却发现自己端的眼明手快,伸手骤然探出,便将那支利箭箭杆牢牢的攥在掌心当中。
心窝、眉心被飞刀搠中的那两个军卒歪扭倒地的同时,李天衢已然疾冲至距离那放箭射向自己的兵卒不过十来步远的距离。那厮仓促的抛下步弓,正要把出腰挎的钢刀时,却惊然觑见李天衢一个鹞子翻身凌空而起,身子翻转之际,伸出的长腿趁势挟裹着呼呼劲风直劈落下来。
浑重的力道势如豹尾,李天衢一脚顿时重重的落在那军卒的脖颈上。但听得清脆且教人闻之心悸的骨骼碎裂声乍起,那兵卒脸上兀自挂着错愕的神情,脑袋却已下一侧歪扭倾倒,遭了这一击已是颈骨折裂,身子也向另一侧轰然倒去而当场毙命!
李天衢足稍点地,随即又腾空跃起,那个刚刚拾起唐刀的军卒陡然间感到自己被一团黑影给笼罩住。他仓惶的要挥刀斩来时,李天衢手中的羽箭滴溜溜的一转,他牙缝见绽出惊雷也似的怒吼声,直要震碎那军卒的耳膜。
而簇尖锋利的羽箭也狠狠的凿将下去,顿时扎入那军卒长大的嘴中,把他的头颅给搠了个对穿!
趁势扑倒那军卒的李天衢在起身的同时劈手夺过唐刀,紧紧的握在了掌心中。当他起身怒目俯视过去时,就见脚下这个被羽箭钉入口中的军卒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身子仍然抽搐个不停...这时李天衢也意识到似乎凭着另一种记忆与这具身体本能的反应,能够施展出的武艺竟然如此了得,竟然在一刹那的功夫,便了结掉四个杀人如麻的凶徒性命!
然而方才这具身子的主人到底是因对方人多势众,在陷入双拳难敌四手的险境中遭受重击,按理说也已经“丧命”了......
李天衢喘息方定,却听见急促的喝骂声与脚步声接踵而至,当他抬头望去,觑见个手持铁鞭的反军步将也率领一拨兵卒直冲将下来时,李天衢那对招子中凶芒倏然暴涨,心中也立刻发狠念道:
眼下尚还大意不得,就是那驴鸟方才偷袭得手!他身手也算是了得,但是方才就已杀他二三十人,如今又除了四条性命,只须多加小心,应该也能够将这一撮贼厮除尽杀绝!
李天衢尚还没有发觉到本来从未曾经历过这等血腥残忍厮杀的自己,应是因两种意识与记忆的结合使得心性开始发生转变,现在他双目赤红,心中也只有一个念头:还有机会反杀!
004章 同样的招数,第二次就不灵了
满是戾气的目光如刀一般锋利,那些反军将兵觑见李天衢竟仍是行动利落,甚至又杀了四个同伙时满面凶相更是丑恶狰狞,当即又挥舞起手中兵器直扑了过来。
而那个手执铁鞭的步将却没有急于冲上去厮杀,他喝令麾下兵卒朝着李天衢冲杀过去,自己则缓缓稍步往斜侧方行去,他那对阴测测的招子如毒蛇一般关注着李天衢的动作,看来随时都会伺机而动......
李天衢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声,挥刀奋力挡格,两把军械恶狠狠撞击在一处,剧烈的金铁交鸣声中,当先将个军卒搠来的长枪给荡开。唐刀连绵不断的劈斩过去,又如旋风般斩下,直在那闪避不迭的兵卒脖颈间用力一划,“噗!”一腔鲜血便喷出两尺来高!
此时此刻,李天衢完全时仗着心中那股暴戾的恨意拼死厮杀,唐刀技法的奥妙处完全施展得开,一招招劈斩过去,果然是杀气腾腾、迅猛狠辣,犹如杀神附体一般!
人头抛飞、残肢落地,李天衢也已是满脸污血、面目狰狞,直将那些残忍暴戾的反军士卒也吓得懵了。先后又有四人被劈翻砍倒之时,陡感间一道黑影出现在李天衢身后,那手持钢鞭的步将也不喊杀出声,当即便抡起手中军械,又向李天衢的脑后恶狠狠的砸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方自又抡刀将眼前个军卒自右肩到左肋斩成两段的李天衢双步一错,扭款狼腰,夹杂着呼啸劲风的钢鞭从他头颅一侧扫将过去。那步将招式用老抡了个空,当他错愕的转头望时,就见李天衢杀气腾腾的睥睨过来,口中还嘶声恨道:“驴鸟!故技重施,还想得逞么!?”
李天衢在那一层回忆的场面中还能想起,这厮虽然偷袭出手得逞,可当时这具身子原来的主人虽闪避不及,也下意识的俯身试图躲避。否则这一鞭挨得实了,恐怕脑袋当即便要被打得粉碎,那么恐怕自己的元神也断然无法飘进具脑袋稀烂的身躯当中......
仇人相见,自是分外眼红!
凄厉的寒芒骤然劈落,由唐刀锋刃划出的光轮掠过那步将的身躯,如劈朽木轻易的将他的斩成了两截,下半截身子激溅起了一阵鲜红的血雨,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那步将上半截身子坠在地上,一时间尚未死去,口中却仍能发出凄惨的哀嚎声,下意识的要尽快从此处逃离。
那步将伸出双手颤巍巍的往前面爬去,从断腰处拖出血糊糊内脏划出一到殷红的血迹,恁般情形教他手下那些早开剥活人惯了的凶残兵卒觑见倒也不由的顿感毛骨悚然!
毕竟要杀手无寸铁的无辜良善之辈,这些吃人惯了的凶残匪类不会有半点恻隐慈悲心肠,可是要换做自己的心肠是被割断分裂,肢解惨死,他们本能的也仍会感到切身的恐惧!
本来又有尽三四十人从山坡上奔将下来,但施暴的凶徒如今终究成了被屠戮的一方。残余的反军兵卒眼见带领他们的军官那般尸首分离的惨状,终究是群欺软怕硬惯了的匪类,碰到苏醒之后更是凶狠暴怒,且手段高强的狠人,残余兵卒也开始势如鸟兽散的寻路奔逃。
而胸中杀气满溢的李天衢继续挥刀斩杀,所过之处竟是一地的血肉狼藉。他一步步的,又从山岗下方往顶端赶去,其余留在山岗上方还专管看押的、开膛的、放血的、砍头的...的兵卒讶异地起身张望一番,随即也纷纷回身寻路逃脱。
奔走不及的无不被李天衢劈翻,直待剩余的兵卒奔逃的远了,当他来到山岗上时,却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又躺着三十多具尸首,当中那些衣衫尽被...的女子死状更是惨不忍睹,本来活生生的人,却尽皆被当成是被开剥宰杀的牲口一般对待。
而在山岗一侧,也有十来具无头尸首排列在一旁,看来也正是方才那些在山岗下方望见的,也不知是被随手抛落,还是滚坠下去的人头本来所属的身体......
去你娘的,对于这些禽兽来说,这还真是去了头就都能吃!?
李天衢又瞧见自己本来骑乘的马儿尸首,除了诺大的马头不见踪影,也早被剁分成了几大块部件,也正要被方今麻袋里面,想必是要装盛回去加工烹调,落进这群合当千刀万剐的贼厮肚囊当中。
本来李天衢这具身子原来的主人途径此处期间,这才惊异的听闻黄巢大军进商山杀入附近地界,连同归降投从的秦宗权所部兵马忽然掉过头来露出狰狞的嘴脸,开始大肆烧杀抢掠。
为避免遭遇大股沿途屠戮作歹的贼军,他已是改路转道,刻意进入此间山麓地带,试图避让过黄巢、秦宗权所部反军。却没有料到早有掳掠当地百姓的贼军“收粮”行伍在此处就地屠宰活人,而抢先探觑见有人催马靠近的行踪。
反军将兵中有以往在江湖中做剪径劫掠勾当手段精熟的,先是在山岗上设下了绊马索用泥土掩盖住,再分拨人手埋伏于附近林荫中,直当李天衢这具身子本来的主人策马经过时立刻拉拽起绊马索......
就算是及时从惊嘶扑倒的马匹上飞身跃将下来,李天衢这身子原本的主人眼见陪伴自己时日甚久的马儿摔折了腿扑在地上翻滚哀鸣,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善茬,当即便厉声喝骂了起来。而周围那些本来便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人开剥的凶徒匪类听得置骂言语,又如何还肯善了?
这才得知自己当真是时乖命蹇,撞见了这伙凶残成性的贼众匪类。李天衢这具身子曾经的主人本来还不愿招惹黄巢的兵马,开始道些说和言语,出刀格挡尚还留几分余地,所以也便不由得被反军部众一面围攻,一面以弓箭压制着步步退上到山岗去,却不料身后也早有不少磨刀霍霍的反军兵卒直扑将过来......
泥人尚有三分土气,更何况本来手上也曾沾染过不少鲜血的主?终于被逼的凶性大发,下手再不留半点余地后,虽然陆续杀了反军二三十人,其中也不乏有两三个武艺了得的好手,却也终究不免脑后中招,直从山岗上滚落了下去。
“侠士!救命啊!!”
李天衢浑身一震,他又听见呼天抢地的祈饶哀嚎声传来,他瞪目望去,就见山岗上另一侧林荫间,竟然还有八个活人如同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也似,尽皆被绑缚住了。
待李天衢凑过去仔细瞧,看见那些似乎是被从附近地界掳掠至此的平头百姓,除去有两三人当即意识到李天衢大肆斩杀黄巢、秦宗权手下这些兵卒也绝非是一路人之后,便立刻扯着嗓子,高声哀嚎祈求李天衢能够救他们性命。
但是被绑缚住的百姓中其余几人面色木讷,怔怔的朝着李天衢这边觑见过来,似乎已经因先前的经历吓得痴傻了,或是在这等乱世间挣扎求生早已是麻木疲倦了...脸上那种神情木讷的教人瞧着竟会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毕竟即便是待宰的家禽牲口,在屠刀加颈之际尚还知道反抗挣扎......
可是那几个人麻木不仁,似乎三魂七魄也早已如李天衢这具身子原来的主人一般,早已被抽走飘散了。
005章 我会是善人,也会是恶人
对于黄巢大军以往屠戮平民做为军粮做的手段,李天衢以往也曾有所耳闻。
那些被当场残杀的无辜百姓,想必知道自己无论哀求乞活,也终究难免遭受屠杀的命运,所以只得狠下心来奋起挣扎。他们也就难免被立刻被屠宰残杀,而这些人的家眷亲属见状悲痛欲绝,也要拼死一搏,却只能落得被一并屠杀开剥的下场。
然而有些人,他们不但会在黑暗残酷的环境中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在面临的恐怖已经完全超过心里承受能力的情况下,便当真会如元神魂魄被抽走的行尸走肉那般,任人捏圆搓扁、屠戮残杀......
对于这种人,黄巢所统领所谓的义军会拉回去现杀,毕竟人死了之后尸体在一段时日内便会腐烂,这样先留活口,肉质会比较新鲜。
李天衢狠狠的咬了咬牙,却没有立刻上前去为那些被绑缚的平民松绑,他把眼朝周围望去,迈步上去,去捡拾那群残害百姓的反军遗落的行囊。
经历过一番激烈的厮杀之后,李天衢已感到腹中饥饿,他立刻抓起些散落的干粮炊饼大口嚼了起来。然而又觑见了腌肉与看似是肉饼的食物时,李天衢凝视片刻,便将目光收了回来,根本不去想拿那些荤肉食物来填饱肚皮。
因为李天衢也无法分辨那些腌肉、肉饼到底是不是用人肉肉糜做成的。
直至感觉到自己的肚皮不再是空瘪瘪的,也已恢复了几分力气,李天衢这才站起身来,走到那些被绑缚住的平民前面,又拔出唐刀向上一挑,割断了绳索后,李天衢便干脆的说道:“不想留在这被当牲口宰割,就赶紧走!”
那些终于得以恢复自由身的平民百姓,只有一人向李天衢磕了几个响头,并感激的说道:“义士大恩,没齿难忘!小人赵翎,侠士救命大恩铭感五内,只期望日后能厚报!”
然而除了这称呼做赵翎的平民之外,也只有两人匆匆向李天衢道了声谢,便赶忙起身赶忙逃走了。其余那些或急或慢起身逃离的百姓当中,竟然也有人满面贪婪的去捡朝拾起被李天衢弃之不管,那些疑似是用人肉做的腌肉与肉饼,还满目警惕的朝着身后瞧了几眼。
那些人随即还吞了口吐沫,朝着那几大块被开剥开的马肉走去,却被李天衢喝止住了。觊觎马肉的民夫眼见李天衢浑身血污的凶狠模样,再瞧他手中那把锋刃凄寒的唐刀,也只得颤巍巍的退开了。
然而眼中那几人转过身去之后,脸上也立刻流露出怨毒的神色,口中还低声咒骂着,形如游荡的饿鬼,而奔下山岗了去。
李天衢则沉着张脸,瞪视着这些平民百姓先后离去之后,他忽然喟叹一声,暗付道我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眼下也只得各顾各的,你们惨遭掳掠洗劫,险些成了那些休说是杀人成性,吃人都也已习惯了的凶徒匪类肚中的食物...我不也是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世界,就算身怀按水浒书中常用的说法那等奢遮的武艺,一人之力却又能济什么事?你们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然而就在此时,在李天衢内心深处却又有一个声音幽幽响起:
这帮任人宰割的无胆鼠辈...浑然没半点用处...带着也都是累赘......何况如今与黄巢那贼厮统领的大军撕破脸皮,就怕周围也仍有反军贼众出没...既不能将那些贼兵杀得尽,而这些怂货厮鸟心志不坚,又怎会知恩图报?倘若他们被贼军拿住,逼问我的行踪下落...我刚才莫不如把这些驴鸟尽数杀了灭口才是......
李天衢当即被自己心中萌生出来的这种想法吓了一跳,他立刻意识到这具身体本来主人的想法,也仍然在影响着自己。
毕竟魂穿之前的李天衢,以往与同窗、同事之间虽然有过争执,但也从来不可能会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而直接害了与自己有矛盾争执的人性命来了事......
后世看过的网络小说,李天衢也记得如果穿越过去的主角会表现出仁慈手软,显得不够杀伐果断的事迹之时,会被读者抨击说不够硬气,忒过软弱,乃至直接臭骂圣母婊的言论,甚至在一些争端评论中,也总会有什么类似于“垃圾作者,你他么杀啊,干他啊,怂逼”之类的说法。
但是李天衢仍会清晰记得,自己当初虽然习惯看什么十三号星期五、猛鬼街、德州电锯杀人狂、电锯惊魂系列的血腥恐怖电影,但是在一次乘坐哥们的车同行之际,在红绿灯前亲眼见识到一辆逆闯的三轮车被公交车狠狠撞中,眼睁睁看着车上有人几乎快飞到二层楼高时的情形...直到驾车过去,亲自看到倒在地上的那民工脸上血糊糊的惨状...那种感觉,刻骨铭心,这也让李天衢能够切身的体会到:自己从小说、电影上看惯了许多血腥残忍的情景,以为能够接受冲击性的场面,可当真是换成现实,你完全接受不了。
所以李天衢现在复杂的念头十分复杂,不但在激烈厮杀过后才体验到那种惊心动魄,直到要让自己头皮发炸的感觉,心中那另外一个声音却也在一直提醒着自己:做好人,在这世道是活不下去的。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在后世的中国,人民也需要经过物质文明的建设,而逐步加强精神文明。乱世不但人命贱如狗,人心更是叵测险恶,李天衢心说自己仍被另一种在这个时代杀人舔血惯了的意识影响,这或许也是好事。
可是姑息优柔的仁慈固然要不得,无论怎的,人到底还是要有底线的。那些屠杀无辜民众做军粮的反军部众,当初又有多少也是迫于生计的贫苦百姓?
在这个恶的时代,以后或许只能去做些恶事,甚至是一些穷凶极恶的事,可但凡会有余地,另有些事却绝做不得,因为一些恶行倘若真下得去手,那就已经不算是个人了。
到底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现在还是忒过势单力薄了。李天衢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上前去捡起把屠夫的切肉刀。却是朝向自己本来骑乘的爱马,挑选马腿、里脊、肩头等膘肥肉多的位置狠狠剁将下去,收拾起几块马肉拿麻袋打结头装得严实。
再取了自己的行囊,李天衢感觉带上连同装盛的马肉布袋,也不至于因身上因带太多物件而影响行动之后,便立刻要从此处离开。
毕竟方才终究无法将反军贼兵尽数杀光,而黄巢、秦宗权纵兵四处烧杀掳掠、屠戮百姓,周围只怕还有大股兵马横行肆虐。那些奔逃的败兵去通风报信,恐怕很快也将有大批反军部众前来剿杀。
自己有着这么一身好武艺,反军部众又有没有可能派人前来招拢?去他娘的,休说如今这梁子已结的深了,便是没有这等血雠,李天衢心说自己的意识既来到这个世界,当真就算穷途末路,也不能去投黄巢,更不能去投秦宗权。
毕竟黄巢虽然如今势大,可他所谓的这场轰轰烈烈,却又致使得天下生灵涂炭的起义终究会失败,想必也只能再猖獗一年多的光景了吧...而秦宗权那厮,虽然投从他的势力,按正史的轨迹直接、间接导致五代十国中好几个国家的建立,暂从秦宗权效命,再日后也未尝不会有机缘兴一方霸业。
可是李天衢心说这也是自己的底线,绝对不能去投从一个吃人如麻的畜生。
然而李天衢方自行出数步,从本来他行走的方向那边,就有方才自报名头叫赵翎的平民凄厉的呼喊声也已传入耳中:“义士!快走!”
006章 恐怖的劲敌!催魂夺命的利箭
喊声未绝,便已戛然而止。李天衢浑身一震,也已然意识到反军部众来的竟如此之快,如果不是那赵翎及时出声示警,自己也难保不会再踏入对方的埋伏当中!
李天衢立刻旋踵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寻路径奔下岭坡,试图往此间山岭的深处逃去。周围隐隐又有喊杀喝骂声响起,看来自己当真是捅了马蜂窝,杀了几十个作歹的反军将兵,又惊动得其他竟然也在附近的部众前来,已是绝对不可能善了了!
然而翻越窜行出一段距离后,仍是满心戾气的李天衢不由发狠念道:如果不是成百上千的驴鸟一并前来,而仍只是数十人的话...也未尝不可引诱那些贼汉到山岭深处,再利用地势辗转游走,将他们尽数杀了。但就怕惊动了更多的贼众再来围堵,到底要不要动手?
心中审时度势着,李天衢刚又翻过一道坡岭,再回头望时,陡然间却看到远处有道亮光一闪,刹那间耳畔便有劲风贯入。那点寒芒,在人还来不及眨眼的功夫便已袭至面前!
原来是一枝狼牙羽箭离弦而出,如此劲力势道当真已是快逾闪电!
所幸翻越的时机十分凑巧,而李天衢虽然尚还没有回过神来,但他本能的意识到有危险骤然降临,遂立刻猫腰躬身。电光火石间的功夫,李天衢只感觉劲风扑面而来,一阵激烈至极的呼啸声从他发髻上擦过,几缕青丝不但飘扬飞落,发髻也被利物擦过打散,满头黑发顿时便披散了下来!
李天衢当即骇然失色,那支从他头顶堪堪擦过的利箭势如流星,“嗵!”的声便贯入前面碗口粗细的树干当中。利箭锋簇从树干的另一头透出,顿时激得木屑飞溅开来,粗粗的箭杆儿兀自急骤颤动个不停...这支利箭的威力竟然如此恐怖!
渗出的冷汗立刻濡湿衣衫,李天衢身子僵硬着一动不动,双目直直望向前方那支插进树干中仍在颤动着的羽箭。这等箭术实在是忒过可怕了,若不是自己赶巧回头观望时陡见寒芒乍起,似也是因武人的本能反应,便下意识的俯身低头,恐怕当即也要被远处放箭那人一击射穿眉心了吧?
方才寒光一闪,催魂夺命的利箭旋即便至,对方很明显是早就预判好了目标将会出现的位置,而且似乎也有十足的把握要一箭射杀了自己...就算是秦宗权的反军贼兵来得快,如今距离自己所在的位置好歹也仍有一两百步开外,在这等满是蔽障遮眼的山林地带,放箭那厮竟然仍能够迅速的锁定目标,这又是何等的眼力!?
在如此远的距离下,袭射过来的箭簇竟然还有如此力道,想必那厮也是能开得三石以上硬弓的神射手,他的射术与臂力又是何等的了得?
被箭簇擦散了发髻,而披头散发的李天衢喘息方定,他立刻警觉到就算这一箭虽然没取了自己的性命,且也已教他察觉到自己是被个神箭手给盯上了。可是那个身怀一手精湛绝伦箭术的反军将官以他过人的眼力立刻锁定了我的位置...也必然会有大批的兵卒按他的吩咐包抄过来。
李天衢很清楚对方现在仍在全神贯注的等候自己做出反应,自己倘若贸然轻动,在林石叠嶂的环境中稍微露出身形,再暴露在那厮的视线当中,下次恐怕就没那么好运,而很难再避过他射出第二箭。
他娘的,一动不动的那是王八。如此被对方给牵制住,而任由其他杀至的反军兵卒包抄过来,却不还是要被瓮中捉鳖?
只过了片刻,李天衢探起头来,只在自己所隐蔽的岩石边上尽可能的拿眼角余光,顺着那支射穿前方树干的箭枝指向的另一端乜将过去。
他小心翼翼着,直感到微侧头颅时脖颈骨骼生疼,也变得愈发僵硬起来。头顶上方枝头摇曳,李天衢依稀观望对面也是地势相对较高的一处矮山,他几乎也能判定对方正是从那边施发冷箭,只是那边的矮山上也是林障丛生,也根本无法无法看清那厮现在所处的位置。
蓦的寒芒乍现,呼啸的破风声再度响起。李天衢也根本来不及辨识清对面矮山上那一点寒光乍现的位置,便立刻扭回头来。疾逾闪电的狼牙利箭,果然又狠狠的击中李天衢方才探头观望的岩石一角,霎时间迸裂的碎石飞溅,还有几颗卷着劲风擦过李天衢的面庞,直刮得火辣辣的疼,尽在耳边的劲响,也冲击得耳膜隐隐作痛。
李天衢懊恼的一吹耷拉在额上的头发,又狠声啐骂了句,那个箭术当真了得的驴鸟,果然是要压制震慑住我不敢妄动,而只得束手待擒,否则也就只能被他一箭射杀。再想到方才秦宗权所部军兵作践尸首、开剥百姓那血腥恐怖的场面...李天衢心说与其落到那些畜生手里,或许被那厮一箭射杀了,这还算是落得个干脆痛快的死法?
只是...为虎作伥效力于秦宗权的将官当中,竟然会有箭术绝伦的高手,绝非是泛泛之辈。如果不是如原来的“我”那般倒了八辈子血霉,算是“死”在那干凶残成性的吃人匪类手中,也落个还没来得及建功扬名便阵亡毙命的死法...按说那个射术几乎也可说是冠绝群豪的反军将官,应该也能在这世道闯出番名号,在唐末至五代十国中前期的史书当中,应该也能留个名头......
按史书记载,曾经效力于秦宗权的武职军将,按原本的轨迹也不乏有在后来成了开国君王的...但是又有谁是凭着一手精湛绝伦的箭术,而也能够在史载中留下相关的记录?
对于五代十国这段历史时期兴趣本来便甚是浓厚的李天衢立刻开始回忆起来,无数人的姓名出身与生平记载走马灯似的在他的脑海中迅速浮现转过。忽然间李天衢的心,不由的咯噔了一下......
难道...会是他!?
李天衢面色陡然立变,回想在这个历史阶段尚且还未曾脱离秦宗权势力,而又以弓箭本事见长的武将事迹,有一个人名也立刻浮现在他脑海当中。
如果当真是那个人,这可就太棘手了...李天衢心急如焚,本来还打算与对方在山岭下游走周旋,试图制造短兵相接的机会,而将那群贼众匪类分头击破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
倘若当真是被那个人给盯上了,休说是反击反杀,在他的弓箭压制之下,周围大批的反军兵卒恐怕也已在蔽障林荫步步逼近过来,就只是要尽快从此处逃脱出去,又能有多大的把握!?
无论如何,也不能坐以待毙,只得放手拼出个逃生的机会!
李天衢很快笃定了心思,他立刻解下了背负着的行囊与装盛着马肉的麻袋,在岩石后方先将行囊直接投掷了出去,随即又攥紧了麻袋撩动岩石一侧的树干枝杈摇曳乱响,再一抛,也将那麻袋从另个方向扔出。
先被丢出的行囊,在空中划出条弧线,直接又坠入茂密的林障当中。很快的又是凄厉至极的箭啸破风声响起,李天衢稍慢片刻丢出的麻袋,当即被再度激射过来的箭簇贯穿。
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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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期虽然是单更,主要是为边更新时边捋顺情节。从主人公开始逃亡、安身,并有能力且合理发展势力为转折点,并牵扯到一个五代时期知名度也可说是如雷贯耳的人物一块之后,每日便尽量保持两更。
同时差不多那时应该也已争取到签约了吧....毕竟新书刚开始,考虑到后续留了些余地。
007章 你枉遭横祸,我骑虎难下
李天衢心中念罢,已然紧绷的身子迅速朝前方狂奔出去。如今彼此既然都处在山岭中地势相对较高的位置,那个人的弓箭虽然十分厉害,但按说劲力最为强劲的硬弓最大射程一般就在两百米左右,而有效的杀伤射程应是在一百二十米以内,似他那等神射手的弓箭杀伤范围就算能延伸至一百五十米左右...方才粗略拿目测估算彼此相距的空间,再疾奔出一段的距离,也能迫使得那个人不得不赶紧追击上前,重新选择狙杀的位置。
否则彼此都处于相当的位置,稍微露出身形来,也只能被人当成活靶子!
然而李天衢殊死一搏,要从前面断坡处纵跃下去也已早有了心理准备。前方峭坡恐怕也有几丈高的距离,就算有横生的树杈可做缓冲,但倘若下方怪石嶙峋,要跳下去,也不是没有可能摔残或直接摔死......
可形势万般险急,如今身处于稍有迟疑便立判生死的绝境当中,哪里还顾得了那许多!?
终于,狂奔出去的李天衢趁着箭簇施射间的空档蹿出二十几步远的距离,又凌空一跃,直冲几丈高的岭坡上直跌将了下去。他的身子立刻顺着山坡滚路了下去,顿时引得一连串枝杈被撞击摇动的声响起,跌跌滚滚,很快的便被叠嶂山林所淹没......
而在远处那个擎弓搭箭的反军将官手中硬弓弓弦发出吱嘎嘎的劲响声,堪堪又被拉开一半,根据他过人的眼力,也能看出方才这一箭又射空了。
那个将官五官轮廓似乎比寻常汉家儿郎生得更为深邃些,他本来微眯的那只犀利得犹如鹰隼般的眼睛缓缓张开,眼中倒似流露出一丝激赏之色。
然而身旁有个反军都头立刻凑将上前,急不耐的相问道:“安将军,怎样?射中那鼠狗辈了么?”
被称作安将军的那个汉子沉吟片刻,忽然开口道:“虽说在林荫障目的山岭间射杀敌将非我所长,可那个人...竟能躲过我安仁义的三支箭,身手也当真是十分了得了。”
若是李天衢听到自称为安仁义的汉子如此说,也必然会激愤的破口大骂。这安仁义射出的这几支箭,已然将李天衢逼到生死只在毫厘之间的险境当中,可这效力于秦宗权军中的将官如此说,听着虽然是夸赞躲过他三支箭的对头好本事,但安仁义话中的另外一层含义,却不也是在说若是在地势平坦开阔的地方凭我弓箭的本事,也必能取你性命!?
安仁义长声说罢,很快便站起身来,准备奔向坡岭继续率部去追击那个杀了他同僚上司孙儒所部数十军汉的敌手。然而他刚奔行出数十步的距离,便看见另一拨包抄而至的军卒,也早已残忍的将方才那高声示警的平民身躯大卸八块。血淋淋的人头被丢弃在一边,脸上恚怒扭曲的表情彻底凝固,而无法瞑目的那对眼睛中却已是一团的混沌。
此人看来也是被掳掠眼见要被屠戮的寻常百姓,只因被那人救下,所以又撞见追杀而至的我军部众,再奔走不得,便立刻高声示意救他性命的那人离去,倒是重义之人,死了倒也可惜了......
安仁义心中念罢,遂立刻又对身旁那都头问道:“那汉只身一人,或许只是途径此处的寻常武夫,身手倒甚是了得,竟能杀数十军卒逃脱得去。蔡节度归从大齐,奉陛下(如今黄巢仍称帝)旨意协同要攻取陈州,而诸道各路唐军虎视眈眈,说不上何时也将协同而来...如今兵势紧迫,也正是用人之时,那汉既身手了得,又为何不招募他投效我军?莫非是收粮的部曲逼迫得紧,而迫使得那汉子做困兽之斗,只得与我军做成对头?”
在安仁义身边那反军都头听罢面色一沉,立刻道:“安将军,那驴鸟杀了数十个弟兄,已无再回旋的余地!虽然你我各不统属,但好歹是同僚袍泽,也都是奉秦节度钧旨,哨探周遭地界声息,并‘收粮’补给军需。就算那厮不是唐军的细作,可既杀了不少兵士,便已断然做不成一路!而被所杀的多是隶属于孙儒孙都将管下的军卒,将军却不是要招拢那汉?如此又如何向孙都将交代?”
呵...听这厮言语,躲过我三箭的那人,多半是撞见到处掳民屠戮的行伍后也被不由分说的围攻,而稀里糊涂的要被秦节度所部兵马剿杀...而我却何尝不是莫名其妙的便成了反贼?
安仁义嘴上虽不再言语,可心中也不久喟叹暗付,毕竟本来自己仗着一手精绝的箭术,投军入伍至秦宗权之弟秦宗衡管领的兵马中时,当时的蔡州秦宗权,可还是从天下兵马监军,总领各路讨逆唐军的权宦杨复光杀败黄巢兵马,而被授以蔡州奉国军节度使的唐朝统军勋将。
然而奔逃出长安的黄巢反军出人意表,出商山席卷向河南地界,秦宗权被杀败一阵后,便立刻易帜倒戈,转而投向黄巢效力。安仁义就如此稀里糊涂的从受唐朝俸禄的官军将校,立刻成了与大唐作对的反军贼首。
而秦宗权所统领的大军,尤其是他麾下都将孙儒所部兵马本就残暴,再转而投从黄巢之后更是肆无忌惮。而安仁义还算是个统兵的将官,虽然如今受领的军饷虽也不乏是强抢百姓的血汗家当,好歹还有些选择的余地,也不至似寻常兵卒那般习惯了去宰杀开剥,当真把无辜百姓做成粮食......
安仁义隐约的也意识到继续为秦宗权效力并非是长久之计,然而按他寻思,再降而复叛的倒戈向如今名义上仍忠于唐朝的军阀势力,既无门路不说,也极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所以眼下也只得走一步、算一步,而听从秦宗权的军令行事。
虽然躲过我三箭在山中逃命的那汉可说是血灾临头,而我的处境,却又何尝不是骑虎难下?
安仁义心中寻思,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虽然再捕捉到李天衢的踪迹后仍要尝试一箭将其射杀。但他闷声不语的再与几拨部众往深山中追杀而去,心思已不由又懈怠了几分。对于是否能射杀了那个胆敢杀害数十同僚兵卒的亡命武夫,也并不是十分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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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安仁义,五代将领。沙陀部人。初从秦宗权之弟秦宗衡,后来于攻打淮南战事时因内讧秦宗衡为孙儒所杀,安仁义遂降于后来吴国的开国国主杨行密,典领骑兵,名冠军中,与田頵被人并赞称为“江淮双璧”。后与田頵攻取常州擒孙儒,被封为润州刺史,后迁升团练使、检校太保。却因与田頵投契义重,而田頵通好于朱温之际协同举兵叛乱,后兵败后退保润州,城陷被俘斩于广陵。
而后来在吴国军中按史载“吴之军中,推朱瑾善槊,志诚善射,皆为第一”,可是安仁义却曾放话“(米)志诚之弓十,不当(朱)瑾槊一;(朱)瑾槊之十,不当(安)仁义弓之一”,虽然有自夸之嫌,但是后世也有种说法,认为安仁义堪称五代十国第一神射手。
008章 深山野林,险中求活
却说李天衢从坡岭上跌撞翻滚下来,撞折了许多横生的树干枝杈,身子也难免结结实实的撞在突起的石块上,倒也因此缓冲掉直跌到底的惯性势头,终于重重的撞摔到了山岗底处。
也还好李天衢如今这具身子打熬的硬朗健硕,又能下意识的避免在下坠的过程中承受更大的撞击。如果是寻常手不能挑、肩不能扛的文弱书生从如此高度的山岗上顺坡滚落下来,恐怕难免摔得骨骼折裂,只得瘫在当场,不免要任人宰割。
饶是如此,李天衢身着短打劲衣在滚落摩擦的过程中,被枝杈石块扯得残破不全,衣襟袖口处大片染血的飘荡破絮。加上李天衢披头散发的扮相,当真与深山老林里的野人别无甚么分别。
虽然浑身骨骼无比酸痛,亦是五脏颠散,可李天衢甫一落地,便立刻挣扎着起身狂奔,所幸现在自己虽然甚是狼狈,但在下坠滚落之际,收入鞘中的唐刀也一直被牢牢的抱在怀中。好歹有利刃杀器傍身,在亡命奔逃的途中至少能起到几分安心的作用。
似乎因未能截杀住这个势必要抓住折磨开剥的对头,李天衢在拼命奔逃中除了贯入耳中的风声,也听见身后歇斯底里的喊杀喝骂声也变得愈发狂躁。他咬着牙拼命奔走,眼中茂密丛生的景象飞速的向后方退去,所幸身后反军的叱骂声慢慢的模糊起来,李天衢凭着一股强烈的求生欲身形在丛林中疾速穿梭,渐渐的又将身后的追兵甩出了一段距离。
然而李天衢深知自己绝对不能停留歇息,周围的地形山势,虽然算不上是嵯峨插天的崇山峻岭,但林密处松涛滚滚,千沟万壑的山岭地带仍是无边无际。越来山岭深处奔去,已是烟气弥漫、雾气氤氲,这也无疑使得身后秦宗权所部的反军更难在深山密林中发现李天衢的行迹......
可问题是,李天衢对于这里的山势地况也不熟悉。
若仍是霉运临头,慌不择路的李天衢也未尝不会撞到险峻陡峭的山间绝路,再要仓惶回头时,极有可能会被身后的追兵包饺子团团围个正着。
如今那伙丧心病狂的反军凶徒,又多了那个已隐约已猜到其名头的神射手助阵,李天衢十分清楚自己也很难在凭着自己的武艺与对方厮拼血战。再要硬拼,那是去找死......
眼下也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大概在山岭间奔走了一个时辰上下,体虚力乏的李天衢大致确定身后似乎再无追杀的反军兵卒之时,终于挨到一处既是僻静隐蔽的林荫处略作歇息。又听见周围有潺潺溪水流动的声响,李天衢立刻躬身循声前去探寻,果然见到有一道晶莹剔透的小溪翻出洁白的水花,顺着北侧的山谷乱石中的缝隙流淌下来,汩汩潺潺犹如一道银光闪烁的绸带。
李天衢这才感到自己甚是喉干舌燥,他立刻猫着腰凑上前去,伸出双手捧起溪水一连灌了七八口。清凉的感觉顺着喉头一直滑落入腹中,李天衢趴在溪边兀自喘着粗气,渐渐的,他不但从清澈的溪水中看到被冲刷成各种形状的鹅卵石,也在摆荡的水面倒影上看到了这张让自己十分熟悉,却又十分陌生的面庞......
当李天衢伸手将垂搭在面前的长发都撩了起来,就见映在溪水上的那张面孔虽然生着一对英挺的剑眉,可在眉毛之下那对招子生得有些凶恶,眉宇间似乎也隐含着煞气,按故人的说法应该是鹰视狼顾之相。虽然貌相算不上如何俊俏,但五官也算是端正,只是如今这等境遇下满腹的戾气,李天衢仍不由的呈嗔目切齿状,看来也并非是什么好惹的主。
然而狠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而无论狠的、横的、愣的,撞见那成批成群把人都当成食物的凶残匪类,不得已也只能避着走。
趁着这片刻的喘息之机,李天衢前思后想,关于这段历史时期后来形势变化的记载化作白纸黑字,也在他的脑海中闪现而过。下一步又当如何走?如今虽狼狈落拓至极,但须当如何抉择,也使得自己能够把握住在这等乱世搏得功名,而有个出头时日的机缘?李天衢思付片刻,心中大致也已有了个计划......
当然了,眼下还要看自己能不能摆脱秦宗权所部反军的追杀,而保得这条命在。
不可久做停留,李天衢立刻起身,专挑崎岖偏僻,且林从茂密的位置蹿去,奔逃至今,他的心弦一直紧紧绷着,精神时刻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起码往好的一面去想,既然到现在都不曾再有催魂夺命的箭簇从远处袭射过来,想必那个人...应该也已被自己甩开了一定的距离。
再往前行,前方是一道凹型的山岭,所幸依旧是山林茂密而易于隐蔽,李天衢小心谨慎的行出数步,忽的听见斜后方沙沙作响,隐约的似也有置骂声传来。他立刻蹲下了身子屏气凝神,手掌也按在唐刀刀柄上,心中也不由又狠声骂道: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禽兽,当真是要咬死了而不肯松口不成!?
而隐藏住身形的李天衢再抬头望四下里望去,观察到附近的地势三面高岭,看来也甚是陡峭,常人实在难以攀爬得上去,而箭术精绝的那厮倘若阴魂不散的追击过来,就算能攀上附近的岭坡,那么想必自己恐怕早已被他一箭穿心了...如今周围地势也正易于阻隔远处投射来的视线,也就是说眼下虽尽可能要隐蔽住声息不被人反觉,但倘若仍会被这些凶徒发现,也未尝不可再放手一搏......
李天衢心中念罢,遂立刻做弭耳俯伏状,浑如一只潜伏在茂密的草丛当中,随时准备扑击的猛兽。
又过了一时片刻,李天衢注意到有一、二、三...先后似乎有六个步卒手绰军械,慢慢的朝着自己这边逼近过来。若是现在稍有动弹,很容易会被对方察觉,可是现在李天衢猫着身子伏在地势相对较低的壑沟之间,周围地形崎岖不平、蜿蜒盘旋,且能够阻挡对方视线的草丛树杈横生。
这几个凶徒当然不可能装备诸如热感应成像仪的单兵作战装备,除非他们生得着能透视辩物的招子,否则在周围藤萝满目、树草障目的环境下,应该也很难察觉到李天衢隐藏的位置......
李天衢攥住刀柄的手握得紧紧的,他正思量着是否应趁机袭杀了这几个反军兵卒之时,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另一侧的茂密的树丛当中,有一对澄清明亮的眼睛,从方才起便一直盯着在山岭中蹿行的李天衢。
那双目光在地势复杂的山林间显得十分犀利,似乎能透过密密层层的枝叶,犹如一只能够在林中隐秘声息,能够躲避豺狼虎豹等野兽,又随时要准备捕捉猎物的狐狸。
从刚才开始李天衢的行踪与动作,不但已被尽收眼底,那双目光很快的又落在那些反军兵卒身上。片刻之后,另一侧林间微不可察的沙沙声响,潜伏在其中的那个人看来随时也要有所动作,只是不知道这只“黄雀”捕食的目标是螳螂还是蝉蛄,亦或者说是要将两者尽皆吞到肚里......
009章 猎户?草寇?大王派我来巡山
李天衢躬身俯伏、屏息凝神,而他蜷缩的身子随时准备暴起。上方脚步声已越发清晰,明晃晃的兵刃来回挥舞斩断藤枝乱草,锋尖自己最近的距离,也尚还有十几步远的距离。
“不曾想那驴鸟不但扎手,命倒也这么硬!折了不少弟兄的性命,竟仍不能除了那祸害!”
“去他奶奶的,口口声声说必要乱刀剐了那个杀才,结果他们倒犯了懒,仗着势要教咱们冒险在前搜寻。真要撞见了,咱们可未必抵得过那厮,若要依我说,再往前胡乱探寻一段,便回去禀说搜不到人罢了。”
伏在下方的李天衢低下头继续仔细倾听,他紧紧攥住刀柄的手不由放松了下来。看来秦宗权手下这伙兵卒虽然凶残,也不乏多是些奸懒馋滑的厮鸟,军纪也是在说不上如何严明。他们如果打算应付了事,而回去报说这个方向搜不到人,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再去打草惊蛇,否则教其他凶徒贼众发现他们的尸首,反而会暴露自己奔逃的行踪......
然而李天衢心中正念时,忽然听到上方有人骂道:“又解手?杨老二,你还真他娘的是懒驴上磨屎尿多!那驴鸟手段狠,咱们几个绝不能走散了,但听得什么响动声便立刻放号箭,可不能与那杀才硬拼!”
李天衢又听见上方有人骂骂咧咧的走近过来,悉悉索索的声响中,他似乎已经解下腰带松开了裆胯。大概听声辩位,那厮解手的位置,说不得污秽之物,还要淋在自己的身上......
胸中火气腾的一下燃烧起来,李天衢双目当中凶芒暴涨。什么忍辱偷生?又何必忍受这等屈辱争取苟且活命,放手一搏,不也一样有博得条命在的机会!?
身子下意识的本来便已要动弹起来,李天衢右手微动,唐刀锋刃摩擦刀鞘口端发出声铮铮鸣啸。那松开裆胯正要放水的兵卒乍闻异响声,浑身当即打了个激灵,也不由“嗯!?”的一声。
一道黑影已然暴蹿而起,唐刀锋刃自上而下,那军卒顿感挡下一凉,随即光轮已将他的半截身子给生生剖开。其余几个反军士卒听得异动惊觉回头望时,猛然间瞧见蓬头垢面、浑身血污的李天衢面目狰狞、杀气腾腾,那股狠厉劲儿,当真比他们所见过虽是残忍好杀的同伙还要凶悍!
而李天衢手中执着锋刃溅血的唐刀已然暴冲过来,也丝毫不给他们半点放号角召集其它反军同伙的机会。
两颗头颅顿时凌空飞起,无头的尸首诡异的先后手舞足蹈了数下,当即也扑倒在了地上。李天衢继续绰刀突进,所过之处,鲜血仍是飙射而出,另外两人,一个自肩头被锋利的长刀斩得耷拉下去,连带着身体扑倒在了地上,另一人则惊慌的抓向自己喉头刚被切割开的伤口,鲜血止不住的喷射涌溅,他喉头发出几声嗬嗬声响,仰天便倒,也再无半点声息。
“你......”
直待李天衢暴冲至最后一刻愣怔在当场的兵卒面前,那厮方才抽出腰间钢刀,口中“快来人......”的凄厉喊声却戛然而止,因为李天衢挺起的唐刀,已如洞穿朽木一般狠狠的搠进了他的心窝当中!
仰面扑倒的身子,又被李天衢趁势一脚蹬上狠狠踏在腹部,唐刀将这兵卒狠狠的钉在了地上。眼见被自己踩在脚下的这个凶徒瞪圆了一对招子恶狠狠的望向自己,口中鲜血却止不住的奔涌出来,眼见对方双目当中狠戾的神色渐渐黯淡了下去,也停止了挣扎的动作,李天衢这才松了口气,并缓缓的直起了身子。
然而当李天衢转过身子,他面色却不由又是一凝,因为他瞧见后方七八十步开外竟然还有两个反军兵卒绕过了山坳露出身形。他们二人再瞧见李天衢这个要围追堵截的正主,以及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同伙尸体后立刻停住了身子,随即立刻转身,撒腿便跑!
糟了!我不愿受那莫大的侮辱,便出手袭杀了这几个狗贼,却不料后面仍有两个驴鸟!
李天衢狠狠唾骂了声,随即立刻拔足猛追而去,他很清楚绝不能教那两个兵卒逃回去报信示警,否则仍会招致大批反军凶徒...以及那个箭术精绝的军将再来追击围剿!
可是彼此相隔七八十步的距离,李天衢身法再快,一时间也能以追赶上那两个仓惶奔逃的兵卒。本来绑缚在身后插着飞刀的褡裢,也在方才滚落下岭坡时不知掉落到何处去了,如今这等情形,那两个驴鸟也不是没有可能逃脱得去,而教李天衢再次陷入刚才那等危在旦夕的险境当中!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侧的丛林间骤然发出呼啸的破风声响,一颗被磨得棱角尖锐的石子穿过层层枝杈树叶,直钉入那正在拼命奔逃的兵卒右侧太阳穴中,那厮的双目当即如死鱼一般凸出,身子也登时扑倒在了地上!
另一个奔逃的军卒又骇得一愣,可他断然不敢停下脚步,仍是拼命的拔足狂奔。可片刻过后,林丛中又是一颗飞石激射而出,竟生生凿进那个军卒的后脑当中,也使得他一声不哼的扑倒在了地上,身子猛的抽搐了几下之后,便再不见半点动静。
李天衢也立刻停住了身子,并警惕的朝着四周环视过去,却没有想到在这片山林当中,竟然还有他人隐蔽。
而对方突下杀手,了结了两个秦宗权所部军卒的性命,但也未必是友非敌......
李天衢情知如此形势之下绝不能再枉结冤家,心中思量罢了,他仍全神贯注的提防着四周也随时可能向他袭来的飞石,但倒提唐刀刀柄,并朝着四下里抱拳说道:“不知是哪位豪杰出手?在下途径贵宝地,不料遭逢反军肆虐害民,为保性命,只得杀数十人后潜逃进深山岭中...豪杰与反军并非一路,在下无意冒犯,却不知是否肯现身一见?”
又过了片刻,李天衢便听见斜前方的一片林从中沙沙作响。枝杈树干摆动一番后,他便见到有个背负着猎弓,穿着虎皮袄子,腰间挎着一口钢刀和三只野兔,手也持着把弹弓做猎户打扮的人缓缓从一片隐蔽的密林中走出身来。
但见那个做猎户打扮的人似乎也不过二十岁的年纪,虽是生得一对灵动有神的眼睛,五官看来也生得俊俏,但似乎因常年在山林间靠打猎为生,浑然没有半点公子哥的纨绔气息,身躯也生得甚是健壮,而那猎户打眼一瞧李天衢,便笑说道:“你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那群如狼似虎的反军势众,你也敢惹得?”
见对方肯出来现身,李天衢心中也松了一口气,遂回道:“只是在这险恶的世道挣扎求个生计出身,哪个会知何时会有血光之灾临头?不是我非要去招惹追随黄巢、秦宗权的那些造反的凶徒贼众,是他们偏要来害我性命,当然也不能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这位小哥,可是本地出身的猎户?你使得这弹弓也当真了得,只是反贼势大,肆无忌惮的残杀周遭地界百姓,也未尝不会大举寻山搜索,小哥既然与反军并非一路,你我何不相互帮衬,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010章 刚离险境,又入贼窝
“方才南岭那边虽然不便前去探视得分明,但是阿哥方才从那边潜逃过来,我便一直在密林中观察着。方才见阿哥出手诛杀那几个兵卒时施展开的身手,果然十分厉害。”
那青俊猎户说着,随即又向李天衢问道:“我姓解名青,的确本是此地猎户出身,却不知这位阿哥高姓大名?”
李天衢见说略作沉吟,他的姓名,是父亲以“驭飞龙于天衢,驾騏驥于万里”之言,“道逢两神人,排云上天衢”之意而取的名字,天空广阔,任意通行,如世之广衢,故称天衢。
实则这具身子本来主人的姓名,虽然也印在了李天衢的脑海中,但他在这个世界上似乎已是无亲无故,所以李天衢抬起头来,直接报说自己名字道:“我叫李天衢,练就这身武艺,本来指望求个出身,也没想到在此会遭遇横祸...解兄弟,可是愿意与我相互照应?你既然熟识此间山岭地势...想必也知道哪里可以藏身隐蔽,而躲避开乱军贼众的搜剿?”
那唤作解青的青俊猎户闻言似踌躇了片刻,随即回道:“实不相瞒,我见李大哥好本事,的确有意相帮。可我只是奉命巡山检视,每日察看黄巢反军,乃至新投了他的秦宗权兵马会不会探寻到通往我们山寨的秘径...我可以带李大哥前去寨子,但也还需要廖寨主应允才是。”
李天衢听罢眉头一皱,他握住唐刀刀柄的手不由又攥紧了几分:“你不是说本来是此地出身的猎户,而如今怎的却是做剪径勾当的绿林强寇?”
由元末明初小说家施耐庵所著的《水浒传》,描写的是北宋末年以宋江为首的一百零八个首领在山东水泊梁山聚义,对抗朝廷,而后受招安平三大寇的故事。然而梁山泊上,也不乏有残害无辜百姓罪行深重的恶匪凶徒,只是比起他们唐朝时的绿林前辈道行,似乎还差了点意思。
按唐朝记录仙佛鬼怪、志怪传奇、异域珍异,但也有民间各地轶事记载的小说集《酉阳杂俎》当中所述:李廓在颍州,获光火贼七人,前后杀人,必食其肉。狱具,廓问食人之故,其首言:某受教于巨盗,食人肉者夜入,人家必昏沉,或有魇不悟者,故不得不食。
这段记录翻译成白话文的意思是,晚唐颍州刺史李廓,曾捕获到七个盗贼,听说他们作案前必要吃人肉,便用刑拷打审问因由,当中贼首便招供我们曾受道上的巨盗前辈指教,打劫前若先吃人肉,那么夜闯到目标的家宅当中,家里人必昏沉不醒,或者就像中了魇症一般,愣怔的不知反抗......
唐末的绿林强寇,在行盗劫掠之前要吃人腿,这种被当成了种做事前保平安求顺利的步骤,而闻之直感令人发指的恶行,在经过史料记载在后世也的确能够求证。
晚唐时节天下动荡大乱,饥荒遍地,各地爆发大规模同类相食的恶行,使得绿林道不似水浒传中的强人那般噬人或为报雠、或为立威,或者当食材贩卖...而差不多成了种做没本买卖前一种迷信的仪式。
所以吃人这等这暴行,倒也不算是黄巢那厮又亲手开启个黑暗的时代,而施暴无忌的再度开始施行,而是在如今这等时节已不算是什么骇人听闻的稀罕事。
在这段历史时期,做贼的吃人,当兵的吃人,老百姓饿极了也要吃人...直到正史中发动陈桥驿兵变废周立宋,而终结了五代乱世的赵大赵匡胤一根棍棒等身齐、打四百座军州,在军中闯出名号,五代也经历梁、唐、晋、汉四朝,诸路豪强国家的疆域版图、势力范围大致划分的明确,治下黎民百姓好歹能处于治安律法相对健全的环境下过活......
中国历史上本来也会被称为最为黑暗混乱的五代十国,在如今唐朝眼见要覆灭消亡,而进入大分裂时期的历史阶段,才是最为血腥动荡的时期。
所以比起水浒传于两宋交迭时期的历史背景,如今更是货真价值的乱世。水泊梁山上尤其以那黑旋风李逵最是残忍好杀,而倘若不论那黑旋风乱阵砍杀悍不畏死的本事,李天衢今日便可说是撞见了一堆“李逵”。
何况好歹那黑厮虽好杀,但为人鲠直不肯阿谀谄佞,亦不近女色。如今这时节的凶兵恶匪,大多却是李逵、燕顺、王英、李立、朱贵、张青...之流的综合体。而且比起啸聚梁山的那般强人,如今时节的贼杀人害民,更无半点原则可言。
更要命的是,太多食朝廷俸禄的国家军将,吃军饷皇粮的官兵也是一个鸟样,甚至更为不堪。已教李天衢杀了他不少兵卒,而在正史中恶名昭著、遗臭万年的吃人大魔王秦宗权,就是个最为显而易见的例子。
是以听解青言明他如今投到了绿林中厮混,就算这个青俊猎户生得面善,对自己看来并无敌意也有意相帮,李天衢仍心中不免暗生戒备之意。
饶是能投到隐秘在这片深山野岭中的绿林寨子里暂时栖身,谁又知道那群绿林贼人便不会和黄巢、秦宗权所部凶残将兵一样,也会做下同类相食这等教李天衢根本无法容忍的恶行?
“这世道贼来如梳,兵来如篦,官来如剃...如今甚么唐军、黄巢自立的齐军,还是寻常流寇贼众又有甚么分别?便如秦宗权那狗贼带的兵,本来还都是效命于大唐的官军,如今却又怎样?”
解青苦笑一声,随即又叹声说道:“先前因爹娘生得六个兄长都夭折了,只我命大,几年前就连双亲因无钱治病也已去了...家中唯剩下我孑然一身。本来只是苦哈哈的过活,也未曾投到那处寨子做强盗勾当。而在此间山林的绿林寨子,与我也本算近邻,彼此本来算混个脸熟,却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以往也只是时常有喽啰来威逼索要猎物野味,倒也不禁我在山中打猎过活。
然而这世道愈发的浑沌,不止是黄巢反军,到处匪贼蜂起林立,战乱不断、兵祸不息,流寇匪众来往肆虐作歹,保不准官军也要杀良冒功。终究是难以自保,数月前我便投到那寨子中求入伙庇护,好歹彼此也算相熟的,而不至陷到不知底细的官军、匪贼手中糊里糊涂的丢了性命...如今秦宗权投了黄巢,立刻纵兵在周遭地界残杀百姓,我若见机不快,仍在旧居做猎户过活,恐怕也早被那些兵匪给残害杀了...所以我除了投到寨子里只求保全性命,却还有别的路可以走么?”
看来也只得是既来之、则安之了......
眼见解青说得诚恳,的确也不像是做惯了残杀良民勾当的凶恶匪类,如今这等险恶的乱世时局,李天衢当然也能够体会到他的处境。
而李天衢心中念着,也不由暗付骂道:他娘的,我摆脱开秦宗权那狗贼的凶暴兵匪围追截杀,这方才有喘息之机,然而这还当真又要再到贼窝中藏身去?
何况解青这小哥口中所说的那廖寨主,也不知那厮的为人秉性又是怎样?
011章 芦冈深处,绿林山寨
李天衢、解青处理过几具兵卒尸体,又扒了他们的衣甲军械,都被拉到山岭间极为隐蔽的地方。按解青所言,倘若秦宗权所部兵马当中,有久在山林中狩猎的猎户出身的,也未尝不会发现端倪,注意到隐藏在此处的尸体,以及有人出没的踪迹。
但眼下能做的都已做了,而就算反军寇众发现李天衢逃亡的方向,也很难发现隐藏在这一片山岭中那座绿林山寨的位置。
路上解青又向李天衢述道此处山岭算是在许、蔡、陈三州交界的位置,距离东北面的汴州也不算路途遥远,属于南北岗岭,而唤作芦冈。李天衢大概估计这里应该地处于先秦时蔡国的所在地,也是秦朝名相李斯出身的家乡故里,在后世应该属于河南省东南部驻马店上蔡县附近。
比起西面的伏牛山脉,这里当然算不上什么高峻雄伟的山区。可是绵延几十里的山岭间可以窜行的山道错综复杂,如果非是芦冈深山内出身的乡民,外人也很难将深岭间的秘径探查得清。
所以纠聚于此处的绿林强寇,避过了芦冈间蟾虎寺、山神庙等较为显眼的位置,在一处四面有山岭环绕的隐秘处扎寨修葺,这几年来趁着时局动荡,时常至许、蔡、陈治下村镇劫掠,当初虽只五七百贼众,官军就算剿捕,但也从来未曾发现芦冈间强寇设寨藏身的位置(据《上蔡县志》载:芦冈,一名西冈,一名芦山冈。在县西,北起长村,南抵汝南之金乡铺,亘五十里,广十里。陵阜耸翠,涉之可望朗陵、嵖岈诸峰;中有蟾虎寺,松柏葱郁,泉水清美,夹冈大涧,数十余道,纵横曲折,深可数寻,大雨骤至,冈水下注,涧壑竟流声如雷奔,雨霁则涸。独古城西南,山神庙之右,涧底一泉,营澈澄泓,水南泻复逆而西,经逆水桥南折,入蔡埠河)。
然而就在不久之前,在芦冈啸聚的绿林盗又点了数百兵马,去陈州治下的庄镇劫掠,却不料赴任的陈州刺史赵犨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因他设计伏击,山寨大当家、二当家、三当家非是被唐军剿杀,便是被生擒活拿后斩首示众,也只剩下那个当时还不过在寨坐第四把交椅的廖伦一个侥幸逃脱回来。
李天衢又刻意向解青问及如今统领那处山寨的廖伦为人性情,得知他并无十分本事,当初也全因溜须拍马讨得大当家欢喜,这才于山寨中坐上了一把交椅。而那次廖伦狼狈的逃窜回来之后,便宣称由他接管山寨之主的位置,按道上规矩,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虽说残余的强寇未必服廖伦做山寨之主,然而由于本来山寨大当家、二当家、三当家的都已被陈州刺史赵犨擒杀,众人也没个主心骨。廖伦既然非要管领山寨,大家便也都任从了,然而自从他接管山寨以来无论个人威望还是所实施的种种举措,似乎也很难服众。
虽然从解青对自己的态度看来,李天衢也能看出这小哥似乎甚是敬服他本事了得,但彼此毕竟只是初识,所以他言语中仍是有所保留。可就算如此,李天衢也敏锐的察觉到解青在言及那寨主廖伦之时,神情与言语中已不由的流露出几分轻蔑与不屑...这也让李天衢大概有了个数,有个计划,也在心中慢慢成形......
而李天衢在解青的指引下继续往深山径里行去,这一路穿林透岭、揽葛攀藤,差不多又走了数里的山径野坡。直到一处石壁嵯峨、甚是陡峭高耸的上岩前面,本来看似是一条死路。
然而又是在解青的带领下,李天衢钻过斜侧枝杈丛生的林障后堪堪只能容得一个汉子穿过,约莫二十来步深的山谷隧道,后面竟别有洞天。
又是九曲十八弯的山路野径,经提醒避过脚下多是湿滑的苔藓满布,极容易滑落摔坠下去的崎岖坡岭,解青这才说道,他们已经快要抵达隐蔽在这片山岭当中的寨子了。
果然必须要由解青这等本地出身的猎户,指引路径,方才能通过此间复杂曲折的山路野径,寻见匿在陵阜耸翠间的隐秘去处。
直到李天衢与解青行至四面多是高耸险峻的山峰,单只有一条路上去的坡岭前,忽的便听到上方有人喊道:“站住!解青你小子,怎的又带山下的驴鸟往寨中引?寨主置骂你的言语这才几日便又忘了?你身边那落拓汉又是谁!?”
又带山下的往寨中引?原来这小哥带到此间隐秘寨子中的人,也不只我一个?
李天衢闻言心思一动,而解青也立刻抬头回道:“寨主虽然的确说绝不收容周遭地界无用的村民,可不也曾说如今寨子人手短缺,但凡有些本事的,倒都去从黄巢等贼头造反去了...咱们只图霸占此间山寨逍遥,但近日在山下肆虐作歹的兵马见人就杀,倘若山间寨子的位置暴露,只咱寨中二百四五十的人手,又如何能抵挡得住?
这位阿哥的身手当真了得,出手杀了秦宗权麾下几十个军卒,我也是亲眼所见!如今形势险急,寨子也须多拉拢来些好手以策万全。可咱们既不肯去投黄巢、秦宗权那干忒过树大招风的反军,向来又与官府作对,无论黑道白道,哪里还能再去寻觅添些帮手?而这位阿哥武艺高强,又被秦宗权所部的兵匪迫得急了,的确能为山寨所用!”
解青疾声说罢,又对着李天衢连使眼色。而山岭上那人迟疑片刻,忽的又喝骂道:“你这小竖自作主张,老子又怎能做主?且先与那汉上来,听寨主如何说!”
李天衢、解青这才又向上攀去,待看到寨前看时,但见周遭都有木栅,里面错落着二三十间屋舍,虽然四下里环绕开来包住此处山寨的坡岭甚是险峻,可寨子里的房舍都甚是简陋,显得十分的寒酸,然而再朝周围环视过去,寨子周遭似乎还有两三条野岭,看来也别有秘径能够潜下上去,方便这伙草贼出没于许、蔡、陈地界四处劫掠。
而散落在寨内的那些喽罗持着钢刀、弓箭、长枪...甚至还有两三个端着粪叉的,他们各个面色不善的朝着李天衢瞪视过来,只不过比起不久前厮杀血战过的秦宗权所部先为官兵、后为反军那伙兵匪的残忍狠毒,这些喽啰的气势明显弱了几分,看来也多是些色厉内茬的蟊贼。
打开寨门后,李天衢迎着那二十几个喽啰瞪目凝视的目光行将进去。虽然现在无意对这些做绿林剪径勾当的匪贼示威逞强,但披头散发的李天衢那对目光透过散落的长发来回睥睨,那干一脸泼皮无赖相的喽啰与他眼神对上,有些人为李天衢身上那股方经过惨烈厮杀的势威所慑,也不禁纷纷倒退了几步。
解青则是朝着周围那些贼汉点头赔笑,很快的又对李天衢低声说道:“李大哥且在此稍后,待我先去与寨主禀明,也自会好生为李大哥说清。且请务必谨记我的言语,至少眼下...切莫冲撞了寨主。”
至少眼下...切莫冲撞了寨主......然而按你所言,只是说眼下么?
言者有意,听者也是有心。李天衢听罢眉毛又是一挑,与解青再匆匆对视一眼时,两人眼中似乎都带着别有深意的神情...解青随即奔将进位于寨子正中修葺的相对规模较大的房舍中,然而未过多时,里面便响起阵喝骂声,甚至扑打声。
很快的,房舍中又奔出个汉子,他二话不说,便指着李天衢劈头盖脸的喝骂道:“你这竖汉,秦宗权那驴鸟你也敢招惹,杀了他许多军卒,招惹得大批兵马巡山搜捕,倒要连累老子的山寨!”
012章 要不,火并了这厮?
上来便指着李天衢鼻子臭骂的那个汉子形貌生得猥琐凶恶,这副尊容若是在后世,不去演抗日剧里那些汉奸狗腿之类的角色当真可惜了,而且现在瞧他这副嘴脸,当真也可说完全是本色演出。
这厮便是此处山寨所谓的寨主廖伦了吧?
而听这廖伦置骂自己的言语,李天衢心中腾的已然起了火气,其中也夹杂着狠戾的煞气与杀机。
在唐朝时节,诸如贼汉、军汉,李渊曾骂房玄龄为读书汉,李世民被魏征惹毛了时也曾忿言道会杀此田舍汉...等称谓,汉这个字在加个词汇字眼,的确轻蔑的意味十分浓烈,而“汉辈”差不多也是宵小的意味。
而这廖伦对李天衢开口便如此言语,差不多上来就直接骂贱厮的意思。
当李天衢再缓缓的抬起头来时,他脸上虽然没有立刻表露出浓烈的杀意,可是他浑身沾染着数十人的血污,那股狰狞剽悍的凛然威势,也与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没有什么区别。
而仍做尽小人嘴脸喝骂的廖伦,眼见李天衢这副凶神恶煞的形貌,也明显被骇得一怔,满腹的污言秽语又咽回肚子里去,一时间竟似不敢再对李天衢厉声置骂。
李天衢目光一乜,很快也瞧见解青低着头走出房舍。而解青脸上似显出片乌青,似乎刚才不但被这廖寨主呵斥臭骂还挨了毒打......
看来他果然不但当初做山中猎户时常被这伙强寇索讹,只是因仍要靠着此间山岭过活只得怄气忍受,而当解青为了在这乱世中自保,只得投到此处山寨求个照应,虽然他也有些本事,但廖伦乃至寨中山贼对他的态度更是轻慢,虽然要利用解青的本领终日巡山检视,可向来也是颐指气使,动辄还要辱骂欺压。
而李天衢的目光再向一旁飘去,就见另一侧也有个生得满脸横肉,五大三粗也甚是壮硕身躯的恶汉似乎听闻的异响,也带着十几个喽啰踱将出来看热闹。瞧那莽汉的形貌气质虽然也如廖伦一般的凶恶,但也明显有别于这所谓的廖寨主外强中干,看来只常做欺软怕硬歹行的小人模样,那莽汉望之明显便是做惯了杀人舔血勾当的悍匪,而他抱着膀子朝李天衢这边望过来之时,眼中也流露出几分挑衅的意味。
当李天衢又注意到低眉顺眼的解青微微抬起头来,再度朝着自己暗打眼色......现场的氛围一时间十分凝重,已有所察的李天衢也感觉到周围又有不少蟊贼的目光投射过来,他并没有对廖伦轻侮的言语表现出强烈的敌意,反而躬身施礼道:“在下惶恐,只是为秦宗权所部兵马相逼的忒甚,只得逃命潜进山岭,实在无意因在下之过而牵累贵寨...为补偿过失,且容得在下能够保全性命,乞请寨主收录。若蒙寨主应允恩许,在下凭着一身本事也必当拼死向前,而望头领怜悯。”
被李天衢威势所慑的廖伦见对方表现出臣服祈求的姿态,脸上慌惧的神情这才慢慢褪去。他撮着牙花子面色迟疑,犹豫了良久,贼眉鼠眼倒又向后一乜,在那个兀自玩味打量李天衢的莽汉身上饶了一圈,眼中也闪过一抹猜疑忿恨之色,心中也已拿定了主意。
渐渐的,廖伦又挺直了腰板,又摆出那副小人得势的嘴脸,并叉腰指着李天衢作威作福的喝道:“你这蠢汉倒还知道个好歹,老子若肯收容,也须记清楚如此再造之恩应该如何报答,以后老子教你往东便往东,教你往西便往西,让你站着便绝不能偷懒耍滑!让你为老子卖命,必容不得半分推诿!你这汉子,可听得清楚了?”
李天衢低垂着头,被撒落的长发所遮盖住的面庞上流露出森寒冷笑,但他口中也仍是朗声道:“在下承蒙收录,愿随鞭镫,但有所命决计不敢违背,也唯有拼死竭力,以报寨主大恩!”
似乎是因为有李天衢这么个手刃了许多军卒的狠人也对着自己恭敬施礼,表态愿意效命。廖立那张猥琐的脸上也露出志骄意满的神色,可他虽得意洋洋,眼中在望向李天衢时似也仍带着几分猜忌,遂也只是拉着长音的“嗯”了一声,而一直抱着膀子打量李天衢的那个悍匪见状不屑的冷笑了声,随即便扬长而去了......
虽然从一见面开始便已对这寨主廖伦起了杀心,但李天衢到底不是在还没有揣度清楚这处山寨中人际状况之前,便会贸然出手的莽撞之徒,他很清楚如今既然此间深岭外面到处都有黄巢、秦宗权的反军到处肆虐横行,只身独力实在难以应对,暂时需要表现得低调隐忍,至少只是眼下,也在这座隐秘的山寨中栖身得以自保。
而那强盗寨主廖伦的为人秉性,随后几日之内,李天衢也大致揣摩得更为确定:他市侩、狭隘、残忍,而论器量胆识当真也不过是个蟊贼头子,什么样的性格决定了什么样的命运,说白了这廖伦也只能做些狗屁倒灶、欺软怕硬的勾当,根本成就不了大事。
李天衢也很清楚,那廖伦恐怕是眼见自己本事了得,的确在如今这等险恶的局势下能够为山寨可以倚仗的战力,可是那厮也会凭他自己镇不住场子,所以对于机缘巧合之下亡命逃到山寨中栖身避难的好手狠人,他既是想要来利用,可不禁又是满心的猜忌提防。
然而就算水浒传里梁山王伦忌惮林冲、晁盖等人的本事,好歹面上也须说些“争奈小寨粮食缺少,恐日后误了足下,亦不好看。略有些薄礼,望乞笑留。寻个大寨安身歇马,切勿见怪”的场面话......
看来这廖伦比起水浒里那心胸狭隘、不能容人的白衣秀士更是不堪,对于李天衢这等“武林高手”肯对他“折腰顺服”,也使得这个小人得志的强盗头子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然而这厮思维狭隘,没什么心机城府的道行可言,一面要利用却又猜忌李天衢的本事,便情商低到了以为没事虎着脸装模作样的呵斥几句,便能唬得住人能为他所用......
按照后世对这种人的形容词,若教李天衢总结:这就是个图样图森破,常好装逼,在旁人看来却只会适得其反的low逼。
以自己的眼界,李天衢当然不可能为这种人效力卖命,只不过如今这种处境,的确也需要在这座山寨安身,保得条命在,才能图谋后世,但是对这种匪类宵小,暂时须受寄人篱下的鸟气却又要忍受多久?李天衢经过一番思付,本来心中逐渐构建起的那个计划,也变得愈发清晰明朗:
要不...火并了这厮?
可毕竟水浒传里的林冲还是等到了晁盖、吴用、三阮等人也一并投上梁山之后,这才火并了那心胸狭隘、不能容人的王伦。李天衢也在思量倘若自己真要动手,又如何能达到震慑住其他贼众当即肯俯首帖耳降从的效果,期间所需做的准备,也需要好生思量一番。
当然自己能够争取来的第一个目标,便是那本是此间山中猎户出身的小哥解青。
013章 做大事,总要拉拢些帮手
这几日下来,李天衢一直担负与解青一起巡山检视的职责。期间虽曾遥望见有四处搜索的反军兵卒,但对方也未曾发现通往山寨的秘径。所幸又有解青这个惯于巴山度岭,擅长在深山密林中隐蔽声息的好手协同,也未曾教人发现行迹。
所以李天衢为免打草惊蛇,虽然在暗处眺望那些沿山搜查的凶兵恶匪时按捺住性子,并没有再次贸然出手。眼见那帮士卒每天毫无斩获,只得悻悻的去了。直到这两日,似乎秦宗权所部反军进入山中搜索的频率愈发减少,看来终究是无法捕杀到李天衢,也只得挥军去往百姓更多的去处大肆杀掠,以补充军需。
方今时节天下大乱,各处盗匪多如牛毛,但也并非是啸聚山林与官府作对的绿林强人,便非要去投奔黄巢这等唐朝的心腹大患。
占据此处山寨的廖伦便是如此,他只图做个山大王自在快活,深知若是投到猛人扎堆的黄巢麾下非但要受节制,且也极有可能招致来更大的凶险。
如今黄巢率领十余万大军,又与新近降从的秦宗权肆虐于蔡、陈之地,廖伦闭关自守,生怕自己的寨子暴露给唐军与反军任何一方。而趁着芦冈地利之便,似乎又已开始打算点拨人手去往北面,寻觅劫掠那些好不容易躲过反军抢掠屠戮的逃难流民。
便如等候猛兽捕食过后,而专要去捡些腐尸烂肉啃噬的鬣狗、秃鹫那般。
这一日李天衢与解青巡山过后,回了寨子,倒从寨子里那向来不曾以好眼相看的伙夫手中接过两张肉饼。
这倒有些出乎李天衢的意料之外,这些天下来只是以馒头、野菜果腹,解青每日能打下来的猎物大多须孝敬寨主廖伦及其心腹,寨中食材资源匮乏,除了八九匹掉膘的马匹,只圈养着五只羊、四只鸡,廖伦那厮为人也十分吝啬,好久未曾做剪径勾当,寨中多养了李天衢这么个能打的帮手,也只是保他堪堪饿不死就成......
又要马儿跑得快,又要马儿不吃草。
然而李天衢正要把肉饼往嘴里塞,解青却赶忙上前,并别有深意的说道:“李大哥,你手中这肉饼,还是莫要吃的好......”
李天衢面色一整,也立刻想起了解青前两日曾对自己说及的往事:“以往我仍做猎户营生时,时常把打到的猎户拿到镇坊上贩卖。不止是李大哥运背命舛的被秦宗权所部反军截杀住,前两日便也有镇上乡民逃到山中避难,都是乡里乡亲的,我又怎能不救?
可无论我如何劝请,那些乡民到底不及李大哥如此本事了得,廖寨主不肯收他们做帮工,只嫌养闲人浪费寨中粮食,又唯恐放纵乡民们离去,返回暴露了深岭中寨子的去处,所以......”
李天衢立刻意识到自己手中的肉饼是用甚么“食材”做成的,虽尚未入口,便陡感腹部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他恶狠狠的唾骂了口,随即便把肉饼丢到了地上。
解青立刻凑上前去,把手中馒头往李天衢怀里一塞,并低声笑道:“大哥莫恼,除了巡山检视,寨中还要靠我每日打些野味。也仍如前几日那般,猎下的獐子野兔分些由咱们享用。深岭处的那个隧洞四通八达,也如寨里的作坊一般,在里面生火烤食只须小心把细些,洞外也看不出甚么端倪......”
本来我可是从来不吃野味的,不过现在这等形势,的确也没法挑肥拣瘦了......
李天衢不由得喟叹了声,并朝着解青颔首示意,两人随即倚着墙角坐下来歇息。李天衢也早已意识到解青这些天也是有意与自己亲近,毕竟两人的处境都有类似之处,都是在被这伙绿林匪寇利用,而又不得已处于受另眼相待的处境下。
“在这等山寨中厮混,便是能苟活一时,但也终非是长久之计......”
李天衢心中捋清了话头,便开始向解青试探的问道:“兄弟其实也有一身好本事,可也是寄人篱下,只得委曲求全...而等到咱们熬过了这段时日,兄弟可有什么抱负?难不成只打算窝在这深山一时做个匪贼?”
解青闻言微笑着摇头:“我不过是一介山中落拓的猎户,哪里算什么有本事的?但我看得出,李大哥不但身手了得,也是个能做大事的人......”
正说着,解青转头过来定定的望着李天衢,又别有深意的说道:“我本事不济,注定难成什么大事,也唯有跟对了人,在这般世道求个安身立命...李大哥倘若心中有了主意,能得个发迹的机缘,小弟只求念在这些时日你我相处下来的情分,望提携指点迷津,也好教我这辈子活得也能有个盼头。”
聪明人说话不必说透,听解青言语,李天衢大概也能明白自己若真打算做出什么出人意表的事端来,这小子也会助一臂之力,如此也是为了自己能够换般活法......
而正与解青叙话时,李天衢忽然感觉到自己被一团黑影给笼罩住,当他抬起头望去,就见山寨中那个生得副江湖悍匪形貌的恶汉俯视睥睨,望向自己呲牙一笑,而张扬的说道:“这小竖说你当日在山中杀了几十个军卒,去他奶奶的,若是五七人老子倒信,可如此大言不惭的说破大天,老子却不信你有那等本事!”
先前经解青介绍寨中境况,李天衢已知这个恶汉唤作张虎,倒与汉末三分时名将张辽张文远之子同名同姓。只不过这张虎人如其名,为人特别虎,基本上用一句话可以诠释:
生死都看淡,不服就是干。
这张虎早年也曾打熬得一身好武艺,为人凶暴浑直,实则除了与早被陈州刺史赵犨诛杀的二当家交情较深之外,因其性情心直口快、嘴不择言,过去与山寨内其他坐得把交椅的头领相处实在说不上如何融洽。
所以张虎虽然是山寨中最为剽悍善战的匪盗,可一直以来也不过是个小头目罢了。
当初的四当家廖伦接管了山寨,可也似乎忌惮这个张虎的本事,直到如今也不曾提拔他坐上把交椅。所以他们两个人之间嫌隙也是日渐加深,若不是廖伦先前顶着个山寨四当家的身份,保不准张虎何时也会翻脸,只是这段时日时局愈发动荡,所以寨内才尚还没演变至反目内斗的局面......
李天衢暗想廖伦之所以肯收容自己,恐怕那厮心中打得算盘,也未尝不是类似于水浒里王伦不得已收留林冲之后,又盘算着拉拢途径梁山的杨志入伙,做个人情,而要林冲与杨志两相抗衡的心思。
这个人,看来也有大用...李天衢心中寻思,若要让这个做惯了杀人舔血勾当,性情又直莽浑愣的悍匪敬服,需要用什么手段才最为简单有效?
很快拿定了主意后,李天衢便缓缓的站起身来,直视向言语中看来已有搦战之意的张虎,两人对视的目光,似乎也已迸射出火花来:“的确是空口无凭,头目既不信某的本事,要有个定论这也不难,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你我不妨切磋比试一番,手底见个真章不就是了?”
014章 反客为主,时机应已成熟了
张虎听李天衢如此说,他双目中也登时掠过见猎心喜的狠厉凶芒:“好!你这汉倒也痛快,老子的确就是要试试你的本事,且看能不能胜得过俺!你要是输了,所佩的这把宝刀便要由老子拿去!”
寨墙一侧倚放着的朴刀立刻被攥在手中,张虎二话不说,立刻抡臂挥刀,直往李天衢的身上劈来!
李天衢喝令解青退开,拔刀出鞘握在手中的同时,他观察张虎握刀与出手的姿势,情知对方的确也是个练家子出身。这倒也好,既然这是个出手果断的悍匪,无疑还是用最为直接了断的方法,要从气势上压倒对手,而打到他服!
“来吧!”
李天衢瞪目大喝,手中唐刀骤然撕裂开空气,发出凄厉的破风声,随即“铛!!!”的声激烈金铁交鸣震响乍起,张虎面色微变,不由踉跄的倒退了两步,手中紧绰的朴刀锋刃上也当即迸裂开一道缺口!
一刀荡开了对方的劈斩,李天衢的动作仍毫不停滞,手中唐刀大开大阖,风驰电掣绵绵不息,每一招奋力攻去愈发凌厉迅猛,然而他也注意着未曾使出立要取对方性命的杀招。
而两人之间的激战,也惊动了周围的蟊贼匪盗纷纷围拢过来观看,其中有些同张虎亲近的喽啰本来正要高声鼓噪,可是眼见得李天衢那刀使得格外狠厉,一时间竟生生压制住了张头目,当即不由惊骇得闭上了嘴。
张虎节节败退,眼见周围已有不少喽啰前来看热闹,倒更是激得他凶性大发。和李天衢真的交上了手,他这才意识到对方的确刀法悍猛精湛,再斗下去恐怕早晚要败,可张虎好勇斗狠的性子,一时间只感下不来台,全为争个脸面,手上动作反而愈发的狠厉起来。
当李天衢劈出约莫六七十刀之际,终于又是一声劲响,他奋力一刀将张虎手中朴刀给荡开,当即致使对方空门大开,倘若李天衢趁势赶上再一刀劈落下来,张虎如果躲闪稍慢,也必然要被他一刀将身子生生劈成两截!
这个时候张虎的脸上才掠过一抹惊惧之色,然而间不容发之际,他忽然意识到李天衢本来快如疾风暴雨的刀势明显慢了半拍,如果对方当真动了杀心,此时唐刀可能已毫不费力的割裂开自己的身体。
当张虎下意识的再挥刀反击过去,李天衢脸上一如既往的噙着抹淡定的笑意,他把门户守得极紧,也根本不给张虎任何可乘之机。凄厉的寒芒忽然又从一侧掠过,锋利的刀刃最近时距离张虎的脖子大概只有一两寸时,他也能清晰的感受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寒。身上顿时又起了一片的鸡皮疙瘩,张虎再回过神来,也已意识到李天衢这一刀看来也是有意偏了几分......
“罢了,老子输了,你果然好本事,我的确不及你。”
甚是凶强好斗的张虎眼中终于流露出钦佩之色,他把手中朴刀一丢,并向李天衢抱拳说道。而李天衢见这悍匪起码知道好歹,他这身本事倘若真厮杀起来,的确也可说抵得过三五十人,既是有心拉拢,李天衢当然也要给张虎台阶下,遂拱手回礼道:“承让了,张兄好身手,如今既是同寨中人,我等好生亲近,日后也须彼此照应才是。”
张虎闻言咧嘴一笑,脸上倒也露出几分憨态。在旁解青见李天衢力战赢了这场比试虽未高声喝彩,可也不由得紧紧握着拳头低声叫好。李天衢再环视过去,瞧见周围拿些看热闹的喽啰再望向自己时,眼中也多了几分敬畏。
而在更远处,听到外面异响也连忙出来察看的廖伦眺望见李天衢、张虎二人站在一处,彼此关系看来竟似也拉近了不少,他的脸登时沉了下来,还重重的冷哼了一声。然而廖伦脸上猜忌与不满之色虽然毫不加以掩饰,很显然对于一些事态的发展已经脱离自己的预料之外,他也并没有能力改变什么。
而李天衢遥望见远处廖伦的身形,他的目光中已有精光流转,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冷冽的杀意也是稍显既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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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于此处李天衢暂做栖身的芦冈中山寨地理位置自古交通便利、八方辐辏,如果不是世道太过动荡,本来也是商贾云集,驿差穿梭的繁华去处,而由于附近驻马投宿的客栈马店极多,遂在明朝时节又定下了个名头,故而也是后世河南驻马店的称谓由来。
所以在如今时节,才会吸引来一些亡命之徒趁着官府管控的力度愈发疲弱之际,在此间大致位于后世驻马店治下的岗岭间设立寨子做剪径劫掠南来北往商贾的勾当。
然而当初黄巢率领大军逃出关中,又虚晃一枪杀至附近地界,加上蔡州秦宗权迅速倒戈归降,这也让豫东、豫南各地的军民根本来不及避祸逃难,诸如那时的李天衢未曾料到会撞见反投了黄巢的大股凶残兵匪,横祸临头,然而虽说不上是脱胎换骨,也已是“借尸还魂”的由另外一个元神控制着这具身子为在乱世中挣扎求生,而阴差阳错的做了在绿林山寨中暂时栖身的强寇。
而按芦冈所处的地理位置,正好卡在了蔡、陈、汴、许等州府的必经之路上。黄巢、秦宗权所部反军为了尽快补充军需,如蜘蛛网般深开魔爪向周围地界蔓延开来,这些时日内,北面地界也尚有不少流民百姓方知灾厄临头,这才携家带口的惊逃奔走,但当中有很多人终究仍被那些杀人如麻的反军凶徒给截杀住,可怜悲惨,难以避免成为在这乱世中丧生惨死的冤魂这等厄运......
可是对于如今尚还统管山寨的贼头廖伦来说,蚂蚁肉也是肉,为了补全寨中短缺的物资,他也开始纠聚寨中喽啰出没于芦冈北岭,将那些至少现在还未曾落在黄巢、秦宗权所部反军的魔爪之中,却也无势堕官军庇护的流民百姓当做可以大肆杀掠的目标。
这一日,当李天衢与解青巡山点视罢了,再经过秘径返回至山寨中时,就见有二三十个喽啰围成一团,正捡拾着若干件包裹。
但见那些包裹行囊上面血迹斑斑,看来明显是从哪些倒霉的逃难行人手中抢夺来的财物,然而那些喽啰挑挑拣拣着,眼见包裹中并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其中也有人口中骂骂咧咧起来,言语中已不禁对廖伦流露出怨尤之意。
李天衢眉毛一蹙,与解青对视一眼,随即便立刻上前问道:“寨主命人又到西岭那边寻探,今日这是撞见了行货,而也得手了么?”
听李天衢问罢,其中有个喽啰倒敬服他本事,遂立刻回道:“休提!今日是跟廖寨主去北岭终于撞见了肥羊,却也有几个手段硬的随从抵抗,好像是打许州往东奔逃的大户人家,先前便已被截杀住死了大半,剩下些肥羊逃到此处,未曾被秦宗权那干驴鸟吃到的肉,终要落到咱们口中。可廖大当家的偏心吃独食,伏击这伙行货,虽将余下的几个随从杀尽了,但也折了三个弟兄。大当家的非但拿尽了玉器财物,只留下这些破落寒酸的包囊留于俺们瓜分,只分这三瓜两枣的好处......”
李天衢闻言立刻念道:廖伦那厮果然是狭隘悭吝,器量非但不能容人,寨中这些喽啰也早已心生怨怅...我本来便是在等一个借题发挥的机会,看来已是择日不如撞日...不妨今日便可动手了?
015章 不称职的头狼,只有死路一条
心中一边寻思着,李天衢又问道:“张虎头目如今在何处?”
“张头目也带着数十弟兄往西岭那边搜寻去了,也去看有无逃难的流民,劫得财帛入手,恐怕回来时还要与廖寨主计较。”
李天衢心中念罢,忽然意味深长的说道:“是啊...寨主只顾自己抢占好处,让众弟兄心寒,这又如何能够服众?”
非但是站在李天衢身旁的解青闻言面露异色,双目中顿时流露出异样的光彩,那些分赃的喽啰当中有精细的汉子听李天衢竟敢公然指责寨主处事不公,顿时意识到恐怕早晚寨内也将会有大事发生。
然而就在这时,却又有一个喽啰经山下秘径跌跌撞撞的直奔逃入寨,并哭丧着脸大声嚷道:“不好了!张头目带着弟兄们搜寻,却撞见秦宗权的兵马不慎露了相,那干驴鸟二话不说便动手,咱们已折了二十几个兄弟!”
寨中喽啰听罢顿时炸了锅,李天衢心中也咯噔一下,随即又立刻问道:“既已动上了手,怎不见张头目退守回寨子里,只有你一个回来?”
那气喘吁吁的喽啰连忙回道:“秦宗权那伙兵里有个厮鸟弓箭使得当真了得,压得张头目抬不起头来,七八个弟兄都是被他放箭射杀的,只我一个离山岭下盘陀路较近,又靠着石壁遮掩,这才能侥幸逃回来报讯!”
又会是他?张虎想必撞见了前些时日险些射杀我的那员秦宗权部将,而那个人...也很有可能就是在后世也有说法称他为五代十国第一神射手的安仁义!
李天衢面色一沉,绰住唐刀刀柄的手掌不由又攥紧了几分,在旁的解青脸上也流露出慌乱之色,只顾把眼朝李天衢那边望去。周围一众喽啰也尽如热锅上的蚂蚁一直不知所措之时,廖伦那边也被外面的喧哗声惊动,他与三五名亲信奔将出来,便立刻瞪目骂道:“他娘的,你们都啰唣个什么!?”
然而当急来报讯示警的那个喽啰又禀说过后,廖伦神色立变,他愣怔片刻,旋即尖着嗓子立刻叫嚷道:“还不快关紧寨门!谁都不许妄动!万不能教外面的兵马发现山寨所在!”
“...且慢,既然张虎头目与数十个寨内的弟兄被截杀住,我等又岂能无动于衷?”
听李天衢忽的沉声说道,廖伦闻言立刻扭过头去狠狠瞪了他一眼,又破口大骂道:“蠢汉!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秦宗权那伙厮鸟势大,又如何能够抵敌?寨内如今这些微末人手,去救也不过是白白去送死!”
这一次李天衢已不再回避与廖伦发生争执,他冷笑一声,又道:“那也总胜过坐以待毙!我等不去援手,而倘若被截杀住的弟兄落在反军手里,为了保命你又怎知不会供出寨子的位置?
虽然山寨隐蔽,可如果秦宗权麾下那些贼头再调遣大批兵马前来,我等岂不是插翅难飞?如今放手去拼,也未尝不会博出条生路!都是一个寨子的弟兄,如今已是迫在眉睫的生死关头,难道还要任人各个击破?”
李天衢如此当众反驳质问,已经教廖伦十分下不来台,他脸色铁青,心中也已生出杀意,当即又怒喝道:“李天衢!休要忘了是本寨主收容才教你保得条命在!如此不分上下,倒敢对老子不敬!话说回来,杀了秦宗权麾下数十兵卒的是你这驴鸟,我这寨子本也不曾把他们得罪得狠了,大不了遣人去好生说和,而你这忘恩负义的畜生一味要战,这却不是要拉着老子的山寨与你一同陪葬!?”
果然如此!这厮本来只图龟缩在山寨自在快活,但真要被黄巢、秦宗权的反军寻到头上,廖伦这欺软怕硬的货色想着既然都是做与朝廷对抗的勾当,只想做个残害无辜百姓的蟊贼,当然不肯去和势大的反军硬拼!倘若他真有机会降从了黄巢、秦宗权,必然立刻便要把我给送过去任人宰割!
李天衢心中念罢,心中杀意陡生,然而他却没有再急于同廖伦针锋相对,反而转头望向周围一众旁观的喽啰,又朗声道:“如今被反军截杀住的可不是我李天衢,而是本来一并出生入死的寨中弟兄!今天张虎头目他们本截杀住倘若我等坐视不管,等到刀斧加到咱们的脖颈上,哪个又会对我等施以援手?
秦宗权所部反军见人就杀的残暴手段你们也都晓得,就算奴颜婢膝的去讨饶乞活,你们以为山岭下那些设舂磨砦做人肉军粮的厮鸟便会大发慈悲?啸聚山林都做惯了与官府对抗的勾当,如今便没有半点血气拼他娘的?”
振聋发聩的声音传入了耳中,已教在场不少喽啰面露犹疑之色,当中不乏也有人嗔目切齿,捏紧了攥住的刀柄。而李天衢继续趁热打铁,又回身瞪视着廖伦怒道:“廖寨主,弟兄们任由你做第一把交椅,可不是平素大半好处都由你独占了去,身为寨主于要紧时节也必须有个担当!如今秦宗权麾下反军已快杀到门上,也已害了不少弟兄的性命,这便是你的打算?对自家弟兄见死不救,反倒早盘算稍有凶险时,便想要去做奴才做狗?”
“放肆!李天衢,你这驴鸟背恩忘义,竟敢如此冲撞寨主?”
虽然也有喽啰拔出兵刃,并指向李天衢厉声喝骂起来,但也不过是拥簇在廖伦身边的寥寥三五个亲信。其余贼兵面面相觑一番,大部分人的反应却只是抱着膀子冷眼旁观,也根本无意为廖伦那所谓的寨主出头。
而李天衢拿眼角余光向乜去,周围众人也大致在他的意料之中......
虽然比自己事先预想反客为主的时机把握仓促了些,事赶事只能立刻决议撕破脸皮,来挑战廖伦这个本来根本说不上威能服众的寨主地位。但是面对突发事件,廖伦这厮慌乱了手脚,平素占好处吃独食惯了,又置寨外张虎等同伙的生死于不顾,如此嘴脸再次暴露出来,于众人面前也实在没有什么威信可言。
对于啸聚于芦冈的大多草寇而言,他们的心态就好像是抱团聚伙的狼群,他们为了掠食而结成一个团体。而这个团体,当然也需要有一只头狼来领导。
而廖伦本来做得这个山寨之主也并不是因为他义气深重、德高望重,从接替了所谓头狼的位置开始,他根本就未曾赢得绝大多数人的信任与敬重。
所以当有另外一头入伙的野狼向头狼的权力发起挑战,绝大多数的贼兵也都如狼群中绝大成员那样,他们不会与曾经的头狼一块向发起挑战的野狼进行围攻,而是选择在旁观望,并不会插手这场争斗,直到任何一方咬死对方为止......
所以现在除了这个早就动了杀心的蟊贼头子,而起码能够拉拢些人手为自己所用的时机,基本也已经完全成熟了。
李天衢一边心中念着,他双眉剔起,一对招子中也毫不掩饰的迸射出凛然杀意:“这芦冈山寨便是你的?一寨的弟兄在岭下遭难都不肯救,又要你何用?也配教我等唤你一声寨主?你这驴鸟嫉贤妒能、不能容人,当然不配做这山寨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