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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大军阀全文阅读

作者:云霄野     唐末大军阀txt下载     唐末大军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51 刘䶮称帝,还算是帮了我一个忙

    一连几日下来,汴京朝堂内都有臣僚怒斥刘䶮恣睢凶狂,竟敢僭越称帝公然对抗魏朝。然而一众朝臣也都很清楚,刘䶮这厮称帝,魏朝不但与他那所谓的大越国之间的关系将急剧恶化,同南面其它势力再进行邦交来往之时,彼此间的关系也会变得愈发微妙起来......

    毕竟彼此疆土还有楚、吴、吴越等国相隔,如果大动干戈,反而极有可能致使南方诸国缔约共同对抗魏朝...断交禁商,固然对极其重视海贸贸易的越国造成一定打击,可对魏朝而言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毕竟越国掌控两广、安南之地,控制住以南海为中心,由中原与海外诸国来往贸易的海上通道,所以要是对越国进行“经济制裁”,也势必会影响魏朝的财政收支。

    李天衢却表现的十分淡定,声讨刘䶮僭位称帝的檄文固然还是要发,每日上朝听奏议事、处理政务,对于臣服的藩国改制称帝,而与魏朝打起了对台戏一事也并没有表现得如何恼火。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从目前的形势看起来,魏朝似乎对粤国改制为大越帝国这等逆行无可奈何。李天衢估计刘䶮以为事态的进展如他所料,想必来年还会按史载轨迹改国号为汉,而又以汉室遗宗自居...又过了两个多月光景,出使蜀国的李严,便已赶回汴京,又极为迫切的赶赴皇城,而急于向帝君李天衢复命。

    “果然正如陛下所料!那蜀帝王衍年少荒淫,将政事尽交托于宋光嗣、王宗弼、宋光葆、王承休等权宦佞臣,不但常与众多狎客寻欢作乐,男女杂处、淫乱内宫,又宠幸容貌俊秀的阉人为专房,几近邪僻奸秽之事...还时常大举出游,所费财物不计其数,沿途百姓,更是不胜其扰。

    而以宋光嗣为首的阉党只知逢迎谄媚,恃宠弄权,贪猥无厌,而上下朋比为奸,致使国政日衰;顾命辅国重臣王宗弼,仗权培植党羽、打压异己,而肆意营私敛财、广收贿赂。后宫太后、太妃还唆使王衍卖官鬻爵,每有一官职空缺,必数人并争,而入钱多者得之...以致蜀地不论是成都朝堂科考收贿舞弊,权臣敛财归为私有,还是地方州府卖狱枉法、搜刮民财,更是司空见惯的常事。

    朝廷如此,各州县关隘兵马自然也更为懈怠,多有老弱虚冒,军无斗志,想必到了临阵时节,也毫无实用...把守要隘之地的军将,也多是贪财怕死之徒,故而按臣想来...待我朝大军杀至,蜀人望风瓦解,而趁势一举吞并两川之地,也是指日可待!”

    李天衢眼见李严神情激奋,侃侃而谈,而听他说到“宠幸容貌俊秀的阉人为专房”那一句,浑身却当即打了个寒颤,心头也不由得一阵恶寒...李天衢寻思那蜀帝王衍现在也就二十上下的年纪,年轻人、火力壮,非但极为荒淫好色,这倒也不算男女通吃,而是与去了势的小白脸太监乱搞打得火热...这又算不算皇上会玩?不过我可是绝对接受不了......

    听李严信誓旦旦的口气,也已是志在必得...李天衢寻思片刻,却又问道:

    “即便蜀国已有亡国之象...可要取两川之地,若是速取下兴元府(后世陕西省汉中市),再经过巴山秦岭,由金牛道、米仓道、荔枝道等古道进入蜀地...而蜀道间诸如剑门等险关周围山势陡峭,自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就算蜀军弱不堪战,可如若部署重兵于险关要隘,也未尝不能负隅顽抗下去...所以我朝如若决意灭蜀,一鼓作气杀入蜀地,才是重中之重,如今蜀道边关守备,当真便已孬弱到不堪一击的地步了么?”

    李严听李天衢问罢,他稍显冷静,可很快又禀说道:谷

    “蜀军以往防备我朝,固然是要利用蜀道天险,而选将练兵、囤积粮秣,而据险戍边。可如今蜀国君臣非但穷极奢僣,以为能恃险自安,陛下,微臣于赶赴蜀地途中,便也听闻粤国刘䶮僭号称帝一事......

    那贼子僭越窃号、妄自尊立,固然大逆不道...而蜀国君臣得知刘䶮僭越逆举,以为我朝兴师问罪,便只会把矛头指向南面...也断然不会另外树敌,而更须与他蜀国亲近交好。

    而蜀帝王衍荒淫无度,心无大志,以为我魏与粤国为敌,也不免会与楚、吴等国剑拔弩张,便只得同蜀修好,便可以高枕无忧...他也嫌军费用度太多,还要大兴土木、出巡游览,而供奢侈淫靡之用...据臣打探蜀国已要颁发诏令撤除边备,罢几处屯戍军旅,以削减军资开支。

    蜀国兵马,本来便因军中上下贪墨克扣,而纪律废弛、军纪懈怠。戎边镇守蜀道关隘的守军再经削减...这不正是我朝一举覆灭蜀国的大好时机?”

    李天衢闻言,也立刻想到了无论是如今与魏朝共处,还是走正史线的轨迹防御后唐,前蜀政权本来都在边界关隘驻有重兵,所以一直以来,虽然对粱、晋、魏等国对持占不到什么便宜,可若要死守,也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然而李存勖相继遣使入川,也是表示要与蜀国修好。王衍还真就是信以为真,遂将戎卫威武方面的二十四军,武定、武兴等地的三十七军,天雄军藩镇二十九军,乃至屯戎金州的七军尽行撤除......

    如今的情况则是,本来臣服于魏朝的粤国国主刘䶮跳出来叫嚣老子要做皇帝,不会再看你魏帝的眼色,还要拉拢吴越、吴、楚、闽等国一并与魏朝作对...现在的蜀国,也完全是以一种看戏的心态,以为魏朝气急败坏,只能想法设法的去对付现在已宣称为大越国皇帝的刘䶮这个出头鸟...力要往一处用,所以这便上杆子要来与他蜀国套近乎。

    而王衍只图窝在巴蜀之地荒淫享乐,也乐得与魏帝维持友好的关系,因为刘䶮改粤王称越帝这码子事一出,反而更会让他对魏朝放松戒备...所以自然而然的,蜀帝以为留着戎边军旅白白浪费钱财,莫不如大幅削减军费,而要撤除大量的边关守备......

    想通了个中因由,李天衢也不由得一乐,而又喃声念道:

    “如此说来,刘䶮僭号称帝,这倒还算是助我朝打消了蜀国的戒备心思?不过兵者,国之重器,不可不察...那王衍非但不亲主政事,滥用奸佞,如今又要大举撤出戎边军旅,这与自毁长城又有何异?我要速取两川之地,如今看来这还真是天予良机,而决计不可错失啊......”

1052 轻取天险,势如破竹

    蜀国翰林学士欧阳彬携蜀帝王衍国书,称“大蜀皇帝上书大魏皇帝”,为通好使赶赴汴京,以结魏、蜀二国之欢。然而使节团方自抵达长安,便被强留了下来...不知因由的欧阳彬惊怒之余,也只能徒劳抗议,然而西京留守严可求接见这蜀国使臣,而意味深长的说道:

    “素闻欧阳学士博学能文、工于辞赋,有幸拜会,也甚感荣幸...只是您要赶赴汴京觐见陛下,倒也不必急于一时。不妨就在长安多盘住些时日,再与蜀主一并赴京便是......”

    按李天衢旨意,刘鄩为西川四面行营都统,夏鲁奇为东北面行营都招讨制置使,集结八万兵马,分别自凤翔府至大散关、攻兴元府入蜀道,另有倪可福、符彦超统领水师溯长江而上,进逼夔、忠、万...等蜀国东面州府。

    随后的一段时日,李天衢身居汴京朝堂,而坐等川蜀方面陆续传来捷报:

    蜀道剑门关,由于突然遭受夏鲁奇所统领的魏军精锐奇袭猛攻,疏忽懈怠的守军立刻陷入混乱当中...虽有个别军卒据险抵抗,可是绝大多数士兵从一开始便吓破了胆,惊呼溃逃,根本无意死战。把守剑门关的主将见状,便直接撂挑子高呼愿降...而魏军轻易拿下此处入蜀要扼的雄关天险,伤亡总计也不过数百人;

    夏鲁奇挥军再往南进发,直接杀入东川军藩镇剑州东倚梓林、西枕潼水的梓潼县地界...到了这个时候,各地蜀军甚至还没有意识到,魏朝大军已经轻易经过蜀道天险,而已杀入两川之地。

    刘鄩亦统领兵马兼程南下进取,挥军杀至扶州,武兴军节度使王承捷赶忙遣人南奔报急,然而此时此刻,蜀帝王衍,带着一众狎客、宠臣、妃嫔,由数万兵马护卫,从成都出发,排开百余里长的皇家仪仗,还正在巡游作乐着......

    而镇守扶州的蜀军将领王承捷,本来便受迫于魏朝大军的攻势,眼见麾下兵马军心震恐,根本不堪硬战。他大概也能料想到蜀帝出巡只顾享乐,而魏军悍然南侵,成都朝廷那边炸开了锅,恐怕也想不出什么对策...招降檄文被绑缚在箭枝上,又频频向城中射来,思前想后一番,王承捷终究还是按他原本的轨迹,以武兴军下辖几州之地归降于魏。

    直到蜀帝王衍,巡游至泸州治下唐朝诗仙李白曾作诗“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的起点清溪谷一带,这才听闻魏朝大军杀入蜀帝,甚至已经连下数州...如遭雷殛的王衍,也只得急命随驾的王宗勋、王宗俨、王宗昱立刻北上,沿途招聚各地蜀军,竭尽所能的去抵挡魏军的势头。

    然而魏朝精锐之师军长驱直入,兵锋甚锐,又有当、武、翼、梓等几处州府刺史、军将非是弃城而逃、便是望风而降,所辖疆土尽为魏军所取...而继续南下的夏鲁奇所部军旅,于遂州遭遇北上迎击的王宗勋,而经历了一场碾压式的厮杀,魏军杀五千余人,获粮十余万斛,余众也尽皆震恐请降......

    两日后,官居蜀国宣徽北院使的权宦宋光葆,领绵、龙、普三州直接投降;另外还有王宗威、王承岳等将领以其下辖领地相继归顺;蜀帝王衍闻知北面全面溃败,遂又下诏急令留蜀国太师,兼判六军诸卫事王宗弼集结重兵,务必死守住拱卫国都的汉、简等几处州府,自己则狼狈朝着成都的方向逃返而去......

    绵州巴西县,再往西南面行去,便是处于汉州治下,于鹿头山地界也有“江锁双龙台,关雄五马侯。益州如肺腑,此地小咽喉”之称的绵竹关。

    而那绵竹关在三国时节,便做为益州成都的最后一道屏障,由蜀汉诸葛武侯之子诸葛瞻对上魏将邓艾而拼得沙场阵亡...蹊跷的是,当初昭烈帝刘备虽然立的国号为汉,但史称蜀汉,后来也简称为蜀。而虽然李天衢所建立的魏朝,也并不同于三国曹魏...可如今唐末时节,如今已是岌岌可危,眼见便会有敌国大军杀至国都城下的一方是蜀国;很快便要杀至绵竹关的一方国号也依然是魏......

    巴西县城郭南门,大批垂头丧气、神情麻木的蜀军降兵,也早已被缴了兵械,只得乖乖的任由魏军将士发落,一批批的蹲守在城墙下方。

    无论哪里出身的兵,军中风气已经烂到根了,又能发挥出多少战力?更何况将熊熊一窝,大批蜀军将官任命朝中权奸摆布,也全无半点血勇气节可言...魏军杀到面前,从上到下望风而降,他们这些投身行伍,锐气却早被磨平,如今也只图混日子的军卒当然不愿枉死,也只得跟着投降。

    只是已经丧失了抵抗的勇气,而任由魏军叱喝着等待清点,旁边时不时还有乡民望将过来...这些降兵也难免感到臊得慌,而根本抬不起头来。

    这一路顺风顺水,再打下绵竹关,便将直抵成都城下的魏军将士正在整顿营伍,军夫已经开始垒起灶台,堆砌干柴,汲水生火...而那些降兵就眼巴巴望着不远处架起的大锅内开始熬汤,冒出热气腾腾的烟雾,除了腌菜、粗盐...未过多久,炉灶国内还传出一股浓郁的肉汤味,看来因为战事顺利,诸部魏军得犒劳也能多尝些荤腥,好歹也要填饱肚皮,才有力气一鼓作气打下蜀国的中枢所在成都。

    大批的降兵,眼见魏军士卒已经开始大吃大嚼的模样,他们个个也都直勾勾盯着炉灶猛咽口水,胃里也早已是空空如也,甚至拧成一团...可是以现在的处境,这些早被缴了衣甲军械,而降从只得任凭发落的小校兵卒,几乎也都壮不起胆气,而向魏朝讨要粮秣膳食。

    忽的一阵马蹄声纷沓而至,一员魏军将领,在一彪军骑的拥簇奔至巴西县城南,检视麾下诸部兵马。蹲在墙角的降从部众当中,有一员小校大致瞧清了那员将领的貌相,他先是一怔,随即失声惊道:

    “咦?是王宗播王将军......”

    那员军将依稀听见降军小校的惊呼声,他一勒战马,侧目望去,忽的又沉声说道:

    “王宗播这个名字,与我也早没什么干系了...我乃东北面行营副招讨许存,奉令接管绵州巴西、盐泉、龙安、西昌...等几县降军,尔等既已降从,自当奉命惟谨。但也无须多虑,只要顺从我军安置,自会让你们衣食有个着落......”

1053 先帝末主都看错人,不亡国才怪

    荆南成汭猜忌好杀,甚至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放过。我也只得出走奔逃,可蜀国先帝更是雄猜之主...就算收我为义子,可若是奋勇争先,却以为我意图发展势力,将来必为祸患,便不问情由要害我性命...若不是有幸归从于魏朝,不是早已被冤杀,就只能如履薄冰的屈沉到死。

    王建啊王建...你收了一百多个义子,可是其中智谋勇烈之士,却更遭你的猜忌,不是被冤杀,便只得出走叛离。如今你在蜀国掌权的义儿,多是祸国殃民的奸邪之辈;十几个亲生子嗣里面,你又选出个最荒淫无能的,致使国家糜烂到这般境地。你这蜀国先帝,若是泉下有知,又可曾料想到会有今日?

    许存心中忿忿的念着,当初他在蜀国效力时就一直憋着股怨气,如今重返故地,心里也怀着一种扬眉吐气的感慨。

    对于时任东北面行营都招讨制置使的夏鲁奇而言,虽然感觉蜀军往往一触击溃,仗打得着实轻松,也难免有些提不起兴致。可是按帝君李天衢谕旨,务必要尽快攻占成都,迫使蜀国归降,战事还是越顺利越好...不过成都北面的门户绵竹关地势雄峻,确实易守难攻,如果蜀军集中兵力负隅顽抗...也将会是魏军入蜀之后最为严峻的一场战事。

    对于统领重兵主持绵竹关防务的蜀国权臣王宗弼,许存与夏鲁奇商议军机,而给予他的评价则是:

    “这厮曾背反蜀国先帝,竟被宽胥,还受遗命成为辅国重臣...按说蜀国先帝猜忌好杀,而对王宗弼这般宠信,也实属罕见。不过王宗弼枉为受托孤的顾命要臣,此人黩货无厌、擅废臣僚。

    往日侵吞两川时虽屡立战功,可性命攸关时节,先前便曾畏死而投敌。末将以为我军只要不断的向绵竹关施压。王宗弼也极有可能心生畏惧,而会有献关投降、以图自保的打算......”

    ...许存说及如今在蜀国朝廷只手遮天的王宗弼之时,语气中也明显透着不屑与厌恶。按说当初都被蜀国先帝收为义子,许存有勇有谋,也盼着能够多建功勋,偏偏为王建所猜忌而险遭杀身之祸;

    王宗弼则的确曾背叛过自己的义父,结果王建非但待之如初,更让他受遗诏做了辅政大臣,还成了执掌军权的最高首脑...再加上这厮恃权横行,致使蜀国日益衰败,许存虽早投了魏朝,可无论谁受这等差别化待遇,也总难免要憋一肚子的鸟气......

    然而许存预想王宗弼面临大军压境,也很有可能会有投降的打算,这倒还算是高看了他一眼...因为在绵州巴西县整装待发的魏军,尚还没有启程往绵竹关的方向杀去,王宗弼便派遣其子王承班,装束大批车仗出了绵竹关,主动赶赴巴西县城,甚至特来请求拜会魏军主将......

    “卑下蜀国驸马都尉王承班,拜见都招讨使、副招讨使!王师远道而来,至鄙邦这一路劳苦。卑下奉父命待钱五万缗、献粮十万斛,牛羊三千匹特来犒劳王师将士。

    万望都招讨使与副招讨使休嫌微薄,而待两位抵至成都之时,家父也还有厚礼相赠!”

    州府官署的厅堂当中,端坐在正首的夏鲁奇,眼见蜀国权臣王宗弼之子王承班叩拜高呼,他的第一反应是挖了挖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我魏朝大军杀入蜀地,是要兼并你们的领土、覆灭你们的社稷,若是怕了,就早早的献关投降,可是你们仍旧把守着绵竹关,却主动跑过来给敌军送吃送喝...这又是什么道理!?

    夏鲁奇目光一乜,他瞧王承班身后还跪着十几个随从,手里都捧着一个匣子,也不知里面装着何物,按说应该是王宗弼送来要巴结魏军主将的金银珠宝...夏鲁奇与许存对视一眼,忽的冷哼了一声,便厉声喝问道:

    “故弄玄虚!王宗弼若是畏惧我军,贪生怯战,便因早早的打开绵竹关,亲自前来请降才是,又何必指使你来供奉钱粮?就算他打算用缓兵之计,还以为能骗过我不成?

    就算你们父子搬来金山银山,却又待如何?如若不肯献出绵竹关,我军便要打!要保命的话就率领军民,开门降纳,否则如仍要执迷不悟,则关破之日,玉石俱焚,也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夏鲁奇久经杀阵,他瞪目叱喝,也立刻透出股凛然煞气;而王承班虽是蜀国权臣王宗弼的长子,他则更善于写词,且辞藻华丽,词风甚为浓艳,世人称他走的是花间派鼻祖温庭筠的路数...所以听夏鲁奇大嗓门那么一吼,王承班顿觉脑袋嗡的一下,他赶忙又道:

    “都招讨使容禀!家父着实不愿与上国王师为敌,已经离绵竹关赶赴成都,而为劝谏蜀主归顺上国,故而眼下并末坐镇关隘,也决计不敢怠慢了王师将帅...而为表诚意,家父嘱咐卑下,又特来将这些物件献于都招讨使......”

    王承班说罢,便使了个眼色,让身后的随从一个个托着捧住的匣子,撅腚猫腰迈着小碎步,相继放置在厅堂内正首的桌案前,又一一打开..而夏鲁奇、许存探首俯视,面色却当即沉了下来......

    因为那些匣子放着的,分明是一颗颗人头。而且只粗略一望,就见首级经过收拾清洗,也都不是血糊糊的模样,基本上可以标识得清这些死人头的容貌。只是那一张张煞白的面孔上,似乎也仍有挣扎、恐惧的神情凝固在眉宇间,而且有半数以上没有胡须,面相也显得更为阴柔,看上去也都是被去过势的阉人宦官。

    而许存当初尚还名为王宗播时,毕竟曾在蜀国效力,所以他环视那些人头一圈,见到相识的,便立刻贴到夏鲁奇耳边低声告知...夏鲁奇先是点了点头,又沉着脸抬起脑袋,他凝视向王承班,又冷声说道:

    “王宗弼这又是何意?我要的是蜀帝的降书,再速速打开绵竹关,而由我军进驻成都...可他砍了些蜀国权宦、大臣的脑袋,便打算向我朝邀功请赏不成?”

    王承班目光从前面那些匣子间瞥过,眼中也不免流露出一抹令他发憷的厌恶,旋即又俯首拜道:

    “家父劝请蜀主降从于上国,偏偏成都尹韩昭、枢密使宋光嗣、内常侍景润澄、内给事欧阳晃...等臣僚愚不可及,竟仍试图阻挠蜀主归降,家父遂将那一众人尽数收捕处斩,如此不也足见愿投效上国的诚意?

    只不过...蜀主毕竟是一国帝君,如此将社稷拱手让出,到底难免仍有所不舍。而当初李严李少卿出使至鄙邦,与蜀国君臣相处,陈说大魏国势之盛,蜀主待其也甚感惊奇佩服...如果李少卿肯赴成都再加以劝慰,想必蜀主也不再会犹疑不定,而情愿归顺上国。

    至于家父...上国取蜀,兼并两川,而家父识得时务,故而愿为上国扫清不顺应时势的逆臣。不敢邀功,但此心可鉴,是以还望都招讨使、副招讨使多加照拂,向陛下多美言几句...家父别无它求,只愿能为剑南西川节度留后,永镇蜀地,而为天朝西南之藩篱屏障!”

1054 怎么处置你,老百姓说了算

    李严先前出使蜀国,本来就是带着任务去的。如今他也随大军出征,虽然在其他人看来难免也要冒这些风险,可李严本人只打算尽快促使蜀国归顺,所以很乐意赶赴成都,以敦促蜀帝王衍早早奉表投降。

    而魏军方面,虽然很痛快的答应李严可以先行赶往成都,去与蜀国君臣商谈投降事宜...可是你王宗弼专权怙宠,蠹财害民,是蜀国朝纲糜烂、军政败坏的罪魁祸首,结果国难之时,你以为临阵反水,胁迫你家主子早早投降,便还能保全自己的财富与地位,继续在巴蜀之地相当于做个土皇帝?你想得倒美!

    以夏鲁奇的秉性,他当然十分看不惯王宗弼之前祸国殃民,如今还要卖主求荣的行径...就算这厮也是能促使蜀国尽早归降的关键人物,可是如果就让他这般如愿以偿,这便好似吞进一只苍蝇那般犯恶心......

    只不过王宗弼毕竟是上杆子要来促成蜀国归降事宜,在没有完全能确定蜀帝王衍会归降之前,也不能拒绝得太过彻底...夏鲁奇大事还拎得清楚,所以对王宗弼一方的回应不置可否,只是推说委以册立剑南西川节度使,授以藩镇军政大权这等事宜,他又怎做得了主?当然还是要向汴京朝堂禀奏,请帝君李天衢定夺才是。

    只不过李严先行赶赴成都,只限三日期限,还是要献出绵竹关...汴京朝廷给予回复期间,我军还是要继续往蜀国都城的方向进发。无论如何,你王宗弼不是已确定要归降我朝?那还磨蹭什么?这件事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还是说你以为暂时把我军挡在绵竹关外,便尽可以继续与魏朝讨价还价?那便是痴人说梦!

    ...当李严赶赴成都,抚慰蜀国君臣、百姓,又敦促王宗弼尽快撤除成都乃至汉州绵竹关的军事守备,夏鲁奇、许存便已挥军抵至绵竹关下,并命令三军将士齐声鼓噪,要么速速献关,要么便准备开战...王宗弼不得已,也只能传令下去,打开绵竹放行,恭请魏朝大军一路顺畅的直抵成都。

    蜀帝王衍,则哭啼啼的自缚身绑荆棘,又由一众降臣扛着棺柩,在李严的带领向赶赴成都城外七里亭恭迎前来接管蜀国国都的魏朝军旅。

    至此,蜀国便已宣告覆亡,而被魏朝兼并。魏军自出师至灭蜀,也不过五十七日光景。

    接下来要处理的事宜,便是又当如何处置亡国降帝,以及蜀国那些降从的权臣显贵了。

    当夏鲁奇、许存统领的军旅顺利占领成都的捷报传至汴梁,李天衢心说这期间的过程大概也都在自己的意料当中。按正史线灭蜀的后唐大军是由李继岌、郭崇韬担任正、副帅指挥,王宗弼便是派他的儿子王承班前去商讨投降事宜,巴结讨好,以求取剑南西川节度使一职,然而李继岌并没有同意...可是王宗弼却也只能去接引敌国大军抵至成都。只是随后他转而向郭崇韬多次使重金贿赂,仍要谋取掌控西川的军政大权。

    念及至此,李天衢忽的冷笑一声,而喃喃念道:

    “亡国之臣,不愿断送身家性命,故而只得归顺降从,我也当然能够理解...可是你王宗弼先是祸国殃民,而后又背主叛国,又意图敛财钻营,所干的勾当实在太过下作...真就以为我毫不知情么?”

    毕竟李天衢清楚得记得按史载所述,王宗弼知道大势已去,自绵竹关返回成都,而对自家主公突然翻脸,当夜便将蜀帝、太后、嫔妃乃至宗室子弟尽皆软禁于西宫,并夺了皇帝玺绶。

    随后他不单单将有些排斥归降的阉党权官尽数处死,再把一堆人头献于敌国大军...但凡是与其不睦的官员,也悉数被杀。其他臣僚贵戚,也唯有倾尽家财贿赂巴结,方才得免一死...国家都已要亡了,王宗弼还在无所不用其极的捞钱敛财。

    而王宗弼图谋西川节度使,用以贿赂打点的重礼,都取自于王衍宫中的珍宝美女...完全是慷他人之慨。做为顾命辅国的重臣,他早已彻底烂到底。更为关键的是,这厮以往在蜀国只手遮天,掌权横行不法,肆意鱼肉百姓,想必蜀国当地民众...也已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寝其皮了......

    本来按李天衢的打算,对于那些在索要征服的势力中位高权重,而且会轻易卖主求荣的奸佞之辈,起码表面上也须好生招抚,而争取以后还会有其他势力的权臣望风倒从...待这些人归顺魏朝之后,也必定本性难移,而再有任何祸乱朝纲的迹象,就名正言顺的直接弄死。

    可是这个王宗弼处心积虑的就是要留在巴蜀之地,而且当地百姓对他早已恨之入骨...而两川之地远离汴京,王宗弼如果要再度背叛魏朝自立,便如前蜀王建挥军征讨西川陈敬瑄时派兵扼守剑门关;正史后蜀孟知祥复夺剑门封锁蜀道,便能轻易的切断了中原与两川地区之间的联系。

    何况川蜀百姓又饱受苛政之苦,就为了安抚区区一个王宗弼,假设便还要让他执掌西川军政大权的话...那么当地民众又会如何作想?

    在暂且稳住亡国降从的权臣奸佞,还是尽可能安抚川蜀百姓之间权衡,李天衢很快便做出了抉择。何况不久前王宗弼胡乱编织罪名,又滥杀了不少臣僚,而迫使其他官员也只得斥重金破财免灾...所以现在其他蜀国降臣对他敢怒不敢言,想必一个个心里也都恨得牙痒痒的......

    李天衢心说我每覆灭一国,也总要揪住其中的奸佞典型杀了以泄民愤...你王宗弼砍了宋光嗣、韩昭等本来沆瀣一气的权奸首级,便以为能与他们撇清关系,而向我魏朝表态示好?殊不知杀了那些奸佞谗臣,不更显得你是蜀国害民恶名尤重的权奸典型?

    思忖片刻,李天衢便已想清楚又当如何处置王宗弼,他提笔写着要发往成都交由夏鲁奇的手谕,口中还喃声念道:

    “我魏朝兼并两川之地,为了长治久安,而尽快争取民心向从,当然还是还顺应民意嘛...王宗弼的确主动要降从归顺,而促使我军能尽快覆灭蜀国。可他是做剑南西川节度使也好,是理当正法伏诛也罢,我也不会做这个主,也全权由川蜀百姓的民意定夺便是......”

    当李天衢的手谕传至益州成都,几队剽悍军卒,便立刻冲入这些时日以来,一直试图进献珠宝、美女以巴结夏鲁奇、许存等魏军将领的王宗弼官邸当中。连同其子王承班、王承涓一并拘捕下狱。

    夏鲁奇又派出军校,在成都城内打出张贴榜文,历数王宗弼罪状,而晓谕百姓,可联名上书,全由民意做主决定对王宗弼...乃至其他以往素有害民暴行的臣僚处置方式,且看又肯不肯推举他为西川节度使...还定下了时日,告知民众魏军又将在什么时候,将押解王宗弼至城内闹市。如果成都乃至附近镇坊的百姓,决意自行处置那厮,那么魏军将士到时只管维持现场秩序...至于王宗弼,就直接交给民众,你们就尽管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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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有事,今日单更,明日正常......

1055 再往南扩,毕竟还有个杨师厚

    “蜀人深恨王宗弼入骨,遂争噬其肉、醢而食之,也已磔之于市...落得这般凄惨的死法,他到底也是咎由自取......”

    收到了成都方面转递来的奏折之后,李天衢遂长声念道。蠹国害民的王宗弼,终究被成都百姓以他们自己的方式处死,其长子王承班则因助桀为恶,次子王承涓因仗剑入宫劫取蜀帝后妃等罪责,而一并处于斩刑。

    其他还包括屡屡向属下勒索财物,冤杀臣僚的王宗黯,以及性情残虐、好蓄姬妾,为官时杀人夺田的王宗翰,还有以佞谀污邪之事媚主,而瞒上欺下的宦官王承休...等一批奸臣贪官,也俱被处斩,用以安抚民心,而又让川蜀百姓出了心中恶气。

    魏朝处死蜀国恶名较重的奸官佞臣,虽然法刀不留情,可是李天衢自问这般处置方式也也已十分仁厚了...王宗弼等首恶伏诛,家产也被悉数抄没,可是绝大多数亲属族人,也并没有如他们原本的轨迹那般,而都落得个被株连诛杀的下场。

    李天衢翻阅过奏书,忽然说道:

    “既承诺过王衍,若肯奉表归顺,我朝便好生安置他与蜀国宗室族亲,朕固然言而有信...但是王衍枉为人君,食民膏血,秉性也实在太过荒淫无耻,如今成了亡国之君,也不要再指望还能如以往那般纵情酒色。

    较之河东李家子嗣,朝廷拨发给予亡蜀王氏宗室的钱粮用度消减七成,我朝也不会养那么多闲人...若是不足以养活家小,你且想法给那些王家宗室子一些自食其力的门路。

    至于蜀国嫔御妃子、使女宫人...便由抄没的权奸家财中拨调,赐一笔财帛以做盘缠,尽数遣散归家、各安生计。可如若有人因久在宫中,返乡后难以维持生计,也愿意转迁至汴京的,便由你内侍省进行甄选一批入宫,余者再安排至汴京牙行去,助那些孤无所依之人谋份行当。”

    “臣遵旨......”

    李天衢身侧,内侍监张居翰手掌拂尘,俯首肃立,先是恭身领命,又过片刻,他渐渐的面露笑意,瞧那副模样也完全不似是不少眉宇间夹杂着阴邪气的宦官,而更像是个慈眉善目的长者,而感慨说道:

    “陛下以仁德之心,恩泽川蜀黎民,又能顾及成都宫人生计...如此施行德泽,也当真无愧仁君之名......”

    李天衢闻言笑而不语,心想本来应该是后唐庄宗李存勖向蜀帝王衍承诺“固当列土而封,必不薄人于险,三辰在上,一言不欺”...而后却听信身边奸佞谗言,出尔反尔,又下诏称“王衍一行,并宜杀戮”......

    李存勖违背承诺,下的那道旨意不但包括王衍及其宗族,乃至随行臣僚将佐连同亲属几千人一并杀绝...张居翰却于心不忍,遂将诏书中行字改成了家字,而更一字救下数千人的性命。

    该杀之人固然不能放过,但我也确实不想枉造杀业。你张居翰秉性仁厚,也不必再为数千本不相干的人,去冒着天大的凶险而篡改诏书了......

    珍馐署做出来的白切羊肉,良酝署调制的梨汁被一起送入房中,以做为李天衢的宵夜。张居翰挥了挥手,示意呈来佳肴的小黄门退下,随即又道:

    “我朝大军已占据成都,诸处州府望风而降,想必再不出许久时日,南面其余军州也将一并归从。陛下还要为委派接掌蜀地政务的官员劳心费神,只是国事虽重,还望陛下保重龙体,也切勿太过操劳。”

    李天衢本来正要动箸,可他听张居翰说罢便停下了手上动作...略作思忖后,李天衢却摇了摇头,又沉声说道:

    “一并归从?不...如今蜀国虽亡,可眼下却尚还不能确定我朝便能兼并其全境疆土......”

    ※※※※※※※※※※※※※※※※※※※※

    蜀国西南边防要地,位于黎州地界的戢水北岸,一众人马,正朝着河畔这边行进过来。但见矗立于两岸的悬崖峭壁高耸入云,山岭连绵不断,而湍急的水流浊浪排空,只听那洪流波涛汹涌,如同规模一眼望不到边际,由无数匹战马向东面奔腾所发出的巨响,已让人直感惊心动魄。

    当初本为蜀国武信军节度使,如今则已经归从于魏朝的降将王宗寿神情恭谦,而对身边那位魏朝将领如实禀说道:

    “刘节帅,黎州一分为二,过了戢水,便是南中军藩镇下辖的疆土。而司掌南中军的节度使杨师厚...名义上虽是蜀国臣子,可那厮矜功恃众,甚至隐隐有与朝廷对抗之势。

    蜀国先帝忌其武勇,本来有意召见杨师厚觐设计捕杀...可是他百般推脱,不肯赴成都觐见。兴兵讨伐,却又唯恐将杨师厚逼迫得急了,如若与蜀国公然决裂,川蜀诸将,却又实无把握将其制伏......

    直至后主继位,更无力约束杨师厚,也只得任由其划地自雄,形如自立...故而我等虽归从于魏,杨师厚却仍是自据一方,眼下却又当如何,吾等降将,皆会听从刘节帅与夏都招讨的指示行事。”

    王宗寿其人,好学而琴律棋奕,为人谦和,喜道家之术,也是少有的时常谏劝蜀帝王衍须自省勤政的臣子之一。不过按史载轨迹,他本来拒不肯降,然而得知自家主公已经投降的消息后大恸痛哭,而也归从了后唐...直到亡了国的君臣再度相会,王衍便对王宗寿追悔莫及的说道“早从王言,岂有今日!”......

    而后王衍与宗亲尽被屠灭,本是许州民家子出身的王宗寿只不过是先帝王建的假子,所以并没有受到牵连。不过而后又听闻兴教门李存勖遇弑之时,王宗寿便躲入山中避祸。直至李嗣源上位,他又赶赴京师,上奏恳请安葬王衍与宗亲遗骨,李嗣源为表他忠义之心,遂封王宗寿做了保义军行军司马。

    如今王衍既降从的是魏朝,王宗寿自然而然的便为魏军所用...然而当他言及杨师厚这个当初入蜀投奔先帝王建,而后却早已游离于蜀国朝堂之外的骄横将领之时,也察觉到前来南巡的魏朝将帅刘鄩神情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已是六旬上下的年纪,过往厮杀征战时尤以善于用计而闻名的智将刘鄩...按说他性情沉稳内敛,与王宗寿等降将接触时,也显得甚为从容理性。可是眼下身边将佐,似乎也都能感受到刘鄩情绪上的波动,就见他沉着张脸向对岸眺望过去,眉宇间也分明还带着几分忿怒。

    遥想自己尚还是淄青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听命于王师范而联合如今的主公李天衢共同对抗篡唐称帝的朱温,然而当初面对那员梁军将领自己却落得一场惨败...刘鄩忽然间就感到好似有块巨石忽然压在心头,默然良久,他冷哼一声,忽的沉声说道:

    “杨师厚...枉我自诩善于用计,当年却是你的手下败将。这多少年来,战败之辱,我也一直铭记于心。你的确是一个十分可怕的对手,但也不足以一己之力扭转大势所驱......

    梁亡奔蜀,如今蜀国也已覆灭,我朝大军杀至...而你据滇蜀之地,却仍要对抗我魏朝么?”

1056 苍山洱海,大理段氏

    就算是魏朝威名赫赫的名将勋帅,听到杨师厚这个名头打起十二分精神,去谨慎应对...毕竟先后曾挫败刘鄩、霍存、王重师、刘知俊这些出类拔萃的将才,尚还能组建起一支精锐之师而称雄一方的狠人,杨师厚也说得上绝无仅有。

    当年趁着蜀国南征讨伐大长和国的机会,杨师厚统领其嫡系军旅长驱直入,攻占羊苴咩城,而按南诏国时亦曾定号与理同音的大礼,取“大治大理,以礼治邦”之意更名为大理,便作为自己的根据地慑服周边诸族各部,诸部掌控六诏洱海地区。

    至于大长和国国主郑仁旻,乃至赵善政、杨干贞等权臣,先后因兵败也都死于乱军之中。除了被杨师厚陆续攻占的滇地领土,其它地域则陆续被周边蒲甘、骠国、掸部、女王等势力瓜分,大长和国彻底覆亡,也不会再有大天兴、大义宁等过渡政权出现在历史舞台上,杨师厚做为一方军阀,也已掌控后世云南几乎全境乃至四川省西南面的部分疆土。

    即便魏朝大军压境,可是滇地地貌复杂,非但山高谷深、沟壑纵横,这般时节亦是瘴气丛生...以杨师厚统军用兵的能力,也不是没有可能长期坚守下去,而阻扼魏朝继续向南拓张的势头。

    然而正当李天衢与一众谋臣于汴京,夏鲁奇、刘鄩等则在益州成都合计下一步的战略部署之际...云南大理方面,便已主动派出使者赶赴成都,表说有要事请求与魏朝相商......

    成都城内,原剑南西川节度使牙署节堂。夏鲁奇、刘鄩、许存、李严...等魏朝将领谋臣,以及降将王宗寿会集在一处,也都已经入座。

    毕竟杨师厚先是投从李罕之,而后归附朱温,又西奔投靠了蜀国,打了大半辈子的仗,他似乎都是在与李天衢作对...如今他掌控云滇之地,尚还没有表态降伏,现在与魏朝尚还属于敌对的关系...那么对于杨师厚派来的使臣,魏军将士对他自然也不会好脸相待。

    牙署至节堂的道路间,各处身材高大的魏军甲士虽是肃然无声,可是他们一个个绰紧了枪杆刀柄,仿佛随时便要持刃相向...无数道冷冽的目光,就朝着在一个胥吏的引领下,正向节堂行去的那人身上集中过去。若不是久经杀阵的行伍儿郎,寻常人感受到这种凛然势威,当场便要吓得软腿。

    然而那使臣神色如常,镇定自若,也仍是一副经得起大风大浪的模样。当他转入厅堂,夏鲁奇等人再打量过去,就见对方生得张国字脸,浓眉大眼,不但五官端正,举手投足间也透着股英武气...属于那种让人一看,便印象十分深刻的貌相。

    而那人衣饰也有别于寻常汉人官员,他披毡椎髻的扮相,身着白色对襟衣,并用八角巾包裹住脑袋...夏鲁奇等人虽然不晓得对方的民族出身,可是已经降从,并且对当年的南诏国地界族裔相对了解的蜀国官员说明,这个使者明显是主要栖息繁衍于苍山洱海的大封人的衣装打扮。

    迎着几对灼灼目光,那使臣躬身施礼,语气不卑不亢,并操着一口十分流利的汉话高声道:

    “在下通海都督段思平,见过诸位。”

    当年南诏国为通海城路,遂置通海镇,设都督以统摄滇南地区。而这大封人段思平...虽然以往未曾听闻过这名头,可瞧他也不似是等闲之辈......

    夏鲁奇心中寻思着,上下又打量自表名为段思平的使臣一番,心想眼下虽然尚还不知对方的来意,可既然是杨师厚派过来的人,也有必要从气势上压过他一头...夏鲁奇遂把双眼一瞪,便厉声喝问道:

    “杨师厚既是受蜀国册封的藩镇节度,蜀帝连同朝中臣僚,都已降从了我朝,他却仍不肯献地归顺,又派你来作甚?杨师厚莫非仍是心存侥幸,还以为能做个草头王自据一方?

    哼!当初他屡番与我朝为敌,也只得改换门庭、另谋去处。眼下杨师厚仍旧不愿降从,如今那厮已经退至滇地,待我朝大军攻破大理,他还能退往何处?届时新仇旧恨,也正好与他算个清楚!”

    听夏鲁奇夹枪带棒的一番言语下来,段思平脸上毫无半点惧意,而又从容的说道:

    “夏都招讨稍安勿躁,实则南中镇牙军,与滇地诸蛮各族无意对抗贵朝军旅。只是当年唐廷于滇地授豪帅为牧宰,而后南诏建国,受中原册封为滇王,直至郑氏篡位改号大长和,又复为杨节帅挥军征讨诛灭...方今滇地无人称王建制,而诸僰各族混处杂居,如今贵朝若是要入前朝唐廷那般,制置州县,以羁縻之法治理...也难免仍有部族首领心中不安。

    而杨节帅又深知与魏朝有宿怨,倘若臣服归顺,尚还不知后事如何。所以受杨节帅委派,在下此行前来,乃是为了禀奏贵朝...若要南中军与滇地僰人奉表称臣,那么还请贵朝...能应允我等几个请求。”

    哼!说来说去,杨师厚眼下就仗着他尚还震慑得住滇地诸蛮各部,所以这便打算漫天要价、坐地还钱?蜀国都已归顺降伏,你还有什么底气与我朝谈什么条件?

    亦或者说,你杨师厚意欲明面上奉表称臣,实则便如先前对蜀国那般桀骜难制,实则仍是自据一方...那么我朝又何必与你讨价还价!?

    夏鲁奇心中忿然念罢,然而他正待再要言语时,就见坐在侧首的李严连使眼色,示意暂且噤声...毕竟李严辩才出众,主要负责外交事宜,他觉得只要有的谈,莫不如就把话先将得清清楚楚,而且杨师厚在这个时候主动派遣使者前来交涉...细细想来,似乎也有几分蹊跷......

    李严遂把眼望向段思平,而已较为温和的口吻问道:

    “南中军与滇地诸族,又要我朝应允什么要求,方才肯奉表臣服,段都督但说无妨...当然如若事关重大,我等无权做主,也自会尽快遣人禀奏于我朝陛下知晓。”

    段思平闻言,向李严微微颔首,以示谢意,旋即又朗声说道:

    “当初唐朝宣称昔王御世,怀柔远人,义在羁縻,无取臣属...而我滇地众僰若是愿向贵朝称臣,那么除了名分上向中原朝贡之外,贵朝又是否会应允其余一应事务则均由各部首领自行管治,而中原并不会强加干涉?

    至于杨节帅愿移镇至拓东城,并愿遣其子至汴京受封,只期望许他仍能司掌南中军,与我诸僰各族镇守滇地。如果贵朝应允,杨节帅便会奉表称臣,他还承诺有朝一日会调遣滇地汉人牙军...也将会听凭贵朝调遣。”

    听段思平说罢,夏鲁奇等人也都甚感纳罕...杨师厚现在虽然不会举镇归附,可他承诺想让自己的亲生子嗣至汴京受封,不也相当于做个人质?还说以后会有一天交出兵权...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而所谓的滇地众僰,是自先秦时节伊始,中原对其西南诸族的统称...杨师厚趁着蜀国南征,便在云南地界壮大实力,可他与段思平这等当地部族出身的首领本来也不是一路人,只是暂时打服了原大长和国治下的诸族各部...那么杨师厚为什么又准许段思平前来代表他与魏朝谈判?

    而在旁一直沉吟不语的刘鄩,却忽的双眼一亮,而喃喃念道:

    “杨师厚任由滇地僰人与我朝交涉,愿遣子赴京,还承诺有朝一日将会让麾下牙军为我朝所用...莫非他已身染沉疴,而自知也再活不了几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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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快凌晨word崩溃,电脑宕机状态,但是心态差不多也崩了...写到现在,说实话挺心力憔悴的。而过年以前,也有不少事须提前处理。写到了现在,与初期存在差异,而以后要加快节奏,却又不能贸然提速,而导致一些情节说不清楚,那样会不会合理。

    事多,想也得多,压力不小,还是在尽可能保持质量的情况下每天不断更,而一定会完本。但是近期状态真不好,还请容我调整一下。

1057 一代名将,已时日无多,而后继无力

    当初大长和国,以及南诏国的都城之一,位于风景秀丽的苍山之下、洱海之滨,如今也已更名为大理的古城...于唐朝开元年间便兴建其外城与内城,城池的布局为棋盘式,街道纵横交错,眼下便作为滇西地界交通枢纽的中心。

    由于当地崇佛之风兴盛,亦有佛寺遍布于城郭内外,除了世居苍山洱海的大封人之外,还有乌武、夷人、越析诏、三苗、摩挲、吐蕃、濮人、峨昌、黑齿、茫蛮...等后世西南各支少数民族的先民栖息繁衍,多样性的民族文化交融,也使得此处名城与中原城郭相较时,又多了一种别样的风情。

    而坐落于大理城内周长达五里,高近九丈的五华楼...当年本来由南诏王丰佑下旨所建,用以接待西南诸族各部的酋长首领,乃至其他些重要宾客。对外宣称为南中军节度使,实际上则相当于云南王的杨师厚则位于五华楼的最顶层,他背负双手,眺望窗外,而怔然出神、一语不发......

    虽然杨师厚目光阴鸷,神情冷冽,眉宇间仍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肃杀之气。可比起壮年时,他的身子看似竟已缩了一圈,两颊微微凹陷,颌下蓄着的胡须也已掉落不少,而显得稀稀拉拉的...使得杨师厚整个人看上形销骨立,身体状况明显已是大不如前。

    厮杀征战至今,杨师厚也早已步入暮年,而转战至滇地,也更让他这个汝**阳出身的汉子感到水土不服...常言好汉经不住三泡稀,实则杨师厚自入蜀至滇以来,已经陆续生过三场大病,虽然每次都挺了过来,可是身子愈发衰弱,他知道眼下虽然尚还未到奄奄一息,眼见就要油尽灯枯的程度...可是大概也能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甚至因暴疾而猝死毙命,也很有这个可能......

    而杨师厚怔怔的朝着窗外眺望过去,就见下方服侍衣装形形色色的诸部族民在自己视野之内走动着,他默然无语,眼中似是闪过一抹黯然之色...然而此间房阁当中,还有两人陪在杨师厚身旁。

    其中一个年轻男子本来气冲冲的赶来,却见杨师厚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就好似已经认命了一般...他更按捺不住,而又不甘的忿声言道:

    “阿爹!那段思平家门世代为南诏武臣,而后累功做了通海都督,在大封诸部当中也极具人望...我南中军好不容易驱逐大长和亡国君臣,而占据滇地,也当打压提防似他这般当地部族出身的军将,您又怎会差遣他去与魏朝交涉?

    何况我军凭着地远山险,也足以自据一方对抗魏朝,阿爹为何要遣孩儿至汴京为质,难道您所打下来的基业,还当真要拱手献于魏朝不成!?”

    杨师厚冷眼朝着自己那亲儿打量过去,忽的沉声喝道:

    “蠢儿!你有几斤几两,我这做老子的还不清楚?你知我又为何能慑服滇地众僰各族?也全因当年郑买嗣杀南诏末主舜化贞,与宗室子嗣八百余人,而改号大长和,却是得国不正,原南诏治下诸族各部口服心不服,也只是暂时隐忍罢了。

    而大长和国主郑买嗣之子郑仁旻继位后,又不顾国库空虚,而北上进犯蜀国,却先后几场败阵,折了数万人马。我趁机南下征讨,滇地诸僰眼见大长和郑氏大势已去,故而只得承认我军在大理开府建节。可是我若是不在了...以为就凭你杨尧的威望,滇地各部还会受南中军的管控么?

    不止是那通海都督段思平,还有董伽罗、高方等白蛮首领,滇东黑爨等三十七部,以及勿邓、丰琶、两林等乌蛮部落...让那些滇东滇西各部酋长首领诚心奉为共主,你行么?魏朝大军压境,我就算尚还能抵挡一段时日,可是换做你接掌南中军...召集诸部,进则杀入蜀地,退则永镇滇地,你行么你!?”

    杨师厚之子杨尧,就听自己的老子劈头盖脸的一通训斥,也当即怼得他一时语塞...而过了半响,杨尧仍有些不服不忿的回道:

    “可是阿爹...即便孩儿再是不济,我军却未必没有退路。粤王刘,不是自称大越国皇帝,而意图联合楚、吴、闽、吴越等诸国一并对立于魏朝么?而滇地既然也与越国治下的静海军接壤,这南诏国的旧时领土,我军能守则守,不成便联合越国共同对抗魏朝。就算投至安南、岭南之地,也能谋个安身之所,又何必对魏帝妥协,而做举镇归附中原的打算!?”

    杨师厚闻言,却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又道:

    “相较于当年梁朝太祖皇帝处四战之地,而东征西讨、震慑群雄,与河东李家对垒争霸,尚能篡唐称帝、鞭笞天下,可谓世之奸雄,可他所建立的江山社稷,却终究覆亡于魏帝之手...而刘以为坐拥百粤,便可闭关自擅,可相较于梁太祖,他也不过是一介妄自尊大的狂悖小儿罢了。

    我当年从戎投效李罕之,而李罕之却为魏帝碎磔处死;效命于梁,又是梁亡归蜀;如今蜀国也已为魏朝所灭...魏帝吞蜀望滇,你以为他再兴兵讨伐僭越称帝的刘,又还须耽搁多久时日?”

    杨尧更感灰心丧气,只是想到交让出世代掌管一处领地的统治权,甚至还向向以往敌对的魏朝臣服...他仍做最后的尝试,而又低声说道:

    “可是...阿爹以往与魏帝数度为敌,他麾下也有些元勋宿将,还是因您而败亡。我等恐怕要遭魏人记恨,可阿爹您怎又能让孩儿赶赴汴京...那可不只是寄人篱下,只怕还会有祸患临头啊......”

    然而杨尧话音方落,他胸前衣襟顿时被一把攥起,杨师厚薅住自己这个儿子的脖颈,深沉的目光凝视过去,又沉声喝道:

    “事到如今,你怎么还想不明白?我军名义上虽掌控滇地,但本来便是外来户,而魏朝大军临境。我等与诸僰各部各提所需,只是相互成全,而让魏人更为忌惮罢了。但我怕是时日无多...诸族各部以后也根本不可能尊奉你为滇地共主!

    以眼下形势而言,我与段思平、董伽罗、高方等本地豪族首领拧成一团,才更便于同魏帝交涉谈判,可是滇地诸部图得个是魏朝应允诸部首领保留自治的权力,也仍能与中原通过互市等方式互惠互利;我等则趁着尚还有与魏帝交涉的本钱,不计前嫌,而助他节制滇地诸族...也是为了要让杨家的香火,不止到你这辈断绝!

    魏帝亦为当世枭雄,与我虽有旧怨,可是他要尽快招抚滇地诸族归顺,毕竟关乎国家大事。所以才有可能接受我的条件,起码许你个爵禄官身,起码能确保杨家子孙的生计...否则如果执意与魏朝为敌,我死之后,你又根本不能镇住诸僰各族首领!直至魏军讨伐,原南诏治下诸族还要推翻你下台...到时不得善终,你到底会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所以我向魏朝提议,将你送至汴京接受册封、实为质子,而取信于魏帝,尽可能打消他的猜疑...这也是为了让你尽快脱离险地,得以归返中原,才能求个安身之所!”

1058 顾大局,识大体,而不计旧恨?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杨尧便犹如斗败的公鸡,只得喏喏的应了...而杨师厚忽然感到脑袋一阵眩晕,他立刻伸手抵住桌案,尽量支撑起身子,在他的子嗣、牙将,乃至藩镇牙兵,滇地诸族面前,杨师厚仍旧尽量维持自己威严肃杀的气度,还不愿暴露出病虚体弱的一面。

    杨师厚心中喟叹,如果再年轻个十几二十岁,他固然还敢与同魏朝这样的大国对抗下去,再尝试打出一番天地...可如今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大概快进入倒计时的阶段,就算据地称雄,可到头来不还是要落得个一场空?

    而杨师厚也很清楚,自己能够把骄兵悍将管治得服服帖帖,在这个时代很适合做个统掌一处藩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甚至游离于中央集权之外的将军。可是自己并不算是明君英主,统领一支藩镇牙军,与建立一个基业社稷能够传承下去,乃至逐步有兼吞天下之势的王朝完全是两码事。

    魏帝李天衢又陆续灭了后唐、蜀国,疆域天下三分,已超其二...杨师厚则自知时日无多,转而要为杨家子孙设想,也着实没有必要再死撑下去了。

    杨师厚的目光,忽然又落在身旁那肃手恭立的牙将身上,而坦言道:

    “刘词,当初你投从到我部牙军效命时,尚还不过是十几岁大的少年郎。这多少年下来,辗转杀入滇地至今,你也已是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了。随我击破大长和国,慑服诸僰,屡战有功,也早以勇悍而闻名...从一介兵卒做到步军指挥使,你的本事,我也心知肚明。

    按说这南中军,本由银枪效节军旧部,入蜀奔滇期间沿途选取骁勇善战者补充编制。而一众牙将牙校,看谁统军用兵又能独挡一面...我最看好的也是你。我南中军,既不打算再与魏朝对抗下去,你留在滇地已是屈才,不妨就随吾儿一并赶赴汴京吧...

    虽然当年与魏军互为敌手,数度攻伐交锋,我也承认魏帝的确是知人善用的雄主。你转投了魏朝,不但可以重返河朔家乡故里探望,以后也不至埋没了带兵打仗的本事......”

    这个名为刘词的牙将生得膀阔腰圆、四肢健壮,结实得便如铁打钢铸的台柱一般,炯炯有神的双眼也透射出一股军人特有的干练与沉着,看上去秉性坚韧不拔,也是个善打恶战硬仗的剽悍军将...然而听杨师厚要遣他一并赶往魏朝国都汴京,刘词也不免面露难色,而回禀道:

    “末将当年仰慕节帅威名,而投效银枪效节军。之后虽转入蜀地,可一直以来都是与魏军敌对。如今却要赴汴京接受魏朝录用,这...末将这一时间也难以适从。

    即便我军眼下着实不应再与魏朝为敌,而商讨归附事宜...末将蒙受节帅提携栽培大恩,也仍愿追随您移镇拓东城,好歹仍能为藩镇出力,直至节帅打算回迁中原时,再与您一并北归便是!”

    杨师厚闻言却摇了摇头,又沉声说道:

    “我等在沙场上出生入死的武人,不管是为谁卖命,终究要做一方雄主手中的刀,以图个建功立业。而我已经打了一辈子的仗,无论名望还是权势,也再难以有所建树,所以只得为子孙辈着想,而保全家门基业。可你还未及三旬的年纪,更当去博取功名...我军先后效命于梁、蜀两国,如今梁国与蜀国也都已覆亡了,你还能为谁卖命去?

    魏帝有兼吞天下之志,也必会重用你这等将才。当年我虽然没有把身家性命押在魏朝那边,今时已不同往日,你唯有归附中原,才能谋得个更为远大的前程。我虽身染沉疴痼疾,眼下尚还能镇得住场面,也无须你做帮手...而你去投效中原,才更能取信于魏,而善待我杨氏后人。

    我这一把年纪,虽对魏朝妥协,也不指望能重返中原,可是我子嗣家小则必须要回去。趁着南中军尚还能控制住南诏故地,须由我协助招抚滇地诸僰...魏帝毕竟要顾全大局,他想必也会应允我提出的一切条件吧......”

    ※※※※※※※※※※※※※※※※

    由于魏朝与杨师厚所统掌的南中军进行谈判,却又绕不过世居滇地的诸族各部,形势也变得更为复杂...夏鲁奇、刘鄩、李严等招抚蜀地降军百姓的军政长官也不便自作主张,到底也只能派遣人手将杨师厚与滇地诸部的诉求转呈向汴京朝廷禀奏,而由帝君李天衢定夺才是。

    而杨师厚会遣子嗣赶赴汴京,并要求魏朝册封,并且承诺眼下虽仍由他掌控南中军,但早晚会将军政大权交让于中原王朝,这按照后来的说法,倒也算是“有条件投降”......

    当李天衢收到蜀地方面呈来的奏书,也立刻想到了按史载轨迹,杨师厚差不多是与葛从周同年病逝。而眼下葛从周都已经告老致仕,那么对于转战到水土不服的地界还要劳心劳力的杨师厚而言...他那身子骨,恐怕也已快撑不下去了吧......

    乱世时节,谁寿命更长,也绝对可以说是一项十分要紧的能力...三国魏臣司马懿,可不敢在曹操、曹丕那爷俩在位时节显露出什么狼顾鹰视之相,可是熬死了老对头诸葛亮,老曹家轮到曹芳继位...七十岁的司马懿突然发动兵变,夺权诛杀曹爽与其党羽,直接架空曹氏皇室,而为他子孙辈篡魏开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日本战国时代的德川家康活成了老乌龟,隐忍了大半辈子,熬死了织田信长、丰臣秀吉等大名,而开创了延续两百六十余年的江户德川幕府......

    然而按原本轨迹接掌魏博军,犹如一只猛虎横卧在后唐、梁国之间的杨师厚...在世的时候再是风光,可是却因卒于任上,以他为首的军事集团便立刻哗变背反,藩镇领土为后唐所取,而后所效命的梁国国祚覆亡,也可以说是因为杨师厚这个主心骨活得不够长......

    李天衢大概也能揣度得清,现在的杨师厚应该是已预料到自己阳寿将尽。而他的子嗣,实则也不过是籍籍无名之辈,也绝不像后世有些人牵强附会的将杨师厚说成是北宋杨家将的先祖...他与杨老令公之父杨信除了都姓杨,可一个籍贯处于后世安徽省阜阳市,另一个则是陕西地界世代豪族出身,也根本没有什么联系。

    所以杨师厚深知以自己儿子的实力与名望,他绝不可能在云南诸蛮各僰环伺的情况下守住基业...所以便选择向魏朝妥协,以他目前掌握的条件,换取自家子嗣能够重返中原,并且还能得享官身爵禄。

    然而李天衢转念一想,当年杨师厚屡败我朝军旅,霍存、王重师这两员军中悍将,可都是被他杀败而阵亡的...先前还曾想过,如果有机会,我也理当寻杨师厚复仇。但是两军交战,又绝不等同于要为兄弟报雠雪恨的江湖仇杀,否则东汉末年射杀吴军骁将凌操的甘宁,他背反黄祖,去投奔孙吴时便会被孙权斩了;而两宋交迭时岳飞若只顾念个人恩怨,也不可能招抚重用杀了他亲兄弟的杨再兴......

    那样的例子还有许多,而如果满足杨师厚的条件,并信守承诺的话...我朝便极有可能兵不血刃的接管由南中军掌控的领土,势力延伸至南诏故地,也更便于招抚滇地诸族各部...所以细细想来,我也理当答应吧?

1059 那片土地上,不许再有人据地建国

    “杨师厚的意愿,是要他子孙辈得享节度一级的恩荫爵禄,而南中军移镇南诏故地的东境重镇拓东城,名义上先行奉表臣服于我朝,再逐步交接当地军、民、财等权限,而直至他寿终正寝......

    也罢,如果不必再动兵戈,便能入主滇地,我朝可以满足杨师厚的条件...传朕旨意,再拨发财帛,对王重师、霍存遗属另做抚恤追赏。”

    酌情思量一番,李天衢终究做出了抉择。他心中暗叹,霍存与王重师这等因杨师厚阵亡战死的宿将,当初之所以投从效命,也是为了打江山去争宏图霸业,再图个福萌子孙,而不是来插香拜把子要认他们的主公做江湖大哥...若是泉下有知,想必霍存、王重师也能理解我做的决定吧......

    然而杨师厚之所以要退出当初南诏、大长和国的都城大理,而将藩镇治所转移至唐朝代宗皇帝李豫在位的永泰年间,由南诏王子凤伽异所开辟的东拓城...这想必也是他与云南地界的诸方部族首领内部协商的结果,毕竟现在他们虽然做为一方势力与魏朝谈判,可是彼此的意愿却大有不同。

    李天衢从奏书当中,当然立刻注意到了通海都督段思平这个名头,也不由暗忖这个在武侠小说里段誉、南帝一灯大师的祖上先辈,六脉神剑这门绝学的创始人,然而正史中则是大理开国皇帝的人物...看来眼下而言,他应该还没有拥兵自立称帝的意图啊......

    再推敲一番,李天衢回忆按正史轨迹,段思平向黑爨、松爨三十七蛮部借兵,又得到了董伽罗、高方等白族先人首领的鼎力襄助,而誓师起义,灭了由杨干贞所立的大义宁国,另行开创大理国国祚的时候,中原差不多正处于五代后晋时节。

    本来云南地界由南诏国覆亡,再到大理国创立的这段期间,还要经历大长和、大天兴、大义宁这几个过渡政权。段思平则本是南诏国簪缨世族出身,可后来宫廷政变频发,他出仕为官,陆续为这几方势力效命,起初也并没有发动起义而登基称帝的打算。

    只不过几番政权更迭,致使滇地民不聊生,怨声四起...段思平历经几个短命王朝,眼见又篡位夺取他兄长地位的大义宁末主杨诏贪婪暴虐,也不是什么好鸟。遂动员诸族各部,喊出减尔税粮半,宽尔徭役三载的口号,引得滇地“凡牧牛、牧马,鸡鸣犬吠等处皆云段思平将为王”,这才一举灭了大义宁,而建立了国祚延承三百多年的大理国。

    然而现在的形势却是,杨师厚以蜀国南征军将领的名义,简单粗暴的直接灭了大长和国...什么郑仁旻、赵善政、杨干贞等正史线短命王朝的君主一股脑死个干净,以段思平为代表的属臣将官,乃至各部首领眼见那厮所统领的牙军实在太过能打,也就只能承认由南中军代为统掌滇地。

    可杨师厚虽然是一个能征善战,而且最擅于管制骄兵的名将,他却并不是能够治理得云南地界各个部族敬服拥戴的英明君主。所以南中军正值同当地诸僰势力相处关系十分微妙的阶段...就在这个节骨眼,魏朝大军又来了。

    “陛下,臣当初尚居于梓州时,常听两川百姓有言‘西戎尚可,南蛮残我’...故而对于川渝黎民而言,与西面吐蕃相较,足见南诏对蜀地为害更重。

    所幸当初落雕御侍高骈屡次杀得南诏国闻风丧胆,只得与中原再结甥舅之盟,并遣质子三十人入朝...而南诏国覆亡后,又有杨师厚横扫滇地,讨灭大长和,如今想必除非势不得已,西南众僰也决计不敢再与我朝为敌......

    只不过南诏故地诸僰各蛮眼下虽各自为政,倘若日后再有哪一方首领效法蒙舍诏皮罗阁一统六诏,称雄于滇地,也未尝不会如南诏侵袭前朝唐室那般,伺机劫掳抢掠,而为祸蜀地...是以又要如何招抚安置滇地各支部族,而消弭隐患,也须好生斟酌才是......”

    汴京内朝,御书房内。祖上本是波斯出身,可先前世代居于巴蜀地界的通议大夫李珣正向李天衢禀说着。他与李玹、李舜弦三兄妹的祖上先人,转迁至川渝梓州地界,期间正好经历唐朝与南诏国爆发的几次国战。

    而当时的南诏军两陷安南,一入黔中,四犯西川,甚至还曾攻破成都外城,掳走数万黎民...所以对于巴蜀百姓而言,当年遭受南诏国的威胁祸害,他们的祖辈父辈可都有着切身的体会。

    不过说来也怪,唐朝末期虽然国力急转直下,而南诏国也已不复当初天宝年间歼灭十余万唐军的战力。意欲趁火打劫,却被当时接任剑南西川节度使的高骈按在地上狠狠摩擦,杀得南诏屡覆众、国耗虚,而只得遣质乞和,发誓不敢寇边;

    而后大长和国取代南诏,便又动了入侵巴蜀的心思...可是蜀帝王建虽然对上朱温、李克用相对处于下风,通常只能采取守势,却又从来没有把西南面那处割据势力放在眼里,他尚还官居西川节度使之时,便放话称“南诏小夷,不足辱诏书。臣在西南,彼必不敢犯塞”...结果机缘巧合,又多出了杨师厚这个当世名将南下征讨,那大长和国也就只有覆灭败亡的份。

    所以就目前的形势而言,先前处于南诏国治下的诸族各部,也正值对于中原王朝最为惧怕的时候。毕竟这些年来,先后经历高骈、王建、杨师厚的惨痛教训,西南诸僰当真是被杀破了胆,不到万不得已,也决计不敢反抗魏朝。

    但是李天衢也很清楚,现在栖息繁衍于后世云南省地界的各支民族、部落,目前而言普遍对于中原王朝没有什么归属感...毕竟当年他们都是南诏国的臣民,与唐朝尽皆亡国前夕,还曾爆发过惨烈的战争,彼此关系也实在说不上如何融洽......

    其中以段思平为例,他的六世祖段俭魏,正是在天宝年间领兵大破唐军,歼敌三四万人,而被推崇为南诏元勋功臣...而其他部族首领,祖上先人也没少与中原王朝厮杀交战。所以现在他们就算处于弱势,明面上只能表态愿意臣服于魏朝,可是李天衢深知如果直接将南诏旧时疆域直接划入朝廷直辖统治,很多部族敢怒不敢言,那么以后恃其险远,云南地界想必也不会安宁......

    而李珣提醒李天衢,用意也十分明显...如今趁着杨师厚坐镇滇地,诸僰各部起码明面上愿向魏朝表示臣服,那么又当如何分封招抚,以尽量降低西南诸族生乱复叛的可能?

    “按成都那边转呈来的奏书,滇地各部落首领联名上表愿为臣属,而归附天朝,永无离贰...呵呵,当年南诏第六代国主异牟寻不也曾奏请唐朝,请复赐爵命,与中原使臣缔结盟誓,而表称子子孙孙永为唐臣?可后来南诏国反目毁约,不还是派兵入寇巴蜀,屡次进犯唐廷疆土?”

    思忖片刻后,李天衢忽的冷笑一声,旋即又长声念道:

    “旧时南诏治下的诸僰首领虽上表称臣,可仍要求在于当地自主自治,倒也未尝不可...只不过在滇地所设羁縻州府,规矩也要做些改动,也务必要杜绝日后再有哪支部族的首领一统诸蛮,而割地称王......”

1060 土司制度,他们必须接受

    “南诏为权臣郑买嗣所灭,而后大长和又已覆亡,西南诸僰既也愿奉表臣服,朕欲设立于滇地设立宣慰使司,而按各支部族领地大小、族民多寡,而酌情对于各酋首领授以宣抚、安抚、招讨...统称为土官,而授予诸级官职。

    但凡得受我朝册封的部族首领,非但保留管治一方的特权,而且后世子孙不问愚贤,可受封世袭。只是宣慰使司办学设馆,聘汉学儒师为教,土官但凡要承袭官职的子弟,务必入学受教,且承袭时也皆须赴阙受职,袭职者领受诰敕,而家世历代保留由朝廷颁发的金印,便可世有其地、世管其民、世统其兵、世袭其职......

    被授以土官职阶之后,对于那些刀耕火种的部族,朝廷也会要资助扶植,助建房舍,开垦荒田、教习耕种,使其族民能够安居乐业。当然了,这也是全凭己愿,若是哪些首领疑虑我朝会侵夺他们的生杀大权,我朝也不会插手他族内事宜。

    而我朝入主滇地,自然也会派遣流官司掌汉人聚集的城郭镇坊政务。但以土、流分治之法,各部族只要不触犯我朝流官治下律法,在自己的领地之内,大小事宜均可自行定夺......”

    经过深思熟屡,李天衢对李珣等一众文臣侃侃而谈...然而他要治理云南地界的政策并非异想天开的独创,而是要采用参照唐、宋时期的羁縻国策,而由元朝设立,在明朝则达到全盛时期的土司制度。

    大唐时节所设的六大都护府,听起来虽然威风霸气,可实则羁縻制度甚为松散,对于周边诸方势力更似是象征性的统治,只要当地可汗、君王承认中原正朔为宗主,基本上完全可以自治,而中原王朝通常也不会干涉其内政。

    五十多年前,安南都护府府治所在,便为南诏国所攻陷,只得转移至交州另置静海军。所以各处羁縻州府与中原正朔王朝的关系若即若离。中原一统、王朝强盛时,周边各方藩属势力明面上固然会恭敬称臣,可是中原王朝一旦衰微...羁縻势力的首领非但不会服从中原正朔的统治,甚至还会成为巨大的威胁。

    可是土司制度则必然要确认当地处于中原王朝的疆域之内,诸部首领当然在自己地盘世袭其位,手掌生杀大权,但是也先得按朝廷的规章流程来办...而其中有别于唐宋羁縻制度很关键的要素,则是务必要让接受册封的诸部首领知道:

    保证你们世袭统治权力的君主,是中原王朝的皇帝,也不会再有什么南诏王、大长和国王...乃至按史载轨迹后来的大理国皇帝。关起门来,你们尽管自己做主,可如果对外宣称,你们的身份则都是魏朝官员。

    所以当地部族首领,若想要子孙后代世袭自治,那也意味着世世代代务必要顺服于中原王朝,否则哪一支部落以后倘若还要叛乱搅事,魏朝也尽可以出兵讨伐,取缔世袭的首领土司,再另行调遣流官,将其领土并入由朝廷直辖统治...这在其它部族看来,有些人好好的世袭土官不做,而魏朝再出兵征叛讨逆,这不也是名正言顺的?

    而李天衢这一番话说完,参赴议事的一众臣僚也立刻听出些门道来...正当有的人交头议论时,有个年纪约莫三旬出头,而生得仪表俊美的文臣便已击节称赞道:

    “陛下英明!果然高瞻远瞩!按说旧时南诏治下诸族各部风俗迥异于中原,前朝时节恶我则叛、好我则通。也全因山高地远,路途崎岖,如果派遣大军攻取,当地却瘟瘴肆虐,转运艰难,军旅亦无法久留...如果只是按唐时旧制赐封当地蛮酋授以王爵,也唯恐有哪支部族便如当年蒙舍诏那般,吞并西洱河地区诸部,灭其他五诏,而建南诏国,却成了中原正朔的西南边患......

    可是陛下设立土官,加封滇地诸蛮,日后即便会有人心怀鬼胎,亦或意图隔岸观火,而伺机有所异动...但也会有部族为了以我朝为靠山,而愿忠于朝廷。如此分化西南各族,使其无法再如南诏国那般尊奉共主,众部相倚为强,而消弭我朝边陲隐患!”

    李天衢循声望去,就见那个仪容俊雅的臣僚,倒也是后唐的降臣之一。他名为刘煦,本是涿州人士,而与刘暄、刘皞兄弟三人都以好学闻名于燕、蓟一代,只是后来兄长刘暄被仇家所杀,刘煦为了避祸与他兄弟刘皞奔逃,投至后唐,而先后历任太常博士、翰林学士的官职。

    按这刘煦的正史轨迹,他先后历任中书侍郎、刑部尚书、吏部尚书等要职,后唐时节还做到了当朝宰相,后晋时节则官居东都留守。拜司空、同平章事,还与五代不倒翁冯道结成了亲家...而刘昫虽然也有身居相位却不顾及典故,以及待人不够宽容等弊病,但是他为人也看不惯府衙机构营私敛财,所以将因弊政租赋于民间的欠款一笔勾销,而得罪了大批三司官吏。所以当刘煦被罢相之后,便有一众臣僚欢呼庆贺有言“自此我曹快活矣!”......

    而且刘煦还有个最大的成就,二十四史中总计共两百卷的《旧唐书》,便是由他受命监修国史,而主撰编成的...李天衢心说当初我即便是囫囵吞枣的只看了个大概,倒也真算是拜读过。所以此人总体看来,若要出仕做官,到底还是长处大于短处。

    后世要查证古时史料,尤其是关于记录当时少数民族的文化背景,以及同中原王朝相互来往的关系。往往在《旧唐书》中记载也更加详细,相对也更为可靠。现在虽然还没到刘煦负责监修国史的时候,可是他好学博识,知识领域涉猎广泛,看来现在便对旧时南诏国治下诸族各部前事过往、风土人情有着一定程度的了解。

    至于他评价西南诸蛮的那句“恶我则叛、好我则通”...也正是刘煦在《旧唐书·南蛮西南蛮列传》中所加的注解。

    听刘煦赞言说罢,李天衢轻轻一笑,旋即又道:

    “朕之所以打算设土官治土民,也是想到对于各支部族混居的地区,最不应该做的,贸然加深他们对中原的仇视情绪。毕竟我朝不止是要在滇地设立云南宣慰使司,黔、桂、蜀、鄂、湘...各地,哪处不是诸族混杂?是以能否让旧时南诏治下诸族奉我朝为正朔,而愿接受赐许的官职,也关乎日后兼并诸地的趋势。

    而南诏、大长和覆亡,杨师厚又肯逐步交接就兵权...趁着眼下滇地并无诸族尊奉的共主,也正是我朝分封..乃至分治各支部族的大好时机。以往南诏之所以成为唐朝西南边患,也正如李卿所言,西南诸部尊合并六诏的蒙舍诏为王,得以相倚为强。而大封、乌武、摩挲、濮人、乌蛮、茫蛮、西爨...等诸族本来各据一方,如今由我魏朝招抚赐封,想必也会有不少部族首领甘愿归从。

    只是设立云南宣慰使司,另封宣抚、安抚、招讨等诸级土官等事宜各种细节,朕与众卿还要仔细推敲一番...再看滇地诸部又会如何回应。”

1061 蜀国亡了,越国怂了

    通海都督段思平,很快便受魏朝之邀,又有滇地几支大部族派出的人手陪同,赶赴汴京,同中原朝廷商议接受册封相关的细节事宜。

    而杨师厚与西南诸族各部商议的结果,是将南中军从大理移镇至拓东城。换而言之,主要在苍山洱海地区栖息繁衍的各支部族,仍会保留原有的权力,而魏朝逐步入主滇地,将控制以后世云南昆明为中心的区域,再以流、土分治之法,以汉官治汉民、以土官治土民。

    按李天衢想来,只要没有触犯到当地各部首领最根本的利益,他们或许会针对土司制度下一些与约束相关的政策讨价还价一番,但到底会接受中原王朝的册封,以后据按魏朝定下的规矩行事。

    眼下看来,也只有设立土司制,才是陆续招抚南方各处以少数民族为主体的割据势力最合适的手段...毕竟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到蛋,现在也着实不宜改变那些民族原本的社会结构,而迫使其强行接受汉化,并直接划入魏朝直辖统治之下,毕竟现在对于那些部族而言,他们与其它藩镇、王国不同,对于中原王朝的归属感相对要低上很多。

    现阶段取消那些民族身上诸如“南诏国子民”这类的标签,还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让土司各处首领知道与中央王朝的关系,也将会巩固他们的统治地位,通过经济、文化上的交流,加深中原汉家与其他民族之间的联系,这到底还需要经过潜移默化,而又旷日持久的过程。

    当然以现在民族文化差异巨大的时代背景而言,土司制对付招抚各个部族的作用会十分显著...可是终有一日还是要进行改土归流,逐渐废除土司的全部特权,而完全由中原王朝进行直接统治。

    李天衢心想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有利于中华大一统的事业,在这个时代我能做的,当然会全力去做。但是有些事,还是要有后人前赴后继的去完成,就算自己怕是看不到那一天的到来了...但是这个头也必须要开好。

    不必再劳师动众的杀入滇地,刘鄩遂统领所部牙军,班师往凤翔府的方向返程而去;夏鲁奇则暂时留在成都,取益、梓、利、夔四处合称川峡四路之意,授任四川经略使,暂掌招抚川渝军民、梳理民政军务等事宜。

    而早在夏鲁奇奉旨出征前夕,李天衢便已决定如若能顺利速取蜀地,便委以他重任,在一段时期内抚绥川渝、督视军旅,君臣饯别时,还亲口嘱咐夏鲁奇说道:

    好好做,你尽管放手去干。

    因为李天衢十分清楚,夏鲁奇虽然生得五大三粗,戎马倥偬的时日久了,更是史载明言曾持枪携剑,在一场战事中亲手杀死一百来人的虎将,也绝不像是什么斯文人...可是他不但能用兵治军、征战沙场,实则也很擅于施政抚民,而按其史载评述:

    鲁奇性忠义,尤通吏道,抚民有术。及移镇许田,孟州之民,万众遮道,断鞾卧辙,五日不发。父老诣阙请留,明宗令中使谕之,方得离州。

    如果夏鲁奇走正史线的轨迹为后唐效命,李嗣源也会对夏鲁奇不吝美言的赞誉称“宣力两朝,统戎三镇,居富庶之地,无奢侈之心,上为国家,下安生聚,每行公道,全塞幸门,傥非大洽人情,讵致远闻余听”......

    要知道当时的明宗皇帝接手李存勖留下的烂摊子,对于朝堂乃至地方上的官员考察十分严格。夏鲁奇身为一个武将,因治理地方而收到帝君的赞誉,也完全不逊于“明宗之治”期间其他政绩斐然的能臣。

    最为关键的是,李天衢对于夏鲁奇的忠诚绝对放心。川渝之地的地形太过特殊,是要控扼住蜀道,便很容易截断巴蜀与中原之间的联系...前蜀、后蜀政权都是因此而自据一方。按就夏鲁奇原本的命途结局,他便是奉旨受任为副招讨使,出兵讨伐已有自立趋向的孟知祥,最终却因蜀军占据剑门关切断同僚军旅石敬瑭之间的联系,又有部下叛变投从敌军,而只得含恨自刎而死。

    现在却是李天衢直接让夏鲁奇暂摄川蜀军政大权,牢牢掌控住入蜀魏军。而由他坐镇主持,魏朝想必便能顺利划两川之地到疆域之内,也不至如史载轨迹那般,五代中原王朝刚灭了前蜀,却还有叛臣据地自雄,又建立了后蜀政权,而使得蜀地再复游离于中原王朝之外。

    至于正史中的后蜀开国皇帝孟知祥...眼下却被李天衢死死的按在汴京。他这个曾经的后唐太原尹,也不会再有机会转任入蜀去做成都尹,而会有壮大势力,与中原王朝对抗而据蜀称帝的机会。

    只是孟知祥表面上恭顺臣服,也正如他先前做了河东李家的女婿,而在后唐朝堂向来沉稳低调的处事风格一般,无论是李克用、李存勖还是极为精明的谋臣郭崇韬,也都没有预料到孟知祥有朝一日竟然会叛离后唐,而自立称帝......

    所以李天衢自知就算派遣巡院侍卫司的密谍去盯梢探查,孟知祥现在没有叛离自立的机会,那么他也绝不会贸然行事,而暴露出任何意欲谋反的行迹。

    李天衢自问也只有他自己知道,给孟知祥一个造反的机会,必然会在极为小心谨慎的情况下暗做手脚。要杜绝后患,可是要针对孟知祥,除了再向巡院侍卫司首领张骁故弄玄虚的说“朕观此人脑生反骨,久后必反”之外,又不便与其他近臣商议...可能也只有采取“钓鱼执法”的手段,但是倒也不急于一时,李天衢心想就算自己已经决定要除掉孟知祥,考虑到满朝文武,尤其是后唐降臣群体,也必须要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才是。

    不过只目前而言,魏朝兼并蜀国、入主滇地也已成定局。设置云南宣慰使司,魏朝再要发兵,就已经能触及到与滇地接壤,而位于后世广西壮族自治区,乃至越南北部的领地,那可就已经是越国治下的疆土了...李天衢在内朝宫苑中游走时,忽的面露冷笑,又负手朝着南面眺望过去,而心中暗念道:

    刘那厮,就因我朝与他粤国相距太远,期间又有诸方势力相隔,他便以为即便僭越称帝,公然与中原王朝对抗,我朝却仍对他无可奈何......

    按说五代十国正史当中的南汉国,历经四主,国祚传承五十五年,一直到了公元971年,也就是宋朝开宝年间,才由刘的孙子末主刘鋹奉表投降,还与宋太祖赵匡胤、宋太祖赵光义闹出了不少笑话...也的确是因为这一方政权与中原王朝的确相隔太远。

    如果不是刘祖上于南海经商,祖父刘安仁又曾于唐朝时节担任潮州长史,而举家转迁至岭南地区,又有他老子刘谦、兄长刘隐相继打稳根基,刘也就不可能仗着天高皇帝远,自称大越国皇帝,而胆敢与雄踞中原的魏朝公然搞南北对立。

    可我魏朝,如今已经吞蜀入滇,下一次再要出兵,便已能打到他治下疆土了。得知我朝也不必通过进犯楚、吴等国的方式,便能对他构成直接威胁...那刘又会如何作想?

1062 唇亡齿寒的道理,起码他们都懂

    越国国都兴王府,就见各处港口来往的商船桅帆如云,停泊在码头上的船只陆续登岸卸货、通关勘合。成群的民夫正光着膀子卖力地搬运货物。

    毕竟越国重商,而海外贸易极为活跃。海外诸国通过海上贸易,向输入岭南输入各种香料、珠贝、象牙、犀角...等几十近百种商货,而身着各色服饰的海外商贾也在周围来回走动着,有的人踱至负责勘合货物的胥吏前,谈笑间塞过去些在越国流通的财物,彼此很快便心照不宣的达成共识,成批的商货,便往位于兴王府西城的蕃坊商铺输送过去。

    城区间亦是居民稠密,商铺云集,终日车水马龙,而显得十分热闹。只不过到处都有衣衫褴褛,大多神色凄苦、麻木的乞丐畏缩在偏僻的角落,迎着周围行人鄙夷的目光,也不得不伸出手中的破碗哀声乞讨。

    表面上再是繁荣热闹的城市,往往也都会有阴暗的一面...而商贾云集、人烟稠密的兴王府,似乎阴暗的角落相较于中原名城富埠也要多出许多。

    大多生得獐头鼠目、形貌猥琐的赌徒、偷儿、骗子、泼皮...等城狐社鼠,就在市井街坊间来回穿梭着。终日琢磨坑蒙拐骗的手段,他们都犹如见不得光的老鼠、爬虫,身处于偏僻处窥视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而锁定打算下手的目标。

    也有些大腹便便,身着锦服华袍,却透着股暴发户的铜臭气的富贾豪商,已喝得酩酊大醉,满口的污言秽语,左拥右抱揽着胡姬美妾,还有一众家丁爪牙拥簇,却朝着不远处那些卖儿卖女的贫苦农汉那边跌跌撞撞的踱将过去......

    刘极为重商,而招徕各地商贾,只要能交纳大批财物,所施行的律法也会予以方便...如今治下早已形成了钱多为主、钱少为奴的风气。所以越国内富者越富、穷者越穷,而且因赋税之重,而致使饥寒交迫、走投无路的黎民更是大有人在。

    而兴王府皇城内殿,越国杨洞潜、李衡、倪曙、赵光裔、王定保...等朝堂重臣肃立而待,他们尽皆微躬着身子,面向龙椅,而整个大殿的氛围也显得十分压抑。

    自号为大越国皇帝的刘,如今虽然龙袍加身,可是他面色阴渗渗的极为骇人,活脱脱一副暴君的嘴脸...然而刘虽然面目狰狞可怖,他眉宇间似乎也夹杂着几分惧意:

    “我大越国称帝,结果你魏朝却直接灭了于朱温篡唐之后,最早改建帝制的蜀国...这不明摆着是要杀鸡儆猴,意图震慑我朝?可是不到两个月光景,仗蜀道之险据守川渝的蜀国便已覆亡,朕也的确是始料未及啊......”

    刘阴声念着,即便魏朝出兵灭蜀,也并没有同他越国...乃至楚、吴、吴越等国开战。可是他当然也能料想得到,魏朝以中原正朔自居,既然当初的粤国,眼下也已改制成了大越帝国...这也是向魏帝李天衢的权威发起了挑战。

    而魏朝拓边西南,不久后双方疆域便将接邻,那么魏帝下一个要攻打的,很有可能便是他这个所谓的大越国了。

    除了当年先后向朱温、李天衢发起挑战,而尝试要入主中原的吴国先主杨行密,吴越、闽、楚、越等国也都乐得偏安一隅,而谁又能称雄于中原,便奉谁为名义上的宗主...所以与魏朝、梁国、后唐这些势力相较,南方各处割据政权的竞争力明显要逊色不少。

    所以如果是迫不得已,而只能去与中原王朝开战,包括刘统掌的越国在内,未战先惧,也实属常态。

    刘忿恨的念着,如果真要是给他逼到了份上,越国军旅因更熟识岭南两广的地形,也未尝不能杀退大举犯境的魏军...可是魏朝不满两个月便灭了蜀国,刘心中忐忑已极,也根本没有必定能抵挡住魏朝大军猛攻的底气。

    现在的刘心慌意乱,又气急败坏的痛骂蜀国末帝王衍当真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你老子打下的江山社稷,便如此轻易的被魏朝吞并了...蜀国本来也是能阻隔魏朝军旅的屏障,然而覆亡的忒快,这也害得我阵脚大乱,又当如何应对眼下势力已能触及越国下辖疆土的魏朝!?

    然而正因为魏朝很快便要对越国形成直接威胁,更要尽早想出个对策。刘遂环视向殿内臣僚,他清了清嗓子,开口相问,而语调中仍透着股阴沉与狠辣:

    “诸位爱卿,魏朝皇帝先是御驾亲征,覆亡河东晋军,而后竟然又速灭蜀国,想必下一次再要用兵,便会意图讨伐我大越了...方今形势严峻,你们也当为朕分忧,可有何应对之策?”

    殿内那些朝臣闻言,先是面面相觑一番,然后有些人却不由得把头压得更低了...片刻过后,如今官居越国中书侍郎,而以善文辞而闻名的王定保站出身来,他踌躇片刻,终于还是小心翼翼的禀奏道:

    “陛下,以我朝国力,也着实不宜与魏开战。而臣以为,魏帝虽灭晋吞蜀,但北面尚有契丹虎视眈眈,南面尚与楚、吴、吴越等国接邻,本来如果意图攻打我国,则是舍近求远,仍不免劳师动众...而陛下因改制称帝,方才与魏帝交恶,可眼下既然魏军已能对我越国疆土形成威胁,如果陛下肯去帝号,降制遣使向魏朝请和......”

    “什么?去帝号?绝不可能!!”

    哪知王定保话还没有说完,刘面色立变,又尖着嗓子嘶声咆哮起来,他旋即又厉声吼道:

    “朕坐拥百越,而立国号大越,改元乾亨,称帝登基,天下皆知!魏帝虽势大,可倘若只因北朝军旅临境,便遣使去请罪请和,还要去帝号自降国格...朕威严扫地,岂不是要遭天下人耻笑?

    王中书,朕当初防备你会反对我越国改制建元。但当初听你曾说‘建国当有制度,入南门,清海军额犹在,其不见笑于四方乎?’...所以朕本以为提防你反对称帝一事也实属多虑了。可是眼下王中书却急不可耐的劝朕去帝号,而失威信于天下...你这到底又是何居心!?”

    刘的嗓音格外的尖锐,他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在大殿内回荡着,也犹如一只嗜血发狂的凶兽...也听得群臣更是心中发颤,而生怕这个极度残忍嗜杀的皇帝在暴怒的情况下,心中又漫起杀心......

    被世人成为蛟蜃的暴君刘,也似是生着两副面孔...他一方面亲自改良了诸多虐杀囚犯的酷刑,而且每次亲眼观看残杀时,脸上满满的都是股病态的愉悦;然而另一方面,他能带兵打仗,善用外交手腕,而觉得会对自己助益良多的臣子,刘待之随和礼遇,往往也能做到知人善用......

    然而刘虽然当真惧怕魏朝会大举发兵前来征讨,可就相当于疯狗撞上了豺狼虎豹,心里越怕,偏偏吠得越欢...而眼见殿内群臣一个个的又噤若寒蝉,不敢再做言语,刘瞪着犹如恶豺的双目来回扫视,忽的又狞声说道:

    “倘若魏朝当真要讨伐我国,唇亡齿寒的道理,楚、吴、吴越等国又怎会不明白?啊...是了!吴国国主杨隆演,虽是个不成气候的小儿,可把持吴国朝政的权臣徐温,也曾遣使密议终究不能让魏帝一直做大下去,而也暗示他会筹谋对付魏朝......

    速速遣使赶往南吴,那徐温到底又有什么手段,也该使出来了!就算他与刘威、陶雅之流相互对持,可再若耽搁下去,如果魏朝灭我越国...又少了一路盟友,那徐温再要用计,也已经晚了!”

1063 楚王老矣,嗣君可能胜任国主?

    眼见刘愈发狂躁,还正叫嚣着要立刻与吴国徐温联手,意图一并对抗魏朝...起码在场的一众越国臣子十分清楚,眼下如果公然再招惹魏朝,而又会给予对方任何出兵讨伐的名义,那无疑也将是十分不明智的举动。

    早年在刘的兄长刘隐身边便时常出谋划策,屡番出使魏朝,也以具权谋胆略而闻名的谋臣杨洞潜...大概能摸得清眼前那大越国皇帝的性情,所以待刘怒火稍泄,他也出班奏道:

    “陛下...与吴国徐温来往密议这等事宜,终究不便声张,而且眼下尚还无法确定能促成诸国一并誓师同盟,而共抗魏朝。臣以为多管齐下,再与吴、楚等国暗中来往时,也务必要派遣使臣赴魏朝交涉。

    即便我大越不去帝号、降国格...可是也当以定期朝贡为条件,而诉请恢复两国邦交往来,此举一来可尽量打消魏帝对我国的敌意,二来也可趁机观察中原局势。如此也不至有损陛下威信,可是以眼下这等形势而言,还是要尽可能的稳住魏朝。”

    本来嘶声怒斥一番的刘正觉嗓子沙哑,胸膛仍剧烈起伏个不停。可是听杨洞潜又是一番言语下来,他渐渐的冷静了下来,虽然仍是面沉如水,但也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诸如杨洞潜等谋臣,也很清楚他们现在所效命的这个主公,非但性情不及他兄长刘隐沉稳,反而特别的偏激极端...刘极度残忍好杀、极度贪婪奢侈,又极度的好自夸重视虚名。

    所以既然已经称帝宣告天下,再要是劝他以降帝号的方式向魏朝请罪,这对于刘而言,便是在世人面前丢了大脸,所以他绝对不会同意。

    可是另一方面,由刘掌权促进治下经济、文化的发展,在外交手腕以及选拔人才等方面也能展现出一些明君的才干...所以他并非听不进劝的糊涂浑人,也很清楚杨洞潜所言在理。如果与魏朝还有的谈,那么还是不宜与去雄踞中原而称正朔的王朝硬碰硬。

    然而刘那对满是戾色的招子骨溜溜的乱转,他忿恨不已,偏偏心中还有一个念头,又不便对大殿内一众臣僚言及:

    本来朕打算先称大越国皇帝,再过些时日则宣告天下我刘家乃是汉室遗宗,而另改国号为大汉。如此一来,也要让世人知道即便我朝据岭南两广之地,实则与中原正朔别无分别。

    否则朱温泼皮无赖,更是曾抗拒朝廷、再反黄巢的窃唐国贼;河东李家矫称延续前朝宗室,实则也不过是蛮夷鞑种;李天衢也非是帝胄嫡派子孙,听闻他当年更是个曾投身绿林的贼汉,他们争着入主中原,而妄称中原正朔,凭什么朕便不成!?

    不过如今看来...还须等候时机,观望魏朝是否也有陷入内乱的可能。要朕退帝位、复称王,着决计不成,但是近期内也着实不宜再改国号为大汉,否则也更有可能致使魏朝兴师问罪......

    所幸朕这般打算,尚还没有与近臣商议。若是朕要改国号为汉的消息已声张了出去,却因魏朝而无法施行,这不更会让朕颜面有失?

    “...杨爱卿所言在理,便由你安排使臣,分别赶赴魏、吴、楚几国。尤其是魏帝那边,须尽可能探觑的清楚,他近期内是否有无出兵讨伐我越国的打算......

    哼!按说魏朝灭晋吞蜀,频频出兵,再要劳师袭远,也未免忒过猖狂了...但我朝也决计不可疏忽大意,还须加派军旅戎边戒备,密切关注魏军的动向。而两国交涉事宜,只要与魏朝还有翰旋的余地,那我朝按先例贡奉,朕暂作容让,也未尝不可.....”

    过了良久,刘终于忿忿的说着。他顿了一顿,继而又阴声念道:

    “吴越钱镠老而怕事,对魏朝太过顺服;闽国王审知只知看家守户,还以为北有吴越、吴国阻隔,他便还可以偏安东南一隅;而除了吴国徐温之外,魏军倘若真意图大举南侵,楚国亦是首当其冲......

    朕那岳丈,虽然向来也臣服于魏朝,却已是年老体虚,近年来多将国事军务交由他次子马希声打理...而魏帝先前便兼并荆南,与楚国亦是隔江相望,如今魏军又侵吞两川之地,届时水陆两路齐出,对楚国便也已形成夹击之势...朕固然寝食难安,可楚国又岂能置身事外?”

    ※※※※※※※※※※※※※※※※

    楚国国都,长沙府。

    做为当年的武安军藩镇治所,而后被马殷选定为政权中枢。由于楚国极其重视贸易,而治下盛产桑麻、茶叶、丹砂、木棉...南楚治下的后世湖南地界,也正处于南面诸方割据政权的中心处,所以南来北往的客商也多。长沙城内店铺酒楼遍布,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也显得十分的繁华。

    自从马殷统掌湘地以来,的确十分注意民生,而大力鼓励商业贸易,使得楚国治下百姓生计尚可说得上富足。

    只不过当初追随秦宗权麾下悍将孙儒造反之时,本是木匠出身的马殷就已经是三十好几的年龄...历数在这个乱世曾打下一片江山社稷的开国君王,李克用、杨行密、王建、刘隐等人都已经先后病逝,年纪相对小些的李天衢、王审知等如今也已过壮年,马殷与同年生的吴越王钱镠岁数最大,都已经过了六十中旬而年近古稀,如今也感觉到很多事力不从心,而只得将军政大事交由自己的子嗣打理......

    马殷自问当年出身卑贱贫寒,而为了尽快出人头地,遂投从孙儒反军做了太多丧尽天良、灭绝人寰的勾当...可是做了一国之君,自己也已尽可能的做到体察民间疾苦,一方面他确实会为曾经所投效军队干下的兽行而感到愧疚;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马殷亲身见证了似秦宗权、孙儒那等从不把百姓当人看的残暴军阀竭泽而渔,就算曾称霸一方,但也终究会落得个自取灭亡的下场。

    可是这多少年下来,马殷自问身为人君勤政抚民,殚精竭虑,这也已经搞垮了他的身子...虽然招募大批文人,而分担商、农、民、刑等诸般职事,可是术业有专攻,目前效力于楚国的文官大多善于文笔诗辞,未必专擅吏道政务。

    马殷固然也不会知道,自己错失了按原本轨迹,本来应该为他所用的能臣张佶,尤其是最善打理财政,改制货币、税赋、商贸,而促使楚国迅速富强起来的关键人物高郁...秉政劳民,又有太多的事要亲力亲为,也使得马殷的身子骨日渐衰弱,生命甚至也已犹如风中摇曳的烛火,而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而长沙府王宫寝殿当中,待几名侍从恭顺的退了出去,便立刻有人急声劝道:

    “这补身的汤药,还请父王早些饮下,孩儿方才心安。”

    又过了片刻,寝殿内又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而叹声回道:

    “孤毕竟老了...就算每日进补,可人有生老病死,又如何避得过?你身为武贞军节度使,坐镇澧州,还因为父而忧心,而前来看觑,也足见孝心。

    呵呵,你这长儿知道尽孝,可是你那二弟希声,身为武安军节度副使,明明就在长沙司掌内外军政要事,孤却有一段时日未曾见到他了......”

1064 不仁不孝,杀人越货,天天吃鸡

    卧在榻上,而叹声回复那人,自然便是楚国的开国君王马殷。只是比起当初以勇武而闻名于军中,而于孙儒、刘建锋麾下担任先锋时凶狠威武的貌相,成为一国之君后的马殷貌相明显和善了许多。

    只不过如今的马殷已是满头白发、胡须稀疏,脸上道道沟壑密布,已尽显老态...而矗立于他榻边那人,则乃楚国武顺军节度使,同样是马殷嫡长子的马希振。

    探望老态龙钟,而沉疴在身的父亲,马希振脸上神情本来甚是忧虑。可忽然听马殷言语中透着对自己那二弟马希声的不满之意...马希振先是一怔,旋即有些支吾的回道:

    “二弟当然挂念父亲身体是否安康,只是武安军藩镇,司掌包括长沙府在内的诸州军政要务,而二弟身为节度副使,想必因事务繁忙,故而近期未来探望,父亲好生调养身子,也切莫多想了......”

    马殷闻言,他脸上皱纹却似又深邃了几分。二儿子不来探望,大儿子便为他的兄弟开脱...其实这也算不上兄友弟恭,因为马殷也很清楚,随着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到底还要涉及楚国嗣君的人选,然而这也会使得他膝下诸子之间的关系变得愈发微妙起来......

    长子马希振,虽然被封为武顺军节度使,可他喜吟咏诗赋,又爱研究道家典籍,偏偏对仕途功名显得不争不抢...马殷心说马希振既然是嫡长子,按理说也当由他继承楚国王位,可是思前想后,马殷却觉得自己这个长子并不适合做一国之君。

    虽然随着年纪渐长,马殷整个人的气质也显得和善了许多,但当初能在吃人魔头孙儒帐下担任先锋官的,那也必然是杀人不眨眼的主...马殷自知身为一国君主,也务必要有行事果断狠辣的魄力。可是马希振对权力的进取心不足,则也是个弊端,对内无法镇得住其他兄弟以及满朝文武,对外也难以扛得住雄踞中原的魏朝施加的压力...那么马家基业、楚国社稷又怎能交托到他的手里?

    然而次子马希声,对于权力的进取心倒是够大了...如今楚国大多军政事务,也都交由他来主持。可自己膝下那些子嗣,哪个更有孝心,哪个渐渐的已不将他这个父王放在眼里,马殷大概也能掂量得清......

    马殷心中喟叹,按说他施政抚民,也称得上一国明君。只不过穷苦人家出身,而被赐封楚王的马殷,便如很多得势有权的男人一般,对于男女之事那可是相当的热衷...他内宠极多,生了三四十个儿女。而那次子马希声,则正是由自己最为宠爱的董德妃所生。

    本来因年事已高,也只得逐步放权,委以膝下子嗣重任。再加上董德妃大吹枕头风,马殷将权柄交托于马希声,可如今却渐渐的发觉,楚国现在很多事务自己已经做不了主,而马希声也愈发的不把他老子当回事了......

    马殷固然会感到心寒与愤怒,可是如今的马希声已是楚国实际上的统治者...身为人父,马殷又不愿见自己膝下众子阋墙相残,眼下的他也差不多默许只得由马希声做为自己的接班人。

    毕竟马殷心知肚明,如果他再支持其他子嗣成为楚国嗣君,则必然会引起马氏诸子的内乱,而且就算马希声不会继承国主之位,马殷也无法确定,其余哪个儿子能比他更适合做一国之君。

    所以马殷脸上那道道皱纹间似也满是忧虑之色,他凝视向肃手恭立的马希振,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过了良久,马殷才又叹了一口气,说道:

    “罢了...人各有志,有些事,你也终究是争不来的...可是中原还尚有魏朝虎视眈眈,待我过世之后,你们这些子嗣,又能否保得住我楚国社稷...即便人终有一死,我走得也无法心安呐......”

    几乎在同一时刻,长沙城中心处,武安军藩镇牙署。

    放置在厅堂正首的桌案上,不但放置两大碗浓郁香醇的鸡汤,旁边还搁置着一个空碗,以及些散落的鸡骨头...呼噜噜大口饮汤,乃至吧吧唧唧咀嚼鸡肉所发出的响动声不绝于耳。

    正大快朵颐的那人,五官倒也与楚王马殷生得有几分酷肖,然而比起马希振的面相,此人眉宇间也满是股狠戾之色,而且他那副吃相甚是难看,眉飞色舞、眼露贪婪,浑如饿死鬼投胎一般。

    而这个酷爱吃鸡喝汤的人,则正是马殷的次子马希声。

    按说人有偏爱的食物也属常事,可是马希声嗜好吃鸡,明显已达到入了魔怔的程度...他嫌一只鸡炖出来的汤不够浓郁,往往命令厨子要杀几只一并烹煮,而且连喝几大碗,也都算是日常操作。

    而行将就木的老子马殷尚还病卧在塌上,马希声这边仍是只顾胡吃海喝...他的双手,满是胸前衣襟满是油渍也浑然不觉,这副模样,也全然不似是知书达理的世子储君。

    “启禀二王子,我等已经得手,特来向您复命......”

    厅堂门口,忽的有人恭声禀道。而马希声闻言眉毛一挑,吐出口中的鸡骨头,便当即嚷了声进来...有两员戎甲披挂的军校,便立刻踱入堂中,而其中一人双手还捧着一条犀带。

    但见那条由犀角所制的腰带做工十分精致,非但道道纹路清晰,隐隐的似也有荧光映射。只是更为显眼的是,这条犀带虽已经过擦拭,可是纹路间也仍夹杂着几抹鲜红的血色......

    马希声眼中贪婪之色更盛,他取桌案上的手帕胡乱蹭了蹭,便立刻招呼在面前恭立的军校奉上犀带。接到手中,马希声把玩起来时,忽的又狞声笑道:

    “那个不开眼的杀才,行商到了长沙府地界,不对好好孝敬我,还竟然还敢索价百万钱?当真是掉到钱眼里,敢与阎王讨价还价?

    他倒不知,在楚国我便是老天爷!惹得我不快,这犀带是我的,那厮的命也是我的。要杀他这等途径的海商,与宰只鸡也没什么两样!”

    而马希声正拿着犀带来回端详时,忽的却听堂外又有人轻咳了一声,旋即恭声禀道:

    “二王子,宫内亲信回禀声息,大王子探望大王身体,也的确没敢胡言乱语,而说二王子的不是。只不过大王近些时日不见您去拜望,也不免有些怨言...而四王子也已奉旨启程,做为使臣赶赴魏朝汴京去了......”

    马希声闻言,倒丝毫不以为意,那对招子仍只顾盯着把玩在手中的玉带,而说道:

    “杨昭到了?进来说话。哼!我那兄长,不在澧州好好待着,却偏要赶至长沙拜望父王,不过谅他也不敢乱嚼舌根!父王还有什么好瞧的,已年近七十的高龄,他这辈子活得也够了,如今大半时候卧在榻上,还有什么可去瞧的?

    如今楚国军权已握在我手中,父王还能敢废我储君之位不成?他都这把年纪了,也该早点上路,而由我名正言顺的做这一国之君了!不过四弟出使汴京...日后又当如何应对那魏帝,的确还须好生商议一番......”

1065 只称藩镇不称王,你还好意思打我?

    被唤进来那个叫杨昭遂的近臣,乃是楚国二王子马希声的妻弟,仗着这层关系,为人也横行跋扈、胡作非为惯了,不但时常探听楚王马殷,与其他王子的近况,也没少在马希声身边大进谗言,而编排罪名攻击楚国其他勋将旧臣。

    而杨昭遂低眉顺眼的进了厅堂,他对于马希声手中把玩的玉带熟视无睹,看来也是见惯了这个姐夫兼主子以往强取豪夺的行径。

    按说马殷鼓励商业,尽可能的予以各地商贾方便,而广开楚国的财路。马希声现在却便以楚国的实际统治者自居,但凡发现什么稀罕的珍物宝贝,而对方又不肯折价出售亦或拱手进献...他甚至懒得走编织罪名诬陷走官府的流程,而至直接吩咐麾下军士杀人夺货。

    这样的恶行都成了常态,当风声传开,让各地商人得知未来的楚国君主,竟满不在乎的屠戮富贾豪商,而干强盗勾当,那也势必会对楚国的财政收入造成一定打击。

    然而马希声的确又有恣意妄为的底气,也丝毫不介意毁坏他老子马殷这几十年苦心经营所建立起的好口碑...仗着自己的生母袁德妃得宠,也早已是大权在握,现在就连父王马殷都对他无可奈何,马希声心说我的地盘我做主,在楚国谁还敢对我说个不字!?

    当杨昭遂踱至马希声身边,便又恭顺的说道:

    “二王子,大王想必也撑不了许久了...我等也当早做准备,尽早上禀魏朝,接受册封,以免再生变故。只是粤主妄自尊大,同我楚国结成姻亲,偏偏称帝而与魏朝交恶,四皇子出使汴京,也是为了探觑魏帝对我国的态度。

    以后必然由二王子统掌楚地,可是魏朝吞蜀入滇,再若讨伐越国,也未尝不会再意图攻打我楚国。”

    马希声闻言,忽然重重的哼了一声,旋即恨声说道:

    “刘那厮,以为做了我的妹夫,便能连累我楚国与他一并对抗魏朝。关起门来,任那刘称孤道寡,又何必宣告天下,非要称帝而招惹魏朝?

    我早也想得明白,待我继楚国国主之位,便向魏朝请封为武安、武贞、静江几镇节度,只称藩镇而不称王,如此也要让魏帝明白,楚军可无意如刘那般,非要改制称帝,而与中原抗衡。

    而魏朝治下,尚有朔方军韩洙,昭义军李继韬,以及控扼府、麟等州府的折从远名义上为臣属,实如一国自治。而我楚国非但不会称帝,只以数镇之主自居,那么魏帝还有什么名义来出兵讨伐我楚国?”

    杨昭遂闻言,先是低头沉思一番,随即面露谄媚的笑意,又连声赞道:

    “二王子果然高明!就算不以楚王自居,但不是还要由您来统掌湘楚之地?如此也算是与越国划清了界线,魏朝再若进犯我邦,岂非师出无名?”

    “当然了,我虽然不认那刘是什么大越国皇帝,可到底还是要与越国紧密来往、相互照应。唇齿相依的道理,我自然清楚得很......”

    马希声思忖一番,又沉声说道:

    “魏帝不会任从名义上臣服于他的藩国妄自称帝,那这个面子,我也已给他了,甚至还肯再退一步...但也莫要以为我楚军便是软弱可欺的!毕竟魏帝野心勃勃,得陇望蜀,吞蜀入滇...若真以为天下便都是他家的,把老子逼到了份上,那也只得联合南面诸国对抗中原!

    刘虽然太过狂妄,可到底还是要保住他越国,而使得魏帝所有顾忌。总之无论吴、楚、越等几国,魏朝无论意图攻打哪一方,也都不会无动于衷,我等名义上虽还是臣服于中原,可魏帝若是以为他还能各个击破,而相继吞并南面诸国...那便是他痴心妄想了!”

    ※※※※※※※※※※※※※※※

    楚王次子马希声,意识到自己接掌一国君主的时日已经愈发临近,也开始算计着以后又将如何与魏帝李天衢周旋;至于马殷第四子,官居楚国牙内马步都指挥使的马希范,已赶赴至汴京,以朝贺魏朝覆灭后唐、蜀国的名义,而得到李天衢的召见。

    比起举止有些唯唯诺诺的马希振,以及言行间总透着股戾气的吃鸡达人马希声...眼下也不过二十上下年纪的马希范貌相更为端正些,也显得十分从容得体。

    然而李天衢与马希范相谈,虽然脸上笑吟吟的,心中却也不住腹诽道: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这厮倒挺会装,可是却也不是什么好鸟......

    说起来按正史轨迹,楚王马殷年老之后,马希范的确会做为楚国使臣,而得中原帝君召见。只不过他本来应是与后唐庄宗李存勖会面,因其言行举止而深受夸赞。只是李存勖表达对马希范的欣赏,也没安什么好心,而意图离间马殷以及正史线会效力于楚国的权臣高郁,遂有言马家社稷有子如此,社稷遂不会为高郁所取......

    如今楚国内部的局势,魏朝这边多多少少也听到些风声。而李天衢得知马殷年老体虚,遂已由其次子马希声掌控内外军政事宜后,便意识到虽然楚王眼下尚未过世,可是楚国已经大权旁落,非但国家大事马殷已经做不了主,基本上也能确定会由马希声继位成为楚国之主。

    早已被魏朝肃清的高郁,不但是个精于管理财政的能臣,同样也是个权臣。可是他再是贪财弄权,的确也还没有到要谋反篡位的程度...然而按史载轨迹,高郁与马希范双方,正属于楚国新旧派系之间的针锋相对。

    然而马希范为了一条名贵的玉带,便会指使牙兵杀人强夺。他如果想要什么,出手简单粗暴,也根本不会与你讲什么道理...所以与高郁争权,说你想造反,你就是要造反,马希范只要手上有兵权,不会讲什么哪怕是捏造的证据,也根本不会顾忌自己的老子马殷,便直接派兵将高郁夷族屠尽。

    而正史线中高郁死后,马殷见天降大雾,便顿时有所察觉,而有言“吾昔从孙儒渡淮,每杀不辜,多致兹异。马步院岂有寃死者乎”...直到确认高郁被冤杀,马殷拊膺大恸,而恨声高呼“吾老耄,政非己出,使我勋旧横罹冤酷!”...临了时,还会对身边随从来句“吾亦何可久处此乎!”......

    然而马殷都已经跟左右侍从喊出只怕我也活不久了,却并没有对擅自杀死他心腹旧臣的马希声采取任何处置措施...这便足以说明马殷恼恨于次子马希声,越来越不把他这个当爹的当成一回事,却也意识到现在楚国朝堂自己已经做不了主...而且马殷也想不出谁会是取代马希声,而接掌楚国国君之位的合适人选,所以他这个老人即便忿恨,看自己那二儿子也已很不顺眼,而懊恼不该放权于马希声,却不得不接受现实。

    就算如今的马希声没有高郁可杀,可现在楚国内部的形势,也已经是大同小异...李天衢心中寻思着,又面带笑意,向居于下首正襟危坐的马希范把盏示意,而心中又念道:

    楚国的第二任国主,到底还是要由马希声来做...可是坐在我面前的这个马希范,不也正是史载轨迹中楚国的第三任国君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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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291/ 第一时间欣赏唐末大军阀最新章节! 作者:云霄野所写的《唐末大军阀》为转载作品,唐末大军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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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大军阀介绍:
乱世人命风烛,这是个血腥、混乱、残酷的时代,更要命的是在这个乱世当中杀业最重的时间与地点出现,开始唯有只身独力的险中求活。
在这个礼崩乐坏、山河破碎的时代,想挣扎求生,并成为一方豪杰注定踏着尸山血海前行。然而终将面对颠覆大唐江山社稷的冲天大将军黄巢之后,还有秦宗权、朱温、李克用、李茂贞、孙儒、高骈、杨行密、诸葛爽、李匡威、王建、钱鏐、马殷、刘隐...等藩镇割据,在多如牛毛的大小军阀势力中要一枝独大,逐步壮大终结这个乱世,熟知这个历史的李天衢心中大致也已有了个计划......
只不过这条路,注定不好走。唐末大军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末大军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末大军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