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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霄野     唐末大军阀txt下载     唐末大军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41章 本是过命交情,缘,妙不可言

    眼下的杨行密确实已已经熬出头了,孙儒贼军兵粮罄尽,甚至由于长期以人肉为食,营寨中又爆发大规模的疫病...而孙儒只得向东溃退,杨行密遂立刻发兵大举反攻。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李天衢派遣来的使者知会愿意出兵协同,讨灭孙儒,如果只用一句话概括杨行密对李天衢的态度,应该就是:我t谢谢你啊。

    可是长江以北,李天衢虽然发兵广占州府,也留下了庐州、滁州、和州那三处本来由杨行密掌控的去处没有占取,杨行密起码在明面上,的确也没有任何对李天衢声讨问罪的借口。更何况杀人一万、自损三千,杨行密好不容易扛过了孙儒的猛攻,以他目前的军力而言,也根本打不过李天衢。

    但是李天衢深知自己就现在相当于割占了杨行密按史载轨迹,所建立的南吴政权位于长江以北的几乎所有领土。他就算面上笑嘻嘻,以后也必然会处心积虑的要夺回原本归属淮南军藩镇的领地。

    但泼出去的水也已经收不回来了,何况杨行密就算灭了孙儒,针对于苏州、润州、常州等地的控制权,他很快也将迎来如今麾下兵马也已壮大到一定规模,彼此也可说是毕生之敌的杭州防御使钱镠的挑战。

    钱镠的存在,也是李天衢深思熟虑过后,虽然苏、润、常等几处州府唾手可得,但没有得陇望蜀的继续意图侵吞姑苏等地的另外一个主要因由。杨行密与钱镠针对苏州等地的归属,也将展开旷日持久的战争,两方势力时歇时打,一直耗到了各自建国、杨行密病故...直至钱镠晚年与南吴通和之前,双方也是恶战连连,而为杨行密与钱镠之间的战争,正是为了争夺姑苏诸地而拉开帷幕的,李天衢心说倘若我再横插一杠的话...江南局势又会朝着哪个方向演变?

    南征失利,白白损兵折将,还会与杨行密、钱镠乃至江南其它各处割据势力的关系直接恶化;就算能够侵吞下大片疆土,杨行密与钱镠这对老冤家也极有可能因为有大敌当前,而一致对外...眼下还不具备一鼓作气覆灭杨行密、钱镠任何一方的强大实力,那么也就莫不如留着苏州等地为饵,由着他们两人打到头破血流。

    而江南两雄争霸的结局,李天衢也能预料得到:钱镠灭不了杨行密,可杨行密同样灭不了钱镠,无论哪一方也都不可能占据江南全境而一家独大。

    隔着长江天险,北方的割据势力不便侵攻南方,可南方藩镇要渡江北上侵州掠县也是难上加难。李天衢寻思自己控制住位处长江与京杭大运河交汇的扬州,等到己方势力船舶、水军发展到一定规模也随时可以渡江南下。可杨行密除了庐州等地,却丧失了对于江淮绝大多数州府的控制权,要壮大实力,逼迫着他也只能在江南地域开疆拓土,那么与钱镠之间的争端,也无疑会将进一步的加剧。

    总之按李天衢的战略筹谋,北面朱温与李克用彼此是世仇死敌,南面杨行密与钱镠也将会是势不两立的关系。可是我现在与你们任何一方的关系还都说得过去,直到时机成熟之时,我才会联合一方尽全力攻打任何一方。在此之前,你们为了除掉眼皮底下的劲敌,未免节外生枝,还不能把我得罪狠了...纵横捭阖之道,充分运用手段去联合、分化,而为己方势力在战略环境上争个更为有利的位置,不也就是这么搞的?

    为他人作嫁衣裳的事实,杨行密也只能接受。而眼下对于他最为重要的事,也仍是务必要尽快除了孙儒这个心腹大患。

    孙儒向东溃逃,各路流寇撤至后世位于皖、苏、浙三省交界处,如今尚属于宣州宣城治下而尚未建县的郎溪郊野。与此同时,李天衢与杨行密、冯弘铎遣使来往,也有几拨兵马乘船渡江,再南下进发,距离孙儒麾下各部溃军目前所处的位置,实则也不过百来里远的路程。

    杨行密方面调拨兵马,展开反攻,也正有一拨兵马经过迂回拦截、巡查哨探,也终于撞见孙儒麾下一伙败逃的部众,遂立即敌军发动猛攻。双方经过短暂的试探,立刻厮杀起来。一小撮骑兵与大多步兵混战在一处,浴血中的士兵相继倒下,局面渐渐也变得愈发胶着起来。

    无论隶属于杨行密与孙儒统掌的兵卒大多仍在拼死搏杀,对于杨行密而言,他手下的兵卒当初被孙儒所部贼军压着打,心中也早就憋着一腔怒火,正好要在这个时候宣泄出来;而投从孙儒的贼兵,虽然经历饥饿、疫病侵害而士气低迷,可是他们也很清楚,唯有杀溃这伙碍眼的敌军,才是有路可退。

    所以双方兵卒双眼充血,疯狂的砍杀屠戮着,混战持续下去,也顾不得什么队列阵法。诸般兵刃如狂风暴雨一般只顾朝着前面乱搠猛剁,比就是看谁能更快一步,更加果断狠辣...或者谁更幸运些尚还未被从旁冷不丁搠来的军械取了性命...如此厮杀乱斗下去,彼此甫一打照面,便是生死立判!

    然而杨行密麾下的军旅的战团当中,一员骑将忽的奔杀过来,他二目环睁、须发如飞,催马扬戟,发出振聋发聩的怒吼,也是声绽如雷地道:“众儿郎随我杀敌!不能再放这些贼汉逃了!”

    那员将官一面高声喝令麾下将士抵死厮杀,一面以身作则,轮动起手中长戟挥舞,已不挑翻了多少胆敢扑倒他面前的贼兵,而他麾下兵卒眼见自家主将如此奋力争先,也奋声呐喊,抖擞精神,前赴后继的直朝着对面的敌军冲杀过去。

    毕竟这个统兵厮杀的主将,是与主公杨行密不但是情同兄弟的同乡好友,以往厮杀征战出力建功甚多,所以被封为马步军都虞侯,在军中也素有威望的大将田頵。

    而田頵忿声怒吼,抡动兵刃,也是挡者披糜,挡在身前的贼兵便如被割倒的小麦那般纷纷扑倒,但凡被他长戟扫中者,几乎尽是颈断腰折,尚且无人能拦挡住他一招。

    当耀眼的寒芒再次耀起时,晃得眼前那个贼将双眼一片茫乱,田頵抡动双臂横斩过去,霎时间鲜血喷涌,鲜红耷拉下去的头颅仅剩伶仃碎肉连接着躯干,尸首不免当即栽倒在地。然而田頵呼吸略显急促时,陡然间听得斜侧又有歇斯底里的怒嚎声响起,当他侧目望去,就见另有一批已是狗急跳墙,索性便要做困兽之斗的亡命凶徒直朝着这边撞杀过来!

    可恨孙儒手下这些贼汉,当真是凶残成性的亡命之徒!虽说眼下大势已去,可仍旧不免会有些顽贼要负隅顽抗,哪怕他们恶贯满盈,也仍要拖他人性命陪葬,纵然能尽数除尽这些贼人,只怕我麾下儿郎的伤亡也必然不小。

    田頵心中忿忿念罢,情知如今但凡仍不肯弃械降从的孙儒贼众,也唯有尽数杀了。然而当他策马冲杀之际,差不多在同一时刻,李天衢方面有一彪打出安仁义旗号的兵马,也正朝着田頵与孙儒部众混战厮杀的位置疾速逼近.......

242章 意气相投,好基友,一起走?

    本来是在双方厮杀正酣的时候,忽然又冒出来一路兵马,也难免让战团中的一众将兵立刻注意他们的来路。

    田頵这边刚又挥戟将一名贼将劈倒在地,他霍然回头,就见斜刺里当先杀出的数百劲骑大多手中绰着骑弓,看来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再望清另一拨驰杀至战团的那彪军骑所打出的旌旗之时,田頵心中一宽,也不住的长吁了一口气。

    好歹南下的李天衢这几拨兵马,已经与自家主公互通声息,虽然说杨行密的反应根本说不上如何欣喜,但田頵也知道好歹来的是协同己方兵马一并剿杀孙儒贼众的友军。

    而那彪骑队当中为首的骁将拈弓搭箭,单眼微眯觑定,疾驰之中身子坐在颠簸的马背甚是稳当,也尽显他这个在马背上长大,且骑射手段精绝的过人本事。他迅速觑定目标,如鹰隼般的眸子骤然睁开,开弓如满月,旋即一箭激射而出,也是迅疾如电!

    呼啸而出的箭簇,在空中甚至划出了一道抛物线。几近一百五十步的距离开外,贼众当中有个刀疤脸步将,他满口污言秽语的高声叫骂,喝令麾下兵卒直朝着对面田頵所部将士冲杀过去。虽然眼下孙儒军心动荡,可也有些凶残惯了的将官,在杨行密所部兵马的围追堵截之下被激起亡命之徒的剽悍凶气,本着我便是死,也要多拉几个陪葬的心思依旧负隅顽抗。

    然而那步将惊觉凄厉的破风声骤然袭至,他连忙转头去望,就见一支羽箭已经从空中狠狠的掼落而下,他下意识的张口高呼,箭簇便精准的从他口中插入,锋利的寒芒溅起血花从他脑后凸出,甚至当即将他钉倒在地上!

    甫一杀至战团,就远距离立刻射杀得一个贼头的骁将,自然便是李天衢麾下骑射弓箭当居翘楚的安仁义。又是一枝雕翎狼牙箭离弦射出,势如奔雷闪电,箭簇又从另一个贼将的脖颈透过,拇指粗细的箭杆甚至没有被卡在喉头,疾窜而过,又将那喉头飙血的贼将身后一名兵卒射翻倒地。

    安仁义则又好整以暇的收了绰在手中的三石重弓,旋即又从背后抄起一张射程与力道相对有限,却更便于连续速射的骑弓。挎在马鞍旁颠簸的撒袋中所携带的箭矢又被拈在手中,却是安仁义与麾下锐骑一并齐射,随着一片绷响弓弦颤动声,一蓬蓬羽箭呼啸着落下,一时间不知道又有多少猝不及防的贼兵被射翻倒地。

    田頵眼见安仁义率领着一彪锐骑施展出骑射本事杀敌,当即也不由得喝了声彩,他心里暗付道:我军沙陀裔的米志诚以善射名,军中同推为骁将,但似乎比起那个唤作安仁义的豪杰,弓箭本事尚还逊色了些......

    而更让田頵麾下兵卒感到震撼的是,由安仁义所统领的这一彪成建制军骑所显露出过人的骑术。虽说李天衢麾下诸部兵马在战马储备、骑兵编制上,也绝对比不上北境之王李克用,但是江淮以南诸藩各镇战马更是缺乏。事实上杨行密麾下将士大多江淮出身,普遍不善骑术,按史载轨迹也先是有安仁义投奔,以及朱瑾与河东援军将领李承嗣、史俨被朱温杀败,不得已率领余部军骑南往投奔之后,南吴也具备了精锐骑兵的补充而变得更为强大。

    只眼下而言,杨行密麾下几乎也都是以步军、水军为主,成建制的骑兵部队稀缺,所以安仁义率领数百军骑风驰电掣一般的杀入战团,那般群骑奔腾的场面,对于田頵所率领的这些步军也能造成一定的感官冲击。

    骑射箭雨,致使得前方贼众阵型大乱。安仁义又收了骑弓,从马鞍得胜钩上抄起长枪,而他周围甲骑也纷纷亮出马战兵刃,挟裹着迅猛的惯性冲撞而至,成批的贼兵被锋利的长枪戳穿,被顺势掠过的马刀劈为两截,身躯也被滚滚铁蹄生生践踏而过...鲜血横流,迅速染红了这一片郊野!

    “虽然前来驰援的豪杰厉害,也总不能只仰仗友军杀贼!”

    田頵厉声高吼,更是血脉贲张,他催马舞戟杀透贼众阵列,身后众多兵马也都锋利向前涌杀,枪刀激烈相交,在田頵、安仁义两军围剿截击之下,贼军散乱的阵势也终于开始崩散,死尸伤号铺满一地,到处都是丢弃遗落的兵刃,大批贼兵也开始如没头苍蝇一般的乱窜,也有不少人伏在地上,高呼乞降饶命!

    直到战事趋于尾声,田頵也终于得以催马赶至安仁义面前,他横戟于鞍上,便立刻抱拳施礼道:“多谢安将军驰援襄助,而将军神箭本事,也实让田某叹为观止,甚至钦佩。麾下兵马追击顽贼,若无贵部将士及时杀至,只怕伤亡也必然不小...这个恩情,田某记在心里,也只盼日后能够相报!”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相识、相知再到亲密无间,有些时候也讲究个眼缘。而安仁义眼见田頵生得仪表堂堂,待自己又是十分敬重礼遇,所以对他初印象便已极好,遂也躬身回礼道:

    “在下也曾听闻田将军为杨刺史重用,官居马步军都虞侯,也是江淮远近闻名的豪杰。在下有幸与田将军并肩作战,也甚感有幸。奉我家主公钧旨,与杨刺史携手共讨孙儒贼子,相互救应,也是在下分内之事。是以田将军也太过客气了,协援友军,自是义不容辞。”

    田頵闻言爽朗大小,又道:“我与安将军一见如故,当真是相见恨晚,有缘携手,也是相慰平生。待战事稍歇,若安将军依得,田某也有意与您痛饮一番,彼此好生亲近才是!”

    安仁义脸上倒也露出一抹笑意,并干脆回道:“承蒙田将军看重,在下也自当从命。”......

    如今正值杨行密大举反功,而李天衢也加入截杀孙儒余部的战局阶段。哨探快马来回走报战情,李天衢自然也已知晓杨行密麾下大将田頵,与本来同他便应当是共进退的挚友安仁义有缘会师,而且并肩厮杀了一阵。虽然现在他们两人各不统属,但是李天衢也很乐意促使安仁义、田頵彼此密切来往,二人的交情最好也能如他们本来轨迹那般亲密才好......

    虽说田頵与杨行密本来便是同乡知交,眼下在军中最得重用。就连南吴第一名将李神福,在诛杀孙儒之后才因功擢升为行营都指挥使,后来又助杨行密平定反叛势力之后又加封为一州刺史。而史载中同期的田頵,却是被封作宁国军节度使,由此可见他在杨行密军中的地位。

    而且田頵按史载善抚将卒,通商惠民。复疏财,爱乐文士,广招杨夔、康耕、夏侯椒、殷文圭、王希羽...乃至如今也转投李天衢的杜荀鹤等众多名士为幕僚,在吴军中威望极高,逐渐也会具备自立门户的条件。

    可恰恰因为这一点...李天衢心中暗付,就算杨行密与田頵以往交情深厚,可是有些人注定只能共患难而无法同富贵,他们二人之间眼下是牢固的君臣关系,但估计以后彼此的矛盾也将愈发难以调和...那么这个田頵,通过安仁义与其接触以后也必然会有大用。

243章 南吴国主,会晤杨行密

    追击孙儒、协力剿贼,随着双方兵马碰头相遇的次数越来越多,就算不打算歃血为盟,可好歹维持面上的的关系稳定,以及出于彼此试探的心思,李天衢与杨行密这两个代表各自势力的君主,也总是要会面详叙的。

    位于后世江苏省西南部的溧阳县郊野,起伏连绵的岗峦也有无数山间小径纵横,李天衢麾下的数百轻骑在前往探路,哨探分布得很散,毕竟他们本来便是担负侦察、警戒的职责,今番也只是要来与杨行密商谈会晤,而巡哨的警戒范围张得很大,也只是为了搜索附近是否仍有脱离孙儒本部,可仍有一定规模的贼众流寇出没。

    双方经过快马来回走报,很快的便议定了会面的时间、地点。而杨行密急于要铲除孙儒,亲自统领一拨军马正在此间山峦以东二十里处暂时扎下了营寨整歇。从扬州渡江至溧阳地界,也不过二百多里的路程,李天衢自也有衙内亲军并着几拨部众护送,进行而来,也要会一会杨行密这个以后南吴政权的开国君主。

    李天衢在一众锐骑的拥簇下催马前行,挑目四顾,领略着江南山间风光,但见山道周围水雾弥漫,极远处虽然也有高山伫立,但只是溧阳境也多是低山丘陵,先前也有斥候详加探视过了,以防万一,周遭山岭上也并无兵马设伏。

    又向西面行进了约莫七八里路,前方哨探的轻骑便回来报说杨行密方面也派出一拨军士前来相迎。李天衢继续行进,就见到另一侧有五百步卒列阵相候,那些士兵披甲绰刃静静的矗立着,身上也透露出一股肃杀之气,看来也多是历经血战厮杀的猛士。

    而统领这一拨军士等候的那员将官离近了瞧去,见他相貌端正,可是脸上、颈上却有几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而且这将官神情硬朗严峻,浑身也散发出一股剽悍锐气,长得算俊,可绝非是那种奶油小生,看来曾在尸山血海中也曾摸爬滚打过几遭,身上便是挨了几刀却也不会皱下眉头,总之从面相上就不是个轻易该去招惹的主。

    那将官也往前李天衢与一众亲随亲兵驱马而来,他踱步上前,干净利落的施了个礼,并豪声言道:“末将乃是杨刺史麾下牙将周本,特来接引李节帅,请贵部兵马随末将来!”

    李天衢闻言面色微微一变,立刻问道:“足下莫不正是汉末三分时周公瑾周美郎之后,曾于田间徒手格杀猛虎而扬名四乡的周壮士?”

    那个自报名头做周本的将官听罢也是一怔,本来他虽然对李天衢不失礼数,可是很明显也要保持一定的距离。然而听李天衢一语道破了他的先族与当年自己所做下的壮举,周本也不住讪讪一笑,而且笑意中多了几分友善:

    “不曾想似李节帅这等达官显贵,竟然也知道末将的出身...庐陵乌东瑜公,的确是末将先祖。只是末将德薄才疏,也实不及先祖英隽异才、思度弘远之万一,只有这一腔热血和浑身力气以图光耀门楣,当真愧对先人。而当年虽徒手打虎,于乡野中撞见的虎子也不甚雄壮,打死便打死了,不想李节帅竟然也知道此事。呵呵,呵呵呵呵......”

    周本自谦说着,倒还有些不好意思,这一笑也显得有些憨。李天衢也记得这周本按史载“本不知书,然能尊礼儒士,遇僚属以礼,士民爱之。性朴拙,无他才,惟军旅之事若生知者”,而周本嗜酒,又乐施予周济,他人劝说宜少储积,为子孙计..而周本则笑言我本一介布衣,位至将相,完全一副今朝饮酒且今朝醉,周济他人我痛快的态度...更似是处世洒脱莽直的豪侠性情。

    如此看来,他也的确与那有姿貌、精音律,按后世印象中是一副风流倜傥、英姿翩翩的先祖周瑜...绝对不是一个类型。

    李天衢心里也暗道了可惜,想到了周本投军入伍,则先是到了池州刺史赵锽帐下效命。而池州位于长江以南,而后来赵锽又被升为宣歙观察使,却正赶上了杨行密驱逐叛将毕师铎、秦彦以后开始大肆兼并高骈旧部的兵马与领土,而杨行密攻克宣州,转而便占据此处力抗孙儒的猛攻。赵锽兵败身死,周本也被俘虏,由于他勇冠军中,所以就被杨行密招降至麾下。

    也就是说,周本出仕投军的去向并不是在江淮一带,而是在长江以南的皖南地区,所以李天衢就算是早知道这号猛将,但是几乎也没有什么机会能将他招募至麾下。

    而且从周本现在身上的累累伤疤便能看出,也正按史载轨迹中那般他归降于杨行密之后厮杀时先登夺阵、多得首功,却拼得伤口遍体、身无完肌。而他在杨行密与钱镠的争霸战当中虽然和吴越军拼得有输有赢,面对钱镠麾下首席名将“顾和尚”顾全武时也曾屡屡吃亏,却也有象牙潭之战以七千兵大破危全讽的赣军数万之众这等经典战例,也是属于那种打起仗来不惜命,而一旦捕捉到破敌良机,便能立刻发动致命猛攻的剽悍型猛将。

    可以看得出,周本确实是个实诚好汉。李天衢赞他家世先祖与本事了得,这周本也打开话匣子有说有笑,接引着兵马一并前行,聊得火热,彼此氛围也甚是融洽。

    不过李天衢心说自己恐怕以后也没有机会说动周本倒戈归降,他既然已投从了杨行密,那么他这一条命就只会为吴国杨家竭忠到底。按正史轨迹,李昪篡吴建立南唐前后,周本敢把御赐的鸩酒往那篡位的皇帝脸上怼,拼死维护杨行密的子嗣社稷,直至吴国被南唐取代,周本积郁忿恨而终...这么号心性坚定的人物,既然已经认定了主公,也绝对不可能背叛的。

    是以李天衢也完全是出自于欣赏这周本为人秉性的心思,与他侃侃谔谔,聊得倒也甚是投机。又行了大概两三里路,李天衢便望见前方山麓之下,有几十张帐篷连成一处,帐外诸般旗号耸立,迎着风猎猎舞动着。

    李天衢即将抵达的消息,也有人事先前来报说。寨中也有一拨文武将官拥簇着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行至寨门,那汉子没有披覆铠甲,只身着红色战袄,腰间还系着一条玉带。而他大概四旬上下的年纪,高大的身材也甚是健壮,往那一站看着便有威仪,也可称得上是气宇轩昂。

    只不过那汉子望见正朝着自己这边靠近的李天衢一众军马,他面色阴渗渗的,也不由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只不过当这汉子与身后一众属下开始迈步往前迎将过去时,他脸上神情的变化可就显得玩味了许多...本来是面沉如水,脸上便似被一层恼恨的煞气所笼罩,可随着他与李天衢的距离越来越近,这汉子脸上的煞气逐渐散去,神情慢慢变得平和,随即双眼微眯,嘴角渐翘起,露出副笑模笑样的表情。

    直到李天衢催马往前,差不多已经完全能看清楚那汉子的貌相与表情之时,就见他张开了双臂,脸上神情热诚欣喜,就好像是遇见了阔别多年的战友袍泽,或者终于见到仰慕久矣,只求拜会的人物那般的亲切......

244章 隐忍,腹黑,枭雄心术,这我也会

    “哈哈哈,李节帅威震宇内、海内闻名,当真是后生可畏啊,杨某钦佩不已。又有幸得您前来相助,共讨凶贼孙儒,彼此勠力同心,共匡社稷,也实乃杨某之幸!”

    眼见那身材高大的汉子在一众属下的拥簇下疾步迎了上来,脸上还堆起看似亲和的笑容,李天衢当然也已知道他又是何许人也,倒也不托大,立刻翻身下马,也迎了上去,并持礼回道:

    “阁下想来便是大名鼎鼎的杨行密杨刺史?在下久闻杨刺史虽起于布衣之中,然广招智谋勇烈英杰,号三十六英雄,雄起于庐州,合从讨伐淮南叛将,又力抗孙儒那等凶丑贼子,当真无愧为国之栋梁,我辈行伍健儿,又怎能不兴兵前来襄助?在下慕名久矣,今日终得拜会,也是足慰平生啊......”

    彼此说着场面话,李天衢与杨行密都伸出了手来,紧紧的握在了一处,相顾又朗声大笑了起来。这么一瞧两人就像是患难与共、福祸相依的亲密知交那般...也只这廖廖数语,彼此间的氛围便显得格外的融洽。

    而李天衢端详大概比自己搞出半个头的杨行密,就见他不但身躯伟岸高大,眉宇间也流露出一股能够指点江山、策动群豪的领袖气质。而按史料所载,李天衢自知他幼时丧父,家庭贫困。为人高大有力,能手举百斤的物体,一日可走三百里路......

    然而只仗着他这副卖相与过人的力气,可是“驰射武伎,皆非所长”,也就是说他并不是那种指挥若定的帅才,或者冲阵厮杀武艺高强的将才,当初还只是一介落拓庄稼汉,乃至造反被捕的贼人时期,便会有众多才干肯从他招聚为这杨行密所用,进而成为打下南吴江山的班底功臣...也足见他确实有一定的人格魅力。

    只不过按李天衢想来,杨行密虽然有领袖气质、人格魅力,不过还没到那种能够横扫六合八荒,对臣子而言是众望所归的英主那般程度。毕竟由他当政时节,麾下臣子叛乱倒戈,乃至权臣篡政的事可也不少。

    “杨某不过痴长了几岁,按说李节帅乃是正二品持旌节的藩镇节度,杨某临危受命,为高节帅报雠雪恨,又力抗孙儒贼子,也不过官居庐州刺史兼宣州观察使,于例李节帅也切莫客气,快里面请。”

    杨行密一边笑吟吟说着,一边仍拉着李天衢往营寨内行去。这打眼一见,杨行密摆低了姿态,态度便甚是和善亲昵,李天衢固然也是笑脸相迎,可是心里也跟明镜似的......

    奸雄心术,谁更天真,谁死得快。

    现在的杨行密,在世人眼中固然是为了旧主高骈为叛将所杀而悲恸万分,全军缟素戴孝,为主报仇。随后又与残暴凶恶的军阀孙儒激战对抗,起码现在于他麾下部众看来,自己主公的形象也可说是光辉伟岸。

    可是李天衢对杨行密出兵,而高骈被杀的时间点上便已经看出些猫腻来。功罪盖棺犹未定,是非留待后人评,有些事还真需要开后世的视角去审视一个史书中的人物,杨行密驱逐叛将,却又谋害同僚。况且杨行密对着自己妻室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能装眼疾而目不视物,就是为了诱杀已有反心的小舅子...不但隐忍的定力叹为观止,做戏能骗过自己的枕边人与心腹近臣...李天衢又怎会信杨行密眼下对自己亲切的态度便是真心实意的?

    开国好皇帝,往往不会是好人;而乱世的雄主,也从来不会是老好人。不过玩腹黑?那咱俩就尔虞我诈呗~

    而杨行密亲热的拉着李天衢往寨里请时,也开始介绍起他的一众属下。其中最让李天衢留意的那两个人,其中一个脸型瘦削,眉宇间透着股威严,举手投足也自有股久经战阵的锐气。他虽向李天衢躬身施礼,态度甚是持重严谨,听得杨行密介绍,此人也正是他麾下战功显赫的骁将李神福。

    另外那个人则做文士打扮,举止间是透出股儒雅的风姿,只不过他向李天衢见礼时虽然恭谨,但生得那对细眼中也似有一抹异芒稍显既逝,而此人也正是杨行密麾下的心腹谋士袁袭。

    “久仰李节帅大名,小可当真是如雷贯耳。”

    眼见袁袭朝着自己作揖施礼,李天衢也是含笑回礼,虽然知道他以足智多谋著称,不过短期内杨行密既然也不便与自己为敌...李天衢暗付这袁熙也就不必去刻意提防,更不会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毕竟他的阳寿...又能不能再活过这一年?而且杨行密、李神福...差不多也就再过个十二三年,应该也会到命数终结的时候。

    然而又先后见过了杨行密的小舅子朱延寿,以及他麾下刘威、陶雅、戴友规...等几个嫡系属下之时。其中一个唤作徐温的人物也引起了李天衢的注意。

    那徐温只居于杨行密一众手下的末席,看来现在还算不上什么倍得重用的才干。他眼下应该也只是二三十岁的年纪,毕竟当初贩私盐、做强盗,眉宇间还透着股市侩相,举止尚显得粗莽了些。虽然也位列杨行密麾下三十六英雄之一,但唯独徐温未曾有战功,所以夹杂在袁袭、李神福、周本、刘威等人当中也显得很不起眼。

    不过李天衢却晓得杨行密麾下嫡系叛的叛、亡的亡,这徐温却也将磨砺出些枭雄的心术逐步做大,成为独揽吴国大权的权臣,而他的养子徐知诰也将废吴国而建立南唐,倒成了五代时期十国政权里面疆域最广的割据势力。

    只是李天衢注意徐温的地方,并不在于他以后又能混到什么地步。杨行密招聚的三十六英雄是他的老部下,都已是名花有主。可是这徐温眼下地位不高,看来还没有隶属于他的幕僚亲信...换而言之,正史中归属于南吴政权而出类拔萃的贤臣英才,也还有尚未出仕的,而且极有可能就蛰伏于如今由自己统掌的江淮治下州府。

    心中不断算计着,李天衢面上也将一并随行而来的刘知俊、符存审、康怀英等将领介绍给杨行密。相互寒喧得愈发熟络,双方文武将官前呼后拥,随着自家主公各自入席之后,杨行密便又朗声笑道:

    “可恨杨某力薄,当时不能遏制孙儒贼子祸乱江淮之势,也只得退守皖南。幸有李节帅兴义兵南下,诛灭长江以北横行掠杀百姓的贼众,以稳定住高节帅所统掌治下州府...杨某毕竟乃是淮南军出身,李节帅代为靖土安民的义举,自然也是铭记于心的。”

    李天衢闻言微微颔首,却是心中冷笑,暗付杨行密这是还没彻底死心,强调他曾经是高骈的旧部,言语中便暗示我只是代为出兵接管江淮诸州,还尝试着打算索要回淮南军藩镇处于江北的领土。

    可是已经吞并下的地盘,又怎么可能再给你吐出来?李天衢遂也呵呵一笑,说道:

    “杨刺史如此说就太过见外了,您本为庐州刺史,也不肯自扫门前雪,而后又转战据守宣州抵抗孙儒?如此仁义为先,我也实感敬佩,只可叹高节帅与其子侄尽为叛将所杀,淮南节度使后继无人...可怜治下万千黎民苦受兵灾荼毒,我忝为统掌数镇的节度,保国安民自是分内之事,无论是与杨刺史合力共讨贼子,还是为江淮百姓能重得安居乐业...由我接管江北诸州,自然也是义不容辞。”

245章 另一方势力,浙东军顾和尚

    听李天衢如此说罢,杨行密脸上和善的笑意似乎一顿,倒也没瞧出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不过他那一众属下当中,也有人脸上神情显得有些不自然了。

    李天衢的回复虽然客气,但言下之意,你杨行密兴兵说是为高骈报仇,可是不但吞并谋害同僚旧部,本来的宣歙观察使赵锽可也是你杀的,这才占据了宣州。淮南军藩镇在长江以北的领地,留下你庐州等地,我就是都要占了,现在咱们面上过得去,可是就算非要挑明了说,我也根本不必让地于你。

    而还没等杨行密回话,李天衢略整衣襟,悠声言道:“毕竟这几年江淮大乱,又有孙儒侵袭淮南,流毒江南,可怜自淮以南、江以东诸州皆百姓遭受兵灾之后,十室九空,东西千里,扫地尽矣。我居淮南、而刺史居江东安抚百姓,以渔盐农桑钱物互市交易,与民休息,以复承平之时生计也是要紧大事。”

    话听到这,坐在杨行密侧首的袁袭则忽然言道道:“听李节帅说贵镇居淮南,而我家主公居江东,如此各自安抚境内百姓,彼此也可通商互助...这么说来,李节帅也是无意要再占取孙贼侵占的常、苏、润等几处州府了?”

    李天衢微微一笑,又道:“那是自然,我兴兵前来,本为百姓。而皖南、江东地界不但有杨刺史讨伐孙贼,浙东浙西地界,却不是还有威胜军节度使董昌、杭州防御使钱镠等国家臣子?江淮诸州毕竟与我治下藩镇邻近,而诛杀孙贼过后,江南诸州,自然也须由诸位救抚百姓、重建民生,我若再越界插手,这却不是越俎代庖了?”

    再听得董昌、钱镠这两个名头,杨行密的眉头也不由微微一蹙,他把头望向袁熙,就见他不住轻咳了几声,苍白的脸上神情略显凝重。而思虑片刻之后,袁熙似是暗叹了声,又望向自己主公,并轻轻的点了点头。

    按先前他们君臣密议,得出的结论便是:这李天衢固然可恨,但是现在招惹不起。

    现在孙儒虽然大势已去,可是杨行密与袁袭尚还不能断定当真便能除了这个心腹大患,他也不是没有可能死灰复燃。本来请神容易送神难,而李天衢却是不请自来,打着协同讨伐孙儒的名号接管吞并了江淮诸州,他协助杀了孙儒之后如果会撤兵至江北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因为浙东那边,还有个钱镠想必也要来争抢瓜分孙儒霸占的领土。

    与李天衢之间的关系,现在尚可以好说好商量,但是钱镠那边,只怕彼此竞争角逐,矛盾终究不可调和。

    正因为袁袭足智多谋,以现在的局势而言,他遂奉劝杨行密先诛孙儒,广占州府,压制钱镠...再招抚流散,休养生息以稳定住打下的领地之后,再图谋被李天衢侵占的江淮诸州。尝试暗示索回淮南军藩镇故地,也终究不成了。毕竟李天衢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善茬,人家连他老丈人的地盘都给抢过来了,尤岂会是予取予求的老好人?

    所以杨行密看过袁袭面色,便又刻意的朗声大笑道:“杨某感念李节帅恩情,共讨国贼,待大功告成之后,当然也愿与贵镇通力结好,而眼下要紧大事...我与李节帅还是要合计如何协同出兵,而让孙儒那祸凶贼首伏诛正法。”

    李天衢遂把身子前倾,说道:“孙儒粮秣绝尽,只得分遣兵马到各处抄掠,据战报如今溃败东奔。除马殷等贼将率部往歙州、饶州等地搜刮粮草,徐绾于苏州一带率残部顽抗之外,孙儒现在应该已奔逃至湖洑一带,由我调遣几拨兵马于东面拦截,杨刺史率部包抄,再合兵攻之,想必那贼首也是在劫难逃......”

    而李天衢与杨行密尚在会晤商议期间,苏州治下吴县地界,却另有一场战事已趋于尾声。

    由李天衢提及的贼将徐绾,也正率领余部镇守县城,苦苦抵挡着来自浙东的另外一路兵马猛攻。虽然城关失守、城门大开,可贼军中也尚还有不少凶悍的亡命之徒,此时此刻也在做困兽之斗。

    外面是黑压压的人群要往城内涌去,城门口处也有数队贼兵嘶喊咒骂的拦堵上来,本来厮杀得也分外残酷激烈。然而浙东军有一员悍将率领所部锐士加入战团以后,很快便杀得负隅顽抗的贼众乱了阵脚。

    那员悍将非但勇力超凡,由他统领的步军看来也多是精锐战士,各个奋勇争先,一瞬间就扭转了战局。配合着同僚部众不断进逼,一时间城门口处锋刃入肉的闷响频频响起,还有贼兵垂死的惨叫也是连绵不绝。

    那个率领步军撞杀入城的将领不但战姿骁勇出彩,他那副扮相而甚是显眼,毕竟他没有似唐时成年男子那般蓄发,而是留得圆寸头,也更显得他头大脖粗、胸阔腰粗的模样,看来好似是曾出家剃度,后来又还俗的粗壮汉子,他生得浓眉大眼、紫面拳须,再加上那副身形。李天衢若是在此瞧见这员大将的貌相,也会吐槽这不活脱脱就是花和尚鲁智深的扮相嘛......

    只不过这员浙东军大将使得不是水磨禅杖,而是一口泼风阔刀,刀锋化作冷电几起几落,随着这员悍将在人头攒动的战团中不断的向前踏步,周围成批贼众手中兵刃抛飞,只得捂住身上飚射出污血的伤口,而先后扑倒在地!

    “顾和尚!老子跟你拼啦!”

    刀光席卷斩落,一员贼将的胳膊虽然当即被斩断,仍紧握住刀柄的断手也颓然落在地上,可是他瞠目呲牙,便如发了疯的野兽一般仍然朝着眼前那勇不可挡的悍将疾冲了过去!

    “来得好,倒是个不怕死的汉子!”

    那个被唤作顾和尚的汉子厉喝了声,随即一记扫腿踢出,便如横扫出去的铁门闩一般重重的砸击在那贼将的腿股上,当即踢得他头下脚上的呈倒栽葱的姿势。毫不停顿又是一脚狠狠蹬出,“嗵!”的一声闷响,直踢得他身子向后直直飞出,又是一片乒乒乓乓的剧烈撞击声起,当即连带着二十来个贼兵也都被顶翻撞倒!

    由这顾和尚身先士卒,他麾下勇健儿郎奋勇向前,兵刃涌动处,鲜血不断喷涌而出,又不知道有多少贼兵扑倒在地,也无法阻止住浙东这拨兵马涌杀入城的势头。

    守城贼众惊呼惨叫着,跌跌撞撞的朝后挤去,反而将己方队列践踏得更加混乱,就算他们大多本来也都是孙儒军中最凶悍好战的汉子,可是负隅顽抗的剽悍凶气却被对方给压制住了。他们大多人只想着离眼前这个杀神与他麾下精锐步军远些。每个人脸上的神色,竟然也都流露出惊恐之色。

    顾和尚眼见对面大多本来凶残成性的贼兵已然面露惧色,他猛的一抡阔刀,他瞪目怒吼,牙缝中似是爆出平地一声雷:

    “孙儒狗贼合当败亡!这吴城也终究是守不住了,还不弃械投降,听候钱防御使发落,方才有活命的机会。若是再冥顽不灵,执意偏要找死,我顾全武也依得你们!”

246章 吴越钱镠,以后江东的格局

    听得神威凛凛的顾和尚振聋发聩的一声吼,更是骇得对面那些贼众步卒不由得倒退了数步,他们脸上疲惫的神情当中夹杂着恐惧,情知如今已经拼到了山穷水尽,再是不甘顺服,可是在这顾和尚面前,也根本没有逞凶耍狠的余地......

    以往与浙东军交过几回手,贼众大多也识得这个本名为顾全武的敌军大将。他早年曾出家为僧,故而诨称顾和尚。也绝非是什么吃斋念佛的沙门僧,这顾全武得钱镠赏识之后立刻崭露头角,不但生性机警、颇有才略,又能与士卒同甘共苦,厮杀时先登陷阵更是骁勇难挡。

    这么一号猛将,在钱镠就统掌的浙东军中,俨然已是军心所系一般的存在,而对于孙儒一方贼将贼兵而言,却也是最为恐怖的对手。

    “且住!休要再战,请听我一言!”

    溃动的贼众当中突然有人高声喊道,扎堆的兵卒慌忙让开了一条道路,有一员将官走到了人群前面,他定定的望向顾全武,忽的惨笑了声,便道:

    “顾将军,在下本是孙儒帐下兵马使徐绾,以往各为其主,也曾闻得将军大名。徐某当真是服了您了,虽说胜败乃士兵家常事,而我军如今势堕,也难免要被敌众趁势除绝...可实不相瞒,我等以往便已甚是忌惮顾将军的本事。

    可是我等一众弟兄,往日厮杀征战也都是刀口舔血惯了。今日再打下去,要与顾将军为敌固然是难逃一死,但我们终究也不能任人宰割。而顾将军劝不弃械投降,听候钱防御使发落...当真便肯容得我等改换门庭,而放徐某与麾下儿郎一条生路么?”

    “虽说你们这伙贼汉作恶多端......”

    顾全武眉头微蹙,低声嘟囔了句,随即又朗声说道:“我军也正是用人之际,如今奉钱防御使将令,孙儒贼众但凡肯归从,既往不咎。可是也必当受我军军纪约束,倘若违背,绝宽胥不得!而你们如若真愿归降,我顾全武也愿作保,绝不会趁机加害尔等!”

    听得顾全武如此说罢,双方兵马僵持着又沉默了片刻之后,徐绾终究还是发了声喊,喝令麾下兵卒听从浙东军发落。先是几声利刃撞击到地表的响动声起,紧接着迅速蔓延开来,吴城内据守的贼众忿忿弃下军械,默然肃手恭立,也只得投降而保全自己的性命。

    顾全武长舒了一口气,随即调遣兵马接管城郭县治、看束归降贼众。他立刻又向方才厮杀时堆积于城门口处的死尸伤患望去,眼见有一员自己相熟的兵卒腿股上挨了一枪,正有鲜血泊泊涌出,而周围几名同僚正七手八脚的上前看护之时,顾全武也立刻疾步上前,并扯下铠甲下摆荡的一角直裰布片,一边亲手为那士卒包扎,一边又说道:

    “还好没切断了血脉,你这伤看护得及时,还死不了。”

    那兵卒咬着牙点了点头,说道:“将军再体恤属下,我们弟兄都肯为您效力,咱们厮杀,自然也都不惜命的。只是...孙儒那狗贼手下凶寇横行江淮,辗转侵害至江南地界,也是四处袭掠害民,丧尽天良的歹事没少做过,如今他们大势已去,就此投降,以往犯下的恶行就这般轻巧的翻篇过去!倒真的要让这群贼汉做我等同袍?”

    顾全武闻言微微一顿,随即沉声道:“处世不易,处于乱世更不易。孙儒驱民为贼,固然恶行忒过,可他麾下贼兵久经厮杀,确实多有剽悍善战之辈。若不是孙儒那恶贼自取其祸,我浙东军也实难与之长久抗衡。

    主公也是为大计着想,对于这些贼匪降兵,既然能为我军所用,当然也是能用则用。若是这天下的理,只用善恶因果便能说得清,那我也就不必破戒还俗了。”

    那士兵听得似懂非懂,顾全武便已挥了挥手,叫属下或搀或抬的救应一众伤患救治调息。而当他又调拨人手收殓尸骸,安抚城中百姓之时,城外又有一拨军士疾行而至,为首的那个军校立刻上前报道:

    “将军,吴县以西六七十里,打出泰宁军旗号的那彪军马看来的确只是要截杀孙儒余部,不像是图谋要取北面常、润二州。”

    顾全武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泰宁军无意染指姑苏等地,又不曾与我军起了冲突,毕竟都是以共讨凶贼孙儒的名义出兵。那也不必招惹他们而枉生事端,那李天衢...他趁机出兵南下,接管淮南军治下各地,又挟势吞下周围诸州,如今若是知足,不会再染指江东诸地,那我军也没必要去招惹如此大敌。

    先前他也曾遣人前来知会,又已派使臣去与主公相商,那么如何与那李天衢周旋,自有主公定夺。如今既已攻下吴县,只顾趁势占取苏州全境,也绝对要抢在杨行密前面,对于我等而言,才是要紧大事!”

    过后不久,苏州吴城以南,华亭县衙当中。正有个头戴交脚幞头、身着绯色细绫官服的中年男子听闻前方战报之后点了点头,感然说道:“全武果然不负重任,自从阮结身死之后,我军锐意进取,也多要仰仗全武竭力建功了......”

    这个中年男子,自然便是当初平定江南多股叛乱势力,还曾设计逼退过黄巢反军,又曾协助董昌讨灭当年雄踞江淮七州之地的刘汉宏,如今也已在浙东经营起一方势力的杭州防御使钱镠。

    只不过比起生得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杨行密,钱镠不但相貌丑陋,身形还有些佝偻。但年他也的确因为相貌奇丑,就连他父亲看了竟然认为他亲儿子不祥,便打算扔到屋后井中,幸因他祖母怜惜,方才保全性命,所以又得了个“婆留”的乳名......

    不过钱镠自有习武,习研图谶纬书也甚是刻苦。如今在浙东军中的威望愈高,俨然已有超越他所投从的上官董昌的势头。

    如今孙儒势堕,钱镠挥军兵锋直指苏州,此刻也正与麾下林鼎、沈崧两个幕僚商议军事。只是听战报说顾全武已顺利攻取吴县,又招募得徐绾麾下兵马尽肯归降投从...坐在下首的谋士林鼎沉思片刻,也仍不住说道:

    “孙儒终究是多行不义,而自取灭亡...主公有意讨贼安民,取姑苏之地壮大势力,可是杨行密同样对江东诸州虎视眈眈。按李天衢倘若真能按遣使与主公议定的事宜那般守信...看来我等日后为长久之计,看来也务必要与李天衢结好,而要与杨行密倾轧竞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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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事较多,第二更内容少了些,见谅

247章 拔寨!孙儒歼灭战(1)

    钱镠听林鼎说着,他也不住点了点头,与杨行密看待自己的态度一样,钱镠也早已意识到与己方势力将会与之长久对抗的对手又会是谁,目前既然能够与李天衢达成共识,那么在江东与杨行密明争暗斗期间,雄踞与长江以北的那一方强大的势力,无疑也是要好好拉拢,而绝不可触怒对方。

    “还有恩官董昌,对治下黎民苛政日渐严酷,近期举止也愈发反常...希望他也不至当真是图谋不轨,否则的话......”

    钱镠面上挂着几分忧色喃喃念着,他又思付了片刻,遂朗声说道:

    “不管如何,眼下重中之重,还是要尽快攻占苏州全境,若仍有机会便进取润、常二州,招抚收编孙儒贼兵降众,以尽快壮大我军实力。听闻杨行密与李天衢共谋截杀孙贼,倘若那祸凶贼首终会伏诛,我方也要主动遣使往李天衢那里去做庆贺为名,彼此通商友好,以稳住江北几处藩镇兵马。只可叹江东地界,至少以后数年也注定安宁不得......”

    杨行密、钱镠双方终究要往死里掐架,而己方势力倒成了他们要争取拉拢的香饽饽。对于此,李天衢当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而且比起心性更为腹黑城府,而对着自己的妻室都能做了几年戏意图麻痹他那野心渐长小舅子的杨行密,钱镠更是个性情中人,他思念归乡探亲的爱妻一句“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便在后世广为传唱。

    更何况钱镠修身治家十分谨严,留下“要尔等心存忠孝,爱兵恤民”、“凡中国之君,虽易异姓、宜善事之”、“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免动干戈,即所以爱民。如违吾语,立见消亡。依我训言,世代可受光荣”、“多设养济院收养无告四民,添设育婴堂”、“凡此一丝一粒,皆民人汗积辛勤,才得岁岁丰盈,汝等莫爱财无厌征收,毋图安乐逸豫,”...等十条家训告诫钱氏子孙,也足见他能施政爱民,钱镠对外扩张的野心也相对更低,那么与他打交道,李天衢心说也要比同杨行密相处轻松的多。

    就只眼下而言,李天衢与杨行密针对如何协同进军,调拨部众围剿彻底灭亡孙儒这一路残暴的军阀势力,也是一拍即合,很快的达成了共识。如此双方兵马张开大网,截断孙儒余部所有退路,而立刻展开猛攻的连番战事,很快的也已拉开了帷幕......

    ※※※※※※※※※※※※※※※※※※※

    “虽是友军,也总要让李天衢统掌的几路兵马知道我军的厉害......”

    杨行密麾下大将李神福凝视对方散乱的贼军阵列,他口中长声念着,随即缓缓的抽出了腰间佩刀,慢慢的举起了右臂,紧接着李神福双目中精芒暴涨,又是一声炸雷般的喝令声暴起:“杀!”

    “杀!!!!!”

    山呼海应的喊杀声撼动苍穹,军阵中又骤然激荡的号角声,大批将士奋声发喊,排成紧密的阵列发动冲锋。迎风荡起他们戴着的头巾,竟然形成一片片翻滚的黄色怒涛......

    按史载杨行密曾于“盱眙、曲溪二屯,籍其士为‘黄头军’,以李神福为左右黄头都尉,兵锐甚”。如今由李神福亲自统领的这一拨黄头军率先追击到了孙儒余部慌不择路,而奔逃至湖洑地界临时扎下的营寨,甫一发现敌军踪迹,便立刻展开了势如排山倒海一般的猛攻。

    按史载,杨行密自死守宣州,随后发动战略反攻,而连破五十余寨,战事差不多也进入到如今这一阶段。贼寨内兵马措手不及,慌忙组织部众进行抵抗。

    本来因长期饥饿而有气无力的疲弱伤卒,也不得不挣扎着起身,倚在在木栅后头,挺起手中军械拼命的朝缝隙间搠出。另一侧黄头军将士用盾牌架开攒刺的长枪,又有兵卒抡起大斧长刀只是朝着木栅猛砍乱剁,拼命的力图尽快冲垮军寨四周简易的木栅防线,彼此也红着双眼混战厮杀,冲击得木栅在鲜血迸溅的狂潮中摇摇欲坠,彼此纠缠厮打在一处,很快的便把周围地表染成了一片血红!

    沉重的大斧重重的劈落了下去,一片栅栏应声断裂,轰然倒塌。单薄的木栅已被突破,由黄头军步卒所组成的黄色怒涛狂潮,也立刻犹如开闸被发出的洪水那般涌杀向营寨内溃乱的贼军余众。狂暴的碰撞声,厮杀声加倍的爆发开来,其中夹杂着也多是势堕贼兵的惊呼惨叫声!

    李神福矗立在营寨之外,眼见麾下黄头军将士已轻易的杀进此处贼营当中。以他这个正史中南吴第一名将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眼力,也很快的便能断定这边营寨内贼军被彻底扑杀荡灭,已经成了定局。战场上与敌军交手,对于李神福而言临阵部署、随机应变、调兵遣将也永远要比对手快几步。

    而当李神福已经开始思量击垮这处军寨中贼军之后,便立刻重整部曲扑向别处敌营持续进行猛烈的攻势之际。类似的情形,也在湖洑一带孙儒余部所扎下的军寨中到处上演着。

    湖洑地界另一处贼军营寨也被冲破,而与李神福坐镇指挥的方式截然不同。杨行密麾下另一员大将周本却是身先士卒,最早疾冲撞入贼军寨中,他挥舞起手中长刀,凭着长久以来与人厮杀、与兽搏斗而磨练出最为琢直接凌厉的武艺,刀风呼啸、锐响不停,周本不但虎吼连连,冲势威猛,在大肆斩杀贼军溃兵之时,瞧他脸上神情,却是眉飞色舞的愉悦喜色!

    贼兵被杀得波分浪裂、挡者身死,周本刀锋过处,已经有数十贼兵顷刻间便被砍得头断腰截,血浪奔涌激溅,而周本却是愈发的狂暴,挥动着手中长刀持续往贼军人群深处硬趟了过去。既然主将如此奋不顾身,他麾下将士自然也尽是誓死追随,冲杀破寨的冲锋阵势,便犹如一口锋利的钢刀不断的剐落对面贼军溃阵的血肉!

    然而由于周本冲势实在太过生猛,紧紧跟随在他身边的将士也实在难以一直维护住他周全。混战的战团当中,从斜侧有一把大砍刀凌空劈落,周本这边刚又放倒了五六个贼兵,顿觉身边有兵刃利器撕裂开空气的破风声袭来,他下意识的侧身闪避,可锋利的刀口仍旧掠过他的左臂,而留下了一道鲜血淋漓,创足见骨的伤口!

    虽然那偷袭周本得手的贼将,很快的便被紧赶上来的士卒给乱枪搠死。周本身旁的一名军校,也立刻抢将上前,一边挥舞着兵器奋力砍杀,一边疾声说道:“将军负伤,还请暂退治疗金疮。此处贼寨,便由我待弟兄们荡平便是!”

    然而周本拖着血流不止的左臂,却又疾奔上前,手中长刀化作掉利芒劈落,顷刻间,热血喷泉般激溅而起,又是一员贼将扑倒在地,而他这个明明是汉末江东周美郎的后人,却是瞪目厉吼,又豪声喊道:“退个什么?老子哪次厮杀又不曾负伤?这才刚刚杀起了兴,人活百岁也是个死,若是过得窝囊更没什么活头。痛快厮杀、痛快吃酒...老子在世要争个出身,也仍是要图个痛快!”

248章 拔寨!孙儒歼灭战(2)

    直到又一处营寨中的贼将贼兵非是被荡灭杀绝,便是被杀得亡魂丧胆,只得弃械伏地,听候杨行密麾下兵马处置。浴血厮杀过的周本这才稍歇,他褪下衣甲,露出一身盘根错节的筋肉,然而身上也尽是汗水与血水交织流淌着,他浑身上下伤痕累累遍布,还要几道看似由猛兽利爪留下的痕迹,看不出还有几块好肉。周本左臂负伤的部位,更是一片血肉模糊......

    亲随小校见状,也是连声喝令军士前来为周围敷药包扎。而周本大马金刀的往那一坐,听得听得周围地界依然有李天衢与己方同袍部众袭破贼营的喊杀声隐隐传来,周本也久待不住,又厉声喊道:“不要磨蹭!还用老法子便是!”

    身边亲随将士闻言迟疑片刻,到底也只能依从周本的言语。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又有一员满头大汗的兵卒疾跑过来,而他手中持着的铁夹另一端,竟然是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

    周本则干脆的把胳膊一伸,他瞧见那面色仍有些迟疑的兵卒,又是咧嘴一乐:“来吧!看准了,手不要抖,若是烫歪了,老子可要找你算账!”

    那兵卒闻言慌忙点头,他望向周本那已有两处烙铁印记的胳膊,狠狠的一咬牙,伸出夹着烙铁的铁夹便往前一送!血肉模糊的伤口被烧红的压住,发出犹如生肉被炙烤时那般嗞嗞声,饶是平素在杀阵上搏命惯了,也见多惨不忍睹伤口的一众将士,也不免有人别过了头去,实在不忍直视周本这等快速消毒止伤的手段!

    先是被力气割裂开筋肉,又承受着烙铁炙烤血肉的痛楚。周本的眉头只是微微一皱,旋即伸出右手接过小校急忙递来的酒葫芦,直接用牙咬开塞子“扑”的一吐,便仰脖咕咚咚的灌进几大口黄酒。

    “爽利!痛快!”

    周本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长身而起,只乜了胳膊上新添的烙印一眼,便就胡乱了披上衣甲。再把眼环视向周围一众军校士卒之时,周本呲出满口白森森的牙齿,又奋声言道:

    “咱们与李节帅诸部牙兵协力破贼,也要竞争一番,可不能被他麾下的兵马给小瞧了!孙儒那狗贼可还不曾诛杀了,如此大功,也应该由我军夺下!儿郎们再接再厉,随我继续破寨杀敌!”

    自家主将如此的生猛剽悍,自然也激励得周本麾下将士士气大振,他们大多人握拳用力的着捶击自己胸膛,纷纷嚎叫回应,所形成炸雷一般的狂吼声,也是响彻云霄!

    再是杀人成性的亡命之徒,如今不但是道尽穷途,在面对周本这等厮杀起来毫不顾命惜身,而越战越勇的剽悍猛将,终究要被杀得心胆俱寒、只顾亡命奔走,尚且能激起些亡命凶气拼死抵抗的兵卒,越来越多的淹没在夹击兵马的乱刃之下,余者根本不敢再做反抗,或是纷纷拼命逃窜,或是只得匍匐在敌军的刀口下哀嚎求饶......

    孙儒被逼到了绝路上,看来也是力屈计穷,他慌不择路的率领残部仓惶奔逃至湖洑之后到底要休歇整顿,可临时扎下的营盘,却没有将麾下尚存的兵马集结在一处,而是分散着扎下了五十多处营寨...倒有些大摆迷魂阵的架势,看来也是估计到眼下难以摆脱李天衢、杨行密联军诸部兵马的围追堵截,为了迷惑敌方,而打算分散布置军寨,而面对敌军猛攻时难以捕捉到他真身所在,以图趁着混战撞杀出一条生路。

    可如此一来,残存的贼众分布于五十余处营寨,如今却只得各自为战。李天衢与杨行密各自调兵遣将,麾下骁将纷纷引军掩杀,很快的,湖洑地界倒似是要成了屠宰场,大批的贼军溃兵已如同毫无反抗之力的牲口,而只得束手待宰!

    而期间一处被李神福所统领的黄头军相继攻破的营寨当中,率领余众仓惶抵抗厮杀的贼将,却是当初也曾遭遇李天衢亲自统领的兵马夜袭伏击,趁夜溃败奔逃的马殷之弟马賨。

    马賨奉孙儒将令,并没有随着自家兄长与兄弟马存一并沿着宣州东南面的州府烧杀抢掠,以尽可能的搜刮粮草,仍是随着孙儒率部猛攻宣州治所宣城...时至今日,也就难免因为遭遇李天衢、杨行密联军猛攻而左支右绌,而陷入险象环生的绝境当中!

    扎下的简陋营盘四周栅栏便如接连被攻破的军寨那般,也是轻易的被李神福所统领的黄头军将士打开处缺口,旋即便汹涌的奔杀进去。长短兵刃在空中交错乱刺,惊慌后撤的贼众,终于难以避开汹涌突进的黄头军锐士所组成的步阵。双方人群撞在一处,哀嚎声不断的响起,不断的有贼兵扑倒在地,鲜血四溅横溢。而孙儒麾下这一伙贼兵凶悍亡命锐气,也已是荡然全无!

    马賨惊慌的瞪大了双眼,他来回张望,就见到处都是头裹着黄巾的敌军将士人头涌动。也是时乖命舛,本来战势也断然无法扭转,却又要面对杨行密麾下大将李神福统掌的黄头军...将是名将、兵是锐卒,本来便已是焦头烂额的马賨,又如何能够再拼死硬撑下去!?

    极少数贼军凶兵双眼血红,一个个全都发出伤重野兽般的凄厉吼声,扑向迎面冲来的敌军锐士,零散的人群也终究难免被配合默契,且更是剽悍善战的黄头军部众切断、吞没,而尽数毙命于乱刃之下。马賨慌忙转身,却绝望的发现四面八方尽是敌军部众,已切断了他突围逃生的所有去路。脑袋头巾汇聚成一片黄色的人潮涌动,也开始向他这边汹涌的奔杀过来之时,马賨也唯有硬着头皮癫狂的挥舞起手中钢刀,拼了命的格荡开须臾间便已排头搠来的诸般兵刃!

    激荡的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也震得马賨脑袋中嗡嗡作响,不一刻的功夫,他便感到手臂愈发的酸麻。而身边残存的贼兵也是寡不敌众,伴随着一排排寒芒卷动疾落,他们也相继倒在了血泊当中。听见麾下兵卒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也使得马賨更是心慌意乱!

    终于一柄长矛疾搠而至,“噗!”的声闷响声起,便狠狠的攮中了马賨右肩,他顿感钻心剧痛,手中钢刀颓然坠地的同时,又是一枪横扫过来,枪杆生生的击中马賨的双腿,他也就不免向前扑倒,直摔个灰头土脸。大批的步军趁机涌上,挺起手中军械,眼见便要连搠带剁的狠狠袭将下去!

    罢了...看来我性命终究要交代在此处,此生也无法再与兄长、三弟相会了,不过他们好歹向前奉命往宣州东南面搜掠粮秣,不必如我这般与孙儒往绝路上逃,也终究难免要被一网打尽......

    马賨绝望念罢,已然闭目等死之际,隐约间,却又听得敌军大将李神福洪亮威严的喝令声传入耳中:

    “且慢!这贼汉既也是统兵的将官,把他给绑了,姑且先留这厮一条性命,而交由主公发落!”

249章 江淮双壁,安、田联手

    除了杨行密麾下诸部骁将锐兵正在奋力厮杀,连破贼寨,李天衢调遣部众拦截孙儒余部去路,一并合围夹攻,亦是势如破竹,而接连拔了几处贼寨。

    众多将士奋力往前涌杀,贼兵勉强抵抗,浴血中的士兵也是相继扑倒在地。战团中泰宁军将康怀英争先撞阵,也是殷切的盼望能够多立战功而得到自家主公的赏识重用,他手中那枪杆鹅卵粗的长枪来回摆动着,精钢打造的枪刃寒光烁烁,而锋刃下枪影也犹如一簇跃动的火焰,连同周围百余劲骑,也直撞入眼前一拨眼见便要崩散的贼阵当中。

    粮草不继,已好久不曾填饱肚子。贼军余部也早已是精疲力竭、人困马乏,如今又是在军心最为动荡的时候有大批敌军骤然杀出,而且立刻便发动全面猛攻。这一拨贼众也终究难免再力抗下去,很快的丢盔卸甲、任人宰割,也就如先前已被陆续荡灭的几拨同伙兵马那般;

    另一侧同样使得一口长枪的符存审也是厉喝一声,枪锋电闪一般抽出,面前负隅顽抗的贼将浑身猛地一震,如遭雷击,他根本来不及再俯视胸口透出的血窟窿,便也颓然坠马倒地。由他所率领的锐骑从贼阵中凿穿而过,趁势从左右两翼又开始发起冲锋,很快的也将松垮的贼兵人群冲击得一截截的零碎;

    而刘知俊急催战马轮动着大剑,也如砍瓜切菜一般,寒芒疾速起落间鲜血喷涌。狠狠撕裂开贼军阵列,大批的将士也紧随其后进行凶猛的突击。眼见又是一拨贼众难以再力抗下去,也开始哭嚎着寻路奔逃。

    符存审、康怀英、刘知俊三员骁将摧锋破阵,很快的都以锁定住同一个目标。而眼见也要遭受夹攻剿杀的贼军统兵之人,倒也是先前与他们主公李天衢曾有过些瓜葛的敌将。

    全盘溃败之势已是难以改变,虽然先一步从营盘中率领一彪兵马奔逃出来,可是漫山遍野尽是敌军纵横剿杀,同伙兵马大多被杀得崩散溃败,又看见三拨敌军如狼似虎的朝着自己这边驰骋过来...本来生得面如黑铁,而得了“柴黑”这个诨名的柴再用,此刻却是面如死灰。

    “倘若还有争胜的机会,也当奋力死战。可如今终究是败局已定,枉自折损性命,这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柴再用喟叹了声,又眺望周围战况片刻,到底又高声说道:“当时奉命率锐骑追击那李天衢时,他还只不过统掌得义成军两州十县之地,如今却坐拥几处藩镇,兵临江东,壮大至这般的声势,的确也不失为一方雄主...要抵死硬抗,到底也不成了,也就只得降了......”

    如此这般,孙儒麾下大将或是死在乱军之中,或是被生擒活拿,或是选择主动宣告投降...李天衢、杨行密联军迅速扩大着战果,双方率部接连荡灭贼军余部的骁勇将领,也几乎都在想着同一件事:贼首孙儒,现在又在何处?

    此刻也另有约莫千余兵马却在各处战团的夹缝间仓惶奔逃,本来心狠手辣、凶残成性的凶兵恶徒,长久以来受到饥饿与恐慌的折磨,也只能成为逃亡溃军中的一员。而狼狈逃命的孙儒,也正夹杂在这一拨溃兵当中。

    天下这等乱世,只要我还留得命在,再以先前驱杀草民胁迫归从的手段,也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催马疾奔的孙儒脸上神情一如既往的狰狞可怖,但眉宇间也夹杂着几分惊慌与懊丧。他的心在滴血,可也仍在发狠念着,有朝一日必要报仇,将李天衢、杨行密这些死对头乃至他们至亲至爱都尽数活剐生剥,啖肉喝血...才能一雪这刻骨铭心的耻辱,以及胸中无穷的恨意之时。随着身边一名军校尖叫了声,又立刻伸手指向前方,孙儒猛的一个激灵,再连忙向前望时,也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前方阴沉沉的苍穹之下,一彪骑兵也正漫山遍野的冲驰而来,马蹄疾速翻飞、因得烟尘飞扬,顿时蔓延起一股冲霄杀气。而在那一彪骑军身后,也有一大群步军列成整齐的阵列,形成黑压压的一片,也不断朝着这边迫近过来。

    本来李天衢与杨行密协同连踏孙儒贼寨,彼此骁将率部虽然相互策应,但毕竟各不统属,所以主要还是各打各的。然而这一拨马步军阵列当中树立起那一杆杆旌旗上面,却有各自标示着李天衢、杨行密麾下猛将强兵的字号,在这个时候合兵一处,配合着向孙儒所处的贼众发动猛烈的攻势!

    “难道孙儒狗贼,当真就在那面那拨败军当中?”

    田頵驾驭着战马疾奔,浑身劲甲披挂,那般气概既是威武又十分矫健,而他很快的又转头望去,对身边的安仁义朗声笑道:“看来今番又能与将军并肩作战,你我共同斩获得这桩大功!”

    安仁义也与田頵相视一笑:“与君携手杀贼,也正合我意。既是我麾下骑军更众,便由从两翼包抄,截断贼众逃路。就请田将军率贵部将士从正面压上进攻,如此同力协契,也必然能荡除了这拨贼众,以搜捕贼首孙儒的踪迹。”

    “好!”

    田頵回答的也是十分干脆,紧接着,轰轰马蹄声变得愈发激荡,骑阵当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喝令声,漫天飞扬的烟尘当中,安仁义所统领的骑众分成左右两翼,漫卷狂奔,犹如潮水一般涌向对面的贼军溃阵。

    尚还未与敌军展开近身厮杀,高速疾驰的骑阵当中,又有无数羽箭一蓬蓬的激射而出,伴随着弓弦回绷的响动,羽箭连成一片撕裂开空气所发出的破空声而格外凄厉,箭雨骤然降落,狠狠掼扎了下去,又引得贼军阵中响起一片惊慌至极的呐喊呼号声!

    从两翼包抄上去的骑兵纷纷掣着骑弓,又是一轮箭雨疾朝着贼众射去。一时间贼兵当中又有不少人身上挂着箭支滚落坠马,惨呼倒地。孙儒见状那一脸上横肉也不住的抽搐着,他怨毒的望向转瞬间便杀至眼前的敌军锐骑,而尚且跟随着自己亡命奔逃的兵卒相继中箭扑倒,哀嚎惨叫。

    到底仅存的残部当中已有不少步卒被甩落遗弃,尚存得些许骑兵恐怕也很难从两面截杀过来的敌骑阵中再突围出去...而正前方也是铁甲森森、杀气腾腾,由田頵统领部众绰起打磨得锋刃锃亮的诸般兵刃寒气逼人,很快也要迎面直撞杀而至!

    直到激烈的人马碰撞之声再度响起,骨肉摧折、金铁相交,紧接着便是士卒惊嚎哀呼之声震荡,战团中也顿时弥漫其起浓重的血腥味。田頵也在若干亲随的护持下左冲右突,连连嘶吼。他拼力厮杀着,挥动其手中长戟横扫,锋锐无比的月牙刃口平扫而过,便又是一片血光崩溅!

    面对锐气全无的惊溃贼众,安仁义与田頵联手率部如摧腐木,不一时的功夫便将几队贼众杀得崩溃!而田頵一面奋力厮杀,一面把眼朝着贼众余部中心处那边望去,待他隐约瞧见仍有些人马拥簇着的那个汉子时,田頵双眼目光一凝,随即厉声吼道:

    “孙儒!你这贼子当真在此!”

250章 暴行做尽,恶报终有时

    既然能让自己斩获大功的贼首就在眼前,田頵更是一马当先,催马撞入前方贼众阵列,手中长戟展动旋舞,或刺或斩,须臾间又将三员拼死抵抗的贼骑挑落马下,月牙锋刃掠过的另一员骑将的脖颈,血脉割断、鲜血飚射,当即也溅得田頵满脸都是。

    而在田頵的身后,大批的步卒也紧跟着撞阵杀去。毕竟这拨贼众已不过千人,阵列松垮单薄,再遭受敌军冲击,轻易便被杀得个人仰马翻,无数长大兵刃劈斩猛搠,惨叫之声不绝,而从田頵撞阵破阵的这一点突进绞杀,也在不停的蚕食着已是为数不多的贼军余孽!

    瞪视着对面滚滚而来的敌军部众,孙儒喉头发出犹如野兽一般的低吼声,随即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催马率领残存部众迎面冲去,既然逃无可逃,也就唯有试图突围冲杀出去,只求在能够在这等血腥惨烈的绝境争取活着逃生的机会。

    然而残阵两侧又爆发出激烈的撞击声,惨叫声也再度响成一片,由安仁义所统领的骑军从左右两翼挟势杀来,已抄出锋刃雪亮的长短马战兵器在手,而朝着溃乱的贼众兜头袭攻下来,霎时溅起一片灿烂的血花,地上也又多出许多具被战马践踏而过的尸首。

    与此同时,一支支羽箭掠空而过,孙儒身边的几名面门、太阳穴、脖颈也都先后被箭簇洞穿,登时毙命坠马,还有一支箭簇紧贴着慌忙俯身的孙儒头皮呼啸而过,当即惊出他一身的冷汗。而在相对近些距离之内仍在施射连珠神箭的,自然是由着一彪锐骑护卫着也撞杀入阵的安仁义。

    毕竟我起初最早投从的是秦宗权之弟秦宗衡,虽然是误上了贼船所幸能得机缘再投明主,但也秦宗衡好歹待我也算是有知遇任用的情分在,既然他是被你孙儒所杀,今日姑且也就算再还了一桩人情......

    安仁义心里念着,大概也能笃定孙儒那厮不是要被他放箭射杀,便要在他的策应下栽在田頵手中,总之这个恶贯满盈的魔头,今日也是在劫难逃!

    本来便因安仁义几发催魂夺命的利箭而骇得心惊肉跳的孙儒,再定过神来时,却又将迎面冲来的田頵大吼一声,手中的长戟骤然劈斩挥出,雪亮的戟锋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凄厉的寒芒,夹杂带着无比凶戾的杀伐气恶狠狠直朝自己的脑袋劈斩下来。孙儒霍然色变,也只得咬紧牙关抡刀相迎。

    “铛!!!!!!”

    一声激烈到几乎要震破耳膜的的金铁交鸣声中,田頵策马飞驰而过,随即立刻便要陡转回身,再度向孙儒发动攻势。期间双方兵马也狠狠的撞击在一处,又有大批的余部贼兵惨嚎着扑倒在了血泊当中!

    田頵催马暴冲,又杀向了已经被麾下将士拦截住逃脱去路的孙儒。尚还有一员发了狂性的贼军骑将恶声咒骂着,也策马直朝着他这边截杀了过来。然而一支羽箭又从安仁义那边破激射而至,精准的贯穿入那贼骑将官的面门,箭雨深深没入,甚至直插在他的眼眶上,那贼骑仰面从马鞍上直栽了下去,也再没有人能够阻拦住田頵冲杀向孙儒的势头!

    孙儒面目狰狞,只得回身应战之际。安仁义又将拇指粗的狼牙箭绰于弦上,觑定、放弦、箭发一气呵成,呼啸而过的箭簇,也当即将孙儒的右肩生生贯穿!

    孙儒顿感钻心剧痛从右肩蔓延开来,双臂稍一用力便更要承受筋肉撕裂的痛楚。两般兵械再度狠狠撞击在一处,他手中紧绰的砍刀骤然反弹,刀背反而重重的砸在他的胸膛上。孙儒嘴中噗的吐出一口血红,随即他的身子也重重摔落在地。

    “可恨你们这伙杀才......”

    孙儒嘶声喝骂,然而话音方落,惊嘶乱踏的战马仰蹄疾落,碗盏大的铁蹄,当即重重的踩在孙儒小腿胫骨之上,一阵清脆的骨骼碎裂声起,孙儒闷哼一声,双目神采也立刻黯淡了下去,终究再也承受不了剧烈的痛楚而当即晕厥!

    .............

    直到一盆凉水直接泼到了脸上,孙儒浑身猛的一阵抽搐,当他挣扎着要站起身来时,这才发觉自己的肩胛骨被射穿,小腿胫骨也被马蹄踏得折碎。身上的痛楚已几乎要逼得他发疯,孙儒不由的又栽头倒在地上,直摔了个狗啃屎。

    孙儒再费力的抬起头来张望时,发现自己似乎身处于一片营盘当中,周围密匝匝的不是围了几层兵卒。众目睽睽、怒目而视,在场所有将领士卒瞪目望向孙儒,眼中便已似要喷出火来。如果眼神当真能化作锋利的刀子,恐怕现在的孙儒便已被剐成一摊肉渣了......

    “孙儒,终于到了你这厮恶贯满盈、伏法受诛的时日,我倒还是嫌迟了些!”

    当孙儒又听到有人厉声呵斥,他只能半支着身子,尽可能把头抬得再高一些。这才望见正前方李天衢、杨行密二人并肩各自坐在一张帅椅上,俯视投射来的四道目光,也尽是杀意凛然。

    “老子伏法受诛?嘿!杨行密,你这蠢汉当初被我杀得节节败退,还是听从你麾下将官避战不出的策略,这才耗到我军粮绝势堕。你手下倒也有些能人,倘若老子麾下再多些才干辅佐,又怎会失败?

    还有你李天衢,老子本来以为能迅速宰杀了杨行密那厮,再广占江淮、江东诸地,驱使草民,还能招聚得许多兵马。新仇旧账也正要去寻你算个清楚,却不料杨行密当真能硬撑得住。你这驴鸟乘机来得也快,老子是一子错,满盘皆输.......”

    孙儒看来仍要强撑硬气,他更起脖子,尽可能瞪视望向李天衢与杨行密,随即又冷笑道:

    “可是要说老子恶贯满盈,而宰了我,你们便是替天行道的英雄豪杰了?放你娘的狗屁!囚攮的,李天衢,你这厮向来沽名钓誉,又好收买民心,却夺了你老丈人的基业,又吞并下天平军与感化军徐泗等地,期间便未曾枉杀过寻常草民?

    还有你杨行密,你这厮为高骈装孝子贤孙,戴孝哭丧,倒真跟死了亲爹一般。可是你骗得过旁人,却瞒不过老子,高骈旧部你不也是说杀就杀?还有老子向你兴兵问罪,又有什么不妥。须记得你不过是庐州刺史,却趁着高骈那老糊涂被毕师铎、秦彦那两死鬼带头杀了,也开始构害同袍,侵占州府。可老子是什么身份?你要记得老子已向朱全忠请降,早脱离了秦宗权,而得他力谏得了淮南节度使这等要职!说起来你与我为敌,按藩镇法理来说,却是你杨行密大逆不道!”

    “一派胡言!你这狗贼先投秦宗权为虎作伥,辗转至江淮、江东肆虐作歹,仍是驱兵食人、同类相啖!朝廷不明,宽胥你滔天大罪,竟然还要委任你接掌高节帅之位,可我等臣子又怎能容得你这恶贼再猖獗作恶下去!?”

    杨行密虽然颇有城府,可是听得孙儒这一席话入耳也被激得登时怒容满面,他长身而起,怒指大骂。而又想到孙儒提及的那个名头,杨行密低声也不由又言语了句“朱全忠...”,也不知不想掩饰还是隐藏不住,而他双眼当中,也流露出一抹怨毒的恨意。

251章 反朱温联盟,还是有可能的

    李天衢斜眼一乜,也注意到了杨行密神情的变化。以他的心机智谋,当然也早就预料到就觊觎他治下领地的竞争对手,还有那个老谋深算的朱温。

    虽说己方势力吞并下了江淮诸州,可李天衢心说自己好歹也发兵出手协助杨行密除了孙儒这个大患。但朱温却是一直在背后玩阴的,他先是促使朝廷赐封孙儒为淮南节度使,鼓励那魔头与杨行密拼得两败俱伤,也将会再暗做手脚,使得唐廷转封他为淮南节度使,算计着杨行密起初名不正、言不顺的扩张领地,所以他们两个虽然尚未交锋,不过现在杨行密多半对朱温便已恨得牙痒痒的。

    毕竟五代第一朝后梁建立之后,南楚、吴越等政权行割据之实,但明面上却也向朱温趁臣。杨行密非但绝不肯低头,还四处试图撺掇着王师范、马殷等君主而打算组织起反朱温联盟......

    而史载中淄青军王师范不敌朱温势大,杨行密更是二话不说,立刻派遣马步军呼啸北上,隔着泰宁军的地盘斩杀朱温任命的州府刺史,星夜疾驰赴援青州。在与梁军的战事当中,也曾诛杀过些朱温的爱将,可以说五代各处割据霸主当中,对朱温恨得最是咬牙切齿,并且与其作对最是主动积极的,第一当然是李克用,可排第二的差不多就是杨行密了。

    就连对自己的老对头钱镠,彼此为了平定各自的叛军势力也曾联姻过。因为都对朱温恨之入骨,杨行密与李克用之间的关系也向来友好,僵持对抗的后梁政权被后唐所灭,吴国干脆的奉表称臣,如果没有钱镠这个对头牵制,杨行密也极有可能大举发兵北上,与李克用南北夹攻先灭了朱温那厮,再图谋中原霸业。

    李天衢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中却暗念道:朱温想必早晚也要吞并赵德諲、赵匡凝父子占据的荆襄之地。而杨行密在江东扩张地盘,也极有可能要与朱温的领地接邻...虽然他也必定会觊觎我治下江淮诸州,终究也要决裂为敌,但两害相较取其轻,先干掉朱温,咱们再各争各的,这件事我与杨行密想必也会有共同语言的......

    此刻的杨行密,倒无暇顾及李天衢又在盘算着什么,他切齿瞪视着孙儒又嘶声骂道:

    “李天衢、杨行密,你们与老子相较,无外乎谁杀得蝼蚁草民少些,什么匡扶社稷、除恶安良,割据一方的人物俱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们两人也不过尽是道貌岸然的虚伪驴鸟!这辈子,老子认栽了,只恨没有把你们两个开剥碎剐。可纵横快活,这半生也值了,废话少说,动手吧!”

    杨行密脸上被一层戾气所笼罩,立刻一挥大手,怒声言道:“你这狗贼,怙恶不悛,的确也不必再多赘言。来人啊,将贼首孙儒拖下去,砍了!”

    “且慢。”

    李天衢忽然发话,缓缓的站起身来,并对杨行密说道:

    “杨刺史,孙儒贼子驱使爪牙以人肉为食,残害百姓,所犯下的累累暴行,实在是罄竹难书,也早已惹得人神共愤。如今终于到了将这禽兽诛杀正法的时日,却落得个痛快的死法,这也未免太便宜他了。”

    本来怒视着孙儒满面杀气的杨行密转过身来,神情立变,再面向李天衢时脸上倒挂着和善的笑意:“哦?不知李节帅打算如何处置此贼?”

    李天衢把眼撇向孙儒,又长声说道:“孙儒当初做为秦贼爪牙,横行河南道造下无数杀孽,大肆屠城,致使洛阳百姓不足百户...而后席卷江淮、江东诸地,也是做尽了兽行残害百姓。我军亦有不少将士家眷曾为其贼军所害,想必杨刺史麾下也有不少健儿的族亲知交,也曾惨死于孙儒之手.......

    而孙儒贼子不是狂言恨不能将你我开剥碎剐了么?依我之见,不如从我与杨刺史军中择选出若干深恨孙儒入骨的军士,人手一刀,将其身上血肉一片片剐下。虽说是杀人不过头点地,可是对于此等丧心病狂的禽兽,处于严酷极刑,才算是为被他残害的无数无辜冤魂讨个公道。”

    孙儒跪在地上怔怔的听罢,忽的公他的筋肉剧烈地抽搐,身体拼命挣扎,却是体虚伤重又被捆得死死的根本挣脱动弹不得,孙儒也只得疯狂的摆动着身体,又嘶声大叫起来:“李天衢,你这厮好歹毒!你也不得好死!老子便是惨死,也要做厉鬼找你索命!”

    “对待穷凶极恶之徒,当然也要用凶残歹毒的手段,做鬼也要寻我报仇?先排个队吧...何况世间倘若真有厉鬼,你以为要向你索命的冤魂,又会有多少?”

    李天衢俯视着挣扎不休的孙儒,嘴角流露出冷冽的笑意。而杨行密只思付了片刻,他望向孙儒死,眼中也闪过一抹残忍的快意。随着双方将官轰然应诺,无论是李天衢,还是杨行密麾下部曲当中,也当即有人恨声喊道:

    “我乃宋州出身,当初虽幸得主公收容,可不少族亲正是被孙儒狗贼驱兵残杀了,要刀剐此贼,以泄心中无穷之恨,还望主公成全!”

    “我是和州人士,孙儒狗贼祸乱江淮时,我爹娘与幼子就是被他手下禽兽残杀的!当然也要报仇雪恨!”

    “孙儒,你这丧尽天良的畜生!当初俺从许州逃亡,亲人都为你所残害!颠沛流离,投从到义成军治下,天可怜见,今日也终于看到你这厮落得如此下场!!”.......

    一时间群情激奋,诸部中不少将士踊跃争先,甚至还引起阵骚动,李天衢与杨行密麾下将官连忙呵斥,费了些功夫就维持秩序,这才从各部曲中择选出若干军士,他们纷纷接过一口剔骨尖刀,便疾步朝着孙儒疾奔了过去!

    先有一名军士伸脚狠狠踏住孙儒被射穿的肩胛,旋即俯身薅住他的左耳猛扯,再一刀将其生生切落。孙儒登时又竭斯底里的惨嚎起来,其余那些神情无比狰狞的军汉须臾便至,虽是一人一刀、不可贪多,也都抄起刀子朝着孙儒身上各个部件招呼过去!

    淋漓鲜血不断的泊泊涌出,孙儒的右耳、十指...乃至被褪下的靴子中脚趾逐一从他的身子上被切割剐落。孙儒根本没有力气反抗,早已疼得死去活来,他那愈发撕心裂肺的哀号声教人闻之也不由感到触目惊心。

    一柄柄剔骨尖刀已经在他身上开始切剐片肉之时,孙儒面门又被狠狠踹中,碎齿断牙从他口中喷出。直到有军士正要割落他的眼珠、鼻子之时,李天衢这才又悠悠的发话:

    “眼鼻就不要割了,好歹这颗人头也仍要辨识得清这贼子的嘴脸相貌,才好呈交于朝廷...直接开膛吧。”

    本来疼痛的也几欲昏死过去的孙儒,又感觉到自己的衣襟被扒开,胸膛肌肤穿来一阵冰凉的触感,紧接着又是自己血肉被切割的强烈痛楚...神情模糊时,他隐约还能瞧见将自己团团围住密麻麻军卒脸上尽皆挂着残忍怨毒的神情...到了这个时候,孙儒只求速死。他口中不断的喷出血沫,眸子中变得愈发呆滞的眼神也不由的流露出祈求之色。

    然而又过了近小半个时辰,孙儒的身躯浑如被开膛破肚,正准备下锅的牲畜,却也仍一抽一搐的,看来尚还吊着口气。八员浑身血污的军士这才推开,又有一员生得膀大腰圆的刀斧手疾步上前,踢翻孙儒教他的身子趴在地上,随即抡起手中大刀狠狠斩落......

    倏忽间,孙儒的体腔内也没喷出多少鲜血,而首级骨溜溜的先前滚动了几圈,才又颓然停住。直到此时,他的性命才算是彻底了账。

252章 另一方割据势力的形成

    “哈哈哈哈!孙儒狗贼,终于伏诛授首。当然也有李节帅仗义援手,杨某感激不尽,如今与贵部将士成就如此大功,也当好生庆贺才是!”

    亲眼见证了对孙儒施以残酷极刑的血淋淋场面,他的人头也被军卒提了下去用石灰给封存住。杨行密便又上前亲切的拉住李天衢的手,高呼犒赏全军,也还要与眼前这“亲密的伙伴”多加亲近。

    朝廷方面尚还被李茂贞、王行瑜等西北军阀欺辱到了家门口,虽说皇帝李晔也未尝没有被废黜的可能。不过包括李天衢在内,按各处藩镇节度的想法,李茂贞与王行瑜再是胆大妄为,可是关乎于废帝另立,甚至篡位称帝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他们也总要掂量掂量其他割据豪强的反应。

    所以唐朝李家的江山社稷一日未亡,该做的面子功夫也仍是要做。李天衢、杨行密调兵遣将,分别击溃荡灭孙儒麾下诸部贼军的战功,也是各算各的。而贼首孙儒,既然是为彼此帐下骁将安仁义、田頵协力生擒,又是由李天衢、杨行密一起监督对孙儒施以极刑。这个大功自然也是由两方君主二一添作五的平分。

    就算孙儒曾经被朝廷封为淮南军节度使,可是他纵兵侵占江东苏、常、润等几处州府,到处祸害残杀百姓,也是世人皆知。李天衢与杨行密靖土安民,诛灭祸国叛逆的名义除了孙儒,再将他的首级封存准备进呈给皇帝李晔,用意所在,自然也是要向朝廷邀功索要封赏。

    喏,叛逆孙儒贼心不死,祸国殃民、残害我大唐子民,如今也都被我们给除了,你皇帝不得意思意思?还不加官进爵,可就说不过去了吧?

    犒赏三军、大肆庆贺。李天衢与杨行密麾下众多大将欢聚一堂,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安仁义与田頵自然是同坐一席,同心协力擒获孙儒,也使得他们彼此友情更得升华,彼此推杯把盏、互诉衷肠。按后世的话来讲,瞧他们两个好的那样,看来似乎是有着满满的基情......

    至于杨行密帐下其他几员骁将,李神福就显得拘谨了许多,他不卑不亢的与邻近的友军将官寒暄几句,虽不失礼数,却也端着一副旁人不便轻易亲近的架子;至于周本则是个实心眼子,虽然伤势未愈,依旧开怀豪饮。也不管同僚袍泽,还是李天衢帐下军将,但凡是能搭上话的,周本频频举碗捧坛,也势必要与对方喝得个痛快。

    而先前与杨行密会晤共商讨灭孙儒战事之际,他麾下尚还有当日忙于追击贼军余众战事,而未曾与李天衢相见的将才,眼下也由杨行密趁机加以引荐。

    其中一人,生得威武剽悍,惯他气质也似是那种每逢战事常好身先士卒的悍将。也正是尚还未曾按史载轨迹于杨行密病逝之后弃吴投梁,而改名做景仁,是以眼下与李天衢麾下心腹爱将王彦章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的王茂章。

    按史载曾率七千兵马力抗过二十万梁军一阵,而教朱温发出“我若能得此人为将,天下不难平”的感叹,亲自仅率数骑力抗追兵,而保全麾下军旅没有全盘崩溃的王茂章,自然也是那种战阵上时常冲杀在最前线的狠人。又因彼此姓名相近,他也曾听闻过李天衢麾下首席猛将王彦章的名头。

    只是听闻王彦章奉李天衢钧旨,如今尚坐镇于泰宁军治所瑕丘,而并没有率部南下江东之时,王茂章大呼可惜,还说盼望以后能与机缘与王彦章结识;

    另一员将官五官深邃,三角眼、高鼻梁,而正是杨行密军中使弓箭的翘楚骁将米志诚。他向李天衢见过礼,并干了一大碗酒之后,便被田頵拉着去向同是沙陀族裔出身的安仁义引荐。久别乡土故地,同胞见同胞,起初亲热,可随后安仁义又说了些什么,米志诚的脸当即拉了下来,随即放话说要与安仁义好好切磋比试一番......

    席宴间欢声笑语,无比热闹。连同自家主公在内,双方将领大多看似能打成一片,把酒言欢,氛围也显得格外的融洽。然而李天衢、杨行密先前也都不动声色的调拨几拨部众在周围道路要隘站岗巡哨,负责警戒的将士撞见对方巡逻的部众虽然也是笑脸相迎,可双方挎刀绰枪,隐隐的也透出一股彼此提防的意味......

    毕竟李天衢与杨行密面上虽然相互亲善,实则各自心怀鬼胎。就算短期内彼此都不想反目成仇,可是当年朱温于黄巢败亡之后,回过头来便翻脸要谋害协同出力最多的李克用...这种行径李天衢认为杨行密未必不会做,按杨行密思量李天衢也有可能会有此歹意,所以面上虽然好的跟亲哥俩似的,可但凡稍有风吹草动,恐怕这场庆功宴席,还真就要成鸿门宴了......

    随后不数日的功夫,贼军余部被李天衢、杨行密联军荡平歼灭,贼首孙儒被剐杀正法的消息不胫而走,在江东诸州流传开来。

    对于孙儒这么个纵兵所过之处必定是生灵涂炭,屠戮百姓做下种种兽行的凶残军阀。各地黎民百姓得知他的死讯自然是喜大普奔、拍手称快,而无论隶属于何方势力的官僚胥吏绝大多是也是弹冠相庆,庆幸那个魔头既然授首伏诛,也再没有可能会纠聚他麾下吃人的禽兽,而要杀至自己管辖的地界了......

    但是对于孙儒之死,倒还真有为他哭丧的。

    饶州浮梁地界,一处山角下的灌木丛林当中,先是一声哀呼声骤然响起,有个汉子骤然坠马,即便摔得个结识,他也立刻捶胸顿足的嚎啕哭道:

    “刘建锋、孙儒两位恩官,待我有知遇提拔大恩,怎奈刘将军当年遭遇李天衢夜袭劫营,而死于乱军之中...今日将主,终究也难免性命折于江东!先后两位恩官,我马殷却不能救主于危难当中,纵然去死,九泉之下,也实在是愧对恩主呐!”

    因为孙儒之死,竟然会声泪俱发、悲恸欲绝的这个汉子,自然便是当初奉将令统领着几拨兵马沿宣州东南面州府急切的掠夺搜刮粮草,以补充攻打宣城的同伙部众军需,却也正因为如此而没有随着孙儒与其残部一并被李天衢、杨行密一网打尽的贼将马殷。

    “将主亡了...这终究还是败了...恐怕二哥也是凶多吉少......”

    在旁马殷的三弟马存也是满脸的悲戚之色,他口中喃喃几句,眼见自己的大哥呼天抢地,已是泣不成声,他也连忙上前试图搀扶马殷,口中还急切的劝道:

    “大哥,您还须节哀顺变才是,好歹现在咱们还保得条性命在!可是如今将主身死,就怕李天衢、杨行密仍要斩草除根,再兴兵前来攻打时,我军残余的兵马却是士气低迷,粮草也是难以为继...这又如何能够抵敌?

    也断然不可在此地久耗下去,而周遭各处藩镇州府,大多只怕也要落井下石,而意图将我等荡灭除尽。如今也就唯有再寻个去处另立门户,可是我等却还要往哪里逃去?大哥...现在也正需要您来定夺!”

253章 归隐的朝廷命官,流寇眼中的肥羊

    当马殷被扶起身来,再向周围瞧过去时,就见山角下林荫间周围众多贼将贼兵也纷纷朝着他这边望来。贼军余众大多因长期的饥饿而面黄肌瘦,也是各个灰头土脸、神情沮丧。

    集结所有残存的兵马,现在也不过七千余众,的确若不尽快想出个去路,马殷、马存与这伙余众流寇早晚也只有被各处藩镇剿杀荡平的份。

    满面悲戚的马殷眼角泪痕未干,他怔怔环视周围一圈,忽的摇头说道:“唉...三弟不要胡言,我只是由恩主任命的先锋官,不过是无才无学的粗卤匹夫,如今恩主亡故,事关这七千多兄弟的性命...我又怎能做这个主?”

    “马先锋,都到了这个时候,你也切莫再自谦推辞了!”

    不只是马殷的胞亲兄弟,旁边贼人当中又闪出一个将官,他倒也生得高大威武,本来却是曾在江淮治下县衙做吏的许德勋,过往由于甚不合群,而与上官同僚关系不睦,许德勋遂仗着蔡州出身与贼军多有同乡的身份而投了孙儒,如今位居贼军蹋白都指挥使。而眼见马殷犹豫不决,许德勋也立刻站出身来,并躬身说道:

    “先锋有勇有谋、为人宽厚,与军中更有威望,自然是做首领的最适合人选。如今这七千多儿郎萎靡颓丧,周围又是强敌环饲,试问除了先锋以外,还有谁能统御得住我军不至分崩离析?也唯有先锋做我们领头的,其余将官哪个不服?”

    马存、许德勋先后发话,其他几员贼将面面相觑一番,也都很清楚他们现在急需要一个主心骨,能够带领着残存余众脱离险境,甚至以后还有另打下一片江山的机会...也正如许德勋所言,马殷无论胆识、魄力、威望都是他们这些孙儒贼军中余存将官当中的佼佼者,是以那些贼将很快也已达成了共识,而一并向马殷躬身拜道:“我等也尽愿为先锋马首是瞻!”

    马殷怔怔的环视向周围一众朝着自己礼拜的贼将,他擦干了脸上的泪痕,片刻的功夫,悲恸的神情渐渐的也呈思索状。终于马殷又抬起头来,而高声说道:

    “承蒙众位弟兄看得起马某,推举为主,虽然我当之有愧,可唯今也只得受重任于败军之际!江淮、江东,是再回去不得了,那也无异于飞蛾扑火。为今之计,只有取道洪州。只是还有那钟传坐镇江西,根基稳固、锋头日盛,就算一时攻占城郭,也难以长久据守下去,如此赣地也非久留之地,也不可图谋。

    而转战江西,再往南行,方今湘楚、岭南..甚至黔贵诸地据我所知,尚无强藩割据自雄。就近者,我军经洪州、过豫章,南往醴陵入湘地。当地武安军节度使邓处讷,听闻那厮生平事迹,也并无李天衢、杨行密那般雄才,自当先图谋夺来他统掌的藩镇领地。便是无法成事,我军便再往南打!天下之大,自然也会寻得我等弟兄安身立业之地!”

    马殷这一番言语下来,周围本是面如死灰的贼将贼兵听罢,有不少人脸上倒也流露出振奋希冀之色。以往在军中素有威望,而如今认同的这个首领果然也没有选错,听马殷侃侃而谈,针对方今战略局势上立刻为众兄弟指出了一条明路,在场残余贼众,也都轰然发出迎合声。自是心悦诚服,肯遵照马殷的指挥继续启程,再杀出一片可以安家的地盘......

    当马殷翻身上马,又朝着江东那边的方向望了一眼,虽然神情悲愤,可终究也只能长叹一口气,随即便急催战马,统领着孙儒贼军残存的七千余兵马再度踏上了征程...只是颠簸的马背上马殷怔然出神,心中也不由暗念道:

    可恨杨行密坏了我军大业,而那李天衢更是害死了我两位恩主...可是以后恐怕也很难有去报仇的机会...而且到底是各为其主,孙儒、刘建锋两位恩主对我知遇提携大恩,否则我这个家贫困苦的落拓木匠,又怎能成就得一时功名?只不过...对于两位恩主之死,恐怕也要让各地黎民欢呼庆幸,我也当然知道又是何故......

    恩情,我铭记于心,可是那仇恨,却又该不该报?说到底孙儒恩主的确太过激进残暴,就算能一时强盛,终究却也只能落得个自取灭亡的下场...我也务必要引以为戒啊......

    马殷自有感悟,寻思着今后由他接管统掌得这些余部兵马,也绝对不可再重蹈孙儒的覆辙,也就是说,驱民为贼,不顾休养生息,一味的侵掠屠杀,不惜到大肆捉捕无辜百姓开剥以人肉为食那般的暴行...不到万不得已,也决计不能再做。

    但可是,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现在马殷所统领的贼军余部大多饥肠辘辘,也不知还要经历多少厮杀战阵...只眼下而言,他们也仍要去杀、仍要去抢,必须要填饱肚皮、补充力气,还要尽可能的振奋麾下兵卒的士气,才能在长途流窜的路程中坚持下去。

    而且马殷被推举为主,也并没有按原本的轨迹那般,经历刘建锋为部下所杀,而张推辞让贤的过程,这也就导致马殷采取往西南面打流动战所采取的流窜袭掠路线,与原本的轨迹相较出现了一些变数......

    马殷自知再往西行,就算无意对坐镇江西诸州的钟传长久硬拼下去。毕竟那钟传以勇毅而闻名,早年还曾在酒醉后途经深谷,竟然与一头猛虎搏命摔跤...而且他“惟传岁荐士,行乡饮酒礼”,大力招募得不少人才,于赣地素有威望,显然不是应该在流亡时节去招惹的善茬,但是要经过他的地盘,恐怕也少不得要厮杀几阵。所以最关键的还是要在不得已与其交锋之前,尽可能补充军需,换句话说,还是要烧杀抢掠。

    只不过马殷纵兵所过之处,各地镇坊乡村皆知孙儒残暴凶兵,百姓或是携家带口,挟裹粮食至深山岭中,亦或逃亡至其他地界,各处乡勇死守城郭坞壁,兔子急了尚且要咬人,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与亲人他们当真也要死抗到底...马殷率领贼军余部又不便久留,所能袭掠搜刮的粮食当然十分有限。

    然而恰巧正是在马殷如今所处的饶州地界,所在也是后世江西省的东北部,正处于孙儒先前攻打的宣州宣城西南面,而且相距路程也不算十分遥远。此间舟车四达、百货归墟,也正是马殷往西南面流窜的必经之路。

    饶州治所鄱阳县,按马殷思量不便去攻取,可是治下也还有乐平县归桂、丰乐二乡,据探报听闻,竟然有个罢职归隐的朝廷高官,在那两处乡园买得荒闲田八百余亩,而且招拢了不少佃户民夫,听说如今经开垦拓荒,在当地也已积蓄得不少存粮。

    归桂、丰乐二乡,不比治所县城那般有城墙防护,而比起当初他那嗜酒莽撞的上官刘建锋,马殷调遣轻骑来回打探又更为精细,探到那个去处,也犹如一群饿急了的狼,在茫茫荒野中撞见一头没有被牧人收到羊圈里的肥羊......

    更何况,那个辞官归隐,再没什么权势可言的朝廷高官,对于马殷麾下一些贼将贼兵而言,竟然还是有过节的仇人。

254章 接纳避祸之人,会有意外收获?

    从黄巢、秦宗权、孙儒再到如今由马殷统领,贼军余部当中,也依然还有些造反的老资历。是以当年唐廷当中又有哪些达官贵人、封疆大吏曾经围剿诛杀他们的同伙最是严酷,他们也都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所以不少专门要造唐廷的反,也已达十几二十年的贼将可还记得,当初又是哪对官宦父子,连同江西招讨使等官军大破反军,生擒将领十三人,甚至被斩俘的同伙也达十七万之多。

    本来便迫切的要掠夺粮食,当年的仇家就处于饶州治下。更何况过往转战各处的贼兵大多数都是穷苦人家出身,造反后屠戮大户劫掠,对于达官显贵他们本来也抱着一种极端的仇富心理。

    当年大肆屠戮我们同道的狗官,便是辞官归隐,竟然还能斥巨资购置八百亩田地?我等饥寒交迫,不去找你报仇算账,烧杀抢掠个痛快,却还能找谁去?

    本来狼狈奔逃,惶惶而不能自安的贼将贼兵,此刻眼中也又流露出择人欲食的野兽凶光。而马殷踌躇片刻之后,终于还是点头同意麾下不少贼将力谏挥兵去袭掠那退隐高官名下乡园的提议。毕竟粮食眼下是迫切需求的物资,为了生存下去,也仍要团结这些奉自己为主的贼将军心,洗荡村坊、杀人放火的事,现在还是要做的......

    饶州治下乐平县,先是丰乐乡周围出现大批贼军,他们瞪大了双眼,贪婪的望向对面的阡陌田园,以及坐落在周围的乡间屋舍。有步将发了声喊,大群看得眼热的贼兵顿时嗷嗷怪叫起来,而朝着前方疯狂涌杀了过去。

    虽然孙儒贼军余众流窜至饶州地界,可丰乐、归桂二乡尚有一段路程。在此间购置田园的退隐高官,以及当地乡民孙儒已经被李天衢、杨行密联军擒杀正法的消息,还安下心来庆幸大股贼军不会再大举向西面侵攻,而在杀到他们的家园这来...却没有料到他们仍是被奔逃的流寇给盯住的目标。

    直到有乡民望见有大批如狼似虎的贼兵骤然出现在的乡村左近,有人惊呼示警,立刻跑起来奔走相告,立刻便惊动得乡坊内的百姓也哭喊疾逃。趁着那些贼人还没有杀进乡里,有些百姓背着自己的年迈长辈,携妻带儿的往就近的山岭间钻去。然而也有些人慌不择路,如没头苍蝇那般的到处乱撞,还有些奔走躲避不迭的,也就难免要落到贼兵的手中......

    丰乐乡的粮仓被一脚踹开,十几个凶兵恶徒立刻涌了进去,当中一名贼将环视向周围堆叠的麻袋,急不可待的上前挥刀挑开。但见白花花、黄澄澄的粮食米粒流淌出来,“哇哈哈哈!真他娘的,好多的粮食!”有贼兵立刻抢将上前去接,连同周围的同伙也都看直了眼。

    而在周围的房舍与阡陌间,一众贼兵蜂涌上前,挥刀斩翻了奔逃的百姓,旋即立刻上前去补刀,再翻拣尸身上有无细软钱财、干粮食物。更有些衣衫破碎的女子被贼人拦住,或是抓着髻往田野里拽,或是被那些凶徒狞笑着抗在肩上便走。其中有个贼将将眼前一个农夫蹬翻,随即上前喝问道:“说!刘汾那狗官如今又在何处?”

    “饶,饶命啊!东家别院在乡坊东面,先有护院听闻得异动,早便去护送他家小奔逃,眼下恐怕已逃出丰乐乡去。又往何处逃去...这...小的当真不知啊!”

    “什么?那狗官竟然逃了!?”

    那贼将闻言更是暴怒,他抡起刀来,便要朝着倒在身下的那个农夫剁去,同时还嘶声吼道:“孩儿们别顾着快活了,先将这群驴鸟尽数都给我宰了,再去追杀刘汾那厮。且先留下这些尸首,待回来时还是按老规矩,开剥肢解了,留在路上吃!”

    “住手!”

    忽的一声厉喝传来,却是先前已在归桂乡劫掠过一番的马殷统领一彪军骑,也亲自前来察看丰乐乡这边的情况。那个正要大肆杀戮的贼将先是一怔,又愕然道:“马先...主公来的如此快?孩儿们宰人开剥,再胡乱腌存人肉也要费些时候,何况刘汾那狗官果然在此,却让他给逃了,我等正要去追,难道主公也是来帮衬咱们弟兄要截杀住那驴鸟的?”

    马殷闻言眉头顿时拧成老大的疙瘩,忿声道:“搜掠粮草,才是要紧大事!而我军往西南面流亡奔逃,须轻装行军。不携辎重,这人背马驮的,还能带多少粮食?我先前不是已叮嘱过,若是归桂、丰乐二乡当真存粮积厚,尽可能装束了便走,也切不可托缓了行军的脚程,又何必再屠戮活人腌制为食?”

    那贼将点头先应了,但仍旧甚是不甘的说道:

    “就依主公所言,这些猪羊不开剥腌了便是,可是刘汾那狗官,末将却是必须要去追赶,非杀了他不可!毕竟末将不比主公与其他一些弟兄,本来效命于秦公,都是忠武军、奉国军地界出身,当初我是追随冲天大将军造反的,可恨当时不敌朱全忠、李克用、李天衢...那些朝廷走狗势大,冲天大将军败亡,我等弟兄这才投奔了秦公,后从将主,直到如今肯效力于主公。

    而当年我等随冲天大将军转战至荆门关之时,正是那刘汾伙同他老子刘巨容设伏击围剿,杀了我们十几万的弟兄!当初与末将一并造反的同乡与两个兄长,也可说是死在了刘汾手上!这十几年的光景过得快,而那仇家的名字我也一直不曾忘了,如今终于有报仇的机会。刘汾那驴鸟刚奔逃出乡里去,也逃不出多远。末将也势必要去追,杀他全家,而为我兄弟报仇雪恨!”

    马殷一听更是勃然大怒,而当即声色俱厉的喝骂道:“糊涂蠢汉!现在是什么时候,唯恐夜长梦多,迟则生变!到底逝者已矣,可是你现在还活着!难道为了宿仇旧恨,便要连累得七千多名弟兄都要随着你们这些与那刘汾有仇的黄巢旧部陪葬不成!?

    眼下咱们劫掠这两处乡坊的粮草,便由可能招惹来周遭州府的官兵围剿。我且问你,若是我军被官兵缠住,一时走脱不得,西面钟传倘若再发兵拦截,而李天衢、杨行密势必要赶尽杀绝,再挥军前来时...你告诉我军又当如何抵抗!?多耽搁一刻,便多一分凶险,你到底是要活,还是因旧恨而牵连众弟兄都要死在此处!?”

    被马殷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番,那贼将再是不甘,他也意识到这个自己认同的主公说得的确在理。终究懊恼的道了声领命,随即又被马殷喝令着待着他麾下兵卒前去搬运粮食。却留下了数十名当地乡民,仍处在马殷与他亲随骑军的刀口之下。

    而马殷环视过去,就见那些乡民当中,有人扶起倒在血泊中的尸首嚎啕大哭,也有些衣衫不整的女子抱成一团,惊惧的朝着他这边望来,其他百姓不管男女老幼高呼着大王开恩,饶命乞活...马殷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说道:

    “你们且先至附近山岭间躲藏个一时片刻,粮食带不走的,也自会留下来。待我等走后,你们也尽管出来照常过活便是,因为这里...我们应该也不会再来了。”

255章 绝代佳人,白捡了个娘子?

    马殷根本就不打算在两处乡坊再逗留下去,只打算率领余众尽快脱离险地,所以掠夺得补充军需的粮秣之后,他也并不打算因为势必要置那刘汾于死地而再耽误些功夫。

    但是这些事,本来身兼押衙团练讨击使、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国子祭酒等官职,奉命镇守饶、信二州,却因家门蒙受不白之冤而忿然纳还了官诰归隐的刘汾本人可不知情。

    孙儒贼军余部从秦宗权一方势力脱离而出,其中又混杂着不少黄巢旧部。刘汾当年所做下的事迹,对于朝廷而言,他是有平乱定难大功的忠臣,可换个角度,无论是农民起义军,亦或者造反也会侵害良民的反军乱党,刘汾的双手也的确沾满了他们的鲜血。

    所以惊觉有贼军余孽流寇杀至自己归隐置田的乡坊,刘汾意识到对方很有可能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幸亏有随从护院机警,提前告急示警,府院中什么家当都来不及拿了,一辆厢车与若干匹马儿疾驰冲出了丰乐乡去。刘汾携家带口,险些就被贼军给拿住,他也十分清楚自己倘若落在那些造反贼众手中,自己连同亲族、爱女...又将会落得何等惨绝人寰的下场......

    起码眼下刘汾不会知道,马殷经饶、信等州府,不会在江西地界停留,也根本不用挪窝,人家便将率领流寇逃到千里之外去。他只知道仍要造反的黄巢旧部对于他的憎恨,也绝对不会比朱温、李克用、李天衢等强藩雄主更少。眼下自己没权没兵,雇佣的护院随从应付寻常蟊贼匪盗尚可,可是撞见大批反军流寇,照样白给。为了自己与家人的安生,刘汾绝对不敢再回到已有孙儒余部出没的地界,他携同家小与若干亲随,只有如受了惊吓的兔子一般只顾往东面逃去......

    然而置办的田园家业都不得不舍弃了,没有钱财傍身,食物也难以为继,只怕身边那些护院随从不久后也都要散伙离去。刘汾自知唯今也就只能凭着自己以往争来的名气,也唯有去投从哪处封疆大吏、藩镇节度那里去请求庇护,而且必须是那种有能力抵抗、驱逐、歼灭反军余孽的强大势力。

    那么相对路途不远的地界当中,荡平反军哪家强?自然是曾经手刃黄巢、重挫秦宗权、诛杀孙儒的强藩后起之秀李天衢了。

    于是乎,刘汾一家老小自饶州向东奔逃,途径皖南至江东地界,好不容易撞见有搜捕反军余孽的牙兵部众,刘汾立刻报说自己的来头。虽也费了一番功夫,但也有牙兵将士晓得刘汾这个以往朝廷命官的来历,如此走报声息,刘汾举家避祸前来请求收容的消息,也终于传到了李天衢那里......

    “什么?那大汉高祖的四十世孙,前使相刘巨容德量公的长子刘汾...东奔前来请求我安顿他家小?”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李天衢也甚感错愕。

    毕竟他今番兴兵南下江东,有着诛杀孙儒这个残害百姓罪孽实在太甚的吃人魔王,趁机吞占江淮诸州,稳住杨行密与其保持一定时期的和平关系,以及坐观江南两雄争霸...等等许多目的,但是刘汾主动前来请求收容庇护,这并就不在自己的计划之内...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也完全出乎于李天衢的意料之外。

    李天衢在后世大概也知道刘汾这个人物,再加上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设身处地的听过一些风云人物的评价。知晓他登进士第的三四年之后,便成为朝廷方面对抗黄巢反军战功最为出众的功臣之一,荆门关一役更是斩俘十七万反军。而他当年对于起事造反之徒虽然手段狠厉严酷,可是抚恤地方百姓按史载却又是“亲加劳问,简徭役,宽赋税,民赖以全活者甚众”。

    可是刘汾之父刘巨容,因征讨黄巢战功曾被封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当初虽然不敌鹿晏弘与秦宗权麾下大将赵德諲而兵败奔逃,但是凭着迎驾回銮大功而加封为中书令,位列使相。然而就在唐僖宗驾崩,在位皇帝李晔继位前后,他触怒了当时还能权倾朝野的大太监田令孜,而被扣上了养寇自重、意欲谋反的重罪而被鸠杀。老爹冤死,刘汾这个长子也忿然辞官归隐...李天衢隐约也记得他就是到了后世江西、安徽两省交界的地域做了个开拓八百亩荒田的地主公。

    只是马殷若是仍是随着刘建锋、张佶途经江西,辗转至湘楚之地扎根立业的轨迹。这刘汾按说有惊无险,并没有遭受孙儒余部流寇侵害...命途变数、无法预知,李天衢转念一想,善待他这种以往名气很大、风评甚佳的朝廷命官,对于己方势力而言,当然也是有利无害。

    李天衢遂调派了几拨轻骑前去护送刘汾全家老小前来,人到了时便亲自前去相迎。辕门附近,就见刘汾躬着身子主动前来见礼。当年的他与其父刘巨容于荆门关一役大破黄巢反军时,也可说是年少成名,所以现在刘汾也只四十中段上下的年纪,只是失意罢官,这一路又是担惊受怕的,他面色愁苦,两鬓也已染上了几抹霜白之色。

    “李节帅声名远播,刘某钦佩久矣。如今幸得节帅收容关照,保我家小不至为凶残贼徒所害。大恩大德,刘某更是感激涕零。”

    刘汾恭声说着,随即便拜,李天衢也立刻上前搀扶,笑言道:“伯临公德高望重,本为国家栋梁之才,晚辈慕名久矣,今日有缘拜会已甚感有幸。救护定难功臣,自是晚辈分内职事,伯临公也切莫如此多礼。”

    相互寒暄一番之后,刘汾又回身喝了声“还不快来向节帅见礼谢恩?”,又见其妻室、胞弟、子女等十来人也都上前施礼,李天衢也正要再客套几句,而他冷不动的瞧见一个女子时,双眼却不由得一亮。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李天衢感觉《诗经·卫风·硕人》当中关于齐女佳人庄姜的美貌描写,安到这个少女身上实在是再贴切不过了。齐玉韵、荣瑛瑛、桃花姬...本来自家后宅已是群芳荟萃,各有风情,只不过她们任何一个,比起容貌、气质却似乎都要比这个少女逊色一筹。

    只不过这个当真称得上国色天色、绝代风华的少女眸明神清,举手投足间不但也给人一种纤尘不染的感觉,也有股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气质,让寻常登徒子看来,自是凛然不可侵犯。

    啊...是了,刘汾有女,名为金姑,由于生得绝代美貌,甚至还传到了远在长安的皇帝李晔耳中,唐皇便欲纳之为妃。而刘汾抵死不从,奈何皇命难违,只得慌称金姑为哑女,而且已入庵为尼。而刘金姑为父亲免得因欺君之罪而有杀身之祸,便自切舌成哑,随后隐修寺中。

    后来皇帝李晔得知实情,也只得作罢,也为金姑舍身为父的行径打动,遂赦刘家父女无罪,而将刘金姑出家修行南山寺赐名为大赦庵......

    不过现在看来,这刘金姑还没有为了他父亲自残切了舌头做哑,也还不曾剃度出家做了尼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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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291/ 第一时间欣赏唐末大军阀最新章节! 作者:云霄野所写的《唐末大军阀》为转载作品,唐末大军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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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大军阀介绍:
乱世人命风烛,这是个血腥、混乱、残酷的时代,更要命的是在这个乱世当中杀业最重的时间与地点出现,开始唯有只身独力的险中求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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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这条路,注定不好走。唐末大军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末大军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末大军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