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章 毕竟阴谋与背叛,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
“这么说,你们都承认犯下的歹行了?”
李天衢听罢脸上戾气更浓郁了几分,他瞪目俯视,森然又道:“就算是绿林匪寇,也应知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何况你们既然追随我到了现在,也该知道如今你们是藩镇牙兵,早已不是要做杀人越货勾当的强寇!
纵然别处藩镇的牙军,会有掠杀治下百姓的歹行。但本帅早已三令五申,在义成、泰宁两处藩镇,却绝容不得我麾下的兵横行扰民,尤其是侵害自家地盘的百姓!丑话,我既然早已说在前头,可你们却偏偏伸长了脖颈要往法刀上撞,这...又怨得了谁?”
那小校再望向李天衢投射过来的眼神时,面上挂着几分不忿之色渐渐消散,神情取而代之的是骇怕与恐惧。然而正当李天衢缓缓抬起手来,眼见要喝令将这十余军士拖下去斩首之际,却又是一阵喧哗呵斥声从长街一侧响起。
另有一伙兵卒推搡围观的百姓,撞开一条道路,而瘫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那个小校瞧清领头来的那人是谁,便立刻哭嚎着大声叫道:“张大哥!救命...救命啊!!”
李天衢横眼朝着怒冲冲本来的张虎望去,就见他先是瞪了那小校一样,随即转过头来与自己对视之时,脸上神情就变得微妙了许多...先是又惊又怒的赶来,可是与李天衢的目光对在了一处,他脸上狰狞的神情明显一顿,随即勉强挤出几分笑意,只不过那笑容比哭的还要难看......
张虎立刻踱至李天衢身边,并低声说道:
“主...主公,您好好看清楚,这是王小六啊,当初咱们还与安仁义做对头时,听主公安排与哥几个伏在山岭间搏命厮杀,吓退了秦宗权那驴鸟兵马的弟兄,可就有他一个!
我等最早跟随您打天下,出芦冈、守陈州、杀黄巢、占义成,直到如今又夺了这泰宁军,当初一处山寨的弟兄都曾出过力,已折了不少。俺当然知道主公要立威...这些不开眼的东西,是拂了主公的面子,要依俺说,就留下咱们芦冈出身的老弟兄,其余杀了便是,也权当给俺个面子......”
“你说什么?让本帅给你个面子?还我当是在绿林厮混的山大王不成?”
李天衢却立刻打断了他的言语,张虎再怔然望去时心头也不由的一紧...毕竟如今的李天衢,可绝非是当年那遭受秦宗权反军追杀,而在深山野岭中仓惶逃命,只得逃至芦冈山寨安身的落拓汉...身居上位,而做为坐镇一方的藩镇节度时日久了,李天衢身上透出那股杀伐果决的气场,眼下震怒发作,也使得张虎忽的感到心头沉甸甸的,竟不免有些发憷。
“张虎,你们当初的确投从的最早,随着我出生入死...可凭心而论,如今芦冈山寨还有命在的弟兄,我又可曾亏待了?比起当年只得龟缩在深山野岭当中,朝不保夕,说不上何时也要被秦贼部众拿去做人肉军粮的蟊贼,如今也能在藩镇中领受个军职成家立业......
我也知道贪心不足,乃是人之常情。但是我要谋的霸业,可也不只这区区两处藩镇...要更多的荣华富贵,我当然也会给弟兄们建功的机会。毕竟能者多劳,才能多得,何况军令如山、更非儿戏,我尚还没追究你御下不力的罪责,你却来要我徇私枉法,那本帅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李天衢厉声喝骂,旋即走近呆若木鸡的张虎,伸手拍了怕他的肩膀之时暗加了几分力道,也压低了声音说道:
“也休要以为,这些时日你吃拿卡要,以及领取军饷关支用度时暗中做的手脚我便毫不知情。要求财,我已网开一面,并非没有顾念你以往豁命效力的情分,用人不是非黑即白,我也绝非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可人也总要识得个抬举好歹,你敛财手段不干净也须有个度,别把我待你的容许,当成可以恣意妄为的本钱。这事,你管不了,也不容得由你来插手!还有些事,也别让我非要挑明了,以后你该如何做,且好自为之。”
张虎闻言更是不由倒吸了几口凉气,他怔怔的又见李天衢高声喝令,一众刀斧手遂将他麾下小校连带着那十几个军士往市曹押去。
长街两侧顿时人头涌动,喧哗声大作,那干挣扎哀嚎的兵卒被生拉硬拽着,大概被押到市曹中心处时,便尽被掀翻扑在地上,刀斧手随即脚踏死死蹬住他们的后背,一把把钢刀擎将出来,化作一道道闪电,便朝这些被判处当即问斩的军士脖颈剁将下去!
一声声乞活哀嚎声戛然而止,钢刀剁开脖腔,锋刃直砸在冰冷的地表上。一颗颗人头咕噜噜的四下滚落开来,从体腔内喷射出的鲜血顿时涂满一片,一具具无头死尸激烈的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在场观望的人群当中也不住爆出一片惊呼,然而百姓间啧啧称奇着交头接耳,大概也都知道李节帅当即处斩这些军士的因由...对于归属于李天衢统治治下时日不久的泰宁军兖州百姓,再望向掌控着他们生死前程的藩镇节度之时,非但油然生起敬畏之意...现场又响起阵阵欢呼声,当地民众也大致能相信,李天衢的确能维持他们这些寻常百姓的公道。
而李天衢得知麾下牙兵害民作歹动了雷霆之怒,他也有意要在牙署府门前宣判治罪,并押解这拨擅杀治下百姓的军士押解至市曹问斩示众...也可以说,这是一场要拉拢民心的作秀。
然而这种作秀属于顺势而为,李天衢自知这般牙兵骄纵横行的时节,眼下诸部牙兵论军纪可还远远还没到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份上...无论自己如何严令告诫,也总会有人知法犯法。
这种事,根本无需刻意为为之,早晚终究会有不开眼的骄兵横卒以身试法,趁着这些机会,震慑其它军旅以儆效尤,同时也正能够安抚民众......
当然如此不留情面,也难免会引得有些人的强烈不满。
李天衢面色阴沉,又传令将那些问斩的军士首级挂在城门示众,随即乜了一眼张虎,也不再问话,便在一众牙兵的拥簇下返回牙署节堂。至于张虎则是牙关紧咬、脸色铁青,僵立在当场一言不发,而当他再起头望向李天衢离去的背影,眼中已不由的流露出几分恨意......
若按着张虎以往在江湖中厮混时的秉性,谁敢动他的人,当即便要动手火并。但是如今他身为藩镇将官,以往绿林中那一套也再行不通了。
可是有的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张虎便是如此,更何况他对于以往自己拍着胸脯认的大当家其实早有旧怨,心里积攒着诸多不满。可如今却又无处发泄,当然更不敢直接对李天衢甩脸子发作。所以也就只能去寻他这些时日愈发亲近的夏侯晏、杜标大吐苦水,发泄心中的积怨......
而夏侯晏、杜标二将本是义成军旧将,可说是李天衢赴任前的当地地头蛇。然而泰宁军为李天衢所占之后,他们二人被迫也奉令调任,还以为是李天衢有意打压,调离原本人情关系根深蒂固的州府,心中自然也有诸多不满。明面上虽然不敢抱怨,可与张虎私下凑在一处,对李天衢这个主公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话......
只不过夏侯晏与杜标不会知道,他们两个被转调至泰宁军赴职,却是李天衢处于另一个目的而有意如此安排的。
197章 叛徒,也是能大加利用的
“毕竟都是芦冈出身,张虎那厮虽对我尚有所遮掩,以他的性情当然也藏不住许多心事。按他这些时日抱怨的言语...本来张虎他以为既是最早投从的,如今也应是主公的左膀右臂。
可不仅是彦章兄、安仁义、葛从周、张归霸等人,就连后来投从于主公的符存审、王重师明显更受主公重视。张虎嫌他如今步军兵马使的军职低微,之前便曾抱怨......”
牙署节堂当中,却是解青对李天衢禀说着,他只迟疑了片刻,便又道:“再加上主公斩了他麾下小校,张虎怨懑更深。依我看来,的确早晚必成祸害......”
李天衢微微颔首,也不由喟叹说道:“德不配位,必有殃灾;才不堪任,必遭其累。所以说,人还是贵在知足呐...我许他前程,他却嫌弃仍是我怠慢亏待了他。可是休说是统兵御将,便是冲锋陷阵,张虎虽有几分本事,王彦章、葛从周、符存审、张归霸、安仁义...他又及得过哪个?
何况张虎更不及王彦章、葛从周等人的地方,在于比起建功扬名,他到底是匪盗心思,只想着攫取暴利。一个人要获得多少,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又能争取到多少。还有那夏侯晏与杜标,要与诸处藩镇竞争霸业,当然需要广纳良才,可手下也终究不免有的要做害群之马...真到了那一步,也就只有设法将他们给除了。”
解青闻言趁势,随即又道:“只不过我所探查到的,也就只有这些。毕竟张虎、夏侯晏与杜标私下会晤,也不能就此指证他们便有了反心。见我就在主公身边行走,多少也仍会有所防备,若要捉贼捉赃、捉奸捉双,证据确凿的治他们的罪...主公看来还是要启用那个人了......”
“虽说要杀他们三个易如反掌,但是的确不能不教而诛,好歹也要证据确凿。毕竟现在张虎、夏侯晏、杜标三个现在还未曾起事反叛,执意要杀,倒要让世人以为我好猜忌而无端擅杀属下,休说难免要动摇诸部将士军心,以后纵然没反心的,也终不能要把人给逼反了......”
李天衢长声说罢,旋即望向解青,又道:“那个人,他已到了吧?”
“是,他的确精细伶俐,我又遣亲信察看,今番前来拜见主公,也为让夏侯晏、杜标那边的军士发现其行踪。”
解青禀说罢了,便暂退出节堂去传唤那人。未过多时,就见有个小校在解青的带领下入了节堂,他正值龙精虎猛、血气方刚的年纪,虽然从貌相上看说不上如何出众,可举手投足间也投着股干练。而那小校甫一见到李天衢,便立刻施礼参拜道:“卑职张骁,参见节帅!”
这个名为张骁的小校,尚在夏侯晏帐下听命。虽然眼下在义成、泰宁藩镇尚属于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可李天衢却很清楚,此人也是在唐末五代的史载中留下过名号与事迹的。
因为如果义成军仍是按原本的轨迹由安师儒接管,他被夏侯晏、杜标的迎奉巴结冲昏了头脑,撒手不管军政全权委托谗臣小人,而把郑、滑二州打理得一塌糊涂...正是这张骁率领两千兵卒哗变,就逼迫得安师儒只得诛杀夏侯晏、杜标二人平息众怒。
按史载,虽然张骁逼迫安师儒杀了夏侯晏、杜标之后军中怨气稍息。可过后不久,张骁眼见自家主公到底仍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何况先前胁迫主公诛杀牙将的事都已经做下了,遂索性直接驱逐安师儒滚蛋,而由他暂时接管了义成军藩镇。
然而得知邻道藩镇节度丢了基业,天平军朱瑄便立刻派遣他另一个堂兄弟朱裕企图攻打强吞,可到底是宣武军朱温快了一步,遣大将朱珍与李唐宾冒雪趁夜发动奇袭战,而速取义成军...张骁再是了得,终究不可能力抗住两路强藩的侵攻,也就无法入其他藩镇哗变的牙军将官那把驱逐节度,篡位自据,关于他的史料记载就此断绝,应该于宣武军朱珍麾下牙军的侵攻下战死毙命......
可如今接管义成军上位的是李天衢,张骁没有煽动军队哗变,所以尚还留得条性命到了现在。李天衢吩咐他起身答话,又道:
“张骁,当初你私下至解青兵马管勾账司,说愿指证夏侯晏、杜标二人贪墨军饷,治军疏忽怠懈。而你没有大张旗鼓的要告发他们,还提议暗中搜集二人罪证,才好教他们俩措手不及,无从抵赖...也足见你心思细腻。
那时我召见你嘱咐暂且隐忍,定期前来私下禀告夏侯晏、杜标后来暗地里又做的什么勾当。先取信他们两个,才好顺藤摸瓜的揪住更多包藏祸心的宵小...近些时日,你又见他们又什么动作?”
张骁虽然在李天衢面前表现的甚是恭谨,可听到夏侯晏、杜标这两个名头时,他脸上鄙夷轻蔑之色也是毫不掩饰:
“那两个蠢汉呆鸟,只以为卑职要巴结他们,也从来不曾起疑。有什么举动卑职也都看在眼里。而张兵马使的确也与夏侯晏、杜标勾搭成奸,非但暗地里诋毁置骂主公,还图谋结党聚群,打算背反叛乱。只不过到底还是忌惮节帅与诸位将军的本事,已有那贼心,尚还没那贼胆,而在等候时机背反...节帅,如今由我与几个信得过的弟兄指证,是否已到时候动手,而将这伙杀才一网打尽?”
李天衢凝视着跃跃欲试的张骁,虽说他按其原本轨迹,也曾做下煽动军队哗变,而驱逐藩镇节度的事例,可张骁只不过是以一介小校的身份,而迅速招聚两千兵马直到义成军中枢,迫使安师儒只得杀了夏侯晏、杜标平息众怒,也足见他号召力与组织力也是十分突出,并且行事果敢很有魄力。
何况犯上作乱这种事,除了那种野心勃勃,从头到尾都盘算着叛乱背反自己当家,而终究养不熟的白眼狼之外。还有一种情况是眼见自己效力的主公当真就是个不成气候的大草包,能力上也根本无法服众,不愿意自己的身家性命、前程志向都落在一个庸才的掌控之中,这年头投从一方藩镇军中效力,又不像后世工作跳槽那般容易,真就不甘心,那也就唯有反他娘的。
所以张骁会在安师儒那厮麾下会煽动士兵哗变,但是换一个镇得住他的主公,能够让张骁心服口服的,他也就不会逢主必反,关键还是在于其对自己的主子是否认同。
而张骁按原来的事迹,会胁迫安师儒必须要对义成军将士有个交代,而点名必须诛杀夏侯晏、杜标二人,也足见他对那两人深恶痛绝,后来眼见安师儒终究还是个不成器的庸人,也不过是让他赶紧滚蛋,这才暂时掌控得义成军藩镇。通过几次接触,李天衢大概也能确定这张骁可以信任,而且以他义成军旧部小校的身份,尚且也还没与夏侯晏、杜标撕破脸皮,在这个时候正好也能派上大用场......
是以李天衢微微一笑,又对张骁说道:“也不必着急,虽说还要让你在夏侯晏、杜标手下按捺些时日...起码这几个驴鸟,现在还不知我已能确定他们早晚必要背反。而连同张虎在内,这几个杀才虽说已意图谋反,可终究还是有所忌惮,而不敢动手么?那么也用不了许久,我也会给他们一个背叛的机会。”
198章 摆不清自己的位置,还真把我当跟班小弟了?
张骁闻言先是一怔,仍有些不解的问道:“节帅说要给那几个图谋不轨的鼠狗辈一个背反机会...可却又要等到何时?啊...是卑职莽撞失言了,主公自有定夺,卑职又岂可枉自插嘴?”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我看重你为人干练精细,能够胜任监视夏侯晏、杜标那两个宵小的职责。接下来也还需要你机警行事,我的计划,当然也不会瞒你。”
李天衢继而又道:“张虎、夏侯晏、杜标三人心怀鬼胎,但以往受我节制。纵然打算反叛,衙内亲军由王彦章统领,而葛从周、张归霸等诸将分掌兵权,他们也根本不可能掀起什么风浪,无法篡位自立,那么要奸计得逞,这几个杀才又唯有如何做?”
“...只凭他们几个招聚的部众造反不成,那也必要暗通仇视节帅的别处藩镇,否则就凭这些宵小的本事,又断然不可能成事。”
“那么按你想来,谁与我已是水火不容?而且以现在的局势而言,谁又最有可能主动前来侵犯我军?”
张骁只寻思了片刻,便立刻又回到:“节帅的意思是,天平军朱瑄势必仍要侵吞泰宁军藩镇,近期内也仍会兴兵来犯。而夏侯晏、杜标与张虎吃里扒外,也必定会勾结朱瑄谋害节帅...但既已能揣度清楚这些杀才的心思,到时也正可将计就计,一石二鸟,也能将这干鼠辈一网打尽?”
“我果然没看错你,你也的确是个聪明人。而要让张虎等人原形毕露,还要确定他们又将如何里通外敌,你既能取信于夏侯晏、杜标,这些时日也须更加小心谨慎,他们那边还有什么动静,也须尽快让我知晓......”
李天衢很满意张骁的答复,他望向眼前这个也期盼着能得受重用的青壮,又勉励说道:“事成之后,夏侯晏、杜标二人本来于军中司掌的职事,不但也都由你来接管,以后也会好生关注,凭你本事再能建立功勋,我当然会重用提拔......”
张骁听罢,脸上也露出振奋的笑意,旋即便向李天衢恭身拜道:“遵命!卑职竭心尽力,必不会辜负节帅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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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衢接管泰宁军,也并没有引起治下诸州牙兵的反抗,还与北面淄青军相处的十分密切。朱瑄那边的确也已按捺不住了,再拖耗下去,那死对头的势力也只会越来越大,已经不止是能否吞并义成、泰宁两处藩镇的问题,天平军腹背受敌,已经威胁到自身的安危...所以朱瑄也只能立刻派遣使者,前往朱温、时溥统掌的宣武军、感化军藩镇治所,要求协同出兵,集结兵马一并讨伐李天衢。
本来时溥先前虽然与朱瑄有过冲突,可转念一想,他们当时发生的小规模交锋,不也正是因为李天衢半路杀出,抢夺诛杀黄巢大功而造成的?至于南面孙儒贼军的威胁,感化军也已暗中遣人去与孙儒暗中似达成某个协议,就算与朱瑄彼此互看不顺眼,但也选择响应天平军一并出兵。
不过本来与天平军表面上更为亲近的宣武军,在收到朱瑄发来的文书之后却是另一种态度......
“说什么贤弟取义成军,为兄取泰宁军...这还说是有福同享、有利共取?他朱瑄要俺出兵协同攻打,许诺分取李天衢治下疆土。而义成军不过滑、郑二州十县,他天平军却要吞下泰宁军一应州府...那朱瑄倒还真把俺宣武军当成他的马前卒了?”
汴州开封,牙署节堂。朱温正说着,将天平军发来的书信揉成一团,随即抛了出去。他脸上仍挂着几分阴测测的笑意,神情间流露出几分杀意,似乎就像当初与李克用会面之际,后来决议要翻脸动手时所展露出来的表情。
如今秦宗权声势大减,只得退守蔡州,朱温也趁势吞并孟、怀、许、汝等州府,而河阳军方面诸葛爽果然病亡,麾下李罕之、刘经两员大将果然开始相互攻伐。几番拉锯战下来,刘经终究不敌李罕之,也只得带着诸葛爽幼子诸葛仲方南下投靠朱温。眼见吞并河阳军的时机也已成熟,朱温遂派遣麾下另一员大将张存敬兴兵北上,驱逐李罕之,趁机把河阳军藩镇划也到了己方势力的统治范围内。
是以现在朱温的所掌控的疆土,早已比先前扩大了几圈,再加上忠武军赵昶肯为宣武军马首是瞻,论良将云集、人丁旺盛、地域广阔、兵强马壮...也要比天平军强大上太多,可是朱瑄力邀一并加入讨伐李天衢联军时那股颐指气使的口气,如同在使唤小弟帮忙,以朱温的脾气而言当然已不只是动了火气...更是动了杀心。
而节堂当中大多牙将神情不善,其中马步军都指挥使朱珍更是忿声言道:
“大哥!可不止如此!朱瑄、朱瑾那边眼见我宣武军招募的牙兵势众善战,便厚利招诱于藩镇边界处军司的我军军士,那伙驴鸟欺人太甚,摆明了是不把大哥放在眼里!天平军要与李天衢厮杀,咱们又何必助他?不妨待他们斗到两败俱伤,我宣武军也正好从中取利!”
“......不,该出兵还是要出的,只不过我所考虑的是,到底又应助谁?又该打谁?”
朱温眯着双眼做思索状,嘴角上仍噙着一抹阴冷的笑意:“天平军朱瑄、感化军时溥...还有那统掌义成军、泰宁军两处藩镇的李天衢,当初倒也都曾与他们联手协作过。眼下他们三方结怨成仇,眼见便要大战厮杀,对我军而言当然是好事......
可如果只是坐山观虎斗...虽说李克用那沙陀汉触犯众怒,与孟方立、李匡威、赫连铎三方厮杀,也经我暗做手脚,诱使皇帝终于肯下诏问罪讨伐李克用......可我军尚不宜劳师远征河东,而夺下河阳军藩镇时日不久,驱逐李罕之北投河东。待李克用那边腾出手来,也必然要兴兵前来,于河阳地界与我军决一死战。
在此之前,无论是义成,还是天平、感化...邻道藩镇当取则取,谁又知道朱瑄与那李天衢之间这场仗到底会打到什么时候?等到我军对李克用再用兵时,无暇东顾,那么无论哪一方获胜,联合几处藩镇,到时可能也再无可乘之机。所以趁着现在出手,协助一方,而联手灭掉另一方,如此我军才能获取最大的利益。”
朱温这一席话说罢,在场众将当中也有人不由的点头认同。虽说现在宣武军势力又强大了许多,可是也没有强横到一挑三能扫荡尽东面诸处藩镇的地步。李天衢与朱瑄、时溥双方厮杀,当然还是联合一方,对另一方往死里打的战略最为合适。
而眼下看自家主公的反应,明显对于天平军朱瑄已是十分的不顺眼了。如果宣武军选择与他联合,就近攻打的目标,的确也就只有李天衢掌管的义成军那处地盘狭小的藩镇。如若协助天平军出兵...朱瑄眼下便做势要高过朱温一头,再让他顺利吞并泰宁军,掌控藩镇疆土一下扩大了不止一倍,那厮还能狂妄到什么地步?
可是...如果选择与李天衢联合,而从背后狠狠朝着朱瑄、时溥各捅一刀,这却不也是要让那小子势力迅速壮大?
199章 猜忌好杀的主子,与头生反骨的部下
“子振,你怎么看?”
经过短暂的沉默,随着朱温一声发问,在场众将的目光,很快便落在节堂内坐在侧首的另一人那边望去。
但见那人峨冠博带的扮相,而生得一表人才,只是比起其他久经杀阵的一众牙将,他却是文质彬彬的,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有几分违和。而他既被朱温唤其表字子振,自然便是如今被朝廷赐封为太子中允,更是朱温麾下的首席谋士敬翔。
说起来当年敬翔极擅刀笔,思维敏捷而被赞作少年英杰,本来打算考进士求个功名,却也是因黄巢祸乱而辗转至宣武军地界。最落拓时靠为人写书信名牒度日,竟然也因文采出众而才名流传开来。本来是大老粗的朱温慕名招募,而后也惊喜的发现,以敬翔的才识而论,他也绝非只是一个文采出众的刀笔吏。
而听朱温点名询问,敬翔微微欠身,随即道:“主公早知李天衢不甘屈人之下,如今此子又谋取得泰宁军,也绝不可小觑。何况听闻他知人善任、治政有方,若不加以节制,恐怕不出十年,也将成为主公的大敌,只不过......”
敬翔略一顿,随即又道:“只不过先解近忧、后除远虑。我军又不能坐视朱瑄轻取泰宁军,更何况...主公欲进取江淮,而感化军时溥拒绝借道,又与孙儒私通,对我军最是提防。方今主公驱逐秦贼,雄踞中原,再要进取外拓...只眼下而言,李天衢对主公的妨碍,也要远远小过朱瑄与时溥。如此与其放任统掌天平、泰宁两处的朱瑄联合时溥,早晚仍要对抗主公,也莫不如现在多出李天衢这一路援手,尽快除掉朱瑄、时溥这两个祸患。”
毕竟敬翔再是能谋善断,他也并不是什么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活神仙,当然不可能知道李天衢走的每一步,实则都是在盘算着他主公又会做出什么反应,也早已把朱温当成是最大的敌人...所以敬翔完全根据眼前的形势思量,得出的结论要先对付的,还是朱瑄与时溥。
朱温也是连连点头,说道:“子振所言,也正合俺的心思。朱瑄、时溥,一个妄自尊大,一个与老子倾轧算计,俺也早打算要荡平了这两个驴鸟!而朱瑄既然仍以为俺会对他言听计从,这也正可以大加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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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朱瑄联合征讨李天衢,谋取瓜分其领土藩镇的提议,朱温到底还是答应出兵了。只不过宣武军方面调兵遣将的过程显得有些拖沓,几拨牙兵开赴至北面与义成军交界处时,朱瑄、时溥那边便已气势汹汹的杀入泰宁军地界了。
而感化军时溥那边侵攻泰宁军的兵马号称有步骑军七万,至于统军的大将,却是并没有因诛杀黄巢大功沾光,而分封得一处地盘脱离时溥的李师悦。
七万大军听起来这阵仗有些骇人,然而李天衢这边也迅速部署抵御,经由沂州方面快马报说,时溥犯境的兵马大概也就在三万人上下。两方势力交锋,几万报说十几万、十几万报说几十万的这等虚张声势的路数已是历朝各代的老传统了,这也当然不足以吓唬住李天衢。
只是朱瑄、时溥同时集结重兵来犯,李天衢排兵部署也不免有些捉襟见肘。毕竟朱温那边慢吞吞的发兵迫近义成军治下,就算他有对友军突然翻脸倒戈的可能,可谁又知道他不会假戏真做的吞下义成军后再对朱瑄、时溥动手?
所以义成军方面,有葛从周、霍存,以及眼疾调养得大概无碍的张归厚死守城郭,所幸地盘小的好处是分兵留神的要隘之地也就更少,所以由葛从周指挥若定的固守疆土,就算宣武军倘若专攻郑、滑两州兵力数倍于守军,只要对方不是全力发动猛攻...也仍然不会给朱温任何可乘之机。
暂时要分兵抵御朱瑄、时溥与朱温三方侵攻大军,泰宁军南部沂州驻守的兵马也不过万余,而且大多还是以原本隶属泰宁军的牙兵部众为主,并非是李天衢的嫡系部队,面对时溥方面的三万兵马,压力当然也不会小。安仁义、王重师遂按李天衢钧旨,往沂州奔赴处于治下东南面,处于感化军徐州通往泰宁军要扼之地的费县统兵驻守,也是采取守势,势必要阻扼住时溥向被侵犯的攻势。
加上沂州北部的城郭县坊也分拨了一定的兵力,费县方面守方、攻方的军力对比是六千对三万,账面上算这笔账,自然是安仁义、王重师这边处于绝对的劣势,不过感化军方面虽然人多势众,但是随着战事的开始,攻方也将暴露出一个十分严重的缺陷:
时溥现在麾下能征善战的将领,实在有限。
除了李师悦、陈景瑜等感化军牙将,当初黄巢败亡之后,伪齐二把手尚让便因时溥忌惮而被诛杀。李天衢也曾探闻感化军方面还有张雄、冯弘铎非但长于水战,也均以勇力而闻名,可是时溥那好猜忌的疑心病貌似比朱温还要重,他疑虑他二人既有本事也更有可能反心,遂意欲杀之......
结果张雄、冯弘铎听得风声后率领三百人逃离徐州,短暂占据苏州,眼下盘踞于上元一代,招募五万兵士,战舰千余艘,自号为天成军,如今自立门户,成了掌控一隅的军阀,混得还真未必要与他们的旧主时溥逊色。
何况对于造反还不是既成事实,时溥便心生猜忌打算尽早诛杀,每次却都因走漏了风声而把对方逼反倒戈的事例,也不止张雄、冯弘铎他们两个......
进逼到沂州费县的感化军部众于城外列下营寨,稍作整歇,便准备发动全力猛攻,安仁义、王重师所统领的守军也是如临大敌。本来以为攻坚大战即日便要展开,可是入夜时分,忽然有一片片喧哗惊呼声响起,未战而先乱的,却是感化军一方。
明明是同僚袍泽,可感化军营盘当中一彪军马横冲直撞,与前方惊慌着出来一探究竟的牙兵队伍狠狠的撞在了一起。不止是兵刃相击,迸出点点星火,锋利的兵刃毫不留情的剁在那些猝不及防的士兵身上,又是血花四溅!
电光火石之间,一把大剑势不可挡的劈开面前两把骑枪,旋即便是一排排的寒光此起彼伏,那员抡舞着大剑的骑将也似发了狂性一般,迎着对面那神情惶恐的牙将又是一声厉喝,剑锋冷电般的斜肩抹过,但见那牙将胯下惊嘶的战马兀自疾窜出一段距离,紧接着半截残躯百年从马背上颓然滑落!
随着那使大剑的骑将不断策马冲杀,周围人头残肢滚滚而落,血雨冲天暴起,很快的,他也听到有人大声喝骂道:“刘知俊!你这厮真造反了!?”
倒也是李天衢当初曾经打过照面,本来身为感化军牙兵小校,如今刚得擢升为牙将未久的刘知俊闻言脸上恚怒之色更浓,他也当即大吼道:
“若不是有知交预先示警,得知时溥待我早就心生猜忌,都已有尚让、张雄、冯弘铎先前的例子,我也险些不明就里的反而要被他害了性命!与其为那心思狭隘、容不得人的贱汉卖命,反了又待如何?老子当真还就反了!”
200章 无心插柳,本来真没打算收你
城外感化军营寨凭空响起的骚动,当然也惊动了大批费县守城兵卒立刻登上城头一探究竟。安仁义攀上城墙,立刻用双手撑在墙垛上,双目眨也不眨的眺望远处敌军寨中自相残杀的混战。
墙头上打起的火把,大概照亮城墙一片区域,安仁义以他旁人无法企及的眼里极目远眺,那对招子也犹如一只翱翔在夜空中的雄鹰。又过了片刻的功夫,他身旁一名牙校也不由问道:“将军,却是不是感化军刻意使诈,要赚取我军城池?”
安仁义又观望了片刻,摇了摇头,沉声道:“这倒不像,撞阵的虽然都是他们感化军,可真刀真枪的厮杀也不是假的。大致顾忌他们自相杀戮至少已折了上千人,敌军要使苦肉计演这么一出戏,我军也未必中计,白白损耗兵马,这又何苦由来?”
“瞧!有兵马撞杀出营了,前阵那使大剑的手段好狠!又连砍翻了五六个骑军,当真骁勇...咦?这伙骑军果然朝着咱们这边奔来了!”
奔来除了安仁义以外,其余大多趴在墙头上眺望占战局的将士借着火光、远远望去,也只能依稀望将对面敌营当中有众多小黑点乱撞扑倒...不久后又是一条黑线冲出营盘,可仍旧与一堆黑影纠缠成一处。
而随着从感化军营盘当中撞杀出来的兵马距离费县愈发临近,城头上一众将士大概也能看清城墙鏖战的骑军拼得是刺刀见红,当真是下了狠手,也是摆明了恨不得立刻要置对方于死地。
安仁义身边,王重师也攀上城头,大概观望一番城下纠缠厮杀的战况过后,便问道:“安将军,感化军忽然内乱,这也未免有些蹊跷...可就眼下看,敌军中当真有部众哗变倒戈,以您看我等又当如何应对?”
“那些骑军临阵反水,以夜袭扰得感化军营盘混乱,想必也是要取信于我军进入城郭。还要劳烦王指挥使率部出城接引,我在城头上以弓箭压制追兵,以他们这些兵力,纵然放入城中先喝令其放下兵器,问清楚来由,也能控制得住。”
安仁义思量过后,也立刻说出自己的提议。王重师闻言干脆称是,衣甲铿锵,便带领一彪军士匆匆的从城门楼上奔将下去。
至于带领麾下亲随部众,煽动哗变倒戈而突然踏营杀出军寨的刘知俊催马狂奔,手中大剑抡斩,当即又将从斜侧追来的骑将斩落下马。眼见距离费县已是越来越近,他正要高呼表明自己的来意之时,骤然间便听到城郭上泰宁军号令浪潮一般的此起彼伏,忽然打起的一排排火把,也映亮城前一片空地!
下一刻,一队队弓弩手位列于墙垛另一侧,也立刻发动齐射,满天的箭簇如飞蝗一般从城墙上腾起,大概都越过了刘知俊一伙兵马的头顶,而朝着他们身后的追兵直扑了过去!
虽说无论是刘知俊统领的反戈骑军,还是从感化军营盘中杀出的追兵身上衣甲制式相同。也全凭同属部众间将士大概能混个脸熟,以及臂膀上缠着赤巾而区分敌我,费城上守军弓手难免辨识不清,再者又不是同僚战友,几通箭簇招呼过去,自然也就难免出现误杀。
也是安仁义刻意号令,命诸队弓手朝上抬高,有意向处于后方的骑众发动齐射。感化军骑众追兵,绝大多数也正处于泰宁军弓箭射程范围内打击的中心处。刘知俊麾下除了些走背运的不免当场被射落下马,大半的箭簇还是扑到后方的骑阵当中,登时引得骑兵队形混乱,人喊马嘶声也是响成一团。
“我等特来反了时溥,特来向李节帅投诚......”
刘知俊连忙高声呐喊,忽然却听得一声格外凄厉的箭啸声从他头顶掠过。刘知俊当即惊出了一身的冷汗,然而安仁义射中的箭簇则是直直朝他身后袭去,当即凿入后面有个高声喝令麾下骑众的牙将脑门,把他的脑袋射了个对穿!
几拨感化军追兵更是惊呼乱嚎起来,本来因刘知俊突然倒戈,而大肆斩杀本来的同袍而心急火燎,憋着一口气尝试扑灭这伙叛军...可是刘知俊这厮既然已率部冲到费县城下,而且泰宁军方面也立刻做出反应,再纠缠下去,也只不过是徒增伤亡罢了。
又随着一阵阵呼喝号令声起,感化军骑众丢下若干尸首,纷纷拨马掉头的朝着后面撤去。刘知俊又望见对面费县南门的吊桥被缓缓放下,城门也慢慢打开的同时,也有几队牙兵涌将出来,列队把守住城关。
王重师背剑持槊,策马耸立在城门一侧,面对着奔驰到费城县城门不远处的一众军骑大声喝道:“尔等要入城,须尽数下马弃械,听候盘问!如若心诚来投,我军必不加害,倘若暗藏兵械、行迹蹊跷,则就地格杀勿论!”
“众弟兄听从这位将军号令,尽下马弃械,步行入城!”
刘知俊紧接着号令喝令,随即当即滚鞍下马,把手中锋刃上也呈一片殷红的大剑抛在地上,又督促随着他反了时溥的亲随将士如法炮制。而踱步往城内走去之时,刘知俊与王重师这两个同样善使大剑的名家错身而过,他们一个方才瞧对方马上使剑的本事十分骁勇,另一个瞧着对方不但手中绰着一杆马槊,背后负着的宽刃大剑形状也是格外的显眼,也都不住的相互多看了几眼......
然而等到费县城门又被缓缓的关上,刘知俊与一众已是手无寸铁的兵卒置身于城门内被守军团团围住。不但有王重师率领步军持刃相向,城墙上诸部弓手掉过头来,虽然没有拉满弓弦,而将箭簇朝着下方瞄准过去,可是他们听从所部将官号令,双手搭着羽箭拈在弦上,只要刘知俊这一众人稍有异动,劈头盖脸一通利箭便要招呼下去。
眼下性命完全处于本来敌对一方的部众掌控之中,那些倒戈杀出营盘,投入费县城中的兵卒来回张望,脸上神情惶恐间也不由仍透着几分戒备。而刘知俊抬头望去,大概瞧清城头上那员冷眼俯视过来的军将之时,也立刻高声喊道:
“安将军,在下当初于陈州宛丘之时,有幸拜识李节帅尊颜,当日各为其主,虽兵刃相向,所幸也并非动手冲撞了李节帅。也有缘见过安将军施展神箭本事,在下也是钦佩不已!方才想必正是安将军放箭相助,更是感激不尽!
将军容禀,在下与这干弟兄当初虽效力于感化军,怎奈时溥为人猜忌多疑,擅杀藩镇牙将。在下指望凭本事建功扬名,结果越是竭心尽力,反而越要遭时溥猜疑!
非但投主不明,不值当在下效忠卖命,时溥那竖汉也已动了杀心!在下为自保不肯任他宰割,故而于时溥发兵侵犯贵镇时便已笃定了心思,阵前招聚这些弟兄阵前倒戈,取信贵镇我等投从心诚,绝非是设计诈取城郭,还望将军明鉴!”
听刘知俊高声表态说罢,城头上下守城部众的目光也都不由的落在安仁义身上。而安仁义那对浓眉也不住一蹙,他倒也记得当初的确见过刘知俊这么一号人,可是如今毕竟不比当初联合讨伐黄巢之时,自家主公与时溥早已反目成仇...结果两军正要开打的要紧时候,这厮哗变背叛、前来投从的行径突兀...虽说暂时将他们尽数控制住了,可接下来,到底又当如何安置这刘知俊与他背反倒戈的这一众兵马?
201章 要拉帮结伙,谁还没个盟友了?
思付一番之后,安仁义到底还是决定善待,但也暂时控制看束刘知俊等一众倒戈投从兵马,又派遣轻骑北上向李天衢报说感化军有牙将率部哗变投从,还是由自家主公来定夺,又当如何处置那刘知俊。
与感化军时溥眼见也要交锋厮杀,却有敌将阵前反水,其实这也让李天衢不由得有些发懵,可是想到是那刘知俊阵前倒戈,个中来龙去脉大概也能想得清楚。
毕竟的确是因为时溥太过猜忌而起了杀心,迫使刘知俊本来应该是率所部二千多人至宣武军投奔到朱温麾下,随后刘知俊掉过头来攻打旧主时溥,也是格外的卖力。由此可见他当真是要与感化军决裂,面对猜疑而意图擅杀自己的旧主,刘知俊也不会再留半点情面。
可是如今的时局走向却有了些变数,朱温虽说不确定他是否会突然变脸,至少眼下明面上还算是朱瑄、时溥同盟的友军。而且刘知俊还是在听到风声自己已为时溥所忌的时候,又要参赴联合攻打李天衢的战事当中,那么他也不确定朱温会在这个节骨眼收录一个背离友军的叛将,更无法在战争期间带领亲随部众顺利赶赴到宣武军去。
而与李天衢交战,纵然立下大功却更要受时溥猜忌。在感化军多留一日,便多一分杀身的凶险,所以刘知俊也就只能选择阵前倒戈,投从眼下战略形势上看起来处于劣势的李天衢,才有被收录重用的机会,而且李天衢心说他为了打消我会怀疑他有诈降的可能,所以在倒戈反水之时踏营引起内乱,致使感化军攻打沂州费县的军旅损兵折将,这也就相当于纳了入伙的投名状,取信于我军表明自己当真没了后路,且是挟功诚心来投。
刘知俊没法按原本的轨迹去投奔朱温,转而向我军投诚的因由虽然大概已能想清...可是也让李天衢不由得挠头,心中犯起了嘀咕...本来我也没打算笼络招募你刘知俊呐......
这货的确是一员出类拔萃的猛将,投奔朱温后披甲上马、轮剑入敌,在猛人扎堆的宣武军中一时间也是勇冠诸将,而让世人敬称为“刘开道”...可刘知俊先后投奔时溥、朱温、李茂贞、王建,瞧他脑后没准真生着凸出的反骨,这么一号人物,早晚是不是也将会背叛我?
猜忌擅杀的君主,与倒戈叛变的的部下,这种事很多时候虽然一个巴掌拍不响。但是对于王彦章、符存审、葛从周、张归霸等人,李天衢可以确定让他们如果确定现在效从的势力会有更为远大的前程,进而能与自家主公推心置腹,那么他们几乎不会有背叛造反的可能;至于张虎、张虎、夏侯晏、杜标贪心不足,就算已有反心,可是这些夯货不是聪明人,揣度心思并确定他们是否当真打算叛变,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那刘知俊,也就相当于在友情、恋爱、职场等关系中心思十分敏感,别人说一句他也总会再怀疑你是不是话里有话,是不是针对我的那种人。这类人可并不罕见,纵然有心与他们好好相处,但是你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哪一句话、办的哪一件事就引起对方疑虑,甚至敌对的心思...这种经历,该懂的人都懂。
而换到乱世君臣关系相处的背景下,刘知俊再摊上些本来便最好猜忌的主子,便如惊弓之鸟一般时刻提防着猜疑自己是否被猜忌算计...到底哪个主公能降得住他一辈子不会有反心背叛,这事谁也说不准。
所以对于如何安置刘知俊,李天衢也着实为难了一阵,后来想到这厮就算屡屡背叛,也不可能前脚倒戈、后脚反水...对于旧主时溥,刘知俊翻脸动起手来也是毫不含糊,这么一员论行军打仗能力就算未达顶级,大概也可说是唐末五代时节一流水准的名将,就眼下的战事而言还是能大加利用的......
所以现在还须收录重用,让你安心才是。不过针对你刘知俊敏感易叛的特性,我当然也要计划着做另一手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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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衢遂传达军令,来往走报的轻骑快马得费县守军接引入城,下令由刘知俊与其投诚的部众编制成一支军旅,号为开道军。刘知俊便为开道军指挥使,与麾下部众立刻调转兵锋,与安仁义、王重师协同据守费县,抵御他前几日还曾效力的感化军时溥军旅攻势。
经刘知俊这么一闹,感化军三万兵马当中两千多人随着他杀出营盘,倒戈向李天衢一方,当夜哗变营盘中战死者也有两千余人,再加上因伤重而无力再战的兵卒...费县安仁义、王重师一方还没有承受死守力战的压力,感化军战力减员便已达到了两成上下。
而军中大将临阵反水,这也对感化军的士气造成极为严重的打击。纵然有统兵大将李师悦几日后率部前来,抵达费县城前亲自督战指挥,在军心沮丧的情况下强行攻城,也根本无法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李师悦虽有几分本事,但也受限于麾下将官水平有限,若论独当一面也根本没有人能与掉过头来已经成为对手的刘知俊相提并论。各部牙兵配合实在说不上如何默契。
几番勉强攻城徒增伤亡,又有城头上安仁义好整以暇的放箭射杀,王重师坐镇墙头清除侥幸攀上城墙的敌兵,还有对昔日同僚根本不留半点情面的刘知俊伺机迂回杀出收割一波人头...感化军又枉然折损了几员牙将,李师悦所率领的军旅久攻不下,如今沂州费县对于他们来说就好像是一块死活也啃不动的硬骨头,可含着泪也要硬啃......
然而由感化军藩镇北上侵攻的军队虽然牢牢的被牵制在沂州费县一隅,可泰宁军东面毕竟还要抵御来自于天平军朱瑄的军旅攻势。
泰宁军兖州北部,乾封县治下地界,天平军由万余兵马组成的军旅向东侵攻,而统领这一路兵马的,乃是郓州马步军都指挥使贺瑰,除了自家主公的堂弟朱瑾以外,他也可以说是天平军中第二能征善战,也倍受朱瑄重用的将领。
贺瑰也是朱瑄尚未接管节度使一职之前,便在濮州已打出名号的天平军军中嫡系。如今奉朱瑄钧旨统领一路兵马侵攻兖州北部,至少到目前而言还未曾遭遇什么抵抗。
然而兖州乾封地界,与前些时日李天衢与王师范会盟的莱芜相距不远。按照当时泰宁军与淄青军会盟所达成的共识,邻道与兖州北域接壤的淄、青二州所集结的牙兵部曲,于贺瑰继续往东面侵攻的同时,也已进入泰宁军地界......
乾封以西五十里的郊野间,岭道间泥泞不堪的道路两侧忽的“飕飕飕飕飕”箭啸声响,一泼拨箭雨呼啸而去,直袭向中间押运粮秣的天平军辎重部曲。两边箭雨交织,引得一众步卒惊呼乱叫起来,其中有员军校慌张的挥刃拨落袭至眼前的乱箭,已是好不狼狈,而当他的目光落到岭道上方忽然打出的旗号时,更是惊怒大叫道:
“是淄青军!竟然也敢来襄助那李天衢,袭扰我军辎重?”
202章 投降带路党,你们尽管去当
袭扰伏击战,在兖州乾封、莱芜之间的郊野间又上演了几遭。基本上小规模战事的流程,都是埋伏的淄青军牙兵忽然杀出,猝不及防的天平军辎重只能抛下无数尸体,四散奔逃。而伏击部众截获粮秣、衣甲、箭簇、军械...能带的带走,带不走一把火烧个精光,旋即拍拍屁股便飘然而去......
如此一来,有些溃逃的兵卒运气好,能够与同僚部曲会合急报示警,也有些人时乖命舛,又落入淄青军所设下的连环套中,也更轻易成为敌军猎杀的目标。
而淄青军方面驰援李天衢,出谋划策让贺瑰所统领的兵马行军举步维艰的主将,自然还是那一步百计的智将刘鄩。
陆续派遣出牙将发快马禀说军情战报,刘鄩则稳坐后方,悠声念道:“主公仁义守信,按着承诺当然要发兵前来协助李天衢抵御外敌...虽说我淄青军也要保存军力,但要牵制住贺瑰这一路兵马,按我部署也是足够了......”
与刘鄩的轻松淡定截然不同,贺瑰屡番遭受淄青军大为光火,而当即恚怒言道:“王师范小儿,竟也敢协助李天衢与主公作对!待杀退了淄青军,再攻取兖州治下县坊不迟!”
然而当贺瑰调转方向,要集中兵力先行打败淄青军支援李天衢的军旅时,刘鄩便率部从容后撤,又退返回淄青军所掌控的地盘之内。贺瑰到底不便两线作战,只得忿忿的再度调转方向,可刘鄩那边又引兵来打,专要切贺瑰统领的后路......
仍是采取不断袭扰的战术,刘鄩调兵遣将使阴招、下绊子、抄后路、打伏击、劫辎重...使得不亦乐乎,贺瑰却是不胜其烦。
就算贺瑰也绝非庸才,李天衢也晓得他按史载轨迹兵败投降于朱温之后,也正是因参赴讨伐淄青军王师范的战事立下大功,平定庆州叛乱,戎马生涯最高光的时刻是于胡柳陂一役,还曾立下斩杀晋军顶梁柱周德威这等大功...可他的生平战绩毕竟比当世出类拔萃的名将逊色不少,由于晋王李存勖一时刚愎不慎,战阵上机缘巧合,取周德威性命也未免有些抢人头捡漏的成分......
如今与淄青军这冤家对头提前交锋,贺瑰所要面对的,却是未曾因与葛从周两相对持而彼此不曾交锋的敌军首席名将刘鄩。他也曾试图诱使淄青军上套,可是论临阵指挥使思维活泛、反应机敏,贺瑰明显与刘鄩还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基本上,由刘鄩率领的淄青军,对贺瑰统率的天平军采取的战术也就秉承着一个原则:
我烦死你,然而就是不与你正面硬抗决战。
于是乎,天平军贺瑰这一路兵马被刘鄩牵制在兖州乾封、莱芜之间来回打转,进退维谷,也很难对泰宁军中枢构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然而除了贺瑰所统领的策应侵攻军旅,泰宁军藩镇治所所在兖州瑕丘,距离西面天平军治所郓州也只不过八十余里的距离。是以李天衢调兵遣将抵御天平军的攻势,战略部署上而言,还要属瑕丘方面所将承受的压力最大。
由于与郓州临近,而无法确定敌军主攻的方向,又要兼顾分兵抵御义成军那边的朱温、北面的天平军贺瑰、南面的李师悦几路侵攻军旅,李天衢战略部署上看似已显露出“顾此失彼”的颓势,除了派遣部众把守通往治所的道路要隘,而处于后世山东省济宁市兖州区的瑕丘治下有处唤作凤凰山的去处,也免不得要分拨部曲据守。
做为后世济宁地界最高的凤凰山山形险要,易守难攻,也可说是兵家必争之地。后来南宋抗金、清末起义...乃至抗日战争与解放战争时期都曾围绕着此处山地展开过许多战事。
而李天衢兼顾瑕丘城防与多处要隘,似乎是不得已的连麾下压箱底的部众也要动用,于凤凰山安营扎寨,抵御天平军侵攻之势的,却是由张虎、夏侯晏、杜标所统领的牙兵部众;至于主攻瑕丘的天平军主将,则正是藩镇中最为骁勇善战,而对李天衢也是恨之入骨的朱瑾......
凤凰山以西,毗邻的红山脚下营盘当中。帅帐内朱瑾大马金刀的端坐在正首,睥睨打量着由东面凤凰山隐秘前来的一个青壮,忽的开口说道:
“你主子夏侯晏虽然已遣人来表说愿倒戈归从,与张虎、杜标合议献关引路,助我军直取瑕丘...但你们也当听过俺的名头,如今我天平军与朱温、时溥三处藩镇联合讨伐,李天衢势如累卵,又如何能抵御住几路大军齐攻?
夏侯晏等三人若是诚心归顺,俺也自会厚待他们。可是你们就算使诈,无论早一时、晚一时,李天衢终究要死在俺的手上,届时也教你们统统死无葬身之处!”
那青壮闻言顿时做惶恐状伏在地上,立刻说道:“将军明察!上官与张虎、杜标非但早闻得将军大名,倾慕久矣。而李天衢寡恩薄幸,当初接管义成军时便打压上官与杜将军,而张兵马使虽最早投从李天衢鞍前马后,却不受重用,又因李天衢擅杀其心腹小校,也早已是满腹怨懑。
贵镇与义成、泰宁两处藩镇邻近,这些事只要稍作打探便知。小的又怎敢欺瞒将军?上官与张虎、杜标确实早已打算背反李天衢,而另投明主,只是以往于军中倍受打压,而无倒戈的机缘...恰逢将军兴兵前来攻取泰宁军,这等天赐良机,上官又起会错过?”
朱瑾脸上虽然仍是凶巴巴的做狰狞状,可结合先前探知的消息,又听面前那青壮一番言语,也不由的点了点头,继而他又听那人说道:
“的确正如将军所言,李天衢被贵镇与朱温、时溥几路大军联合讨伐,非但如芒在背,仓促调遣兵马更是捉襟见肘。上官与张虎、杜标议定率部归从于将军,过了凤凰山,后方守备空虚,将军便可挥军直捣瑕丘......
而且经上官暗中打探,也已知晓为李天衢所看押的原泰宁军节度使齐克让身居何处...毕竟当时李天衢趁迎亲之时强夺藩镇,泰宁军幕僚属臣、治下军民大多面服心不服。届时再由将军抢还齐克让,以奉迎泰宁旧主重掌藩镇的名义,兖、沂、密等诸处州府想必也将风从响应,泰宁军旧部牙兵倒戈归附,不会再为李天衢所用,他又如何能抵御贵镇雄军?”
话听到这,朱瑾却重重的冷哼了一声,暗付道:当初齐克让那厮不识抬举,不肯将他女儿嫁于俺,还以为我当真就比不上那李天衢了?也是可恨该杀!如今他既已被迫拱手让出节度使之位,如今我军公然兴兵来夺泰宁军,不必再使甚么伎俩,到底还是要看谁的拳头更硬!齐克让反倒十分碍眼,待俺除了李天衢那杀才之后,再杀了他全家才是免除后患!直接吞了泰宁军藩镇,也不必多此一举再扶持什么旧主上位!
不过李天衢怠慢夏侯晏、杜标、张虎几人,对俺看来也是天赐良机,他们肯献关引路,使得俺大军直取瑕丘,也正能将李天衢杀得个措手不及,如此看来也是可行啊......
203章 点火烧谷,围杀封堵
的确那凤凰山易守难攻,要强取也不知会打到什么时候,也要折耗些兵马。而由夏侯晏、杜标、张虎投降引路的话......
朱瑾想到趁着死对头麾下倒戈,不但能直取泰宁军中枢,也能立刻打乱李天衢的全盘部署。如今贺瑰与感化军李师悦那边都被牵制住,我这边却能一举杀入腹地,泰宁军到底还是要落入俺的手中,也更要让朱温、时溥敬惧我的名头!
想到这里,朱瑾心情大好,他乜眼瞧向那青壮,又道:“待俺夺下泰宁军,非但不会亏待夏侯晏、杜标、张虎几个,你又唤作什么?到时也重重有赏!”
那青壮闻言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即便向朱瑾叩首感激道:“小的乃是夏侯晏麾下小校,名为张骁,先拜谢将军大恩!”
............
两日后,朱瑾亲自统领着近两万兵马,浩浩荡荡的开拨至凤凰山麓,果然望见有一拨兵马下了山岭,只片刻的功夫,便尽皆伏拜在地上,来接受天平军的招募。
以夏侯晏、杜标、张虎为首,伏在地上报说了名头。朱瑾绰槊驾马,更是得意志满,忽的他抬起马槊,槊锋从夏侯晏、杜标与张虎的身上一一掠过:“你们的功劳,俺先记下,不要再磨蹭,还不快些带路?”
反叛投降,也只得如此做了,可是伏在地上的张虎微微抬头,余光乜向那张狂无礼的朱瑾,仍是不住狠狠咬了咬牙,额边亦有青筋凸起,可也只能强忍按捺住怒气。
本来是杀人放火惯了的绿林悍匪,追随着李天衢投到藩镇牙军中任职,反而感觉受到颇多约束,向来过的不够自在快活。加上投效归从的将才越多,张虎就越发感到自己的地位一步步的下滑,他对于李天衢心中的怨气,也不免与日俱增......
与夏侯晏、杜标这两个看来也不受李天衢待见的同僚凑在了一处,张虎从暗地里痛骂李天衢,再被撺掇着一拍即合,趁着天平军攻打泰宁军之际倒戈做带路党,背叛李天衢而与昔日所认下的大当家彻底决裂。
但张虎到底性情桀骜凶蛮,他在寻常百姓眼里固然是避如蛇蝎的江洋大盗,可是在秉性更为凶暴蛮横的朱瑾看来,却也不过只是个蟊贼出身的叛将,利用归利用,自然不会以礼贤下士的态度相待。以张虎的脾气难免动怒,这也意识到就算背叛了李天衢,自己却更要卑躬屈膝的讨好新主子,才能换来所谓更好的前程。
“张虎兄弟,树挪死、人挪活...咱们都已说好,为了荣华富贵,唯有反了李天衢,开弓已没了回头箭,你可切莫发作冲撞了朱将军......”
旁边夏侯晏斜眼乜见张虎狠狠咬着牙,腮帮子筋肉也是肉眼可见的一鼓一鼓的,他也连忙低声示意。张虎低垂着脑袋,仍板着张脸,却也只能随着朝朱瑾点头哈腰的夏侯晏、杜标两个传令麾下部众,纷纷掉头为朱瑾所统领的兵马引路。
泰宁军于凤凰山的守兵倒戈背叛,也使得据险扎下的营寨再无半点用处。朱瑾更是急不可待,要尽快统领兵马行出山谷,意图直捣李天衢掌控下的藩镇疆土软肋。而由于凤凰山地界跨越三镇,绵亘出二三十里,也因山巅两侧次峰呈双翼状,形若凤凰展翅故而得名,所以朱瑾所部兵马与倒戈归从的叛军尚需要在山岭下行进一段时候。
月色朦胧如纱,一众兵马又经过几片起伏的缓坡,由于两侧次峰的呈双翼状,前行的道路已变的愈发狭窄。两万多人的军队规模继续行进,渐渐的阵列蜿蜒如蛇,拉得越来越长,再往前行,队伍却要进入一片形如葫芦的山麓谷地。
朱瑾本来还在盘算着挥军直捣瑕丘,其他几拨军旅也正可从凤凰山为突破口,源源不断的杀入泰宁军腹地。而他虽然属于那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浑人,可是到底也是久经战阵,行军打仗惯了的悍将,所以当他照常考量周围的地形之时,已不免忽的心生警觉。
再驱马前行时四下张望,朱瑾眼见周围山势依然峻峭挺拔,而所过之处也是杂草丛生,而且沿着四周的缓坡向远处延伸过去,一时间也望不到边际。当轻风拂过,发出一片片沙沙的响动声,听动静这等时节周围茂密的草丛也相对有些干燥......
朱瑾神情本来张狂倨傲,可环视周围一圈之后,在这时他的面色却也有几分凝重起来......
夏侯晏、杜标、张虎三个干脆的弃寨归从,为我军引路,倒戈的兵马也在队列当中...这也不可能是使计诈降啊......
朱瑾心中虽如此念道,可考量过周围地势,仍隐隐的感到有几分不对...他随即转头瞪目望向夏侯晏,又厉声问道:“你们说的当真属实?凤凰山就只你们这拨兵马驻守?还要多久才能出山谷?过了此处,李天衢当真是后防空虚?”
骤然被劈头盖脸一连串的喝问,夏侯晏先是一怔,随即立刻陪笑道:“我等诚心降从于将军,又哪敢有半分欺瞒?未免打草惊蛇,与将军遣人来往合计之时,在下也遣心腹四下探视过了,凤凰山确实只有我等这一拨守军呐...只也不过两刻的功夫,便能行出此间山谷......”
朱瑾沉着脸,先是点了点头,可仍感到有几分不对劲,他又连忙问道:“你说的那心腹,可是那唤作张骁的小校?他现在人在何处?”
“这...那张骁仍在最前面为将军引路啊......”
夏侯晏愕然说罢,旋即他也忽的感觉到有些蹊跷。张骁本来便是他麾下小校,为人又机警干练,而李天衢既然节制义成军他这支旧部兵马,按说休戚与共,他自然也是来往跑腿走动的得力助手,如今终于接应到朱瑾所统领的大军,张骁也是一如既往的示好巴结,主动到行军阵列最前面带路,夏侯晏也是照常应允了......
可朱瑾忽然警惕的逼问,不但是夏侯晏,就连在旁的杜标、张虎隐约得也感到似乎有些不妥。而朱瑾瞧他们几人的面色,便重重的哼了一声,旋即喝令麾下兵马立刻加快行军速度,想要立刻通过这一片极适宜敌军设伏的地带。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朱瑾瞪目环视,忽然间乜到一侧山岭上亮起一片的红光。他面色立变,立刻大声呵斥示警之际,无数点火光便已经从环绕中间谷地的山岭上直窜向夜空,旋即铺天盖地的如雨下坠!
箭头处绑附着浸满油脂的麻布等易燃物,密密麻麻的连成一片,在疾窜向苍穹之时,昏暗的夜空便如凭空又点缀上无数繁星,而骤然坠下,也犹如天际下忽然下起了一场火雨。燃烧的箭头连成一片,疾速下落,当即也映亮了下方一张张惊愕震恐的面庞!
密匝匝的火箭终于落到谷地间那一片片草丛,隐约竟然发出“轰”的声响,干燥的草丛遇火便燃,烈焰的规模逐渐扩大,眼见要腾空而起,而周围环绕谷地的高岭上顿时又跃起无数道人影,随着被点燃的箭头又搭在弓弦上被缓缓拉开,又映亮一片泰宁军将士的面庞!
204章 迄今为止,最酣畅淋漓的一场大胜
又是无数点火光骤然急坠,映得山岭谷地一片亮堂,众多天平军将士惹火烧身,都不由疯狂摆动着身躯哇哇乱叫起来。毕毕剥剥由草丛燃烧所引起的响动声此起彼伏,置身于火海当中,也更是让人听得亡魂丧胆!
火起烟浓,四处燃起的火势无比猛烈,就算那些尚未受到波及的兵卒都能感觉到扑面炽烈的热浪,当即也骇得惊慌失措、大声喊叫,在这等形势之下,哪个又能保持冷静!?
更要命的是,呈翅膀状张开的山岭谷道愈发的狭窄,困在岭道间的队列拉成一条长蛇,遭逢异变顿时陷入混乱当中。大批兵卒推搡挤压,往前疾奔不得,向后速退不成...这却还是要遭受烟熏火燎一段时日,也不知还要有多少士兵难免要葬身于地形狭长的谷地间火海当中!
强烈的火光刺眼,朱瑾慌张的挥动马槊格荡疾落的箭雨,听得麾下兵卒撕心裂肺的惨嚎声在山岭间回荡着,直震得脑袋瓜子嗡嗡作响。
朱瑾嗔目切齿,暴怒狰狞的目光,很快的也落在不远处的杜标身上,立刻拍马便要疾冲上去,只恨眼下形势险急,只得一槊攮死那厮泄愤,也没功夫一刀刀将其零碎割了,以出被这几个驴鸟算计的心中恶气!
然而杜标看似也因遭逢突变,而骇得呆立在当场。朱瑾又哪里管他是诚心归降当真不知情,正要催马上去一槊捅死那厮,却又见几支顶头包裹着油脂麻布熊熊燃烧的箭簇袭来,“噗!”、“噗!”、“噗!”...直贯入杜标的身躯当中,他从惊嘶狂奔的战马上跌将下去,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也任由着贯穿身躯的火箭不断的吞噬血肉,而再没半点动静。
随着火势渐长,朱瑾所统领的大军队列也如被烧开了一般,早已乱成一锅粥。周围溃乱的人影涌动,朱瑾也无暇再于乱军当中寻觅张虎、夏侯晏二人的踪迹,更没功夫考虑他们两个,还真就是连同着自己麾下兵马一起落入李天衢早已设下的圈套当中......
又是一蓬箭簇兜头落下,朱瑾哇呀呀的嘶声狂吼,抡起马槊朝着半空抡出道圆弧。长槊砸击扫落锋头燃烧的利箭,漫天洒落下去,倒也煞是好看...而朱瑾焦急的来回张望,忽的瞧见一侧山岭上一排火光亮起,映射出上方一人的相貌似乎也有些熟悉......
依稀瞧见居高临下的李天衢背负着双手朝下张望,火光映着他的面庞也显得格外的狰狞可怖。隐约见自己的死对头看戏一般观望着谷地间犹如炼狱的惨状,虽然彼此距离尚远,可是朱瑾都能脑补的想到李天衢望向自己时轻蔑得意的模样,也让他直似要气炸了胸膛!
背上终究没有生出双翅,飞上去与李天衢决一死战,朱瑾也很清楚再逗留下去,自己的处境只会愈发凶险。唯今之际,也只有继续往前不断的冲锋,尽快从凤凰山麓岭地间逃脱出去,才有活路!
然而埋伏于周围高岭之上的泰宁军将士突然发动火箭齐射的同时,朱瑾所统领的军旅前排将兵一时错愕。已经可以拉开一定距离的张骁与其麾下亲信趁机好像隐没在夜幕间岭道的杂草从中,过了片刻的功夫,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唿哨声起,迤逦前行、阵如长蛇的队列前端,两旁山岭上也都有一众伏兵骤然杀出!
不止有一片片火光嗖嗖的朝着下方激射,高岭上又有符存审一声厉喝,两边军士或是用棍猛撬、或是发力猛推。碎石筛落发出哗啦啦密集的响声,紧接着便是偌大的石块从山岭上滑落下去,又发出一片轰隆隆的巨响,也朝着下方同样乱成一团的天平军士卒恶狠狠的砸将过去!
沉重的大石滚落碾压过来,上方又有石块如雨坠落,突然遭受打击的兵卒就算没有被碾成齑粉,可也不免被砸得身折骨碎、血肉模糊...前方愈显狭窄的岭道大半空间被岩石与尸体给封堵住,那些骇得魂不守舍的军卒还要承受集密集的箭雨打击,也蔓延起了一片火势,熊熊烈焰当中,又有无数黑影在疯狂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做着徒劳无用的挣扎!
所以朱瑾好不容易撞杀到军阵前列,却不由愣在当场片刻。眼下焦头烂额这个词汇,对于他而言已不仅仅只是对于心理情绪的描写......
前方的道路大概已被封堵住,周围熊熊火势仍如无数条金蛇火龙肆虐...朱瑾也只得狼狈的再拨马转身,试图从另一个方向疾奔出岭地。然而愈发狭窄的山岭内,完全混乱的长蛇阵,也当真便如同一条在逼仄的空间来回挣扎扭动的蟒蛇......
天平军部众头撞头、人挤人,所有人摩肩擦踵的都想要甩开步子立刻转头飞快逃出这片火海,拥挤不堪的却被涌动的人潮包裹着,只能随大流左摇右晃,又哪里能迅速转向逃出此处绝境?
“滚开!滚开!还不给俺滚开!?”
一刻也再停留不得,朱瑾脸上也终于流露出恐惧之色,他声嘶力竭的高声怒吼,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他竟然立刻催马疾驰,朝着堵在自己面前的那些麾下军卒人群狠狠撞去!
好个朱瑾,催马舞槊,如一座绞肉机在溃动的人群中直趟杀了过去,身手当真了得!但见他手舞马槊恶狠狠轮扫过去,迅速的清开了一片空间,非但一具具尸体身上飙血,或是仆倒在狭窄的山麓地上,或是瘫在旁边惊呼的同僚身上...被粗长的槊杆扫中的一众兵卒惨嚎着飞起,身躯旋即重重跌入周围燃起的烈焰当中!
只不过...被马槊扫翻荡飞而毙命,以及被生生撞翻又要承受马蹄从自己身上践踏而过那等凄惨痛楚的,都是他朱瑾麾下的兵。
而李天衢居高临下,把眼仍扫视向下方熊熊火光,映入眼帘的草丛燃烧的灰烬飘散,随着蒸腾的热浪飘荡起来。连成一片的烈焰当中那些挣扎的人影先后扑倒...李天衢被火光映射得亮堂的面庞,也流露出一抹森然笑意...他笑得,便如十八层地狱当中,执掌施酷刑焚烧戴罪亡魂之火山地狱的阴司阎王......
这场伏击战打到了现在,除了追随着张虎、夏侯晏、杜标倒戈背叛的兵马,李天衢麾下还未折损一兵一卒。
山麓岭道间,朱瑾的身形在周围火光的映射下也是无法遁形,李天衢俯视过去,随即也瞧见他极度狼狈奔逃的模样,便如同一只拼命要逃出火山地狱的恶鬼,身后倒也零散的兵马仓惶追随。李天衢缓缓又举起手来,示意只管在高处齐发利箭,按部就班收割敌军性命的诸队军士再度拈弓搭箭,而朝着朱瑾与其残存溃兵那边的方向瞄准过去......
既然早就已结成死仇,你这厮又是天平军中的首席猛将,连带着张虎、夏侯晏、杜标这些叛徒终究还是中了我的计...趁你病、要你命,我当然要赶尽杀绝......
李天衢心中寻思,又念道:就算你的确骁勇不凡,侥幸能冲出这片火海...可是按我先前部署,也绝对不能让你朱瑾活着从凤凰山中逃脱出去!
205章 命数的变化,合当早亡?
践踏着无数由自己统领的兵卒尸身趟出一条血路,凭着胯下骑乘得那匹千里挑一的好马,以及战阵磨砺出的冲杀手段,朱瑾又策马狂奔出好远的距离,然而他挂着数处箭伤,浑身甚至还嗤嗤冒着烟...那般模样已是狼狈到了极处。
使得一杆马槊上护人、下护马,在密集的箭雨攻势下,却也仍旧不免被三支箭簇刺穿了身体。油脂麻布上的火焰高温透过衣甲缝隙间传到体内,朱瑾强烈感受到被灼烧的痛楚,虽然他尽快咬着牙拔出箭簇,又撕裂开一片血肉,身上那三处箭伤炙烤的筋肉,大概已有两三分熟了......
然而终于从火势蔓延的岭道间疾冲出去,大半兵马被远远甩在了身后,后面麾下将士惨嚎哀叫声也变得愈发模糊...呈翅膀状张开的侧峰山岭虽然开阔了不少,但前方也有一队骑众拦截住逃出凤凰山的去路。
呼啸的山风刮过,呜咽声中透着股萧杀之气。那些迂回绕至凤凰山谷口,拦截住朱瑾逃生去路的甲骑都是虎狼之辈,已经排开了阵型,各个杀气凛然。眼见敌军余孽已经出现在自己的视野范围之内,他们在一员骑将的率领下,也立刻催马朝着惊魂未定的朱瑾疾冲了过去。
而统领这些甲骑的那员大将冲驰之势犹如龙腾虎啸,极是威武不凡,他一身重甲披挂,急催着胯下油光锃亮的战马,也犹如席卷吞噬天平军士卒的那股翻腾燃烧的火焰,灼热的杀意,已是扑面而去:
“朱瑾!当日便瞧你这厮太过狂妄,且让来俺会会你。你中了我家主公的计,非但要除去我军当中的叛徒,更要教你葬身于此,还想往哪里逃!?”
洪亮的厉喝声再山岭间激烈震荡,那员骑将瞪目大喝。本来朱瑾虽然也是摧锋破阵的一流猛将,可是从火海中仓惶撞出条道路,本来便已是心慌意乱。眼下更是被对方那股凛然霸道的气概震慑得心惊胆战。
因为朱瑾识得那人,似乎在义成军、泰宁两处藩镇当中,论个人武勇本事,也正是李天衢麾下最能打的猛将王彦章!
当初于汴州共商讨伐秦宗权时,王彦章便曾与朱瑾大眼瞪小眼的相互对视僵持过,彼此也打算与对方玩命相博,且看看到底是谁的本事更胜一筹。可是朱瑾却万万没有料到自己麾下如此伤重力乏,而且早已溃败的颓势下再度撞见这个早就想会一会的对头!
歇斯底里的咆哮声,也从朱瑾的口中骤然发出,他也只得催马疾冲上去,做困兽之斗与王彦章厮杀拼命。同样份量沉重,战阵上搏杀时一扫一大片的铁枪与马槊这等两般兵器,也恶狠狠的撞击在了一处!
王彦章与朱瑾这两员最擅马上厮杀的虎将,这一相遇硬碰硬之势便如铜缸撞上铁瓮,激烈的撞击声顿时响彻长空,他们二人那等凶猛厮拼的架势,就算久经战阵的军卒见了,也不由顿感惊心动魄!
本来,这将会是一场龙争虎斗。但可是,朱瑾已经处于残血状态,而且已是相当的虚弱,方才急于逃出火海,还是对着自己麾下的兵卒开刀,便已消耗了大半的力气。
倏忽间,王彦章手中大枪挟裹着浑重的破风声恶狠狠扫落过去,枪锋在空中划出半圆弧线,朝着朱瑾的胸膛横扫而至。仓促的架起马槊格挡,又是“铛!!!”的声巨响,马槊与铁枪及激烈撞在一起,一股浑厚的力道倒卷而来,朱瑾如遭锤击,不但顿时感到胸口一阵窒息,他身上发出烤糊焦味的箭疮也已激溅出殷红的血液。
二三十合的功夫,朱瑾完全是仗着以往容不得他人小看的桀骜凶悍之气,才咬牙力撑到了现在,然而他不免感到绝望,也已察觉道:虽说我是中了李天衢那猪狗辈的奸计,体虚力乏,实在难以胜过这王彦章...但我若是体力充沛,不必为眼下形势所扰的情况下,而要与这王彦章决出胜负生死,要拼到最后,似乎会赢的也依然会是他......
而且在王彦章与朱瑾交锋对决期间,侥幸从火海中逃脱的那一小撮天平军溃兵,绝大多数也已被好整以暇的甲骑屠戮殆尽。其余眼下尚且还留得条命在的,也是因为抛掉了手中兵刃,伏在地上,高呼乞降饶命......
无论如何,也根本无法再突围杀出去了。朱瑾情知自己今日必死,然而是否该高呼投降,而甘愿向李天衢服软的想法刚浮现在脑海当中...这反而激得朱瑾狂性大发,他嘴脸狰狞到扭曲的那般表情就连王彦章看了也不由的一怔,眼见朱瑾又不管不顾的抡槊硬攻了上来!
朱瑾的凶蛮与霸道,这却也正是他的骄傲。我横行狂妄是凭自己的本事,也绝对容不得向别人低头!
其实李天衢也很清楚,朱瑾本来会被朱温逼到了份上,甚至杀兄拒降,从一众降从前来游说的降将当中,点名要他另一个堂兄朱琼前来砍了他脑袋,再抛给朱温去看,表明自己的心意,仍要死撑到最后一刻...再到按史载轨迹,他也会因一时激愤,而斩了掌控自己身家性命被那南吴徐温之子的人头,这么一号人,骨子里面就因为自己的骄傲...乃至桀骜,所以绝对不会像他所认为的死敌屈从。
是以说对于李天衢而言,这朱瑾不但该杀,而且也只能杀了。
然而朱瑾发了狂性,攻多守少,这对于王彦章而言完全就是露出了破绽让他去攻。沉重的铁枪搠、挑、扫三招下来,气力上已根本不能抵敌的朱瑾再是狂躁,也终究无法力抗住这等气力霸道、招式精妙的攻势。是以电光火石间的功夫,王彦章已经捕捉到了对朱瑾施以致命一击的机会......
可惜了,虽能杀了这厮,但不得不说这朱瑾本事了得,是个好对手,似乎武艺也要比主公更为了得...咳咳,如此除了他,到底有些胜之不武......
然而这般念头,在王彦章脑中只是一掠而过。两军交锋,这是真刀真枪的战场搏杀,又不是江湖决斗,当然要在己方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尽快诛杀敌军大将。
王彦章也还没矫情到按一些演义评书的套路中击败对方,却放话说你不是最佳状态...亦或者念在你抗我几招也是条好汉,便放你一马,来日再战那种程度...所以王彦章双臂攥紧了枪杆,发力便往前面狠狠一搠!
“噗!!!”
朱瑾浑身一震,随即怔怔的低头望向捅进自己胸腔的枪杆。颤巍巍的抬头,还没等他再放出来什么怨毒的狠话时。王彦章发力一抡,朱瑾的身躯,也顿时从马背上硬生生被挑起飞出!
眼界内缭乱的景象,便如行将就木前思绪走马观花一般。朱瑾重重的摔落在地,大口大口的呕出鲜血,随即他仍要尽最后一丝气力,转过投去瞪视向王彦章。
然而在朱瑾生命当中的最后一刻,则是看着王彦章麾下的甲骑滚鞍下马,绰着钢刀,看来要割下自己的首级...朱瑾满心不甘,仍要再放出几句狠话来,结果喉头嗬嗬呜咽着,已说不出什么能让人听清又理解的言语......
本来于自家兄长朱瑄被朱温所杀之后,又颠沛流离投从杨行密延续过自己一段事迹,后来而是因为自己作死而毙命的人物。可眼下就这样,朱瑾瘫到在地上一抽一搐着,瞪目眼睁睁的,等候着命数已尽的那一刻......
206章 不以儆效尤,何以服众?
朱瑾,难逃一死。他麾下的兵马,也仍是难免溃败。直到在高岭上观望战局的李天衢确定下方天平军士卒军心完全崩溃,也根本不会再有任何抗争厮杀的心思,才嘱咐传达下一条军令......
凤凰山周围山岭高低,此起彼伏的响起泰宁军将士传递的高声喝令。还留得条命在的山谷间天平军部众,须当即弃械西奔,自行排列成队列,哪怕期间仍旧不免有人葬身于火海当中...也须并排成列的向西面行进,陆续接受封堵在凤凰山口另一侧的兵马盘查。
而期间倘若队列中有任何异动,火箭、落石也仍旧会招呼下去。
数万兵马、毁于一旦,仗打到了这个份上,天平军余众也只能按照处于高处传来的号令声,尽可能维持秩序退出那一片火势渐盛的区域。
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李天衢不但很清楚这个道理,而且心理另外的那一层人格对此也没有任何恻隐慈悲可讲。但就李天衢本来的意识而言...哪怕屠杀敌人,但也切记不能滥杀这份念头,自己也尚还铭记着。
然而对于那种背信弃义的叛徒,无论是哪一种的人格,李天衢也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心慈手软。
王彦章兴匆匆的前来复命,李天衢凝视朱瑾那颗仍然双目圆睁的首级片刻,随即转过头来,又听麾下军校报说逮到了夏侯晏、张虎二人,押解过来,待主公如何发落......
必剥剥的火势未散,空气中仍弥漫着一股格外刺鼻的味道,觉察到是哪一种肉被烤焦烤糊才会发散出这种气味,不由得更让人感到作呕。而方才置身于火场当中,心中极度害怕恐惧,也唯有放下兵器等候李天衢所部兵马处置的不止是朱瑾麾下残余部众。
杜标方才被几支火箭射中登时毙命,此刻也早已化作一团焦炭,真要化成了灰还真辨识不得。但是基本上也能断定,他绝不可能留着条命逃出凤凰山去。
然而夏侯晏与张虎遭逢突变,却侥幸未死,然而拥挤在溃乱奔逃的人群当中,很快便被李天衢麾下牙校发现他们的行迹,一众军士一齐涌上去捉拿,也就不免被拽扯着押解上前,听候李天衢又将如何定夺。
陡然遭逢那一场山麓谷地的大火,也早已吓破了胆,张虎、夏侯晏眼见一众军士前来捉拿,知道纵然防抗也无用处。他们被擒拿住反剪住了双臂,押解至李天衢面前时,又连挨了几脚,当即跪倒在地。夏侯晏直摔了个狗啃屎,当他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眼见满面杀气的李天衢迈步向这边踱将过来,也立刻嘶嚎着大声哀嚎讨饶。
然而李天衢却目不转睛的望向他的身旁,只打了个手势,聚集在夏侯晏周围的军士立刻涌将上去,反握刀柄、抡起枪杆,直朝着他脸上狠狠招呼过去!
一通令人心悸的闷响声频起,面庞频频遭受重击,夏侯晏额角骨裂、乌珠迸出,不但鼻梁子当即塌陷了下去,顿时碎齿断牙也从口中飚射出来...只片刻的功夫夏侯晏便已面目全非,直接扑到在地,再也无法吐露出半句废话。
而李天衢的目光,一直阴测测凝视着夏侯晏身边的张虎。
此刻的张虎颌下须髯,半边头发都被烘烤得卷起,仍散发着一股焦味,脸上神情惊惧、惶恐...倒也夹杂着几分羞愧,而当李天衢走到他的面前,在彼此近距离对视的那一刻,张虎心底那份所谓倔强不服软的意识,便已经轰然崩塌:
“大哥,大哥!是小弟错了!我被夏侯晏、杜标那两个小人愚弄,猪油蒙了心窍,千不该、万不该背叛您!看来还是大哥英明,杀败了朱瑾那竖汉...若能肯饶过我这一次,只此过后,小弟对大哥也必然不敢再有什么歹心!”
“...知道么?兄弟结交、意兴相投,一并出生入死,彼此以性命相托...我对你的确打算如此相待,可是这个时代,注定不会是我所想象的那个时节......”
李天衢俯视着磕头如同捣蒜,额头触及在地表上接连发出嗵嗵响声的张虎,先叹声说着,随即又冷冷的凝视向他:
“能者多劳,才能多得,这话我也曾三番五次的拿言语提示你,如今不是仅守住一处山寨过活,要图谋霸业、守住基业,比起所谓的绿林义气,断然不可任人唯亲。你觉得按绿林规矩,拜我做了结义大哥,我便只得容让着你坐享荣华。可是你扪心自问,除了与三五十人厮杀时你搏命悍不畏死,论统兵治军、戎卫一方、督管操习、军机决议...你哪方面比得过其他牙将?
我委你兵马使这等职事,也由得你能牟些利头,这已经是看在你追随时日最久的份上格外厚待了...可是你仍是不知足,甚至怀恨在心意图背叛我。这,也就不是我不念兄弟情分,而是你太过贪婪,而终究走错了这一步。”
张虎偌大的汉子竟哭出声来,他鼻涕一把泪一把,迫切的向李天衢表现出自己确实是追悔莫及的模样。然而听李天衢对自己说了这许多,听起来倒仍像是谆谆教诲,这也让张虎以为自己仍有被宽恕的希望,他便又急切的说道:
“是!是!大哥教训的对,小弟悔不当初,也必当痛改前非,还像以往那般为大哥...主公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呃...!”
然而李天衢踱步到了被反剪住双臂的张虎背后,探手一把薅住了他的发髻用力往后一扯,随即悠声说道:
“看在过去的情分上,话,我终究要与你说个明白。如今既然该说的都说了,你也该安心上路了...起码下辈子,须知道就算兄弟朋友,交情有远近亲疏,但也不该嘴上一口一个兄弟,为的只是一味的索取,其实你也根本没有考虑过你所谓的兄弟,给不了你的,你反而要记恨大骂兄弟不讲义气...你可不要再像这辈子如此为人处事了......”
李天衢长声说罢,腰挎着的唐刀已然出鞘。一只手发力薅住了张虎的发髻,让他的脖颈完全呈现在刀口之下。森寒的刀锋落在了张虎脖颈肌肉上,随即便开始慢慢划动了起来!
张虎瞪大了双眼,却也只能生受着剧烈的痛楚,任由着唐刀刀锋撕裂开他脖颈血肉,被刀刃轻易豁开的伤口呲呲的喷射鲜血,气管也被割断的张虎再也无法哀呼求饶,很快他眼前便已是一片的血红!
随着李天衢薅住发髻的手一松,张虎的身子直挺挺的扑倒在地上,他双目兀自圆睁,瞧着从脖颈上泊泊流淌出的血液不断的向周围蔓延。虚弱的扑腾了片刻过后,张虎便慢慢的停下了动作,已成了倒在血泊中的一具尸首。
“这张虎前些时日不是娶了正妻,还纳了两个妾室么?传令下去,他家眷暂且安顿,若有军中将官若有中意的,她们也肯改嫁正好。如若不肯,便发付些钱粮任由她们另谋生路便是......”
李天衢正说着,目光又落在一旁饱受了一顿殴击,而昏死过去的夏侯晏,言语倒又森寒了几分:“至于这个驴鸟,抄尽家财,除仆役丫鬟之外,家眷打入贱籍。先留着他这条命拖回去,于三军面前,剐了示众。”
207章 形势陡转,这是要抢地盘了
两万天平军,于凤凰山一役弹指间灰飞烟灭。不但藩镇中首席大将朱瑾战死,遭遇伏击火攻死者六千余人,再加上重伤而无力再战的伤患数千,余者俘虏大概七千人上下,也早已被杀得亡魂丧胆,所幸经过泰宁军伏兵喝令退出火势肆虐的地带,还留得条命在,尽数也只得降服于李天衢,而接受收编。
顺手也一举肃清了麾下意图背反的张虎、夏侯晏、杜标三人。直到张骁兴匆匆的前来交令时,李天衢经过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如今你擢升至兵马使,也自会分拨兵马由你统领,之后凭战功还能得提拔到何等职位,我会好好瞧着,也要看你的本事了......”
沂州费县那边,感化军大将李师悦被死死牵制住,始终无法攻克城郭趁势北上;至于天平军贺瑰,也被李天衢的盟友王师范麾下大将刘鄩限制在兖州乾封一隅;如今就连天平军藩镇最为骁勇的大将朱瑾也已身亡,两万有生力量一朝荡然无存,朱瑄悲恸深恨的同时,也知道与时溥所组成的联军根本无法吞并李天衢的领土,眼下顾不上为自己的堂弟朱瑾报仇,也只得转为战略防御。
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朱瑄的另外一个盟友,本来屯兵于宣武、义成军边界的朱温麾下几路牙将则调转兵锋,突然向友军藩镇发动猛攻。
朱温给出与朱瑄决裂的借口,是斥责他天平军以厚利诱使麾下牙兵倒戈,分毫不讲邻道友军相处的规矩。只不过与史载轨迹有所不同的是,朱温也并没有等到朱瑄进行措辞严厉的回复,而有了出兵的借口才选择攻打天平军,几乎也就相当于不宣而战,朝着两处邻道突然发动突袭,也分毫不顾什么先断交,再递战书的规矩......
如此一来,本来信誓旦旦要瓜分李天衢掌控下领地的朱瑄、时溥双方,随着朱温的突然翻脸,接下来的战事,却已是关于己方势力的生死存亡。
而朱温突然杀入时溥领地,于天平军治下宿州临涣地界。由牙将郭言所统领的兵马率先发难,围点打援,截杀住了感化军牙将陈景瑜所统领的部众。
几彪骑军部队呼啸途径,又有数目更为众多的步兵趁势碾压。己方合围,齐攻反应不及已被彻底打懵的驰援州府治所兵马,宣武军方面的牙兵迅速开始进行肉搏白刃战,刀枪相交,激荡连连,以有备攻无备的牙兵部众下手也是格外的狠辣!
刀光一闪,一个错身而过的感化军牙将头颅顿时飞起,鲜血喷溅的无头尸首又朝前冲出了好远的距离,这才轰然坠下了马去;又是一声激烈至极的巨响,当面又是一名骑将慌忙甲骑的盾牌劈得迸裂开来,刀锋甚至直接剖开了他的手臂,那骑将瞪大了双眼望向小臂截断的残肢,惨嚎着折身也从坐骑上摔倒了下去......
催马使刀的那一员宣武军骑将颌下蓄着的络腮虬须也沾满了鲜血,他神情冷漠,双目中却迸射出凛然杀机。最先率领骑军撞杀入感化军阵中,势如风雷,勇不可当,手中使得那一柄大砍刀盘旋疾落,所过之处是感化军无论骑将、兵卒也是挨着便死、碰着便亡!
而这员骑将,也正是当初与李天衢初会时年纪老大不小,还尚只是一介骑兵伍长,然而凭着讨伐黄巢、秦宗权功绩转战各处,作战勇猛已为朱温所注意,随即器重提拔,如今官居宣武军后院马军都将的氏叔琮。
氏叔琮统领的骑众势如破竹,率领着所部牙军铁蹄践踏过去,鲜血残肢涂满了一地,而宣武军骑兵呼啸而去、呼啸又来。迂回袭扰策应着同僚步军,碾压向其余感化军愈发动荡的部众。
宿州临涣郊野,早已变成了一片血腥的战场,听得远进处号角声此起彼伏,又有无数的敌军将兵犹如放闸倾斜出洪水,从几个方向朝着自己这边掩杀过来...感化军牙将陈景瑜咬牙切齿,惊慌四顾,待望见对面敌军部众当中打出宣武军郭言的旗号,隐约又望见旌旗下方由一众军士拥簇的那员将官之时,便当即厉声喝骂道:
“朱全忠不讲信义!明明已与我家主公还有天平军朱瑄联手,共同讨伐李天衢,却悍然对友军出手,如此当真不怕遭天下非议!?”
“友军?什么友军?”
郭言那边隐约听见陈景瑜的叫骂声,他不屑的冷笑一声,随即沉声说道:“时溥那厮,早就明里暗里的与我家主公作对,已是自寻死路,早晚都要对他动手...要铲除敌手,当然要把握良机,各道藩镇向来尔虞我诈,现在你说什么联合的友军,又有何用?”
先前抵抗秦宗权的诸般战事当中,郭言每每也能以少击众,出必胜归,而让朱温当中一众幕僚宾佐的面,大加赞赏郭言曰“言乃吾之虎侯也”...如今官居步军都将的郭言,按史载轨迹,也正如做为朱温东伐徐、郓时候的偏师主将,略地千里,每逢敌军,常出奇交锋,所向皆捷,大挫时溥感化军牙兵的锐气.....
如今撞见了命里合当交锋的敌手,郭言部署截杀陈景瑜的策略又见了奇效,随着他大手一挥,诸部牙兵也顿时齐声响应,旋即便拔足向陈景瑜乃至他身边的一众感化军士卒冲杀了过去!
做为宣武军效忠于朱温的牙将,郭言不但勤于戎事,也不敛财,常或以家财分给将士之贫者,如此颇得军心。所以随着郭言一声令下,他麾下军士裹挟着舍我其谁、凌厉强悍的杀气,犹如狂飙的旋风一般,血脉贲张亢奋的拔足狂奔...这也与陈景瑜麾下那些被杀得措手不及,各个惶恐惊惧的感化军残存士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双方甫一冲杀到了一处,当即犬牙交错、金铁相击,鲜血迸溅、残尸抛飞,郭言一方的宣武军牙兵列成紧密的队形,直直凿入敌军溃乱的阵势中持续着高昂的战意。迅速推进剿杀,按伍、什成组着相互配合呼应,劈刺砍杀间,也撕裂出一道道豁口勇猛的向前疾冲。
而仓惶应战的感化军部众强撑得一时片刻,也终究不能一直维持住密集的阵势。阵列间被敌军冲开几道豁口,阵型也不禁立刻崩散,任由着郭言所部兵马将他们的军阵生犁硬趟过去,切割成零零散散,三五成群的兵卒惊呼乱叫,与同僚之间难以相互配合,再用不了多久,恐怕便只能生受一边倒的屠杀!
陈景瑜眼见面前的兵卒部众便如被镰刀收割的杂草一般,顷刻间的功夫,又被宣武军敌兵放倒一片,他脸上筋肉不住的抽搐了几下,再是不甘,也很清楚眼下己方军旅的阵型已是七零八落。又是在郭言所统领的敌军咄咄逼人的险情之下,也根本没有时间再集结部曲,重整队形,当然也就无法挽回败局了......
朱全忠那奸诈的贼汉不讲信义,而终究着了那郭言的道...我感化军兵马在此遭受重挫,眼下也只有强忍下这口气,统领参与部众立刻逃去...也就只有退守、且死守城郭,方才还有抵御不宣而战的敌军攻势的机会!
208章 闪电战,葛从周,你开挂的时候到了
“撤!快撤!”
陈景瑜大声喝令,趁着郭言麾下不断压迫逼近的敌军距离自己这边尚有一定的距离,他立刻命令周围牙校统领其余兵马且战且退,尽可能甩脱开敌军的进逼抢攻。
然而主将这一退,也势必会引起本来便溃散不定的阵型更为混乱。就在这个当口,从斜侧迂回杀至的那一拨宣武军骑众,也轻易的直抄到感化军主将所处的位置......
陡然间又听见侧面一阵激烈的人仰马翻声起,陈景瑜惊慌望去,就见协同郭言所部步军的宣武军骑众如风驰电掣一般,再度骤然杀至。
诸般马战兵刃,直从那些猝不及防的感化军士兵身边疾速掠过。不少军卒僵硬在当场,还没有反应过来,由氏叔琮的马上骑士顺手就是一刀过去,寒芒滚动、斜肩劈胯,又激溅起一层层的血浪!
陈景瑜瞠目结舌,眼见着从斜侧撞杀过来的敌军骑兵抛下手上砍搠卷刃的军械,迅速的抽出马战副兵器继续斩杀。铁骑纵横、一鼓作气,已经快要杀到自己的面前,他惊慌失措,下意识的擎起长枪之时,滚滚洪流眼见便要将他的身形彻底淹没......
伴随着一阵激烈的碰撞声,陈景瑜身上数处飙血,重重的从惊嘶蹿开的战马上跌落坠地。勉强抵挡一番,他到底无法承受住敌军骑众的冲势,身上披覆的铠甲迸裂出鲜血不断涌出,当陈景瑜仓惶的再站起身来时,便见到氏叔琮俯视过来,双眼中满是蔑视与冷漠,他手中马刀顺势也直劈斩了下来......
首级与鲜血冲天而起,无头尸首又重重的摔落到地上。感化军中另一员大将难免战死沙场。由郭言、氏叔琮统领的马步军众趁势绞杀,战死也已进入了收尾阶段。
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后,旷野上除了遍地的死尸,以及若干匹来回打转、苍凉悲嘶的马儿,还有大批被俘的感化军败卒神情或是麻木、或是惊惧,已被宣武军牙兵尽数控制住。虽然斩获一场大胜,可郭言传令各部兵马只草草打扫战场,立刻整顿部曲,还要往宿州治下县坊城郭的方向攻去,他还高声喝令道:
“奉主公钧旨,击溃这拨感化军部众之后,便速取宿州治所,兵发神速,进而尽快感化军治下一应州府...务必要抢在李天衢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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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温突然发兵偷袭朱瑄、时溥的同时,由他派出的使者,也已抵达泰宁军治下兖州李天衢所处的营盘中,表说来意。由李天衢接见时,那使者禀道:
“主公素来赏识李节帅,以往戮力同心共讨黄巢、秦宗权,协同融洽和睦。方今朱瑄、时溥联合同讨节帅,主公思虑再三,也仍愿出兵协助节帅,以结邻道刻臂相协之好。
方今特遣小的前来拜谒节帅,也是要向李节帅言明我宣武军不会与贵镇为敌,如今兴兵共讨天平军、感化军藩镇,为免与贵镇军旅误生冲突,是以也须向节帅转达主公的意愿......”
李天衢笑吟吟的听那个由朱温派遣来的使臣自说自话,虽然对他以礼相待,可实则却是脸上笑嘻嘻,心里...则是不住的暗骂着。
诚然朱温忽然掉头突袭朱瑄、时溥统掌下的藩镇领地,这也宣告了本来联合夹攻己方的敌军溃败已成定局。可朱温那老狐狸,可绝不是古道热肠的仗义援手,他又能安什么好心?
抵抗住了朱瑄与时溥的几轮攻势,又已重挫天平军的主力兵马,朱温这个时候才跳过来示好套交情...不就是想坐享渔翁之利,而趁机掠取天平军与感化军的地盘!?
当宣武军使者退去了大帐,李天衢脸上笑意立刻消逝不见,他长身而起,冷笑道:“朱全忠的如意算盘打得倒响,可我又能怎能让他轻易得逞?传我军令,立刻集结兵马,反攻入感化军境内!
就算时溥掌控的几处州府当中,宿州、濠州相对与宣武军更是邻近,也就难免要落到朱温手里...可感化军徐、泗两处州府,更是诸地通衢,系中原江淮一隅咽喉,水陆南北联系汴淮的要冲去处,无论如何,也要由我军夺下!”
如今感化军节度使时溥处于藩镇治所徐州彭城,虽然先前往东北方攻取沂州不成,致使军心受挫,而且另一路牙兵被朱温的宣武军突袭遭受重创,如今实力大减。但是时溥收缩余部兵力死守城郭,也未必能尽快攻破感化军藩镇中枢要扼。可是反守为攻,抢先杀入徐州腹地,就此隔绝开彭城与外界的联系,起码也能阻拦住朱温前来捡这个现成的便宜。
起码在战略大反攻的这段期间,明面上不会与朱温所统领的军队交战,双方也都迫切得要扫清朱瑄、时溥尚存的余部兵马。彼此同样是争分夺秒,比得就是看谁能尽可能更快、更多的趁势掠取吞并天平军与感化军下辖的州府领土。
李天衢心说就算自己与朱温盯上了同一个目标,谁有本事能清除掉尚会抵抗的敌军余众,抢先一步占据州府城郭,那么晚到一步的,暂时也就只能认下那哑巴亏。
而随着李天衢一声令下,大帐内众将也是轰然领命。可王彦章只稍作思付,便立刻站出身来,向李天衢禀说道:“可是主公,我们集中兵力攻打感化军徐、泗两州,可天平军不但是邻道藩镇,治下郓、曹、濮三州也与宣武军邻近,我等只顾攻打感化军,这岂不是要将天平军拱手相让于朱全忠?”
“本来朱瑄是横在我军义成、泰宁两处藩镇当中的眼中钉,又怎能容得朱全忠夺取天平军,控扼齐鲁通往通往中原腹地的重要通道?而兖州既与天平军治所郓州邻近,我自会遣张归霸分领一拨兵马取中都、东阿二弟,再往东南面进军,进逼郓州治所......”
李天衢沉声说着,随即又道:“而朱全忠发兵要侵夺天平军,则要先取曹州。曹州治所左城,与滑州白马也不过几十里的路程...先前也已遣胥吏赴义成军知会过葛从周,倘若朱全忠只是佯攻,反而对朱瑄、时溥要突下狠手之时.....葛从周则统领义成军牙兵反守为攻,先入曹州,之后如何速取治下县坊,再攻濮州,进而与张归霸会师于郓州...这场仗要怎么打,也全权由他定夺。
如此我军若能迅速占据郓、曹、濮三州下辖要道,隔断宣武军趁机侵攻天平军的路径...他朱全忠纵然狡诈无赖,可先是对邻道友军几近于不宣而战,眼下反而与我军讲和,再若不甘而要强行攻打...就算各处豪强之间尔虞我诈,也忒过反复无常。这脸翻得太勤了,天下诸藩谁还敢信他?当然了,与朱全忠竞争,不但要看谁得手更快,这也要考究葛从周速攻掠地的本事了......”
一边说着,李天衢脑海当中,也大概回忆起关于葛从周的一段史载记述:
...丁卯,遣从周分兵攻洺州,斩刺史邢善益,擒将五十余人。五月己巳,邢州刺史马师素弃城遁去。辛未,磁州刺史袁奉滔自刭而死。五日之内,连下三州,因以葛从周兼邢州昭义军节度使留后......
209章 五日下三州,不会只发生一次(1)
事实上还没等李天衢统领兵马开拨反攻,杀入感化军地界,被赋予义成军方面诸部牙兵指挥权的葛从周敏锐的察觉到宣武军有条不紊的开始撤兵,便立刻派出探马注意朱温那边军队的动向。几拨部众也迅速集结,急行军立刻也挺进入接邻的天平军下辖领地。
如今葛从周已经展现出卓越的指挥天赋,固然他个人武勇,乃至统领小拨军马摧锋踏阵对敌军所能遭受的破坏杀伤而言,他还要逊色于王彦章,而临阵谋划计策,淄青军刘鄩与他在很多时候也能斗个旗鼓相当。
可是葛从周智勇兼备,冲锋陷阵大抵也能当王彦章那般用,而足智多谋也能与刘鄩相相提并论,带兵治军打闪击战时,更是行军决策果断,而极具魄力,这他娘的就相当恐怖了。
而葛从周之所以能够做为将才荟萃的五代时节的人物,挑出来与中华历史长河中历朝各代的名将对比,待后人评说论长较短,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他打仗时脑子十分清晰,似乎一直都会有张战略地图印在脑海中,上面代表着己方与敌方的军队图标、标注胜阵败仗的圈圈叉叉,以及双方进退的实线、虚线也随着时局走向不断变动着......
所以也根本用不着李天衢多费口舌,葛从周立刻意识到了朱温倒戈后会采取的行军路线,以及自己又当如何进军,而能抢在彼此争地盘的对手前面占据道路要隘。
更何况...山东一条葛、无事莫撩拨,葛从周不止是山东地界出身,他的家乡,正是位于天平军三州中间位置的濮州鄄城,这相当于出门干事业了许多年之后,眼见就要带兵打回老家来了...也是在自己最为熟悉的土地上作战,要速攻该往哪打,这对葛从周而言还不是手拿把掐的?
而且与霍存一并兼管着督检新军操练事宜,葛从周的侧重点在训练部曲急行军上面也下了不少功夫。杀入天平军地界的军旅携少数辎重车仗,处于疾速行军的状态,但也仍时刻注意各部兵卒的体力。
挺进入曹州地界之后,也难免会遭遇地方上驻防的敌兵部众,小规模的奇袭战杀他个出其不意,如今一方士气如虹,另一方则是军心动荡,所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至曹州治下镇坊,只付出甚是微小的伤亡代价,便斩获得几场小规模战事的胜利。
厮杀过后,义成军将士把俘虏拘押到一处,对于那些伤势严重而无力走动的,顺手一刀便宰了,绝对不容许拖缓半点行军脚程。至于那些伤势较轻的倒暂时留得条命在,只不过尽被困缚住了,双条腿倒还能用,跟着葛从周所统领的军队狼狈赶路。
不管你能不能跟上,身后有义成军兵卒叱喝着挥舞明晃晃的钢刀看管,就跟赶猪似的。被俘虏的兵卒连跑带颠的疾奔前行,生怕因掉了队也被顺手一刀过来...在求生意识的驱使下,倒也展现出了身为一名士兵体现在急行军方面的身体素质......
毕竟没听说过哪种练长跑的路数,身后会有一堆提着刀的恶汉会追着跑。
如此本来据守义成军藩镇城郭的葛从周所部兵马,以让人难以置信的行军速度,忽然出现在后世山东省曹县西北六十里,因济水之左而得名的曹州治所左城城前。
而守城的天平军部众,只是听闻攻打李天衢泰宁军的部众连连受挫,甚至藩镇当中最仰仗的大将朱瑾竟也已战死,而朱温突然翻脸,也开始向己方领土进军...然而还没有收到朱瑄下达紧闭城门、死守城郭的命令,曹州方面也根本没法反应过来,敌军竟然会来的如此之快......
一阵喝令叱骂声过后,远方来的那一拨车仗忽然杀出一彪军马,连同周围蹿出的滚滚铁骑,朝着城门口处的兵卒如惊涛骇浪一般席卷过去,恐惧迅速在曹州守军当中漫延开来,就算有小校声嘶力竭的大喊立刻紧闭城门,但是敌军杀来的实在太过突然...城门缓缓被推动着,发出吱嘎嘎沉闷的响动声,然而就在彻底封闭之前,仍不免有二三十骑好似离弦之箭,已直直射入城中。
而抢先冲杀到城郭内的两员悍将当中,向来作战势如急先锋的霍存眸子中凶芒爆射,他嘶吼着抡其马刀劈斩而至,闪电般掠过面前那猝不及防的小校咽喉,一片激血飞溅,被割断了咽喉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脑袋当即耷拉了下去,连同身子也软绵绵的瘫倒在了地上;
而另一边的张归厚一只眸子中也满是杀气,他另只眼则被黑色眼罩遮住,厮杀起来那般模样也显得格外的剽悍凶蛮。同样是善于凿到敌军阵中大肆杀伐的虎将,张归厚使得那杆马槊轮扫起来,周围敌军士兵便如被秋风扫落的枯叶般飘荡倒落了一片!
有霍存、张归厚扑倒城门口处迅速杀溃了守门的曹州兵卒,策应着麾下骑军拥簇上前,又将左城城门缓缓打开。而被杀得溃散的败兵惊恐的从城门朝外望去,就见葛从周也早已扑倒城郭下方,亲自率领着马步军众,源源不断的冲驰入城......
不出一日的功夫,还是杀入天平军地界先打了几场小规模遭遇战...曹州治所左城,便被葛从周攻占。
只略作休整,葛从周分拨了一名心腹军校接管州府,收押俘虏的兵卒,又派快马奔赴往相距不过几十里的滑州白马知会,由义成军接管曹州。不出半个时辰光景,葛从周、张归厚、霍存三将随即再度统领部曲急行北上。
又过了一日半,葛从周便率领几拨兵马进入自己本籍所在的濮州地界。
过临濮、雷泽等地,再不出两个时辰,葛从周也将抵达当初他生于斯、长于斯的濮州治所鄄城。然而天平军方面虽然几番败仗士气萎靡不振,又因朱温突然翻脸而被彻底打懵了...有一支仓促着从泰宁军地界撤返回来的牙兵部众慌张前来,由于战局形势陡转立变,行军调度虽然也显得十分的杂乱无序,可是这拨军旅仍旧挡住了葛从周意图再速取濮州鄄城的道路上。
“对面打出的旗号...是天平军马步军都指挥使贺瑰?他们先前由乾封侵攻入泰宁军兖州,倒被刘鄩所率领的淄青军前来支援,纠缠住贺瑰使其不得寸进,如今终究要狼狈退返回来采取守势...除了驻守寻常县镇村坊间的敌军,要速取三州,也难免遭遇天平军这些尚存的牙兵部众。
而我军挟势而来,士气高涨、军心可用,趁着对面那伙兵马仓惶前来,阵列不稳,便直接掩杀上去。哪怕也要付出一定的伤亡,荡平这伙拦路碍事的敌军,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葛从周绰枪策马,当机立断的沉声说罢。张归厚、霍存也都是战意高昂,立刻便要召集麾下军马去杀他一阵。严阵以待的士兵轰然领命,正要厮杀,然而张归厚催马到了阵前高声喝令之际,他那只独眼乜向对面后倒不由的一怔:
“咦?贺瑰那竖汉只待着七八人奔出阵列,不像是要应战,他又想要做什么?”
210章 五日下三州,不会只发生一次(2)
“不要动手!我等愿降!”
本来的天平军中马步军都指挥使贺瑰,携柳存等麾下将官顿时扑倒在地,高呼表态。那边霍存卯足了劲正要放手厮杀呢,发觉对方不打算抵抗而直接投降,他立刻停下催马号令麾下冲杀的动作,还差点闪着腰。
贺瑰不做抵抗而选择器械投降,这对于葛从周一众人而言自然是意外之喜。只不过他们并不清楚当天平军战局愈发不利时,贺瑰这个朱瑄麾下大将也注定不会顽抗到底。
毕竟按原本的轨迹,贺瑰是临危受命要抵抗朱温的侵攻大军,计划切断敌军的粮道,但朱温知悉军情,是从中都方向的率领兵马,同样是以连夜急驰一百多里的路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到贺瑰面前。而贺瑰的反应则是跪倒在一处坟堆前,高呼愿降,乞请不要伤害我...遂被宣武军给俘获住,后来转而归降于朱温。
虽然如今的战事与史载中的记述已大有不同,可同样是朱温反水侵攻而来、同样是天平军朱瑄形势十分险恶的时候、同样是被彻底打懵的情况下仓促应对...而且同样也是有一路敌军如神兵天降一般,疾行迅速杀到了自己的面前...贺瑰不愿再负隅顽抗,这一切也都是注定的。
只不过由于最先杀到他眼前的军队,并非是朱温统领的宣武军部众,所以贺瑰率部选择投降的势力也已有所不同......
可说刚瞌睡便有人送上枕头,葛从周打闪击战意图尽快占领天平军曹、濮、郓三州,贺瑰望风而降,也就不必在此耽搁时间。也由葛从周全权做主,控制住这一拨降军。而在好言安抚贺瑰之时,葛从周想到天平军治下到底还有朱瑄所在的郓州势必要取,忽的灵光一闪,已是计上心头......
而眼下而言,凤凰山一役天平军两万兵马或是在山谷中中伏被烧死,或是为李天衢所部牙军俘虏,朱瑄所统掌可供调动出击的有生力量大大减小。濮州鄄城守备军力本来也甚是有限,葛从周却并没有指望挥军过去震慑把守濮州的主将放弃抵抗,而尝试兵不血刃的占领城郭。
毕竟濮州刺史,是朱瑄的另外一个堂兄弟朱裕。
然而葛从周行军之快,疾如雷电,速取曹州这还没出两日的光景,多半州府沦陷的消息还没有传到濮州。所幸贺瑰投降又十分的干脆,尚还没有打草惊蛇,而惊动得濮州朱裕紧闭城门据险死守。闪击战就是要打得敌人猝不及防,而眼下能故技重施的条件也尚还满足......
鄄城城门口处,四五十个兵卒神情戒备、如临大敌,但是半敞开的城门前,尚还有些百姓战战兢兢的排队等候士兵盘查,其中有的挑着鸡笼,担着菜筐,除了扛着扁担的,也有些骡驴拖拉的车仗。这些人也都是附近村坊入城做生意的的乡民百姓。
现在濮州这边,朱裕得知宣武军朱温突然反目,并且兴兵来攻的消息方才不久,他也已做出反应,立刻遣快马奔赴郓州求询自己堂兄朱瑄又当如何御敌。
如今天平军实力大减,要抵御朱温宣武军的强攻,看来也免不得要死守城郭。可越是要死守住州府治所不失,城内粮秣积蓄也越要充足到能够长期与敌军磨耗。本来还觊觎李天衢掌控的泰宁军而气势汹汹的出兵攻打,天平军郓、濮、曹三州之前调运军粮辎重,结果从战略攻击到战略防御的转变也太过突然,以鄄城目前的粮草储备而言,当然也硬抗不了许久时日。
南边既然还有曹州抵抗朱温的攻势,朱裕估算着时日,尚还有强征搜掠周围村坊粮秣的余地。除了仍须保证鄄城日常的口粮供应,他也正要派出兵马抢掠搜刮供给军需的粮食,以做长久抵抗守城的准备,而起码也要等到确定朱温麾下的兵马已经在濮州地界出现,并且不数日的功夫便将抵至鄄城城前。
然而如今来的,却不是朱温,而且葛从周先夺曹州,随即马不停滴,迅速挥军前来...行军攻势之迅猛神速,这也快到了完全出乎朱裕的意料之外。
“急什么?讨死的村汉,敢在城门前喧哗!还不站好!?”
鄄城城门前战兢兢的乡民队列稀稀拉拉,只随意瞟一眼便能望得到头,队伍中但凡有人推搡争执也尽能看得清楚。城门前一员小校这几日神经都绷得紧紧的,眼见队列中有几个拉着驴车的汉子东摇西晃着,当中有个人不住的还往前拱,也引得身前一片抱怨声起,他立刻瞪目喝骂,随即走过去要一看究竟。
那把守城门小校凶巴巴的奔到那汉子面前,惊得旁边不少乡民不由得倒退了数步。眼见那汉子也退了几步靠在驴车前,却戴着斗笠瞧不清貌相,那小校走到近处,便擎起钢刀拿刀尖挑起他的斗笠,然而露出的那张面庞剽悍凶狠,眼中煞气腾腾,也当即骇得那小校心里骤然咯噔了下。
把守城门时日久了,大多尽出城门贩卖的乡民也都混了个眼熟,那小校却瞧那汉子格外的面生,便下意识的立刻大喊道:“我没见过你,你是从哪处村坊来的!?”
“老子霍存,从阴曹地府来,专要来收你们这干驴鸟的性命!”
霍存厉吼一声,他单手探出,立刻抓住了那下意识挥刀便砍的小校手腕,旋即另只手抵住他臂肘再一发力,那小校手中紧绰的钢刀,便当即攮入他自己的胸腔当中!
聚拢在驴车周围的那几个汉子,也立刻从车板下抽出钢刀,立刻朝着城门那边冲杀了过去。尚在城门前排队等候盘查检视的乡民遭逢突变,刚有人惊叫着喊出声来,而正要做鸟兽散时,霍存拔足狂奔,将劈手夺来的钢刀用力往前一挥,顷刻间牙缝中又迸起一声怒吼,犹如旱天凭空打下一道惊雷,也震得前面刚才回过神来的兵卒心胆俱寒!
“杀!杀!杀!”
寒芒骤然卷落,前面一个闪躲不及的兵卒面门被砍个正着,一片血光飞溅,他的脸顷刻间便被利刃剖开,露出大半血糊糊的筋肉,那模样当真是惨不忍睹!
不止是霍存挥舞的钢刀挟裹着凄厉的呼啸声不断劈斩,映出殷红血光的刀锋划出一道道的寒芒袭向聚集在城门口处的濮州收兵。在他身后,那几个由他亲自挑选,以个人武勇而言最是剽悍善战的军士向前涌去,手中钢刀同样翻腾旋舞,耀起一片森寒的刀芒,只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几乎所有把守城门的兵卒便已哀嚎着倒血泊当中。
毕竟估计着朱温过段时日便将兵临城下,濮州守军提心吊胆,也甚是戒备,城门口这边忽然有人突下杀手,暂时占据住城门左近,这也惊动了城门楼上以及周围的军士迅速朝着这边逼近过来。
刀光席卷疾落,斩势迅猛的钢刀又从对面一员兵卒的胸膛掠过,喷射出的鲜血不免又溅到了面庞上。而脸上血迹斑斑的霍存听到周围惊呼喧哗声起,他嘿嘿一乐,露出傲然的笑意:“也就不过这一时片刻的功夫,咱们守在城门口,大军眼见便要杀入城中。这濮州鄄城,我军也要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