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章 五日下三州,不会只发生一次(3)
反而由霍存一时占据城门,竟然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虽然随着城中守军不断的朝着这边涌杀过来,与霍存一并冲到城关的十几名精锐步卒也有几人寡不敌众,扑倒在了血泊当中。
以这些微末人手,固然难以与鄄城内大批的守军长久厮杀下去。可是霍存这边甫一动手,埋伏在城外的兵马在第一时间也立刻动弹起来。那些刚刚冲了过来,正要抢回城门的兵卒就听得外面人喊马嘶、蹄声如雷,不但喊杀声震耳欲聋,也已有不少敌军直冲到城门前方,他们脸上也都不由的流露出惊恐之色......
眼见一个个甲骑从自己的身旁疾窜而过,扑杀向那些慌乱的正要退散的鄄城守兵。计划成功,霍存也振奋的叫了声好,他胡乱一抹溅在脸上的鲜血,随即抄手接过从旁递来的缰绳,干净利落的鹞子翻身上了马背,继酣畅淋漓的步战血战一番之后,便又要催骑马战冲杀起来!
抢进城的马步军众犹如一股股洪流,直扑入城中,迅速沿着长街席卷开来,整个濮州鄄城也顿时陷入进一片混乱当中。民舍商铺的门窗紧闭,只是还有些摆摊、购物、逛街的倒霉百姓惊呼着满街奔逃,也就难免撞见那些在街坊间横冲直撞的彪悍军马。
“父老乡亲,我葛从周乃是本地出身,不愿伤及家乡百姓。今日来取鄄城,众乡亲且避让开道路,切不可因慌张拦碍住我军兵马,于家中的紧闭门窗,但不可协从窝藏天平军败兵溃卒,街坊市井间的也寻角落暂且蹲候,待战事罢了,我军招抚百姓,众乡亲但安居无恐!”
绰枪策马也冲入城中的葛从周高声呐喊,先前也早已吩咐过扑入城内的一众兵马听从他的命令行事。如此除了个别躲不过今日灾厄的糊涂蛋疾奔乱撞着,挡在了沿着长街大道疾冲的兵马面前,或是被流矢射中而不免被误杀丧命...杀入鄄城的义成军诸部牙兵,也已在最大程度上的于抢夺城郭的战事中减少民众方面的附加伤亡概率。
可是对于把守鄄城的天平军兵卒,也就不必那么客气了。
马步军众在濮州鄄城当中横冲直撞,遇到敌军余部便立刻扑杀上去,箭矢呼啸交织,处处街坊间已平添了不少尸首。鄄城守军已经如没头芥蝇一般到处乱蹿,同样也是被打得措手不及,没有将领立刻能组织起所有现存的兵马指挥巷战,那么也就只能被冲进城来的敌军逐步屠戮歼灭!
这时候,刚刚冲出州府署衙的濮州刺史朱裕惊慌四顾,眼见周遭几处街坊上有大片的烟尘扬起,这一陷入包围的困境,再往周围打量过去,看敌军声势便似是扑天盖地,一时间尚不知有多少人马滚滚而来!
而朱裕虽然气急败坏的命令身旁一众余部拼死杀出条血路,他浑身却不由的微微颤抖,眼中也流露出恐惧之色。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朱瑄这一大家子亲堂姑表兄弟当中,朱瑾固然能征善战,但是也并不代表他们各个能打。而且也不是谁在被敌军包围的情况之下,都有敢死拼到最后一刻的勇气,以及仍能团结麾下部众杀出重围的能力。
至于朱裕,他比起朱瑄、朱瑾显然在指挥兵马、冲锋陷阵等方面还欠缺了太多。
所以义成军几拨马步军众,便如一把把直捅向敌人身上要害处的狭锋钢刀,他们朝着朱裕这边的鄄城守兵余部合围撞击。几股人潮立刻开始短兵相接,天平军这边立即被截成数段,虽然也有少部分军士在拼死抵抗着,也仍旧无法抵御住疯狂撕咬剿杀己方部众的攻势!
混战当中,朱裕猛然间感到自己似乎是被一只野兽给盯上了,心里猛的一突。下一刻,策马疾冲而至的霍存便抡起长刀,寒芒骤然掠过脖颈,被削了脑袋的朱裕颓然坠马,头颅骨碌碌的滚落在地,又在纷沓的战马铁蹄之下翻滚一阵,便已是面目全非、不成人形.....
又只过了小半个时辰,濮州鄄城几乎也已落入葛从周的掌控当中。
速取下了左城,鄄城两处州治,天平军之下郓、曹、濮三州,也就还只剩下一处州府,也是朱瑄所处的藩镇治所。
而天平军治所郓城县,倒是发生在后来时代背景的小说水浒传里及时雨宋江并着晁盖、吴用、阮氏三雄等梁山好汉的老家。只不过虽然于五代期间被划到了接邻的济州治下,至少眼下还是郓州治所所在。
只不过已连下两处州府,要速取郓州郓城,恐怕已不太可能再趁着兵发神速而奇袭速取城郭。毕竟郓州东面也与泰宁军接邻,朱瑄那边想必也已封锁城郭周围要道,紧闭城门,试图顽固死守下去,葛从周想来,这样的话按照先前战法企图速战攻取城池的战法恐怕也就难以凑效。
与朱温相互竞争,仍是要与时间赛跑...虽说现在已经拿下了曹州、濮州,未免夜长梦多,还是要尽早尽快的攻取下天平军全境......
葛从周寻思一番,便按照到先前相好的计划,召见这才刚率部投降不出半日功夫的贺瑰前来商议,彼此方一入座,葛从周便和颜悦色的笑道:“我家主公招贤纳士,向来极是看重军中良才,如今得蒙将军归顺,主公也必然重用。以为既为同袍,也要请将军多加关照了。”
贺瑰其实有雄勇气概,论行军打仗也算得上一号人物,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既然觉得朱瑄大势已去,就算尚还能死撑一段时日,可是在朱温、李天衢等强藩的觊觎围攻下终究难以扭转败亡的局势...决议明哲保身,降从留得自己这条性命在,此刻毕竟是降将的他当然也不敢高调的自卖自夸。
所以听葛从周说罢,贺瑰半边屁股刚挨到椅子上,便像是被人扎了一针似的窜起身来,他又连忙的恭谦道:“都虞候过誉,实在是折杀小将了!见识都虞候兵发神速,连取两州,小将叹服不已,既蒙不杀之恩,不过是一介降将,上未曾立下微末功劳,只觉汗颜,自是要听从都虞候号令行事,甘愿为马前卒竭力建功......”
葛从周微微一笑,随即又道:“是了,我辈投身行伍,是靠戎马厮杀建功立业的武人,另投明主,当然也盼望着能尽早立下攻取,已表明心迹得受重用...既有意尽快建功,当然有这个机会,我倒也有一件事情要将军协力,如若事成,也必要向主公保奏,重用将军......”
贺瑰怔怔的听着,他也绝非是没有脑子的浑人,考量到如今天平军郓、濮、曹三州也只剩下一处州府未曾攻下的这等形势。葛从周就在这个时候召他来商议,而放话说许给自己能争取功劳的机会又是什么...贺瑰大概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
迟疑之色在眼中稍显既逝,贺瑰似乎也不愿被葛从周捕捉到自己脸上犹豫不决的神色,他只沉思了片刻,便又抬起头来,凑过身去,说道“蒙都虞候如此厚恩相待,小将感激不尽,但有所命......也自当全力以赴!”
212章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葛从周的急行军速攻兵马,与东面接邻郓州的泰宁军张归霸方面部众杀入天平军治所下辖领土。而朱瑄麾下由于大半兵力流失,其中东阿县城守备力量实在有限,在士气高涨的张归霸所部牙兵侵攻下实在难以长期固守,也就不免被攻破。
所以如今天平军藩镇郓、曹、濮三州治下虽然尚还有些县坊没有被攻占,但是已经无法与同僚部曲取得任何联系,各自为战,惶恐而不能自安,也有些牙将已然生出倒戈向李天衢的心思......
而朱瑄仍能牢牢把控住的区域,也就只剩下区区郓城县一隅。
愁云惨雾,虽然笼罩在郓城县城内外的土地上,由砖石夯土打造尽数高出一丈的城墙耸立,几面与瓮城间垛口,女墙、角楼等防御工事一应俱全,城防也算得上相当坚固了,置身于这片城墙之下,也不由得会给人带来一种压迫感。
毕竟东面与兖州瑕丘邻近,郓城城头上的各部天平军守卒谨慎巡视,丝毫不敢有分毫懈怠,城门楼上与各处墙郭城防要隘气氛十分森严,不但周围村坊的粮食已尽可能的搜刮强征,紧闭城门,守城部众终日挎弓持弩的戒备,每隔个几日大概顾忌城外形势暂时未定,天平军也会派出快马斥候悄然出去哨探,时刻留意着什么时候敌军会杀至城下。
然而从葛从周自义成军滑州悍然出兵,连取曹、濮二州,再到挥军眼见要抵达至郓州郓城城前...这才刚刚到第五日的光景。
这几日一直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城中的轻骑还未来得及出去哨探,郓城南门有个小校斜倚在门楼墙上,昨夜本来想睡得个囫囵觉,可是因近些时日忧心忡忡辗转反侧不曾睡得踏实...这小校的脑袋本来如小鸡啄米一般不住耷拉,他那对惺忪睡眼,下意识的往前面一瞟,忽然却瞪了个溜圆。
高呼示警声很快的在郓城县墙头此起彼伏,发现远处有一彪人马疾速朝着这边赶来,也扬起了一片片的烟尘。城墙上一队队守城士卒也了涌出来,他们按所部将官喝令排布在墙垛间,层层叠叠的弓箭手人头攒动,也都已做好了准备朝着扑向城郭的兵马施射箭雨。
城头上下的众多军汉,以及被强拘来的民壮也都忙乱成了一团。架起盛满了滚水沸油的大锅缓缓被烧开,什么滚木擂石,成捆箭矢也都被送上前去,还有用于封堵修补被敌军打开城墙豁口的沙袋砖石也都已齐备......
就算如今的朱瑄遭遇朱温的背叛更是措手不及,他尚没有时间如史载的轨迹那般环绕郓城开掘条护城河,而以此加固城防...可倘若真要是朱温、李天衢任何一方的敌军扑倒城门前方,要速攻取下郓城,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然而待那一彪人数约莫在三四千人上下的军旅堪堪至弓弩射程范围左近处,城门楼上一员牙将眺目观望,就见他们旌旗凌乱,军容模样甚是狼狈,待大概瞧清一面歪斜半边的旗帜上打出的字号时,那牙将也立刻高声呐喊道:“且住!先不要放箭!”
很快的,便有一骑奔出阵列,到距离郓城不过七八十步远的位置,却是贺瑰大声喊道:“你们连我都认不得了么?李天衢、朱温大军犯境,曹、濮二州终究难免失陷,我力战不敌,只得引军退来,集结我天平军尚存的部曲力保郓城...你们还不快快打开城门,更待何时!?”
城下部众的铠甲、号衣、旗帜不但都无半点差错,分明就是同僚兵马。而且贺瑰身为天平军中大将,把守城门的牙将小校当然也都识得。不久前藩镇当中首席猛将朱瑾中伏身死的消息传来,节帅朱瑄悲恸难以自制,更是大发雷霆之怒,府宅内桌椅屏炉等物件,也不知已经踹碎砸烂了多少......
军中最为仰仗的大将战死,竟然还直接折损了两万上下的兵马,这也使得把守郓城的部众军心惶惶。在这等人心动荡的时候,藩镇当中另一员宿将贺瑰能够率领余部返回郓城协同死守,这对于天平军其余守兵而言,甚至还相当于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快!打开城门,接引都指挥使进城!”贺瑰听得城头上号令声传来,虽然距离尚远,可他仍旧不由的低下脑袋,似乎要掩盖住脸上那些许的愧意。
虽然先前投降,可逃到城下立刻高呼示警,告诫守军现在自己麾下这些兵马里面,已经混杂了大批义成军的士卒,再翻脸入城据守抵抗...这种念头贺瑰不是没有想过,但很快便被他否定打消了。
接受自己投降的葛从周虽然十分客气,可是他也已拿言语暗示:如今朱瑄几乎仅剩下孤城一座,又夹在朱温、李天衢等强大的死敌当中,拖耗得早一时晚一时,也不会有再翻身的可能。这个时候谁有机会脱离朱瑄,以后身家性命、仕途前程才仍有指望,但是谁倘若仍执迷要与朱瑄一条路走到底...也必然是死路一条。
降而复叛的想法立刻被自己否决,那样的话终究要落得个惨死的下场。真的被逼到了要背叛原来的主公,而换取新主对自己的信任与重用这个份上...贺瑰虽然感到愧对朱瑄,但是死道友不死贫道,要投降,也就只有投降的彻底了......
所以贺瑰一样不发,默默的注视郓城县南面的城门被慢慢打开,他也缓缓的催马往城内踱去。而贺瑰入了城后,城外那一片片人喊马嘶声也变得愈发的响亮。
似乎也是因为这些时日急于寻觅个安身处一直提心吊胆着,急着要奔入城中的士兵、马匹、车仗...根本无人遵守秩序,一个个都是削尖了脑袋蜂拥前去,拼命的涌进城门,再过了瓮城,挤塞立刻城门得风雨不透。
把守城内的牙将前后张望,眼见这边的城门,与瓮城那边护城小门一片乱相,挨山塞海的人群时不时响起的叫嚷与喝骂声也变得愈发喧嚣,这一时间大批的兵马拥堵在城门进退不得,也根本无法关拢...那牙将也不由得大皱眉头,心中也不住腹诽道:朱瑾中伏身亡,这贺瑰似乎也因战死受挫而心惊胆战,我天平军中的宿将不是战死,便是如今这副模样,这郓城县...又能死守得了多久?
然而除了下方愈发混杂的呵斥叫喊声,那牙将忽然耳根一动,他连忙转头向另外一个方向望去。眼见地平线的那一侧又有道道烟尘升起,无数点黑点连成一片快速朝着这片涌动着。不出片刻的功夫,大概便已能望见这是一支支由军旅甲士所组成的洪流,正朝着郓城县的方向席卷过来!
本来外侧城门与瓮城那一侧的护城门便已是乱做一团,待察觉到有大批的兵马出现在视野当中,郓城城门口处聚集的人群更如炸了锅一般。眼下也尚还只有约莫三四成的兵马涌入城内,那牙将立刻又回过身,并气急败坏的大声喊道:“都指挥使!不能再放人入城了!否则......”
然而那牙将话还只喊道一半,便当即愣住在了当场,因为他赫然瞧见登上了另一面瓮城墙头贺瑰擎出弓箭在手,被搭在拽满弓弦上箭镞闪动着寒光,却是向自己这边瞄准了过来!
这一箭电闪般射出,也狠狠直透入城头上那牙将的面门,大多守军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是从瓮城的另一侧一箭射来时,那牙将脸上插着根羽箭,身形踉跄着,头上脚下,也顿时从高耸的郓城城墙上直挺挺的摔落了下去!
213章 目标达成,天平军易主
“快进去!追兵来了!”
“你们这些蠢汉不要挤!还不赶快关门!?”
瓮城内外的士兵甚至还没有注意到城头上的异变,他们仍在焦急叫骂着。然而就见那些拥堵在门前的,以及已经挤到城里的军士好似突然恼怒发作,抽出刀来连成一片片寒芒,恶狠狠的立刻剁将过来......
就算这些天下来郓城县的城防守备甚是严密,可是就算最坚固的堡垒也终究不免要从内部攻破。城墙上那些弓箭手们,却被忽然涌将上来所谓的同僚冲散了队列,挥刀猛砍,莫名其妙的便丢了性命,城墙上的重重防御体系,远近距离的诸般守具在这一刻也都彻底丧失了原来的作用!
很快的,另外几拨奔袭而来的兵马已奔驰到郓城城下、过了瓮城,黑压压的人群猬集成团,也开始疯狂的往城内涌去。
到了这个时候,郓城的大批守卒这才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眼见已有成群如狼似虎的敌军甲士冲入城内,他们根本不敢上前拦堵,局势也变得愈发混乱。毕竟接连受挫,天平军尚存的兵马大多都如惊弓之鸟,甚至也有人惊呼乱叫着转身便走,在街坊将就像没头苍蝇到处乱窜着,凄厉的呼喊声,与强攻一方声嘶力竭的喊杀声,也迅速席卷向全城!
当然也会有些天平军将兵满心的不甘,仍试图放手一搏,与涌杀入城的敌军拼得火花四溅,混战中不时的有人扑倒。身边的同僚根本来不及去瞧,只能喝骂着朝着前面的敌人狠狠撞去,激烈的埋头厮杀,激荡的金铁交鸣声中总是能夹杂着利刃切割血肉所发出的闷响。
对于那些扑倒战死的士兵而言,厮杀短暂却也十分残酷。由葛从周所率领的兵马经过连日守城作战,人马也都不免有些疲倦,但是前几日都熬下来了,就差这最后这一轮激战,谁也不肯在这个时候松懈,汹涌的人群不断的向前推进,也能杀得守军节节后退!
攻城的部众已经推进到了城内,规模大大小小的巷战在市井街坊间不断的上演着。葛从周也纵马直冲入城内,他手中錾金虎头龙牙枪骤然疾探出去,猛然间又是一挑,面前那负隅顽抗的牙将胸膛顿时被划开老大的口子,甲叶碎片混杂着鲜红的血液迸溅飞射,那骑将睁圆了眼睛死死瞪视着葛从周,到底不免坠翻下了马去。
然而葛从周目光一瞟,瞧见对面又有大批兵马涌来,看似是郓城县内仅存的几支到处试图亡羊补牢,做成徒劳抵抗的守军部众...他心中也不住的暗念道:就算这次计谋也成了,让他们城墙守具都派不上用场...但是郓城县毕竟是天平军治所所在,要强攻取下,也就免不了还要折损不少兵马......
可是对面那员统兵的将领眼见对面也有大批的义成军众蜂涌杀来,他脸上也露出极度恐惧的神情,随即就滚翻下鞍,跪倒在地而大声疾呼道:“乞降!饶命!不要杀我!”
葛从周瞧着眼前那人降的如此痛快,也是不住的一愣。现在他还并不知道,前面那个倒让自己省事不必多费力气厮杀的天平军将领,是朱瑄的另外一个兄弟朱琼。
朱瑄这一大家子,虽然是血脉相连,可是这个朱琼,按他原本的命途轨迹便是直接被宣武军吓破了胆,而干脆的投降于朱温,甚至还试图游说朱瑾投降,却在城前被他兄弟砍下了脑袋......
眼下的形势更为险恶,就连死守着郓城县这一处孤城,也都已经被李天衢麾下大将葛从周攻破。朱琼心颤胆破,下意识的意图带领一拨兵马逃出城去,却又在此被葛从周给截住,那么他也就理所当然的怂了。
朱瑄是你血亲兄弟,可你倒也怕死降从了...我们又何必再为你朱家效忠卖命?今日要死在此处,当真不值!
周围本来仍试图抵抗的天平军士卒眼见朱琼投降的倒痛快,几乎所有人也都是这般心思,哪个还肯再顽抗下去?诸般军械兵器接连被抛在地上发出一连串激荡的响声,守城的将兵扑啦啦的又跪倒了一大片,也都任凭葛从周所统领的军士俘虏,只得听候发落......
本来杀入城内开始进行巷战,胜利的天平便已倾向葛从周一方。如今另有大批的守城兵卒降从,不但大大减免了义成军将士为占领城郭所将付出的伤亡代价...五日内连下三州,天平军今日便要为李天衢所取,这也已成为了定局。
当然葛从周等几员骁将在匆匆调拨兵马看管降从的兵马之后,还有朱瑄这个正主务必要尽快诛杀。
然而正当杀入城内的诸部甲士已迫近天平军藩镇牙署之际,郓城县北侧城门被缓缓打开,一小撮好不容易冲破几拨敌军围堵截杀的兵马,眼见便要冲出城去......
此时此刻的朱瑄一身戎装、劲甲披挂,手中绰着以往出征厮杀时常用的骑枪,腰挎佩剑、背负角弓,骑乘着当初冲锋陷阵惯骑,而鞍鞯齐备的高头大马,配着他那魁梧的身形,倒也煞是威风有范。
只不过朱瑄衣甲上也溅得满是血污,气急败坏、满心怨毒,脸上神情也是十分的狰狞可怖。然而他也十分清楚,郓城县也注定是保不住了...自己的地盘就要被死敌所吞并,也终究无法再扭转回局势!
就算冲锋陷阵的本事不及最为倚仗的兄弟朱瑾,可朱瑄早年随着他老子是好勇斗狠的盐枭出身,后来好歹也是凭着自己的本事一步一个脚印才做到天平军节度使这个位子的。比起其他受福荫得势的弟兄,朱瑄就算面临险境也终究不会任人宰割。
身边也只剩下十余骑,朱瑄惊闻郓城县城门蹊跷的失守,已有大批敌军涌杀进来之时立刻披甲绰刃上马,奔出牙署时眼见城内街坊市井间到处又有敌军人马横冲直撞...只粗略观望片刻,朱瑄也很清楚就算竭力招聚人马进行巷战,只怕终究也难以除尽侵袭入城的敌军...他倒也干脆,立刻便率亲兵冲杀到了郓城县另一侧的城门,意图尽快从这座已坐镇了多年的藩镇治所逃脱出去......
北面城门被打开,马蹄纷踏渐响,而那一小撮兵马迅速动弹起来,当中一辆厢车不免剧烈的颠簸,车厢上小窗被打开,有个眉清目秀、十分美貌的女子也不住的惊呼道:“夫君!夫君!”
眼下朱瑄可顾不得安抚自己的妻室荣氏,他瞪目望去,当即厉声骂道:“给我闭嘴!若是走脱不得,与其让你落在李天衢手里,倒莫不如一枪搠死!这时候要杀出城去,你还啰嗦个什么!?”
朱瑄的言语当真如一把利剑直戳中了荣氏的心底,她俏脸煞白,脸上不但格外的惊惧,更是心境悲沮、黯然神伤,也只得退到颠簸个不停的厢车里去,再不敢言语。
再是不甘,朱瑄心想可恨天平军到底要被仇敌所夺,可是李天衢那合当千刀万剐的杀才麾下部众来的太快,就算接连得手,应该也是只顾夺取州府治所...眼下天平军郓州地界应该尚还有些县坊尚未沦陷,也唯有尽可能再招聚些余部兵马...除了李天衢,还有朱温那奸诈狗贼,以及北面淄青军王师范之外,唯有投到别处藩镇乞望收容,或者尽可能西奔到长安去...如此我应该也还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朱瑄合计眼下也只得如此,率残部朝着北面中都县的方向逃去。然而从东面反攻入郓州,先夺东阿,而又往中都进军的,却还有张归霸所统领的一拨兵马......
214章 覆巢之下,完卵尽归死敌所有
狼狈的从郓城县逃脱,丝毫不敢停留,朱瑄率领残部奔过旷野平原、荒坡野岭...风声鹤唳、匆匆而过,却也终究不免被张归霸麾下的哨骑斥候撞见。
又是一番小规模的遭遇战,朱瑄虽然凭着他个人武勇冲溃骑阵,趁着另外几拨被惊动的斥候轻骑合围截杀过来之前仓惶逃脱,然而他麾下的亲兵也已被屠戮殆尽......
张归霸那边再得知葛从周顺利打破天平军治所郓城县,而朱瑄这个敌军正主朝着自己这边奔逃而来之后,当然立刻调遣部众化整为零,麾下诸部军士于中都地界便如铺开一张大网,搜山检海,严查搜捕,务必要擒杀住朱瑄,而为自家主公与天平军之间的战争画上个圆满的句号。
而且张归霸取东阿、攻中都期间,也是谨奉李天衢嘱咐,沿途派遣甲骑至各处村坊晓谕当地乡民,如今郓州易主,治下黎民不必惊惧,只顾各自按原本生计过活便是,李节帅善待百姓,过后不久也自会派遣胥吏来巡查农事,鼓励资助开垦田亩助耕。
而朱瑄也并非是什么勤政爱民的节度使,郓、濮、曹三州百姓为生计在强权下低头,对于统辖自家乡土的土皇帝也绝对说不上如何拥戴...只要不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那些高高在上的封疆大吏、豪强节度杀得个你死我活,也跟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没什么关系。相反的朱瑄如今与孤家寡人几乎没什么两样,只携着妻子东躲西藏,迫不得已只能投到中都地界一处村坊的乡民家中藏匿,也不会有谁会打算包庇这个失势的节度使,相反的有人倒是盘算着趁机将他擒获,也正好可以向注定已要统治这片土地的新主子领赏......
于是乎,朱瑄于城破之后仓惶逃窜的经历,也仍与他按照史载中的记述所述的内容十分的相似:
遁至中都北,匿于民家,为其所箠,并妻荣氏擒之来献......
※※※※※※※※※※※※※※※※※※
当昏死过去的朱瑄惊醒过来,费力的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他顿感剧痛钻心。自己脑袋也被开了瓢,蓬头垢面的不但十分狼狈,遭受殴击浑身的骨头也似已散了架...朱瑄当即忿怒的挣扎起来,可是他却已被五花大绑捆得个结实,无论如何扑腾,也不过是在地上打滚剧烈扭动着。
而朱瑄在昏死过去之前最后能想得起来的场面,就是一众村汉各个惊呼叫嚷,抄起木棒、镐头甚至粪叉...劈头盖脸的招呼过来,直将他打得晕厥了过去。
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对于朱瑄而言这更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携荣氏奔逃至中都以北的一处村坊民舍当中,立刻威严恫吓乡民不得声张,并提供饭食,供他们歇息藏匿一夜......
然而那家农户先是战战兢兢的应了,随即见朱瑄连带着他妻室不过两人,已是体虚伤重之时心中便立刻算计起来,正逢村中有相熟的前来报说张归霸所部兵马,不但派兵四处搜捕的同时,又于周遭村落间放出口风悬赏缉拿,势必要擒住朱瑄。
撺掇其一拨乡亲一起动手,趁着亡命奔逃了两三日的朱瑄呼呼大睡之时取了他的骑枪佩剑,又蹑手蹑脚的要将其死死绑缚住。期间朱瑄虽然惊醒,可双臂已经被捆住,戎马半生的将军又挨了好一通毒打,到底栽在了一伙庄稼汉手中......
当朱瑄费力的半跪支撑起身子,勉强抬起头来,就见周围数百军士团团围成几圈,一对对俯视下来的目光杀气凛然。而就在他正前面,有员大将昂首肃立,睥睨冷眼瞥来,便厉声说道:
“我乃义成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张归霸,朱瑄,你偏生要与我家主公为敌,落到如今这般境地,也是咎由自取!主公有令,若是擒获住你这厮,便就地格杀,你死到临头,可还有什么话说?”
“还聒噪什么!这般时节群雄逐鹿,成则为王,败则为寇,我被尔等拿住,斯至如此,夫复何言!?”
虽然很清楚自己注定活不过今日,朱瑄也仍不甘在眼前这群敌军将士面前认怂露怯,然而就算刻意要摆出副视死如归的架势...想到自己不能报雠雪恨,也终究无法翻身扳倒死敌而注定败亡...只片刻过后,朱瑄便又大骂道:
“只恨不能为我兄弟报仇,将李天衢寝皮啖肉,倒要为他所杀!可恨朱温那狗贼奸诈无耻,背恩忘义偷袭我军,却也无法再寻他报仇!如今只盼死后能化作厉鬼,去寻李天衢、朱温索命!”
“你这蠢汉本是天平军节度使,我家主公尚且不惧,也能教你今日便死!哪里还会怕什么孤魂野鬼?你既说成王败寇、夫复何言,败了就是败了,还说什么废话!?”
张归霸冷笑着说罢,也不愿再与朱瑄多费唇舌。两员膀阔腰圆的军士轰然领命,擎着大刀奔将上前,先有一人一脚蹬翻了半跪起身子的朱瑄,随即重重的踩在了他的背上。另外那个军汉往手心唾了口吐沫,随即双手握住刀柄抡起膀子,便朝着朱瑄的脖颈恶狠狠的剁了下去!
彻底的惨败,这辈子也只得至此休了,朱瑄极不甘心,更是满腹的怨毒,然而高声叱骂的言语突然终止住了,他的人头骨溜溜滚落到一旁,体腔内热血喷溅,到底还是难逃败亡断头的下场!
张归霸凝视向死不瞑目的朱瑄首级片刻,便吩咐士卒将人头包起来,准备送至李天衢那边复命。而距离朱瑄被斩落头颅百来步远的位置,还有他的妻室荣氏怔怔地瘫坐在地上,似乎三魂七魄也已被抽走了,自家夫君都已被砍了脑袋,她这个遗孀少妇也就只能任由张归霸所部军士看押着,也将交由李天衢发落......
至于郓城县这边,与荣氏命运类似的,还有本来为朱瑾所纳的几房美妾。
毕竟朱瑾生平有两大好,一好名马、二好美人。对于自己最珍爱的名马,朱瑾以往冬天时用锦帐罩着、夏天时用罗帐护着,他故宅府院的马厩内还养着七八匹好马,身躯无一不是高大油亮,动弹起来时腿部筋骨盘根鼓起看来极富弹性,然而时至今日,却也都要便宜了李天衢。
至于以生得绝色容貌、长于歌舞的姚氏为首的四房妾室,以及若干貌美使女丫鬟...如今也都被一拨冲入朱瑾府宅的义成军将士给控制住,她们面对那些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军汉,各个骇得变貌失色,只得相互抱成一团。朱瑄、朱瑾都难免先后败亡身死,她们这些依附于强权军阀的家眷女子,当然也难免要任人摆布......
迅速荡平郓城县内的顽抗余众,除了在城破当日便跪地乞活投降的朱琼之外,朱瑄其他几个族亲兄弟,非是被流矢射中毙命,便是陷入战团中为乱军所杀...速攻连取曹、濮、郓三州的葛从周这时方能彻底的休歇下来,他嘱咐牙校发战报文书,准备快马奔赴往李天衢报晓复命,并且命令麾下将士安抚城中百姓的同时,又亲自到朱瑄、朱瑾的府院中去,检视俘获的对头家眷。
目光一一从那些完全受制于人、尽皆花容失色的侍妾丫鬟身上掠过,脸上神情葛从周依然沉着默然,他很快便又转过头去,并对身边的牙校发号施令道:“除了那些上等好马,将这些女子也都押解至兖州瑕丘去,届时交由主公发落。”
215章 早亡的因由,朱瑄如此,时溥也是如此
当葛从周五日下三州、张归霸擒杀朱瑄的战报呈报到了李天衢那边,实际上李天衢的反应也是倍感惊喜,因为与天平军、感化军交战到了现在,从防御战到眼下已经灭了一处藩镇,战事的经过,比自己所预估的实在顺利了太多。
毕竟朱瑄与时溥,为了应该是要共同抵抗朱温而结成同盟,虽然按史载轨迹终究败亡,但着实也硬撑了几年。而且朱温久攻两处藩镇期间,也折损了郭言,以及如今效忠于己方的霍存等大将,还是付出了一定的代价......
不过如今朱瑄、时溥势力迅速消亡的理由也是很显然的,毕竟除了朱温,他们又招惹了一个本来不该去招惹的强敌。而且朱温选择与朱瑄、朱瑾兄弟动手之时,本来会以对方诱使招募己方牙军兵马为由,相互唇枪舌剑的来回声讨一番,如此朱瑄掌控的天平军,与本来会被朱瑾强夺的泰宁军都有了防备,再联合感化军时溥,三处藩镇合伙的阵仗,也能与朱温对抗很久一段时日。
还有一个最为关键的因由,就是河东李克用在这个时候可还顾不上朱瑄、时溥是否因朱温而败亡。
由于向来奉行朱温打谁,我就帮谁的战略原则,李克用为了支援天平军与感化军,先后派出了史俨、李承嗣、何怀宝、安福顺、安福庆、安福迁等众多将领长途奔袭、南奔驰援,看似是不计代价的要为朱瑄、朱瑾、时溥己方势力续命。这也是朱温也花了几年的时间平定东面几处藩镇,而且于期间战事当中也曾吃过几次大亏的重要原因。
直到河东军与控扼河朔水陆要隘的魏博军交恶,李克用再也无法借道往南发派援兵,朱瑄、时溥也就只能先后因朱温而都落不得一个善终......
可如今天下各地时局演变的时间节点出现了变数,李克用现在可还一挑三的正与孟方立、赫连铎、李匡威这三方势力较劲呢,唐廷那边皇帝李晔也下定决心要硬气一回,向李克用兴师问罪,甚至准备出兵讨伐...李天衢心说又是朱瑄、时溥先要动手,侵攻向暗地里已经与李克用眉来眼去的己方势力疆土,他死仇朱温那边又翻脸的太过突然,那么河东军也就没有理由,更没有精力掺和进齐鲁、淮泗一带几方豪强的争霸战中。
凤凰山的一把火,烧得天平军主力兵马元气大伤。葛从周遂有机可乘,又牢牢把握住战机,予以朱瑄致命一击,是以天平军的迅速败亡,如今也是可以预见的...当然对于感化军时溥而言,他先是要作死,反而逐步陷入绝境也是在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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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化军治下,濠州治所钟离县。
城郭被四面合围,杀声震天。惊恐的守卒往城外望去,乌压压的人头涌动,汇成了一片人海,那般规模看似无边无沿,教人望之也不由感到胆寒心悸。
随着一阵阵高亢的喝令声,一排排弓箭弩矢如暴风骤雨般向城头上疯狂的倾泻,一架架长梯眼见又要搭上去架在墙垛间,虽然强攻城郭,采取蚁附攀登攻城战法的兵卒难免也要付出一定的伤亡,然而此刻钟离县轰得千疮百孔,仓促维系的城防体系摇摇欲坠,也不知道还能再力抗住几轮猛攻。
而感化军大将李师悦矗立在城头,眼见周围惊呼走动的守城部众,他面色十分凝重,虽然做势仍旧在主持守卫濠州治所钟离县的战事,实则他心里也早已打定了主意......
只不过选择在何时献城投降,很多时候也是一门学问,按说李师悦应该凭借诛杀黄巢大功沾了光,受朝廷封赏为检校工部尚书,又被拜为湖州刺史得了处州府,福荫得他儿子李彦徽也做过一段时日的节度使...父子二人也过了把执掌地方生杀大权的土皇帝干瘾,也就把当时恐怕早已化作一坯黄土的旧主时溥忘在脑后了,结果因为李天衢捡漏截胡,李师悦不得已还要在感化军中效力,仗打到了这个份上,他当然不愿与时溥一并灭亡。
只不过投降的太过轻易,让宣武军轻取濠州,这反而也显得他没什么本事,而未必会受到朱温重用;可是如果抵抗的狠了吧...万一惹恼了朱温,说不定城破之时,自己也要被宰了泄愤......所以这抵抗的尺度要拿捏稳了,该降的时候,也只得降了。
先是奉命率部侵攻泰宁军治下沂州,却因刘知俊的背叛军心耸动,也无法啃下费县那块硬骨头。结果朱温突然反水挥军侵入感化军地界,刘知俊仓促撤兵,又在敌将安仁义、王重师等人趁机出城追击的战事当中折损了一定的兵马,慌张的奔赴至濠州地界据守城郭,面对宣武军大将郭言、氏叔琮等劲敌,以及朱温方面不断添兵率部攻来的其他数员将领...李师悦也很清楚要突袭打野战,自己同样是毫无胜算。
而眼见这一番宣武军攻势虽然猛烈,但是倚仗钟离县城险应该尚能抵抗几轮,李师悦长舒了一口气,却唤来不远处的一名牙校,并沉声说道:“罢了...如今情形,以我孤军,是在难以抵挡住朱温兵马攻势,莫不如...也就只有降了。”
......
朱温调遣军旅先后宿州,做势又要吞下濠州,这也是摆明了要与李天衢拼速度抢地盘。然而眼下而言,双方势力却也是像在彼此成全,都在为对方扫清感化军尚存而仍要抵抗的部众。
如此反守为攻的泰宁军这边,由安仁义、王重师、刘知俊所统领的军旅也顺利的杀入泗州地界,兵至治所临淮城下。起先倒也没有着急立刻发动猛攻,而是将晓谕兵檄绑在去了锋簇的箭头上,不断的往城头上射去,告知守城将士若肯归顺,则非但仍按原职录用,且率先做主开门降纳的,还有重赏。
兵檄中还言明,泰宁军当然也绝不会侵害城内百姓,可若是城内兵马当真不识抬举,仍要据城抵抗的话...那也就怨不得临淮县城中百姓不免也要遭受战祸殃及,而冥顽不灵的抵抗部众也终究难逃玉石俱焚的下场。
同时又有以往在感化军中早已打出名号的刘知俊纵骑至城前,来回的驱马奔走,高声游说,如此一步步的尝试着瓦解守城部众的抵抗心思。这也着实起了成效...城内守军既知己方藩镇在面临李天衢、朱温两大强敌的侵攻之下终究难以长久抵抗下去,有不少将官也很清楚哪个又能带头献城投降,不但保全得性命前程,以及领受封赏的机会,这当然也是先到先得......
所以不出两日的功夫,临淮县城门楼上便已竖起降旗,本来负责戎卫城郭的几员牙将倒是争先恐后的抢出城门,抢先接受昔日袍泽刘知俊的招降...如此此间南临淮水,西枕汴河,属南北交通冲要的州治治所被泰宁军兵不血刃的所取,进而泗州全境不出数日的功夫,也将要落入李天衢一方。
而差不多在同一时刻,由李天衢亲自指挥,与王彦章、符存审等将领统领的部众气势汹汹往南进军。兵锋所向,则正是感化军藩镇牙署所在,也是节度使时溥家世府宅所处的徐州治所彭城......
216章 穷途末路时,我知道你会怎么做
地理位置承东接西、沟通南北,位处苏、鲁、豫、皖四地交界,而东襟淮海、西接中原、南屏江淮、北扼齐鲁,所以后来素有“五省通衢”之称的徐州治所彭城...当然在敌军大举犯境的险情之下,已竭尽所能的整治过城防,这段时日城墙上各处要隘极为戒备森严。
到底是兵家要地,感化军此间治所一应城防守具齐备,也称得上是城高壕深,把守极为严密的去处。如果有敌军来攻,又只得强行扑城猛攻之时,也必然能消耗得攻方大量的兵力。
至于彭城周围大大小小镇坊村落,其中的乡民百姓大半也都遭强行拘赶到了城内,被逼迫着做役工随时准备修补城防。而城郭四周都足有几丈宽阔的壕沟上坚固的吊桥也早早被收起,诸部牙将提心吊胆,来回巡视警戒,斥责喝骂行迹略显怠慢的属下,也都不敢有丝毫疏忽。
在这等压抑到几乎要让人窒息的氛围之下,布守在城墙上,担负警戒防务职事的那一队队守卒不但各个如临大敌,不但十分戒备,大多人脸上神情也都不由得流露出几分惶恐。
身临困境而不能自安,当夜色慢慢的降临,有些士兵忧心忡忡的朝城外望去,就见距离城郭尚有一段距离的去处已经扎下的敌军军寨寨栅上已点起一把把火炬。虽然远远望去,对面营寨内火把不过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可无数点火光点缀着军寨营盘,也已形成了一定的规模......
由李天衢亲自统领,而兵临城下的营寨内外尚还为塞满人马,军汉民夫挖掘壕沟、搭建席棚、布置拒马鹿砦、以及营帐、马厩...等军寨内一应设施,还是要准备接收随着泗州等地的平定后,也将陆续赶来的其它几路同僚兵马。
与提心吊胆、人心惶惶的时溥所部徐州守城部众截然不同,李天衢所统领的诸部牙兵看上去倒甚是悠哉轻松。营帐间三五成群的兵卒趁着休歇时聊着家常,甚至时不时的大声笑骂起来,似乎是听从所部将官的号令,而被拉练到彭城城墙周游一番,看来也没有收到即日内便将猛攻城池的军令。
的确与葛从周那边速攻天平军,挥兵直捣曹、濮、郓三州治所中枢的路数也恰恰相反,李天衢率部抵至徐州治所彭城城前,便立刻传令下去,却是围而不打,并没有急于发动麾下部众立刻强攻城郭。
而且按李天衢的战略部署,随着陆续奔赴来会师的兵马逐渐增多,则先行发兵攻取守备力量相对极为薄弱的徐州治下其它几处县坊,也并不打算尽快集结军力猛攻彭城一隅,当然还要阻扼住朱温继续向东侵攻的要道......
“徐州领彭城、萧、沛、丰、滕、符离、诸阳七县,而除了我军眼前的藩镇治所,分兵攻取其它几处县坊也只须按部就班,不必急于进取。还有宿、濠、泗三州溃败奔逃的感化军余众...也都不妨网开一面,有意放纵他们能逃返至彭城。
如此那些败将溃卒,才能向时溥及时报说眼下感化军治下各处形势,而要让他清清楚楚的明白,现在我军与朱全忠那边的兵马,又是如何蚕食本来由他统掌的领土内各处州府县坊......”
帅帐当中,李天衢与王彦章、符存审、解青等心腹尚在用膳。他悠哉的夹起块炙烤熟了的肉脯放入口中,咀嚼下肚后,便又长声说道。
由死对头亲自统领的兵马杀入了徐州地界,时溥也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可是勉强招聚起来的余部军马,在面对王彦章与符存审等名将统率的牙兵部众经过几番遭遇战,也讨不得任何便宜,而且又要遭受朱温方面大军的猛攻仓促抵抗...所以时溥只得龟缩死守,他尚能布防指挥的兵员数量,也早已是捉襟见肘,如此据守彭城一隅,也根本奈何不了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安营扎寨的敌军部众。
而经历几场小规模战事,王彦章打得起了兴致,也正要一鼓作气挥军打下彭城,以尽快灭了感化军时溥这一方势力呢...结果李天衢却一反常态,这都打到了敌方藩镇治所反而不急了,王彦章本来就好像是正处于全力狂奔的状态,却被迫叫停忽然来了个急刹车,不但甚是纳闷,心里也不免有些郁闷。
又听李天衢吩咐不必试图急于攻取就在眼前的敌方要害,而是分兵先行吞并徐州治下其余各处县坊...也不必彻底切断彭城与外界的联系,还要刻意放任其他地界的感化军败兵逃返回去......王彦章听不明白了,也按捺不住,便不由立刻问道:
“可是主公,不久前您不是还说朱全忠突然反水,要坐享渔翁之利,我军也务必要与宣武军争个先来后到,兵发神速,而尽可能更要尽快攻取天平、感化两军治下领地。
可如今我军既然已杀至彭城城下,时溥那汉,就在眼前,主公却又为何驻足不进,而要缓攻徐州治下其余县坊?如此夜长梦多,为何不集中军力速攻打破彭城?”
李天衢闻言微微一笑,大概也能料到王彦章会有此疑问,便悠声又道:“幸有葛从周立下奇功,速攻占取天平军曹、濮、郓三州,而朱瑄也已然伏诛败亡...感化军这边,泗州也为我军所取,虽说东面宿州、濠州难免要落入朱全忠手中,但如今既已杀至彭城,只须再控扼住徐州治下几处要道,眼下倒也不必与朱全忠争时夺刻的抢攻疆土了......
而感化军败绩连连,终究无法挽回颓势。彭城守军惶恐不安,若是在这个时候又接连闻知藩镇诸州各县接连失守的消息,这也无疑会加剧眼前那处孤城内据守兵马的恐慌。时溥如今虽势颓,但尚存着万一侥幸心思,只要能守得住彭城,那么由他统掌的感化军犹在。如此集结了尚存的绝大部分兵力死守城郭,若要强攻,我军也必然伤亡惨重。
而徐州除了治所彭城以外,如今以时溥仍统掌的兵马数目而言难免顾此失彼,兼顾不得萧、沛、丰、滕等其它县坊。而时溥与城内守军如坐针毡,终日备受煎熬,又要不断的接受治下州府县坊不断沦陷的战报...如此不是更能动摇他们的军心?”
听得李天衢堪堪说罢,王彦章若有所悟,而不由的点了点头。而身处于帅帐当中的另外那人,虽然眼下资历尚且不足与王彦章相提并论,可是论筹谋划策,以后的道行终究将要比那员宿将更高的符存审闻言思付一番,口中也不住念道:“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当然了,发兵强攻城郭,这一仗还是要打,可关键是要看什么时候打...之前必须要让时溥明白,就算负隅顽抗尚能强撑一时,可早几日、晚几时,他注定要伏诛败亡。挣扎求生,却根本走不出这死局...时溥只能承受这般绝望的折磨直到万念俱灰之时,再集中兵力猛攻彭城...他当真还会有坚持死撑下去的念想么?”
李天衢随即又阴笑着说道,语气中已透着几分森然杀意。减缓攻势,而选择在心理上不断的向时溥施压,他当然还有一个不便对王彦章、符存审等属下明言的理由......
因为李天衢十分清楚的记得,按史载时溥终究难以在朱温的猛攻下保全势力,而意识到了自己已是穷途末路之时,他又将会做出什么抉择。
217章 你早死早超生,我也省事了
四日后,安仁义、王重师携刘知俊率部也赶赴至彭城城下晋见李天衢。当初也曾打过照面,出乎意料的如今倒也成了君臣关系。刘知俊甫一见到李天衢,便立刻参拜道:
“卑下新投主公,幸蒙信任赏识,须卑下开道军指挥使之职,至此方才是弃暗投明,得遇明主,便如拨云见日一般。这等知遇大恩,卑下自当为主公鞍前马后,殚精竭虑,自此绝无二心!”
李天衢自然是摆出副礼贤下士的做派,上前搀扶起刘知俊,又拿好言宽抚一番。只不过心中却吐槽道:至少眼下,你会鞍前马后的效忠,这我倒是相信...可是就冲着你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打算倒戈背主的习性,以后绝无二心...这话我又怎能信你?
不过起码近期内,这刘知俊还是能大加利用的。往后近半个月的时日内,连同刘知俊在内几员骁将如洪流一般席卷向徐州各处县坊,萧县、沛县、符离等地毕竟守备军力极是空虚,先后轻易的被泰宁军将士所占据。
小撮败将溃兵,也在李天衢麾下诸部牙兵有意放纵下往彭城的方向奔逃而去。连同近些时日宿州、濠州、泗州治下各地相继沦陷的战报,枯守彭城的感化军余部,终日还要接收到一个个让他们愈发绝望的消息......
彭城牙署节堂当中,时溥怔怔的坐在帅椅上,双眼发直的看着跪倒在面前那几个灰头土脸的将官牙校,此刻的他双颊消瘦、面色苍白,那沮丧颓废的模样,也与他当年要豪取黄巢人头,势头压过朱温、李克用等豪强霸主时那般意气风发的做派已是判若两人。
“罢了,退下去吧......”
时溥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他随即站起身来,凄凄落落的往节堂外走去。下首几员牙将见状更是心急如焚,当中一人不由的疾声劝道:
“主公!如今形势这般险急,我等也不能如此坐以待毙下去,好歹城内仍有一众将士肯为主公效命,实在不成,趁着如今兵临城下的敌军兵马尚不足以团团围住城郭,我等亦可护从主公突围杀将出去,另图个安身处,以谋东山再起,而我军又当如何应对,您...倒是发话啊!”
“呵呵,也难为你们在这个时候...倒仍肯为我效命了......”
时溥缓缓转过身来,环视向节堂内麾下尚存的幕僚官将,不住又暗付道以往追随我而以勇略而闻名于军中的将才,战死的战死,降从的降从...剩下的这些文武官员,就算有的人忠心可嘉,但只怕也根本不足以成为能力挽狂澜的倚仗......
心中黯然念着,时溥惨然一笑,又道:“可是...我军还能怎么应对?徐州治下各县接连失守,这彭城也快成为一处孤城了...还能支撑多久?就算能突围出去...如今宿、濠、泗诸州也相继沦陷,我还能往何处逃去,苟延残喘得一时,只得去做那丧家之犬么?”
叹声说罢,时溥便抛下众将,自顾去了。而只留下那干感化军尚存的统兵牙将各个面面相觑,却也只能长吁短叹起来......
而又过了大概一个月的光景,李天衢眼见困守于彭城中的感化军部众仍然毫无半点动静,估计现在的时溥,应该已很难再承受住那种绝望的煎熬,差不多也是时候进行猛烈的攻城战,当时溥意识到彭城或早或晚终究也守不住的时候,这个事实,应该便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毕竟由于朱温意图染指淮南,遣兵假道徐州而被时溥拒绝,而引得宣武军全面侵攻感化军的战事中,按原本的轨迹时溥预先有所防备,也着实抵抗了几年的光景,然而这也致使徐、泗一带战祸不息,百姓流离失所、无法耕种,后来又遭水患,黎民大量死亡而对于当地民生造成极为惨重的破坏。
李天衢当然也决计不想接手一块白骨露野、民生涂炭的领地,趁着如今感化军治下几处州府,尚还到因为战争而对黎民生计构成毁灭性打击的地步,也是时候在时溥背后推他一把,促使其早死早超生,感化军治下几州的形势才能尽快恢复稳定。
然而到了强行攻城的时候,麾下兵马也难免要付出相当的伤亡代价。
本来这些时日氛围剑拔弩张,但却也十分平静的彭城城下,已是杀声震天。
但见得城下人头攒动,飞石如蝗,而城上同样是箭矢纷飞,擂石乱坠,大批只得采取蚁附攻城战法的士兵或是结成紧密的阵型,在弓弩手的掩护策应下架起手中盾牌连成一片,步步紧逼向城墙下方迫近,或是已经攀援在勾搭墙垛的长梯上拼了命向上攀爬,但由于遭受居高临下的密集打击,也仍旧不免如割韭菜般一茬茬的坠落倒下!
而李天衢竟然亲冒矢石,策马列于阵前督战,也是尽最大的可能调动起各部将士誓死效力的决心。虽然难免会几支箭簇流矢激射而来,但李天衢为身旁王彦章、符存审等骁将拥簇着,零星箭矢也根本伤不到他分毫。
骤然发动第一轮攻城,看似便已是倾尽全力,李天衢倒也没指望能一蹴而就的攻破城高壕深、守备森严的彭城,关键是在于要让时溥彻底明白,这座城池或早或晚终究要被打破,你再是负隅顽抗,也不过是在等死。
以彭城南门为重点猛攻的目标,诸部攻城部曲排头激射出箭矢,仍如暴雨般倾泻出去,各式攻城器具随着一众军士齐心协力的驱使下慢慢靠近城下。期间虽然也难免仍有士兵被守卒挥洒下来的箭矢射中,也有不少人在城头上浇淋、砸落的滚油沸汤、滚木擂石的打击下战死毙命,但绝大多数军士仍旧前赴后继的往前疾冲,立刻补充向同僚的位置,狂涛怒浪的冲击看来愈发猛烈,不断的冲击着彭城城防!
毕竟打下此处感化军藩镇治所,朱瑄、时溥这两路顽敌便将彻底败亡,仗都打到了这个份上,前面二十四拜都拜了,还差最后这一哆嗦了!?
彭城南门前筑的瓮城边,护城壕沟上面已垫上了几层厚木浮板,而瓮城之上,也已有不少攻城军健冒着箭雨攀上了墙垛,而上面的守卒立刻也有几队兵士发喊冲上前去,用长枪攒刺登上城头的敌人;这边已经在城关上开始进行激烈的白刃战,不远处的感化军守兵仍旧不断的向城下射着箭矢,并扛起沉重的石块狠狠砸下城去。
过了护城河,杀上了瓮城,再往前推进过去,便能逼近主城城门楼,然而彭城南门瓮城东西两边也筑起四座箭楼,亦有守城士兵朝着瓮城这边占据得一片空间的攻城士兵施射箭雨。
如此如果攻城一方攀上瓮城的后续兵力不能得到及时补充,那么也就难免还是要被城墙上扎堆死守的守兵清空除尽。但是只是这第一轮攻城,便已经杀上了城防险峙坚固的彭城城头,这也激起了攻城部众趁势进取的锐气,反观仓惶率部抵抗李天衢所部大军猛攻的感化军数名牙将,也是愈发的焦头烂额、疲于应对!
浑身血污的牙校,奉所部上官将令,几乎时连滚带爬的疾奔到时溥所处的官署,仓惶着禀说李天衢所统领的敌军攻势猛烈,还望时溥立刻亲自赶赴城关督战御敌。
然而那牙校赶至官署内却扑了个空,立刻焦急的嘶声怒吼,向那些失魂落魄的胥吏、仆役喝问时节帅何在之时,他冷不丁瞥眼望见彭城当中,距离官署不远处的那座于当地负有盛名的燕子楼上,却有烈烈的火光燃起......
218章 主子轻生,我等又何必卖命?
徐州燕子楼,本来是感化军藩镇当初尚还被唤作武宁军之时,于唐朝贞元年间在位的节度使张愔为了一代名伎,彭城本地出身,更是他爱妾的关盼盼所修建的小楼,因其飞檐挑角,形如飞燕,而年年春季燕子迁徙来时也多栖息于此,故而得名。
由燕子楼登楼远眺,能见得近水远山,花木扶疏,诗情画意的景致,也是格外让人心旷神怡。只不过彭城城关那边隐隐传来惨烈的厮杀声,也惊扰得燕子楼周围些许百姓惶惶而不能自安,也未免显得有些煞风景。然而此刻燕子楼堆积起来浸过油脂的薪柴被点燃,腾的燃起了一道烈焰,彭城此间名楼,看来也免不了要毁于一旦......
而时溥端坐在燕子楼二层布置别致的阁子间,他凭阑举目眺望远处有冉冉硝烟升起的彭城南门,脸上神情看来有几分黯然,几分愤懑...似乎夹杂着几分决然。
“罢了...我时溥当初也只不过时徐州一介牙将,巢贼祸乱天下,对有志儿郎却也正是风云际会之时,遂招聚兵马驱逐支节帅,篡位做了这感化军节度使...方今乱世,群雄割据诸路,本来以为有朝一日,我也未尝不能称霸天下...可如今看来,我到底没有那个本事......
李天衢,我本来深恨你从中作梗,坏我大事,执黄巢首级倒教你扬名立万...你从我手中夺去的,我也势必要从你那再抢回来...可是今日栽在你的手里,败了就是败了,我好歹也是堂堂一方节度,又岂能为求一条活路而卑躬屈膝?与其早晚要被你拿住受辱...也莫不如自行了断!”
时溥惨然念罢,随即侧头望向依偎在他身边的妻室,又不禁叹声说道:“我今日既然必死,与其留下你们孤儿寡母于死敌手中...也不如随我一并去了吧!”
而时溥之妻虽然哭得梨花带雨,但神情决然,也立刻悲声回道:“夫君既死,妾身何忍独生?天下既容不得夫君活,我们一家人也当追随到九泉之下!”
虽然已决议举家自焚,可时溥闻言脸上悲怆之色也不由又浓郁了几分,又暗付道:虽然也曾纳得几房妾室,但到底是贪慕我权势富贵,没甚情意可言...无论我得势失势,生死与共而不离不弃的,也就唯有这个相知时日最久的正妻了......
“爹...孩儿好怕......”
这个时候,随着火势渐大,烈焰疯狂的吞噬着燕子楼的雕木檐梁,噼噼啪啪啦的响动声愈发的猛烈,蒸腾的热浪已经开始灼烧肌肤血肉,这也使得瘫坐在时溥与他妻子面前,那方才懵里懵懂地被带到燕子楼上的时溥之子也不住惊慌的嚎哭了起来。
两个骨肉,大的也远没到加笄之龄,已是骇得呆若木鸡;小的才不过六七岁的孩提年纪,感到热浪扑面而来,直炙得脸上发烫,也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他们先前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父亲因为穷途末路,便已决定拉着全家人一起要葬身于火海当中,如今肆虐的火焰眼见要将燕子楼彻底吞没,这两个孩童又怎能不惊?怎会不怕?
时溥脸颊的狠狠抽搐了几下,他猛的站起身来,狰狞厉喝道:
“闭嘴!不许哭!你们是我时溥的种,就莫要给老子丢人现眼!生于王侯将相家,也让你们养尊处优了许久,可比起寻常贩夫走卒的子嗣,要与群雄角逐争霸,成则福荫你们坐享荣华富贵,如今败了,你们也就只能随着为爹一起认命了!与其留你们苟活...向那李天衢屈膝求饶...这倒要污了我的名声,哪个再敢哭嚎,我先斩了你们!”
时溥之妻听罢更是悲从中来,一把将两个儿子搂在怀里,也放声痛哭起来。时溥瞪目望去,本来还要喝骂之时,滚滚浓烟疾窜腾起,火势更大、烈焰焚楼,又是喀啦啦几声爆裂声起,燕子楼彻底崩塌,顷刻间便被熊熊烈焰彻底吞噬!
燕子楼周围的街坊间,也惊动得不少百姓惊恐的观望眼前惨烈的景象,各个骇得不能言语。而赶来报急的感化军牙校逼问官署内的仆役出些口风,又望见燕子楼已被烈火吞噬,他当然也很清楚时溥携妻儿全家已经自焚于那边的名楼当中......
效忠的主子都已选择携家带口的轻生自尽,那牙校惊愕过后,也只得懊恼的捶胸顿足,随即又立刻往彭城城关那边仍在率领守兵力战的上官那边赶去,要将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立刻报与全军知晓......
............
“什么?时节帅举家自焚了!?”
“罢了!时溥都不想活了,我们又何必为他去死!?”
“...竖起降旗,这仗也不必再打了...按说咱们几个死战至今,就算是要报时节帅当初知遇提携的恩情,这也已算是仁至义尽了,纵然再强撑硬抗过几番猛攻,如今我军外无援手,早晚也终究抵不过那李天衢...如今也只得降了!”
拼死竭力打退了泰宁军第一轮猛攻,可是溥携妻带子自尽的死讯,却在在感化军尚存的部众间宣扬开来。如此孤立无援的困境当中,本来因彭城坚固险要的城防而尚存着几分侥幸顽抗的心思,以勉强维持的抵抗心思在这一刻也已是荡然无存。
本来仍旧据险死守的感化军中几员统兵牙将,也都是盘算李天衢如果并非是要不惜一切代价的攻下彭城,那么予以攻城敌军几轮迎头痛击,李天衢不愿自己麾下兵马付出太过惨重的代价,那么有些许的可能性引兵退去,那样的话,也会给时溥争取来一定的喘息之机。
可是如今自家主公直接举家自焚了,这还用争取得什么狗屁时间?
索性自称节度使,取代时溥继续死守城郭?如今感化军藩镇几乎快被打得只剩下孤城一座,西有朱温、东有李天衢,哪个不是眼红心热的要席卷荡平感化军全境?若是再算上南面孙儒...这时候谁要当出头鸟,也无疑是自寻死路。何况一直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垮了下来,彭城中尚存的感化军部众很难再强撑起负隅顽抗的战意,也没有必要再无谓的厮杀下去。
是以不过半日的功夫,彭城城门楼上不但竖起了降旗,城内也派遣胥吏至李天衢营寨当中告罪请降。仅小半个时辰过后,先前一轮攻城丢下众多具尸体,却还尚不曾攻破的城门缓缓打开了。
方才不久前,还要杀得个你死我活的感化军参与部众,此刻都弃了军械,大多伏在地上,任由鱼贯入城的泰宁军将士有条不紊的将他们给控制住。
李天衢则在一众心腹的拥簇之下,骑乘着高头大马昂首入城。据前来请降的感化军幕僚报说,彭城内尚存的守军,再加上协同把守城关的青壮民夫也有近万人之众,以彭城城防险要,如果只得强行攻打,恐怕还要付出数以万计的兵马伤亡,尚还不能说准便能打破......
时溥选择以引火自焚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如果他当真要死撑到最后一刻,那也的确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虽说我与他是势不两立的敌手,不过倒也是拜那时溥所赐,使得我取下这徐州治所的过程轻松了许多......
李天衢心中感慨念着,随即便对身旁的解青嘱咐道:“传令下去,收殓时溥一家遗骸,听闻他也是徐州彭城本地出身?这也正好,将他全家好生安葬了吧......”
直到李天衢与一众军马来到了时溥本来的官宅府院,就见其中雕栏缭绕、金盏盛碧,诸如主厅、寝房、厨院、厢房、家塾、书房等诸般门房一应俱全,布置的也十分豪华阔气。先有一众军士盘查检视一番,本来时溥府中的侍妾、司吏、婢女、歌伎、厨子、仆役、护院...等男女也尽被押解至府院门前。他们各个神情惶恐,低垂着脑袋,也只能毕恭毕敬的听候李天衢发落。
时溥携妻带子的举家引火自焚了,可府中剩下的这些侍妾婢女,倒还并没有随着他一并陪葬......
李天衢寻思着,仍骑乘在马上环视过去时,却见有个女子倒敢悄然抬起头来,甚至还朝着这边抛来了一个媚眼。
219章 汝妻妾,吾养之,不过这货......
时溥府中,其他听候发落的侍妾歌伎,大多都如受了惊吓的鹌鹑一般畏畏缩缩的。而那女子特立独行,看那模样还特意要向眼见要主掌她命运的人物,刻意的要卖弄风骚,这倒也立刻引起了李天衢的注意。
见她天生媚态,眸含勾人的风情,就算说不上勾魂夺魄,但李天衢冷不丁被她一撩,心中略感一荡。而那女子相貌与气质更倾向于娇艳姿媚的路数,按现在时节的标准,倒也属于是惊鸿一瞥时,也会立刻吸引住人眼球的美女。
不过再端详那女子五官,大眼,尖下巴,高鼻梁,而装扮偏向于浓妆艳抹...这倒很像在后世都已过气了几年的那种标准网红脸。在这个时代,似她这种长相固然会引得男子争先追捧,不过李天衢好歹托了后世影视、网络多媒体的福,恋爱虽然没谈几次,可也算得上阅尽天下美女了,所以她那道行,还不足以让李天衢一见倾心,而立刻拜倒在石榴裙下。
恰恰相反,李天衢瞥见这女子的媚态,他忽的又想起一人,眼中却也不住流露出厌恶之色......
李天衢睥睨下来的目光,很快的从那女子身上掠过,没有再做片刻停留,便继续驱马往府院当中行去。而那女子眼见李天衢根本没有像以往那些男人那般,只须略施小计、稍显风骚,便立刻会投射来贪婪的目光...这时她的才显得方寸大乱,眼中也不由流露出惊慌的神情。
进府入堂上座,再由亲随牙校呈报时溥府中家私,以及宅内侍妾等一众人名簿之时,也印证了李天衢的猜测:那个女子姓刘,本来出身仕宦之家,其亲乃蓝田县县令。而当年于黄巢攻陷长安之际为反军中第二号人物尚让所获。
而后黄巢败亡前夕尚让降于时溥,后来却仍旧被诛杀。这刘氏曾被打入妓籍,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但一段时日过后仍抓住机会,让时溥得知原来被他处置的尚让家眷当中还有她这么号人物,遂也立刻将她纳为妾室。
如果按照原来的轨迹时溥亡于朱温之手,那么这刘氏与他自然也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可是被诰命夫人的刘氏,又被朱温转赐给了麾下丧妻的首席谋士敬翔,结果刘氏依然敢明目张胆的出入朱温宫内寝殿,续弦之妻把绿帽子都扣在自己脑袋上了,敬翔当然也是憋了一肚子火,然而稍有怠慢时,便惹得刘氏理直气壮的指着他鼻子叱喝道:
“卿鄙余曾失身于贼耶?以成败言之,尚让巢之宰辅,时溥国之忠臣,论卿门第,辱我何甚,请从此辞!”
换而言之,刘氏还觉得自己曾跟过的老公不是伪齐宰辅,便是军阀节度,更不用说不便明言朱温已是帝王之尊。老娘辗转多夫,要跟的丈夫也应是越嫁地位越高,就算你是梁朝开国功臣,你看不上老娘,老娘还看不上你呢!别在这给我甩脸子看,要把事闹大,捅到朱温那边去,你敢么你!?
敬翔再是足智多谋,又为朱温鞠躬尽瘁,可是他还真不敢,甚至还要忍气吞声的向刘氏道歉。五代十国中前期屈指可数的谋士,却也被拿捏得死死的。更遑论那刘氏仗着同朱温苟合,为敬翔正妻的身份骄横跋扈,骄奢无度,按史载“爪牙典谒,书币聘使,交结藩镇,近代妇人之盛,无出其右,一时间官宦权贵,争相攀附刘氏,以图私利...当时贵达之家,从而效之,败俗之甚也”......
这么一个凭着自身姿色以及入妓期间,历练得逢迎施展风骚手段,靠着魅惑换男人步步上位,仗着与朱温的龌蹉关系出轨放荡到理直气壮,甚至危害性到了祸国殃民程度的女子,留在身边,又有何用?
不过跟随在李天衢身边的解青,当然不会知道自家主公如何会知晓那刘氏的为人秉性。他又为人机警,也注意到方才那刘氏刻意向李天衢眉目传情的举动,遂凑过身来,低声笑道:
“主公,方才那蓝田刘氏刻意向您示好,她倒也生得花容月貌,是否须我打理,遣人送那刘氏至瑕丘主公府宅中去?”
“那也叫花容月貌?若说她妩媚艳丽,打扮得花枝招展倒还算说的不差,但对我而言也绝对说不上是羞花闭月、国色天香。倘若真是面由心生...那女子狐媚相、风骚气太重了,而家和万事兴,依我想来这种女子留在身边,也必然是后宅不宁,会多生是非。”
李天衢冷冷一笑,随即又对解青说道:“除了追随时溥一并自焚赴死的正妻,他府宅留下的那些侍妾、歌伎、婢女...眼下看来除了惶恐不安,或多或少因为时溥之死,脸上也有悲戚之色。这也是人之常情,无论她们如何为时溥所纳。这般世道,到底不是天下生平安乐的时节,也不是我所知道的另一般时期...这些女子为了能得到庇护,的确也只得依附权贵。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时溥对她们无论是好是坏,但对那些女子而言也是天一般的人物......
可是如今天塌了,她们惊惧惶恐,也会有人为时溥的死而感到悲伤。所以那些女子眼下对我惧怕、戒备,甚至仍会有些敌意,也总需要些时日接受这个事实。可是时溥刚死不久,那刘氏便迫不及待的梳妆打扮、卖弄风情,以试图立刻引起我对她的注意...按你说,那刘氏又是什么样的女子?”
解青脑子转得也快,听李天衢如此说罢,他立刻正色称是,随即又问道:“主公既如此说,这个刘氏...又当如何处置?”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无论什么样的人,若是使用得法,也能物尽其用。那刘氏,姑且先晾她几日,我也自会相处个安置她的法子。”
李天衢微微一顿,又道:“至于时溥府中其余侍妾歌伎,我先挑挑看...不过比起眼下这些私事,安抚徐、泗二州诸县人心,梳理清各地军民、户口、钱粮、军械、册籍等名目,调派州府县坊文武官吏等诸多事宜才是大事。
更何况...朱温那边要趁火打劫,如今虽然大概也已取下宿、濠二州,可是他趁机对朱瑄、时溥突下杀手,不过也才取下了两处州府,想必也绝对不会甘心。眼下尚还不可大意,攻占接管各处州府县坊,以及天平、感化两处藩镇下辖道路要隘的兵马也仍要谨慎留意,仍旧不能给朱温任何可乘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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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温确实十分甘心,他本来以为李天衢与朱瑄、时溥交锋厮杀,牵制住了彼此主力军旅,那么由宣武军悍然出兵,直捣天平军、感化军后方,也必然能够侵吞下两处藩镇治下的大半领土。
然而葛从周兵法神速,连下三州、始料未及。当杀入天平军地界的宣武军部众刚荡平两拨守军,先是曹州迅速失守,紧接着五日之内,濮、郓二州也相继由葛从周拿下...刚刚抵达曹州治所左城县城下的宣武军兵马,望着城头已几面义成军牙旗迎风飘荡,情知眼下尚不宜对李天衢公然开战,也就只得忿忿退去。
而感化军方面,泗州不战而降,徐州也被李天衢亲自统领的军旅迅速截断各处道路要隘。朱温这边平定宿、濠二州,正算计着要以与李天衢联合攻打为由,趁机取巧占取徐州治所彭城之际,时溥却已在城中举家引火自焚了。
预想将能攻占的地盘,与实际所获却是恰恰相反,朱温当然不会甘心反而就此成全了李天衢。然而随着关于南面苟延残喘的秦宗权一方势力有急报传来,朱温只得立刻把目光又往位于宣武军南部的蔡、申、和等几处州府投去,毕竟南方那一片领土,也务必要趁机纳入己方势力当中......
220章 明枪与暗箭,另一手准备
只论一时间所掌控的兵马数量,曾是中原势力最为强大的军阀,更是历朝各代乱世间最为臭名昭著的屠夫之一秦宗权,到底因势力大幅缩水,麾下多生反心,而被亲信打断了双腿,被押解往宣武军交由朱温发落。
据李天衢这边所听到的传闻,朱温到了关押秦宗权的囚车前,也曾故作痛心疾首状的说道:“我屡以天子之命奉劝你悔过,如果早些翻然改图,与我同力勤王,又怎会落到今日这般下场?”
而仍似是入了魔怔的秦宗权,则面露病态的笑意紧盯着朱温回道:“我若不死,你又怎么能兴盛?看来是天意要我成全你的霸业呐......”
得知此事后,李天衢也不住心中感慨。秦宗权这个极有可能是患有严重人格障碍的心理变态,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倒也是个明白人。除了残暴手段更为令人发指,并在错误的时间选择称帝自立而成了天下共敌之外...什么勤王效忠于唐廷,秦宗权也早已看出朱温如今割据一方,当你能掌控住朝廷皇帝性命,有能力颠覆这江山社稷,你与我也不过是一类人罢了。
然而李天衢新夺下天平军与感化军徐、泗二州,虽然分身乏术,但也仍遣人赶赴兖州瑕丘,嘱咐幕僚学士皮日休代笔上奏朝廷,奏章中以义愤填膺的激烈言辞,陈述秦宗权罄竹难书的滔天恶行。
其中还要刻意提示皇帝李晔:此贼反逆乱常、犯阙称皇,谋逆大罪等同于安禄山、史思明之流;而秦宗权害民最甚,纵兵同类相啖,而禽兽犹不食其类,贼乃以人食人,所犯恶行犹如隋末的可达寒贼朱粲...也唯有将其千刀万剐、碎磔于市,方才能平息天下民愤,更能彰显唐廷皇室的威严。
毕竟实际上,唐朝时节虽然也有剔肉、屠割、戮刑、入瓮烹蒸...等诸多酷刑,但那也是因为唐代同样是恶吏最为猖獗盛行的时代,很多的酷刑或是酷吏私刑,或是战争时节震慑敌军的手段。所以民间虽然也多有使酷刑手段的刽子手,但唐朝律法《唐律疏议》当中,凌迟这等最为惨无人道的刑罚也并没有列入正刑。
所以这段时期也有一种怪象:如秦宗权这么个恶贯满盈,手上沾染了无数人的鲜血,对唐廷而言大逆不道的残暴屠夫,落到了朝廷手中,也不过被判了个斩首示众。
毕竟是五代时节才开始在刑法明文增设了凌迟那等酷刑,而且由后来辽、宋广为采用...李天衢心说虽然杀人不过头点地,可是秦宗权太过罪大恶极,对于他那种祸害得天下生灵涂炭,吞噬无数无辜黎民血肉的屠夫,却落得个痛快的死法,也实在是太过便宜他了。
只是李天衢并不是唐廷皇帝,如今已经做了认为自己应该做的事,秦宗权到底要被押解到长安伏诛正法,还是要看李晔如何决定。
而趁着秦宗权败亡,朱温也顺利的吞并蔡、申、和等几处州府,招降了反军中符道昭等大将,如今掌控的势力疆域往南推进,与其相邻的统掌山南东道七州之地,背离了秦宗权而自立的赵德諲虽然对朱温面上也表示臣服,但是由他统掌的以襄阳为中心的藩镇领土,也仍然是自主权的割据势力。
不过李天衢也很清楚,赵德諲不久后应该也将身故。那么由他那十分有个性的儿子赵匡凝继任节度使之后,朱温早晚也势必要对山南东道藩镇用兵,而把荆北鄂地也吞并到己方势力中。
而眼下与朱温瓜分了感化军领土,夺下徐州治所彭城,毕竟上马打江山,下马还要治江山,李天衢又要亲自召见安抚徐泗一带的降从官员,以及当地豪门大户。便索性传令至兖州瑕丘,调遣泰宁军军牙署内几员幕僚属臣前来打理藩镇军、政、民、商...等诸般事宜,考察任用文武官吏。
既然时溥败亡已成定局,如此城头变幻大王旗的世道,要保存住自身家业,当然需要在当地握有兵权的节帅庇护。徐、泗两州的大户世家也都迫切的要依附李天衢这个新的靠山,因此每日都有许多世家豪族,都携着珍贵礼物请求登门造访,刻意奉承巴结。便是尚没有名目上门晋见的,也要到处打点关系、买通人情,争取参拜孝敬李天衢的机会。
士族门阀集团经历武周篡唐、黄巢之乱后虽然已是“天街踏尽公卿骨、甲第朱门无一半”,可是地方上大户世家所形成的宗族体制,在这个时代乃至往后一千多年的时间里,对于社会基层治安管理也仍将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所以李天衢心说也不能冷落了这个群体,除了设官分职、安抚黎民、整顿吏治、调置各地所属文武官吏将校,考量并推行法令...等诸多事宜,几日间也少不得要在往来迎酬花费不少的时间。
不过人家都是上杆子前来逢迎巴结,这种应酬场合,起码装大爷的远远要比装孙子的轻松自在。
然而这些登门拜访奉承的徐、泗两州治下各县大户当中,有一个人立刻引起了李天衢的注意。
那个人唤作刘崇,徐州萧县人士,他父亲做过本乡县令,按说在当地也算不上什么世代富庶的豪族大户,甚至按李天衢想来,此人无论文武也不算什么能力出众的英才。若不是查询了请求登门拜见的当地大户名薄,又在不经意间发现了他的名头与出身...这刘崇区区县坊内区区一户地主,也不过因为他老子做过萧县县令而在当地有些背景,按说还不够格由李天衢亲自接见,随意派遣个胥吏便可以将他打发去了。
可是如今又因讨灭秦宗权战功而被进封为东平王,身兼检校太尉、中书令、宣武军节度使...统掌诸处藩镇生杀大权的朱温,当年都要称呼他做主人。甚至当初这刘崇,还没少抄家伙暴打过朱温......
因为虽是朱温宋州砀山县出身,却因父亲早亡,家贫苦无生计,他母亲便带着朱温哥仨颠沛流离,正是投到了徐州刘崇家中做佣工谋生。朱温就一直在萧县做个大户家的下人,甚至一直干到了二十五岁。
直到黄巢响应王仙芝聚众造反,朱温遂撺掇着他二哥朱存辞别刘崇家,而投身到黄巢军中。后来朱存战死,朱温发迹又归顺唐廷,随后被册封为宣武军节度使之时,这才遣人至徐州接了他母亲与大哥朱全昱到汴州,至于当年的东家刘崇,则仍是居住在萧县本乡。
不过若是朱温夺下徐州,李天衢知道他也将会召刘崇做官,还做到了从三品掌朝集礼仪职事的殿中监,甚至在五代后梁时徐州地界会称呼刘崇家世为“豢龙刘家”,而他刘崇子嗣亦曾历任后唐、后晋、后汉为官...那么这个人,是不是也将会有些利用价值?
李天衢深思熟虑一番,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随即唤来解青密议叮嘱,却是授意说:
那唤作刘崇的萧县大户,不必由我亲自去见,只派个胥吏前去应付便是。毕竟与他以往瓜葛很深的那个人生性多疑猜忌,我与这刘崇若是接触过了,传出口风,只怕难以成事。但是务必要盯紧了此人动向,须定期向我禀告,因为这个刘崇...以后应该也会有大用处。
221章 最后几批遣唐使,海贸的构想
接待徐泗地界各处乡绅大户之时,还有一件事也引起了李天衢的注意:泗州治下涟水等县,也分布着不少由新罗侨民所组成的村落。
其实于泰宁军治下的密州、王师范统掌淄青军治下的登州,以及按李天衢想来下一步也打算并下的海州治下也都是如此,而且除了大量的新罗侨民之外,走商的东瀛人相比其它地域数量也更多。只是还没等李天衢着手针对这一现象着手海贸事宜,朱瑄便联合时溥气势汹汹的攻向泰宁军......
战争期间,什么稳步发展的计划都是扯淡。如今既然腾出手来,开拓商路模式谋求巨大的经济利益,也同样耽搁不得。
至于在后世山东、江苏声沿海一带会形成新罗聚居区的因由,到还要得益于当年正是在感化军藩镇中担任一介军校,而名为张保皋的新罗籍将官。
追本溯源,当年大唐联合新罗灭了百济、高句丽之后,大量高句丽人入籍唐朝。所以淄青军藩镇于王敬武、王师范父子之前再推几代,正值高句丽族大将李师道因祖父平定安史之乱有功,得福荫统掌藩镇,虽已是唐人,看来这李师道也仍深恨当年新罗亡国之仇,所以由他牵头指使,纵容海盗至新罗沿海一带抢掠人口至唐朝贩卖为奴......
这年头入籍了大唐的高句丽与新罗可还是世仇呢,李天衢心说后世那半岛国家上的某些群体,倒还乱认一口一个祖宗叫的欢实...保不准你们的真祖宗都被这般时节的高句丽掳掠拐卖当了几代奴婢了。
而那张保皋至感化军投军后发现这一现象,后来便返回新罗呈报。是以新罗允许张保皋组建清海镇招募万余兵马,荡平数股海盗。唐廷方面也下诏禁止贩卖新罗奴隶。张保皋随后组建船队往返于新罗与大唐、东瀛三国之间,进行海商贸易,虽说三四十年前那张保皋遭新罗国王猜忌已被刺杀了,但是眼下时节大规模的海盗集团禁绝,黄海海域通往新罗、东瀛的海路也仍然畅通。
李天衢在后世倒也知道张保皋这么一号人物,好像韩国那边把他捧得特别高,不过除了那李舜臣终于能换个人往死里吹...毕竟唯一出现这么一个在中、日、韩三国牵头搞海贸的人物,这张保皋倒也有两把刷子。
起码他历经大唐藩镇打工,回国打击海盗,解放被掳掠的奴隶后立刻着手于海上贸易,靖平连接大唐东部沿海诸州、朝鲜半岛南部,乃至日本九州岛之间的海运商贸航路,李天衢心说这大概也算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了。
所以李天衢也立刻遣胥吏放出口风,有意于藩镇治下沿海地域开设通商口岸。
只不过这次被李天衢召见来的侨居的人士,绝大多数并非是新罗村落的里正,也是小本经营的商贾,而是随着泗、密、登、海州等地新罗侨民的聚集,以及海洋贸易的相对频繁,这也会吸引来唐朝时节频繁来往于海路上的另一个群体:遣唐使。
虽然因为黄巢之乱,大唐如今藩镇割据、时局动荡,新罗赴唐学习的留学生也掀起了大规模的返国浪潮。可也依然有些人于各地节度藩镇、州县衙署当中任职。
便如这段时期最有名的新罗遣唐使崔致远虽然于晚唐时节登科进第,他选择留在中土,不能再以遣唐使留学生的身份得到资助,结果四处游历谋生,终于被唐廷任命当了三年县尉,却赶上黄巢打破长安,他便在淮南高骈藩镇当中做幕僚文官,还曾写下天下传诵的《檄黄巢书》,直到高骈老年昏聩、迷信方术,崔致远只得拜辞而去,以大唐三品官衔荣归故国,这也就是前几年的事。
而此时在牙署厅堂当中,李天衢坐在上首,环视向侨居于密、泗、徐等州府治下,蒙召唤前来晋见的那八个人,其中六个新罗人,只有两个东瀛人。
而本来是新罗遣唐使出身的学子,衣装打扮与唐朝文士没有任何分别;而那两个东瀛出身的,好歹他们国家如今正值平安时代前期,男子发型大多也都如唐宋时节蓄着的发髻,还不像后来要把前额至头顶毛发全部剃光的月代头那般看着别扭......
毕竟新罗国往大唐派送遣唐使的频率接近三年两次,留仕侨居十几二十年的甚是常见,而东瀛只相当于平均每二十年派出一次遣唐使。是以徐泗等地的侨民、海商仍是以新罗人居多,而且能得李天衢召见的,也都是正经八百的遣唐使留学生出身,大多在国子监中求学,谈吐言行更显得彬彬有礼;
至于那两个东瀛来客纯粹是因当初张保皋带动东亚海域贸易,尝到了甜头,而来往于中土东部沿海地域的九州商人,气质上也就难免更市侩了些。
所以这次拜谒李天衢,也是由一个名为金敬德的新罗遣唐使恭谨施礼,先前在大唐求学侨居了七八年,他说话口音倒也是字正腔圆的中土官话:
“承蒙节帅召见,小可虽侨居泗州涟水,却也早听闻节帅深愤国雠,龙行虎变、殄灭群丑,更是手刃窃据宫闱之草贼黄巢,横驰席卷、殄灭群丑,大名当真如雷贯耳。今有幸拜识尊颜,不胜惶恐,而唤我等前来,必有大事相告,还望节帅示下。”
李天衢倒先是听得一愣一愣的,心说这新罗人说起汉话文绉绉那劲,似乎比我还溜,他遂又轻咳了声,便道:“看先生应年长几岁,也不必如此客气。诸位至唐土诚心向学,进求于及第进仕,以光耀故土门楣,却怎奈天下板荡。黄巢虽除,可中原众镇割据,各处兵戈抢攘,难求谋得朝廷许于功名,客居异乡,也着实可叹。
如此至中土寒窗苦读,却难得朝廷录用,只在徐、泗、密等几处军州临海镇坊辗转沉沦,而白白埋没了满腹经纶,这也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却不知诸位以后有何打算?”
李天衢不问还好,这一问包括金敬德在内,那几名新罗遣唐使也顿感悲从中来。他们当真还真有人曾及第进仕,在地方州府做得个文官胥吏,结果却没有他们前辈们那般的好命,贪上了唐末这等乱世?
论才华出众、知交广泛也不及头几年能得受淮南节度使高骈重用的崔致远...也是托了他们同胞先人张保皋的福,能靠海贸生意攒得些家财。可本来是要吸取大唐的文化,最好在中土出仕任官十年上下,有这等经历在新罗国那相当于镀了一层真金,就是一条能倍受重用的捷径,可如今却在唐土做起了商贾生意,又怎有脸面回去见自己的家人长辈?
更何况,如今李天衢既然挥军前来能灭了坐镇徐泗之地的时溥,以后也难保不会有其他更为凶暴的军阀侵犯到眼下侨居的县镇村坊...金敬德遂喟叹了一声,也不住苦笑着摇摇头回道:
“小可惭愧,虽于天朝致志苦学,怎奈时运不济,无法进仕取个功名,愧对乡土亲长...如今虽有节帅靖土安民,可也正如李节帅所言,方今天下各地兵祸连结,小可侨居涟水,也唯恐受无妄之灾...眼下虽是进退维谷,返乡无颜面见家乡父老,虽不得荣归故里,可思乡念家之意实难平复,是以小可如今...也正思量是否惭然返乡。”
李天衢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我听闻新罗国以圣骨、真骨、六头品、五头品、四头品...之骨品制划分王胄、士族、良人、役贱等世袭阶层,而以朴、昔、金三大姓世袭王位,先生既然姓金,想必在新罗也是出身显赫吧?”
金敬德闻言面色微变,也连忙回道:“节帅果然见多识广,小可蒙先祖福荫,家父官居宝城郡总管,家兄赴国都金城至京中诸曹任职...确为我新罗国姓世家。”
李天衢听罢微微一笑,便道:“既如此,若是诸位当真怀念乡土,早晚要返归到新罗国去,我到还有一事要问:诸位届时就算返乡,能与亲族团聚,而如今与我大唐沿海军州的海贸营生...还打不打算继续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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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能光打仗,而转换情节到发展、招人、治政、男女等方面虽有大概设想,但是承前启后的连接上因最近事多,卡文卡的厉害。写完删、删完写的,状态不佳,稍缓缓,今日单更,明日正常。
222章 设立市舶司,军政大事,以财为先
听李天衢长声说罢,也顿时金敬德等新罗遣唐使的注意。当中就算有人东渡至中土一心只想读圣贤书,本来是盼望着在大唐历经十来年的仕途,他们的那些前辈在清平时节,有的干脆就定居在中土,更多人荣归故里就相当于极受本国重视的海归派...听李天衢言下之意,似乎也只是针对海贸通商事宜,就难免会有些失落......
可是退而求其次,我等漂洋过海,在中土打拼了许多年。而日后就算归返回新罗去,也仍能凭着这些年的经历谋求莫大利益的机会,这又何乐而不为?
金敬德下意识的把身子往前倾了倾,问道:“我等至天朝求学,长年累月,登界游方,也早已结下不解之缘,有朝一日纵然归返故土,也当然期盼能与中土互惠互助,长久联系下去。节帅有意拓展海贸,小可洗耳恭听。”
李天衢遂气定神闲的又道:“我治下泰宁军密州板桥镇,以往接引高丽与日本的商贾、使臣、遣唐学子、僧侣...久为海舶孔道,我朝太平时节,海运与海外贸易便已有繁盛气象,我也有意于板桥镇大设埠头口岸,另设市舶司招徕还望一应海舶商船......”
唐朝时节虽然已设有市舶使一职,但也是由宦官任职,比起市舶贸易,主要是为采购宫廷采购舶来商物,管理海商向皇帝进贡的物品。一直到了极为重商的宋代,海贸市舶官制变得细分健全,使海外贸易更趋于制度化。
而李天衢对金敬德等人提出自己要办置的市舶司派发公凭,虽然需要经由差官搜检货物﹐会征收商税舶税,但是如此也能够招聚大批中原商贾进行交易,对于海运来唐土通商的海商而言,各取双方所需的商物,更能直接的获取丰厚的利益。
金敬德等人既是新罗遣唐使,又在中原侨居了好多年头,他们当然很清楚,当年的张保皋虽然于山东、江苏沿海地区的新罗侨民村落间相当于形成个海贸的后勤基地。按照当时新罗十分类似于印度种姓制度的骨品制,出身微贱的张保皋树大招风,甚至还卷入新罗王位继承的纷争,那么他在新罗国也就只有落得个被王权贵族诛杀的下场,而随着张保皋的死去,以及唐土时局愈发动荡,现在走海上贸易的规模也实在有限。
而李天衢如今掌控几处藩镇,直接管治新罗侨民聚集区,更是下辖密州板桥镇、大珠山、崂山等几处以往新罗和日本僧人、留学生、商人等海渡登陆的重要口岸。他这个名义上听从于唐廷的藩镇节度使,实则形同一国,所掌控的面积,就算与新罗国相较也已小不了多少......
更何况,李天衢掌控的势力处在地大物博的中土。唐朝再乱,也拥有着太多让走海贸的商贾趋之若鹜的商货,他们也都迫切的希望能唐土沿海地域能够有官方势力主持勘合通商,能源源不断的诸般中土商物集中在密州等重要口岸进行交易。
就算有朝一日,李天衢也难保不会被其他藩镇军阀给灭了...但是以新罗、东瀛方面海商的立场看来,按不好听的说,只要中土这边有镇得住沿海通商口岸的军阀发现李天衢要搞的这密州市舶司有利可图,我们跟谁做生意不都是一样?
而李天衢随即又道:“我打算于密州板桥镇设立的市舶司,一应事务也须专设提举官吏督管...诸位久居我朝,也熟识新罗故地风土人情,我也有意择选两三人至市舶司中任职,为我幕僚属官,打理市舶司事宜,若勤勉有功,也会保奏朝廷,照样受擢升提拔,当然这也是全凭己愿。”
包括金敬德在内的六个新罗遣唐使闻言更是双眼放光,毕竟这般时节,能够荣归故里、衣锦还乡的新罗遣唐使当中排面最大的崔致远,当年寒窗苦读、登科进第之后苦耗了好久,被唐廷录用后又做得时什么官,也不过是个从八品下的溧水县尉罢了......
可是崔致远投从淮南军高骈之后,名声地位却水涨船高,历任都统巡官、承务郎、馆驿巡官、侍御府内奉...还得赐绯鱼袋勋位,这也正是通过投从地方藩镇军阀效力的渠道,进而被朝廷赐封擢升,这才能得以大唐三品官的身份返回新罗。
而李天衢是统掌几处藩镇的节度使,若能得他青睐,经管海贸营生,还能得唐朝官阶勋位返乡...这不更是名利双收!?
新罗这边几人已是怦然心动,也被晾在一边的那两个东瀛海商当中有一人也不住开口询问。
只不过比起金敬德等在中土饱读诗书,也时常与文人吟诗作对的外派留学生相较,那东瀛客商汉话说的磕磕巴巴的,咬字也难免不清不楚,但好歹词能达意,大概也能听得明白,只不过李天衢因为小时候就看抗日电影多了,所以听他那腔调感到有几分烦人:
“节帅大人...天朝地大物博,在下于九州的津屋,愿意同贵镇市舶司互贸交易。而节帅大人,对我方又有什么要求?”
方才已听过这东瀛海商自保名头,他唤作儿岛九郎,大概一米五几的身高,起码这般时节在他们那应该算是个大高个了......
这个时期日本九州岛也还没到岛津氏世袭坐镇的时候,而李天衢印象里那个百鬼夜行、光怪陆离的日本平安时代眼下独立的商人活动也愈发频繁。那下道九郎所说的津屋,也是属于在本国水陆要地经营的大批物资集散货栈,为宗家、领主亦或做为独立商人运送、保管、代理贩卖商品货物,起码在当地的经济实力也算是相当雄厚的。
只不过以东瀛如今眼下的航海技术而言,船只遇难的情况时常发生,而不得不借道新罗抵达中土。所以如今聚集在密州、徐州、泗州等地的新罗遣唐使、商贾、侨民数量也是远远多于东瀛。而重利之下,也必有追逐者,儿岛九郎比起那些新罗遣唐使来说,计较的更是实际的利益,尤其是能够得到中土藩镇支持贸易,得取勘合通商权限之后所能获得的丰厚利益。
李天衢侧目又望向直勾勾望将过来的儿岛九郎,随即笑道:“我听闻以往海贸,除了东瀛交易入我朝的有漆器、沙金、药珠、鹿茸、茯苓、松板、衫柏、罗板...等商物,而除此之外,我市舶司着重要与东瀛交易的则是白银。”
“白银?”儿岛九郎闻言微微一怔,而看他脸上神情,倒也并没显露出为难之色。
李天衢要设立密州市舶司,之所以点明了要与东瀛大量交易白银...虽说如今时节中土流通的货币仍是开元通宝铜钱,而且在唐朝覆亡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鉴于各个政权更迭太过频繁,刚打造发行货币还没几年呢,国就已经没了...所以开元通宝甚至也还能继续流通使用。可是唐代银本位不但已进入始发阶段,这时候也已开始流通船型银铤,虽然不是朝廷官府正式的库银货币,但是在民间贸易活动也早已是用以大额支付的白银货币。
而这等银锭最常见的用途,也已经能做为巨额支出的军费使用。
223章 连锁反应,皇帝威严扫地,我就暂时稳了
李天衢重点要从与东瀛的海贸交易中不断的引入白银,儿岛九郎也没并没有觉得是什么苛刻的条件。
这倒也不是中土的银矿储备十分匮乏,只不过受限于这个时代背景下的勘测科技水平,在古代的矿业技术条件的限制下,也唯有开采难度小,品质又相对好的矿藏才具备实际的利用价值。而日本虽是岛国,资源贫乏,但是金银矿储藏相对都比较浅,是以也更加容易开采。
所以东瀛向来铜贵银贱,加上如今也正是国内仰慕大唐文化最为狂热的时节,对中土物产格外的追捧,输出的瓷器、丝绸、茶叶、纸张、蚕丝、铁器、农业手工业产品乃至字画书籍最少都能有数倍的利润。而且日本就算到了明朝时节提炼银矿的技术也仍相对落后,一直向对外大批大批的出口银矿金沙原料,也顾不上进出口贸易顺逆差那一套,本国内也仍要为争夺与中国贸易的机会而抢破头。
就算如今那边毕竟尚处于平安时代,距离日本战国时代开采当时在全世界上有三分之一白银流通的产地石见银山还早了太久。可是中土方面一旦有巨额贸易的机会,久而久之,开采银矿、寻找商机的人也必然争先恐后,巨大的利润刺激当地海运与勘测开采力度的加大,兴许还能加速东瀛国内各处矿脉的提前问世呢......
至于咱们中国自己家的矿,既然勘测开采等科技生产力还没有跟上,李天衢心说咱这也不是提前些时日,开始从日本大量引入白银。中土金银等矿产储备就不如一直留着埋下去,而让后世华夏儿女去使用更好。
而大唐与东瀛做海贸,受限于如今这个时代的航海技术,人家遣唐使每次可都是需要抱着有去无回,极有可能葬身大海的决心出海的...两国直接进行大规模海洋贸易的风险太大,也都绕不开新罗国这个海运中转站。当年新罗有大唐撑腰,东瀛力挺百济而致使两国交恶,可如今百济也都亡国两百多年了,东瀛遣往大唐的学子、僧侣、商贾也就免不了要时常借道新罗。
所以大唐与东瀛做海贸既然绕不过本国,新罗这边与中土走海上贸易,还能对东瀛“中间商赚差价”,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当然这些事不可一夕而就,尚要慢慢计议,我打算设立这市舶司做海贸通商,也还须制订专门详细法例,如此利析秋毫,以保障各方的权益,期间当然也免不得要与诸位好生探讨才是......”
眼见金敬得、儿岛七郎为代表的新罗、东瀛遣唐使与海商也都乐不得先到先得,与密州即将设立的市舶司进行互市贸易,三方大致虽已能达成一致的意见,但李天衢心知其中关于细节的条条框框也少不得还要详加商榷一番。
针对开设市舶司海贸相商法例细节,又要赶赴密州板桥镇实地考察的这段时日。关于唐廷下诏削除李克用的官爵,并且出兵征讨河东藩镇的战报也已传到了李天衢这边。
由宰相张濬为河东行营兵马都招讨宣慰使,而代表朝廷讨伐军的主帅,与副使孙揆统率招募整编的禁军部众,以及邠宁、鄜坊、夏绥几路藩镇兵马合计五万,同时还有镇国军节度使韩建,以及宣武军朱温、卢龙军李匡威、云州赫连铎这三个李克用的死对头协同出兵,兴师动众的要对李克用统掌的河东军进行围剿......
一下子招致众路敌军围剿,若是换作哪个平庸无能的藩镇节度恐怕早就吓破了胆。可是以李克用那暴脾气,他的反应则是大发雷霆之怒。李晔那小兔崽子!老子为你李家江山社稷鞍前马后,助朝廷夺回长安,更是于征讨黄巢时立下不世之功。结果你不但要大搞什么削藩,还敢先拿老子开刀,甚至主动引兵前来攻打,还真当我李克用是好捏的软柿子!?
李克用这一怒,也就好像是给河东藩镇全军将士开了狂暴模式加持...进犯至雁门的李匡威、赫连铎的两路兵马立刻被河东军打退。朝廷招讨宣慰副使孙揆所统领的一万兵马抵至昭义军境内,却遭遇李存孝所部兵马突袭,而被摧枯拉朽的杀散,孙揆也被李存孝直接砍了脑袋......
随后河东军第一猛将李存孝,也更开了挂一般旬日内连战连捷,又有薛铁山、李承嗣等将领协同掩杀,先后打得镇国军、凤翔军连夜溃逃...而李存孝也得以腾出手来,率领五千兵马便要去硬刚朝廷所谓征讨河东的主力军旅。
当日,宰相张濬所统领军力占据绝对优势的唐廷禁军,被李存孝杀得丢盔卸甲,大败亏输,倒颇似是一批野狼扑倒了成群的黄羊当中。河东军冲杀势如山崩,根据可靠的消息转述:那场仗开始要接近尾声时的战况,是李存孝仍是率领他麾下最为精锐善战的几百重骑,撵着数以万计的唐廷溃兵撒了欢的猛追狂杀......
唐廷方面任命的那个征讨李克用的主帅张濬,李天衢也知道这个人有胆识,且长于经史,对朝廷那也是赤胆忠心。现在的盟友淄青军节度使王师范的老子王敬武,当年在朝廷、黄巢之间摇摆不定时,就是这张濬怒冲冲的赶赴淄青军,在人家的地盘指着王敬武鼻子一顿呵斥,倒还真唬得淄青军当年终于选择站在朝廷的一方。
可是这张濬为人最致命的弊端,就是太过夸夸其谈,而高谈阔论的言语自己都信。换句话说就是太爱吹牛逼了,更要命的是他吹完了都能把自己忽悠住。而皇帝李晔也就二十上下的小年轻,主要就是被这张濬给忽悠得以为自己当真已能横扫天下诸藩,挥斥方遒,而重振唐朝设计山河。
结果由李存孝出手,现实直接狠狠扇了张濬一记响亮的耳光,面对骁勇善战、剽悍生猛的河东精锐劲骑,由张濬力谏李晔“最急莫过于强兵,兵强而天下服”而支出朝廷已日渐窘迫的财力积极扩充军备,而好不容易招聚编成的唐廷禁军,就如此轻易的被李存孝所部骑军杀得溃不成军......
至于邠宁军、鄜坊军、夏绥军...那几路宣称协同朝廷的藩镇兵马,本来也多是摇旗呐喊,关注战局随机而变。皇帝李晔已显露出削藩的意向,如今发兵征讨剑南西川节度使陈敬瑄,以及河东节度使李克用这两路藩镇,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我们?结果这么一瞧,你朝廷禁军吹牛扬言,大张旗鼓的要讨伐李克用,结果就这么怂包?溜了,溜了......
而朱温那边先是与李天衢出兵灭了朱瑄、时溥瓜分治下州府,又发兵接管秦宗权所占据的奉国军藩镇,这也来不及调动主力兵马北上加入会战呢,结果却是雷声大、雨点小,这场战争便以李克用的大胜,而朝廷一方的完败而告终。
虽说与自己所预料的战事结果大概相符,可李天衢在听闻朝廷发动诸路藩镇征讨李克用的战事以这般丑态收场,也仍然不由的想乐。这场会战打得就是一场闹剧,李晔深居皇宫内苑,对于战阵兵事而言的确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不过很多事的因果影响,也如锁链那般一环扣着一环...你那边丢尽了颜面,倒也会促使我又能争取到一段稳步发展壮大的时间......
224章 皇帝要作死,也是自作自受
李天衢预料自己将会有一段稳定发展的时间,不是忌惮当初皇帝李晔要搞削藩会涉及到己方势力,而是因为朝廷的威严进一步倾塌所将引起的连锁反应,也会使得周围两处被他看做最为强大的竞争对手,在这段时期也无暇与他进行直接冲突。
因为再往后的时局发展,李克用轻易的杀溃了张濬统领的朝廷禁军之后,虽然仍不愿就此自据建国而与唐廷彻底决裂,遂有意引兵后撤,放还了他只消动动手指便能捏死的宰相张濬狼狈的逃回长安,随后李克用便上表朝廷,奏书中措辞极为激烈。
皇帝李晔则被打得先前力压诸藩的雄心壮志当然无存,也只得认错,下诏书好言回复宽慰,不但恢复李克用官职爵禄,还加封为检校太师兼中书令。
把朝廷禁军打得丢盔卸甲的藩镇节度却又得厚封重赏,皇帝还要主动赔礼道歉...在这个时代,这般啼笑皆非的荒唐事似乎也不稀奇。至于那先前豪言壮语势必要扫平李克用的宰相张濬,追究战败之责被罢了相位,连贬数级为连州刺史,驰驿发遣,却因道路不畅,而只得去依附于韩建。
而且不只是纠集诸处藩镇大张旗鼓的讨伐,仍惨败于河东李克用逼迫得皇帝李晔只得低头认错。同期还发生了一件事,也让朝廷更是威压扫地。
朝廷先前因剑南西川节度使陈敬瑄不肯奉诏,而出征讨伐的大军当中,时任招讨牙内都指挥使的王建不愿接受唐廷罢兵与陈敬瑄的旨意,遂对讨伐军韦昭度放话说关东各藩镇才是朝廷的心腹大患,陛下与朝廷公卿尚须好生应对,至于巴蜀川地这边不肯遵从朝廷旨意的陈敬瑄,仍交给微臣继续攻打便是。
韦昭度这一听你王建这不也是要抗拒圣旨,与那陈敬瑄又有何分别?当然不肯应允。王建也就不再废话,指示麾下兵马屠戮韦昭度亲兵,直接威胁道“我的士兵饥饿,要吃人肉”,便吓得韦昭度交出符节,承诺王建为继续讨伐陈敬瑄的行营招讨使,当日便跑路往长安逃去。
王建遂调兵扼守剑门,切断了中原与两川地区之间道路要隘,继续围着剑南西川节度治所成都。李天衢当然也很清楚,再不出几年,王建也将陆续占据两川各地,终究要建立起疆域包括后世大半四川、甘肃东南、陕西南部乃至湖北西部的前蜀政权。
当初的唐僖宗李儇虽然轻佻放浪、不理朝政,然而好歹他对各处藩镇节度使都是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只要不是称帝建国公然造反,便由得你们闹,所以哪怕只当是个摆设,诸镇豪强明面上也仍会供着他这个大唐天子;可是如今在位的李晔摆出要削藩的架势,还是拿最不该招惹的李克用开刀,加上王建抗旨截断两川要扼,如今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朝廷禁军的几近损失殆尽...李晔是要励精图治,却满满的有种小泰迪冲到一堆大灰狼中间狂吠的既视感...也就难免要沦落为诸处藩镇节度公然侮辱的目标。
坐拥陇右、凤翔两处藩镇的李茂贞与邠宁节度使王行瑜率先向朝廷发难,言辞对皇帝愈发骄横不敬。不但不肯听从圣旨,李茂贞甚至还对公然嘲讽李晔说陛下“未审乘舆播越,自此何之”...结果本来被李克用打得灰心沮丧的李晔被激怒又来劲了,不顾朝臣劝阻,忿言道朕乃九五之尊,不能再任由藩镇欺凌而忍气吞声,便又纠聚兵马,吃打却不长记性的又下诏要讨伐李茂贞......
讨伐兵马也是一拨接着一拨,结果连连战败,反倒激怒了李茂贞、王行瑜统领与长安更是邻近的陇右、凤翔、邠宁三镇牙军大举反攻,围攻大唐国都,反而要向皇帝李晔兴师问罪。
李天衢心知由河东兵马引发的连锁反应再持续下去,不但河东李克用会不计前嫌的派遣勤王兵马救援李晔...对于己方势力的战略环境而言最为密切相关的是,朱温那边,也不能坐视皇帝李晔会轻易的被李茂贞给控制住,所以宣武军方面的战略重心,也将会转移到长安那边去。
所以与李天衢接邻的诸方势力当中,朱温的野心想必已经进一步的膨胀,这个最强大的敌人势必要调遣主力军旅往西面打;
而淮南地域乱成一锅粥,另外那个劲敌杨行密应该也还要在孙儒的侵攻下硬抗几年,而孙儒这个仇家虽然有可能发兵侵袭己方领土,可是他被杨行密、钱镠两方兵马牵制住,对泰宁军也无法构成巨大的威胁;
北面则是淄青军这一路关系密切的盟友,节度使王师范也很信守承诺,做为屏障抵御河北诸藩向南进军的路线;
至于同义成军邻近的魏博军藩镇虽然不是什么善茬,不过这几年擅杀途径境内的朝廷命官,抢钱抢女人,加上哗变篡位虽然十分的欢实,可是属于内部动荡最不稳定的藩镇,又有近邻河东军的强大军事威慑,节度使罗弘信在没有彻底倒向朱温一方,而没与李克用翻脸之前,对外倒也一直挺老实的......
既然往后一段时期内义成、泰宁、天平乃至原感化军徐泗二州治下平安无事,李天衢也正要腾出手来打理民政之时,却有幕僚胥吏前来报说,那个李天衢也曾打算尝试招致麾下的人物,已抵达义成军滑州白马城而前来赴职。
当初至陈州宛丘传诏加封李天衢为义成军节度使的宣旨太监张居翰,当真得朝廷准许,长途跋涉,倒也避过了李茂贞、王行瑜统领三处藩镇牙军围攻京师,而奉命赴至义成军担任代表朝廷督管地方藩镇内军政的官员。
然而按张居翰本来的使命是要到义成军赴职,结果李天衢却连续吞并下两处半藩镇领土,现在正于原感化军藩镇治所彭城内处理军政事宜。张居翰只得转程往东南面进发,耽搁些时日,也终于抵至徐州地界前来与李天衢会面。
李天衢闻报后,确定张居翰抵达治所的日期。到了时日便亲自带着一众亲随至彭城门口前去相迎。而张居翰抵达时望见城前排列开迎候的队伍,他虽是徒步前来,主动向李天衢见礼,可是比起当初两人相处时他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态度,此刻张居翰态度虽然恭敬,可是脸上神情却显得冷漠了几分,又是话里带话的说道:
“李节帅,你擅夺齐克让的泰宁军,又杀了邻道节度朱瑄,迫得时溥举家自焚。本来按先帝降封只是许你做义成军节度使,如今却又兼管了泰宁、义成与徐泗等州府,呵呵,你好大的魄力啊......”
李天衢闻言神色如常,他面带笑意,当即回道:“终于能与公公再度相会,以后也能协力共事,我甚感快慰。只不过听公公言语,可是对我计取泰宁军,又与朱瑄、时溥交锋而荡平两处藩镇而颇有微词?但天下如今形势如何,公公也是心知肚明,我若只守着义成军两州十县之地...只怕公公要来赴任,要会晤相商的藩镇之主,也不会是我李天衢了。”
225章 招贤纳士,知人善用,如此循环
张居翰闻言眉头微微一皱,还没等他言语,李天衢面色一整,便又抢先说道:
“公公也必然晓得,朱瑄、时溥可是先挥军前来攻取我藩镇疆土,他们不也是要外扩吞并邻道州府?方今天下诸藩弱肉强食,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知进取的也唯有落得个覆灭败亡的下场。就算也有邻道淄青军王师范继位接管藩镇,宽抚治民,只顾把守本镇疆土,朝廷不还是一纸诏令要罢黜他。而王师范不肯遵从,驱逐前来接管藩镇的节度使。虽是违了法例,可他本无过失,难道还要任由朝廷摆布?
处非常之时,要建非常之功,便须行非常之事。我也盼着江山社稷能国泰民安,可现在是什么世道?我若是循规蹈矩,不意图外扩,无疑是伸长了脖子坐以待毙,把自己的藩镇拱手相让。可就算如此,天下便不乱了?依我看来,天下只会更乱!”
反而被李天衢一通抢白,张居翰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终究也只得幽幽一叹,又道:“节帅既说期盼江山终有能国泰民安的时日,卑职自知天下诸藩对皇上阴奉阳违,自也不便央求节帅拘泥成规。只盼按卑职先前所见,节帅仍能治政爱民,而忠于陛下以图振兴我大唐社稷......”
李天衢闻言也不再见外,上前拍了拍张居翰的肩膀。他知道这个内侍宦官,尤其是那个群体当中良善仁德的好人,现在也仍是绝对忠于皇帝,所以站在朝廷的立场上,他当然也会表达一下心中的不满。而张居翰不藏着掖着,坦诚吐露自己的意见,反而更能说明这个人可以重用。
唐廷威严几乎堕落到任诸藩践踏的地步,天下群雄割据、拥兵自重,形如一国、相互攻伐...这些现状张居翰根本无法改变,也就发发牢骚感叹,只能尽力确保自己奉旨督管的藩镇节度至少能善待治下大唐子民,底线是不能称王称帝造朝廷的反...除此以外,李天衢有何差遣,他还得按令行事。
至于以后藩镇继续开疆拓土,吞并周围州府领地,张居翰最多也只能劝劝,干涉不了,久而久之他也就不会管了。
毕竟按史载,他与张承业这两个太监当中的贤臣先后投从李克用,那李鸦儿该打哪、就打哪,他们俩照样兢兢业业的和河东军效力。直到朱温大肆诛杀宦官之后弑帝灭唐,李克用之子李存勖趁势重立唐国号称帝,性情更执拗的张承业仍以唐廷臣子自居,而忧愤病死,可张居翰则十分低调的继续为后唐效命,直到李嗣源又篡位登基,张居翰告老隐居,直到两年后以七十一岁的高龄病逝......
所以当李天衢下达专理三镇及徐泗两州钱谷仓库出纳,榖物财货水陆转输的转运使这一职务任命之时,张居翰也仍情愿接受委用。
至于招抚百姓、调整农税、屯田开垦、劝课农桑等诸般事宜,也是由张全义全权打理也完全能够胜任。毕竟是唐末五代时节搞种田开荒流的翘楚人物,他为人又十分小心谨慎,按原本的轨迹,有能力让经过孙儒肆虐过后不足百户的洛阳城复苏兴旺,打造成五代第二朝后唐把政权中枢设在此处的国都规模,就按着张全义的路子走,李天衢也绝对放心;
于密州板桥镇开设市舶司的主管官员,李天衢则打算让本来史载中南楚开国重臣张佶暂时担任,等到有更适合经商理财,并且熟悉海贸的才干时再做更调,虽说不知张佶做这个位置能发挥出几成的本事,但是考虑到南楚政权立国之本也包含重视商业贸易,因鼓励进出口贸易、招徕各国商人为国策而变得愈发富饶...张佶这个本来应该是让贤于马殷,而打下南楚江山的老骨干,搞商业应该也能有几把刷子;
而皮日休老爷子年事已高,也仍是做为写兵檄、告示、祈祝、钧令的藩镇掌书记,而随着李天衢于白马、郓城、瑕丘、彭城几处治所来回奔波不便,主要就留在泰宁军治所瑕丘兼慑民事;
至于罗隐等曾于九华山中隐居的一众才子,罗隐出山按原本的轨迹会在吴越国主钱镠左右,做为顾问应对,参议政事,做官的才能也以得到过印证,而且按史载朱温篡唐立梁,罗隐力谏钱镠举兵讨梁不成便干脆出家修道,梁朝招募他入中原朝中做官也严词拒绝,李天衢心说早晚要与朱温势不两立这一点上与罗隐倒也绝对算达成共识,也能做为身边近臣,便被任命为不但掌文书事务,也能随时向李天衢提供外交、民政等方面建议的节度判官;
至于张乔这个唐懿宗咸通年间曾中进士,与当代才子并称“咸通十哲”的名士,李天衢按藩镇内可以自行设立官署、官吏的权限设立集贤院司吏署,任命由他来主管,并且由史载中后梁翰林学士的杜荀鹤担任副手。实际上也就相当于唐朝从国子监、弘文馆和崇文馆等中央教育机构到地方上府、州、县学的精减简化版。
然而藩镇下属机构,按李天衢的计划也分定期、不定期,与长期三种方式开展招贤纳士,以及培养人才事宜。其中定期的是由民间私塾学堂赴县、州应试,经考核合格,再赴治所应试,当然诸如“乡贡”、“发解”、“殿试”、“解元”、“状元”等国家统考的词汇须换个叫法。
本来唐朝政局稳定时落榜者除了苦读再考,也就只能到节度藩镇那先去当幕僚,再图得到朝廷委派的官职任用...但如今这般时节,寒穿苦读、跋山涉水的有没有命能抵达长安还不一定,何况若是再赶上诸如黄巢入京、皇帝出逃...乃至如今李茂贞、王行瑜发兵围攻长安这种情况,就看你还能不能再苦熬三年......
而司吏署不定期的还会接受己方势力掌控的州府镇坊之内,各地所举荐的文、武方面出众过人的世家子弟。当然也需要经过考核,武艺军事方面,也会有藩镇牙军调拨将官就按唐朝武举的规矩考验马射、步射、平射、马枪、负重、摔跤...等科目,而且兵策做为不是必须的标准,也要考核的评定当中。最后还要由李天衢亲自审核,期间若是发现存在攀关系、走后门这种情况,那就不是卷铺盖滚蛋那么简单了......
至于长期招揽人才的手段,司吏署于泰宁军、义成军、天平军以及徐泗二州治下各处城郭,道路要隘发招贤榜文。除了本地出身,途径李天衢势力范围内的过往人士若是认为自己怀才不遇,也可随时至各镇治所与徐州彭城自荐。
最后招揽人才的路数倒也不算是特立独行,其他藩镇节度在某些时期也都会采用。
只不过徐泗地界,如今毕竟不是按原本的时间段那般处于朱温为了夺取时溥、朱瑄乃至朱瑾三方藩镇相互攻伐,而战乱不止的时期,而是李天衢坐拥几处藩镇,又很快便于治下各处要地发招贤榜文。
按先前部署,泰宁军沂州与新近夺下徐、泗州调遣牙兵寻边察视,收纳受孙儒、杨行密双方杀伐战祸牵连而北逃的流民安置...江淮地界,也有一人得知距离自己不远的强藩大张旗鼓招拢贤才,遂也慕名去投,一路颠沛流离,便将抵至徐州南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