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唐末大军阀TXT下载唐末大军阀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唐末大军阀全文阅读

作者:云霄野     唐末大军阀txt下载     唐末大军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111 南平与南楚,另一种形式的交锋

    听自家主公直言自己就是有贪念,如今也是只争朝夕,要加快兼并诸国的进程...本来面色平静的冯道眼中,也不由的闪过一抹讶异之色,旋即他又听李天衢慨然道:

    “历朝各代,每个王朝崛起之初,都是锐气最盛的时期,朕也务必要善用陆续降服的军力,让使他们尽快能为我朝所用。现在还处于诸国纷争的乱世,各地百姓尚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得以太平安乐过活...而天下若是承平的时日久了,治下军民也会更为厌战。

    可是一国帝君,并非只期盼安乐稳定生计的寻常百姓,朕要在有生之年一统天下,重复汉唐盛世气象,若按冯卿所言,这或许也算是好大喜功了吧...若是稳扎稳打,缓图天下,不但将错过最好的扩张时机,朕在世之时,恐怕也很难达偿所愿了......”

    说话到这,李天衢也不禁有些感慨...就算自己好强身健体、保养得当,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的状态现在仍保持得很好,但是人终究免不了生老病死。

    兼并诸方割据政权,根除安南静海军从中土分裂独立出去的隐患,与北面愈发强大的契丹帝国也终要一决雌雄,还要顺带着收拾朝鲜半岛上跳梁小丑的祖宗先人...乃至白山黑水、塞外漠北、西域吐蕃,起码也要在有生之年,为了将那些疆域并入中原版图打下坚实的基础...这也让李天衢一直有种紧迫感,感叹自己年事渐高,就算真的再想活五百年,可是客观条件它不允许啊.......

    李天衢一边说着,一边踱步至冯道身旁,倒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

    “诚然我朝如今看似江山稳固,可是兼并河东、川蜀等地时日不久,还需要好生整顿吏治,安抚民心。屡动兵戈,确实劳民伤财,须耗费大量国力。

    这段紧要时期,便如汉高祖皇帝所言:镇国家,抚百姓,给餽馕,不绝粮道,吾不及萧何...南征三军将士用命,可是包括冯卿在内,朕也须仰仗你们维持朝廷上令下达,力求政通人和,而匡弼社稷,稳定政局了......”

    本来冯道的想法是稳中进取,对李天衢频繁发动战争持否定的态度,又直言不讳的陈述己见。结果李天衢非但不恼,反过来还授意冯道好好的干...轩亭内也有朝臣白了冯道一眼,又开始盛赞陛下虚怀若谷,气量豁达云云,话题又往魏朝南拓疆域,兼并诸国,形势应该会一片大好的方向引去,非要站出来唱反调、泼冷水的冯道在王师范等重臣看来说话不讨喜,便被暂时晾在了一边。

    冯道静坐片刻,忽的摇头苦笑,心想本来认为吴、楚、越几国先前既然对我朝奉表称臣,就算陛下有一统江山的雄心壮志,也着实不应操之过急,反而形成南面诸国联手对抗我朝的局面。

    可是陛下自认急于成就丰功伟业,这一番言语下来,反倒显得我太过瞻前顾后了。时不我待,只争朝夕么...这次直言上谏,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

    ※※※※※※※※※※※※※※※※※

    位于长江中游,地处江汉平原的水域北边。便是处于魏朝治下地势西控巴蜀、北接襄汉的江陵城;再往南去,则是目前由楚国掌控的油江口水域。汉末时节,时任汉朝左将军的刘备于赤壁之战后南取武陵、长沙、桂阳、零陵四郡,曾在此处孱陵扎营,取“左公安营扎寨”之意,而改名公安。

    当年占据江陵的军阀成汭统领荆南舟师,大张旗鼓的走长江水路攻打杨行密治下疆土,却为南吴第一名将李神福所杀败,最终落得个投水自尽的下场...而生性猜忌多疑的成汭,又认为诸子不孝,便将自己的亲生骨肉悉数亲手杀死,他所苦心经营的基业灰飞烟灭,魏朝遂趁机占取江陵,楚国马殷则把疆域北推到油江口公安县一带。

    故而南北两国以汉江平原地带的长江水域为界,彼此也算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南楚奉行上尊中原、下抚士民的国策,先前李天衢又思量兼并湘楚之地的时节又尚不成熟,所以魏、楚两国往日巡边的战船各守一方,泾渭分明,一直以来也都是相安无事。

    不过如今的形势却大有不同...楚国发兵援吴,也就不可避免的要与魏朝兵戎相见。而先前便已调拨至江陵的诸部魏军,立刻做出了回应,早已撸胳膊挽袖的等候多时,楚国若参战,便立刻开打。

    桅帆林立,樯橹相接的魏军舰队,浩浩荡荡的朝着油江口楚国水寨的方向挺进过去。指挥这一路舟师的主将须发过半银白,看来岁数也已然不小,可身形仍甚是魁梧。

    当年于高季昌麾下效力,而后也已一并归降于魏朝的倪可福,好歹打过的几场漂亮仗为史书所载。而正史中的南平国以梁震、司空薰、刘去非为智囊团,然而能拿得出手的善战名将并不多,可有一说一,便要算上这倪可福一个。

    走正史线的南平国,无论与占据朗州的军阀雷彦恭交战,还是说先后抵挡杨吴、马楚的攻势,倪可福屡建战功,而倍受高季昌重用,他们家世间还结成了姻亲,做为南平国屈指可数的宿将,倪可福在荆南地界供后世子孙生息繁衍,而得了个诸倪冈的名头,还被记录在了《荆州府志》当中。

    可是如今的高季昌却没有机会占据荆南,趁着天下时局变动建国称王,便已向魏朝纳土归顺。倪可福也不可能知道按自己原本的命途轨迹,还会成为在这个时空已不会存在的南平国王亲国戚...可无论是为谁效力,身为行伍军将,到底还是要出征打仗的命。

    所以魏帝下诏命诸部军旅与江陵备战,又由枢密使符存审排兵部署,任命倪可福指挥水师,参赴针对楚国的战事当中...他痛快领命,而且欢天喜地的统领舰队南进,也是卯足了劲,势要与楚国的水战中打它个开门红。

    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做将军的往俗了说,就是要靠战功升官发财...何况倪可福心说不蒸馒头争口气,咱当年虽然抵挡不住魏朝几路军旅的攻势,也只得随着当时的主公高季昌献地投降了...可现在我也是魏军将领,只是魏朝良将如云,以往受命出征的机会有限...今日终于成了为雄踞中原的正朔王朝南征楚国的水军主将,可不得使尽浑身解数,去争个加官进爵?

    “倪都统!楚人也派出舟师了!看来也是要主动迎击,而阻截我军抢渡至南岸!”

    一名水军军校赶来急报,倪可福闻言,与几名将佐也立刻奔至船头,旋即手搭凉棚,伸长脖子,便朝对面眺望过去。再听身旁的军校禀说前列战船探觑楚军舰队中打出的旗号,倪可福眼中满是跃跃欲试之色,又摩拳擦掌的说道:

    “楚国水军都指挥使王环?老夫倒也听过这人的名头,据说他也以擅打水战而闻名。可是就凭我朝舟师的新式火器与猛火油弹,老夫就不信他有本事能拦截得住!”

1112 你水战厉害,可惜也没有用

    油江口方向开拨出来的楚军舰队当中,王环矗立在一艘大舰前列,他戎甲披挂,背后的披风也被阵阵劲风吹得猎猎作响...眼见前方江面上铺满了魏朝的战船,他目光深沉,神情凝重,显然也很清楚这一场战争一旦打响,己方水军的处境也将会十分艰难。

    楚国自马殷统领孙儒残部自转战湘楚,另立门户,直到如今开国第一代君王已经病逝,而由次子马希声继位的这一段时期,楚军当中,也当以许德勋、李琼、秦彦晖、王环、吕师周这五员军将的战绩最为显赫。

    其中在后世被赞称“南楚虎臣许踏白”,如今官居楚国右丞相的许德勋地位最为尊崇;而李琼、秦彦晖则已先后病逝;吕师周则是吴国杨渥在位时节,便出走叛逃至楚国,很快也打响了名号;

    王环倒是这几员楚军勋将当中最励志的一个,本来隶属于许德勋所部军旅中的一介小卒,出生入死、累功升迁,一步一个脚印,而做到了如今拥兵独挡一面的楚军将领。

    楚国战绩最为显赫的将领各有所长,王环便以擅打水战而著称。按其史书所载交出的战绩攻打为杨吴占取的武昌军时“乘风取黄州,以绳梯登城,径趣州署,执吴刺史马鄴,大掠而还”,也曾杀得南平高季昌不得已遣使求和。

    而王环打得最漂亮的一场水战,无疑是他为副,许德勋为主,指挥一千艘战舰,抵御由吴国派遣苗璘、王彦章统领舟师的大举进犯。

    那场水战许德勋在将七百战船排开阵列,从正面抵挡吴军的攻势,牢牢的把守住中阵稳固。王环则率战舰三百迂回包抄,趁着吴军水师气力衰竭时,从后方突然杀出,而杀得敌军舰队阵脚大乱。从而一举擒获住吴军主将,也迫使得把持吴国军政大权的徐温不得已,只能遣使复与楚国议和。

    然而现在的情况却是吴、楚两国同样面对魏朝的军事威胁,势必要报团取暖。王环对上了素来以水战为傲的吴军水师非但不犯怵,交出的战绩还甚是亮眼,自然也是统领水师,提防北面魏军自水陆大举来攻的不二人选。

    如今刚坐上楚国国主的位子,屁股还没坐热乎的马希声也很清楚,楚国一旦出兵干涉魏朝伐吴,也势必会成为中原王朝兴兵讨伐的目标。所以楚国北面的水陆门户要地,必须由信得过的将领统兵镇守。

    可是魏朝大军来得太快了...王环心想我楚国方自发兵援吴不久,自江陵方向便出动大量的战船兵犯油江口,由此看来,魏朝也早就算准了要与楚国开战,而做好了多线作战的准备。

    何况我也已经收到战报,吴国由徐温督战,李德诚指挥的主力水军,竟然于铜陵一役惨败于魏朝舟师,而据说魏人还动用了新式火器......

    王环面露忧色,心中寻思着地处于北边的割据政权,更具备组建成编制骑兵的条件,但是往往与南面势力打水战时会吃大亏...然而魏朝舟师竟然势如摧枯拉朽的杀败吴国水军,现在都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他当然是倍感压力,深知这一仗必定十分难打。

    可是就算难打,也势必要打!如若不能在油江口阻截住敌方舟师,魏朝大军便将轻易杀入湘楚腹地...届时休说发兵救吴,我楚国亦危矣!

    王环狠狠的咬了咬牙,旋即呛啷声拔出腰挎的佩剑,又朝着远处魏军舰队的方向用力一劈,厉声喝道:

    “前阵船队迎击!务必要守住阵列,左翼船队迂回过去,伺机攻敌后阵!”

    眼见魏朝舰队非但来者不善,规模更是不小,油江口方面的楚军相继出动了近七百艘船舰,也几近倾巢而出...随着王环一声令下,前阵二百余艘战船鼓足了风帆,朝着北面疾驶而去,左侧同样也有二百余艘船只动弹起来,准备迂回绕到侧翼。

    眼见楚国的舰队做势迎战,倪可福双眼当中倒先闪过一抹喜色,他也立即下令道:

    “楚军果然不识得厉害!准备作战,前阵战船立刻装上猛火弹,也势必要先杀它个下马威!”

    魏、楚双方战端一开,彼此便投入的大量的战船,很快的便铺满在这片水域的江面上...然而战争的过程,却与柴再用于铜陵大败由徐温亲自督战的吴国水军时的情形十分相似。

    双方前列诸式船舰在江面上犁出一道道洁白的浪花,彼此迅速迫近。眼见敌船已经要进入射程范围以内,楚军的战船上诸队军士擎起强弓劲弩,待所部将佐一声令下,便要向对面的魏军战船倾射出一蓬蓬箭簇弩矢。

    也有三四艘大型战舰上显得十分笨重的投石机也运作了起来,只不过在颠簸的水面上操控这等大型军械,也实在难以保证准头。楚军进行水战,自然也还是要按传统的打法,利用弓弩进行远距离打击,通过迂回包抄的方式,打乱敌军的阵型,离近便采取火攻、撞击等方式摧毁敌船,直至跳帮作战与敌方士兵进行白刃厮杀......

    然而魏军前列战船立刻调转方向,一排排新式抛石机扣动机括,密封存放的猛火油弹相继装置齐备。下一刻,便是呼啸的破风声成片响起,无数乌点疾速砸向对面楚军的战船,当即便有数几艘船只首当其冲,立刻暴起团团赤焰!

    火引药捻还在嗤嗤地燃烧着的猛火油弹,一俟砸到船身上,与轰然暴烈声同时乍起的火焰顷刻溅射,疯狂蔓延。若是小型的轻舟快船中招,只怕不消片刻的功夫,便将成为漂浮在江面上一堆堆焦黑的舢板废料......

    遭受猛火烧身的楚军将士,也都不禁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声,若不想被活活烧死,也就只有纷纷纵身鱼跃,立刻跳到江水当中...楚军战船仓促间进行反击,所射出稀稀拉拉的箭矢,却钉在对面魏军舰只船舷的挡板上,发出一阵阵“夺夺夺”的凿击声,而更多的箭簇弩矢去势已竭,纷纷颓然坠到江面上,所能给魏军舰队造成的伤亡,也实属微乎其微......

    有了新式火器乃至猛火油弹这等利器,魏军舰队也一改水战的传统打法。前列战船在江面上盘旋转向,又与迫近的楚军战船拉开了一定的距离,旋即重装猛火油弹,再成排发射出去,还要进行第二轮焚毁敌船、烧杀敌兵的远距离打击,可怜那些楚军战船之上,即便也有一些剽悍勇武的将官急于同魏军厮杀,却只能在船上气的跳脚咒骂,直恨不得把魏军将兵的祖宗十八辈给骂个遍...然而却也伤不到对方皮毛,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然而在下一刻,那些嘶声喝骂的楚军将官,惊觉一颗颗猛火油弹从空中急坠而落,眼见便要砸在他们所处的战船上。叫骂的污言秽语,也登时变作阵阵悲呼惊叫,旋即便是噗通噗通的落水中接连响起...还有些人反应不及,在忽然暴起的火焰中,又发出凄厉到让人一听便寒毛直竖的惨嚎声!

    而在远处观战的楚军主将王环,也惊怒的瞪大了双眼,就见一片片火光倒映在他的瞳孔中...按他得知的军情,徐温督战的吴国水军大败,而那场战事中,魏军采用了新式火器...可是没有切身感受过,他也无从得知,敌军配备的轻型抛石机与猛火油弹,到底又厉害到什么程度!

1113 对楚战事,降将为主

    一簇簇暴涨的火焰,在凌乱的楚国战船上肆无忌惮的燃烧着,油江口这片水域间,到处都是挣扎扑腾的楚军水兵。本来按王环的计划,正面抵抗住魏军舰队的攻势,伺机攻敌侧翼,再集结战船直取魏军帅舰...可是遭受猛火弹打击,相继烈焰暴起,楚国水师霎时间陷入混乱当中,轻易被敌军冲击得七零八落,要维持阵列,自然也就无从谈起了。

    接连倾泻出几轮猛火弹后,随着魏军水师主将倪可福又一声令下,主舰上鼓声擂动,成批的艨艟、斗舰,又气势汹汹的朝着前方溃不成阵的船舰冲了过去,便分批逐次的开始切割、包围、歼灭敌军!

    散落在江面上那些侥幸没有被猛火弹击中的楚国舰只,很快却要面对大批涌来的敌军战船。那些船头坚固,且装备尖锐撞角的快舟,恶狠狠的撞向楚军大舰,顷刻间“嘭嘭嘭...”的撞击声便连续不断的响起,船身侧舷上,便被一排尖锐的撞角硬生生凿撞出许多个窟窿。

    接连猛烈的撞击,致使楚军的战船相继倾斜,江水顺着被凿穿的窟窿,汹涌的朝着船舱内猛灌了进去。

    甲板上的楚军士兵惊呼奔走,也有人仓促的绰起弓弩试图予以还击。然而四面八方皆是魏军战船,一排排利箭犹如像蝗群一般,直朝着船头上倾泻过去,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打击中,稍微露头的军卒,多半要落得个被箭簇弩矢射杀的下场...其余溃乱的士兵,就算在慌乱中打算跳入江中逃脱,可只怕刚跃到半空中时,身子便要被呼啸交织的箭矢射穿,也就只得随着不断有江水涌入的战船一并沉没下去。

    还有大批战船朝着楚国舰只疾速贴近过去,成批的军士忿声喊杀,纷纷纵身跳帮登上敌船,开始进行惨烈的白刃战。战团中,突然有一道身影犹如只大鹏鸟一般疾掠而至,面对着眼前惊魂未定的楚军军校,这个跳帮杀上敌船的魏军悍将,二话不说便抡起手中钢刀,旋即兜头劈落下去!

    由于是水战,这员悍将换了身只遮护住身体躯干的轻甲,露出两只筋肉盘根错节的胳膊,似乎也充斥着无穷的暴发力...他手中锋利的砍刀恶狠狠的来回劈斩,当即便有八九名楚军将兵挺尸当场。

    跳帮杀上敌船的魏朝水军将士,便紧紧追随着这员悍将趁势涌杀,不一会的功夫,大舰甲板上尸首与军械铺得到处都是,到处寒芒飞舞,血光四溅,楚军士兵的惨叫声、落水声,也是此起彼伏!

    “噗!”

    利刃剁入血肉的闷响声乍起,刀锋狠狠的砍入一个楚军指挥使的脖梗间。那员魏军悍将旋即飞起一脚,直接将被其斩杀的敌将踹下了船去,江面上嗵嗵的又冒起了一连串殷红的水泡...而他瞧不瞧,只顾朝前冲杀,灼热的杀机自这员魏军悍将的眸子中燃起,一个箭步又窜上另外艘战船的舷帮之时,更犹如亢奋野兽一般又咆哮起来:

    “他奶奶的!身为行伍军将,干的本来便是搏命的勾当,到底还是要亲自上阵厮杀才够痛快!如今大举伐楚,也终于到了我大显身手的时候,水战先杀得尔等亡魂丧胆,老子还急着登陆去攻城拔寨,也让楚人识得我高从嗣的名头!”

    ...正史中的南平开国君王,如今却已降从于魏帝李天衢的高季昌,也乐得以献地纳降之功领受个闲职享清福,毕竟他性情油滑,自知先前曾以朱温的干孙子自居,也差点自据一方称孤道寡...为了避嫌,已经认了命的高季昌对于请战争功、争权夺势也并不上心;至于他那儿子高从诲,秉性也以其父相近,所以眼下乐得做个闲散衙内,也颇有些躺平的意味。

    可是除了“高赖子”高季昌、“高无赖”高从诲这对父子,他们老高那一家子,也不是所有人都乐意闲混日子,还盼着能领命出征,来博一番功名...譬如说这个高季昌的侄子高从嗣。

    毕竟高从嗣按史载所述“为人骁勇有力,喜驰突深入敌军,率以为常积功,至云猛指挥使”...如果说倪可福是正史中南平国能拿得出手的统军将才,那么他就是高季昌麾下以武勇为傲的斗将。

    高从嗣性情的确也极为好勇斗狠,按说两军交锋时单挑斗将的记录并不多,不过五代十国也的确算是发生频率比较高的时期...除了周德威、张归厚等猛将,高从嗣不但常好单枪匹马突入敌阵,正史线他便是于南平、南楚两国交战时期,策马到敌阵前耀武扬威,放话让楚军立刻派出个能打的与其单挑......

    虽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楚军还真就派出个更为骁勇难挡的猛将。高从嗣技不如人,按原本的命途轨迹,也正是死于那场单挑...但好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以他争强好胜、勇猛好斗的性情,参赴这等乱战厮杀,也是格外的得心应手!

    “嗵!”

    眼见自己所统领的舰队在魏军的火弹攻势之下,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王环双眼快似要喷出火来,他突然一拳狠狠的打在了船舷上,也顾不得指骨巨疼,甚至已渗出了鲜血...虽然仗打得如此窝囊,可王环也立刻意识到:

    我楚国的主力舟师遭受重创,甚至并没有给敌军造成多少伤害。看来正面交锋终究难以阻拦住魏朝大军,只怕油江口的水寨也已保不住了...可若是化整为零,退守湖湾港汊间,以游击战的方式千方百计的阻碍敌军舰队运载兵马南渡,又能有多大成效?

    就只眼下而言,再硬抗下去也不是办法,与枉添伤亡,也只有尽可能保存舰队!

    王焕一边恨恨的盘算着,一边下达命令。他再是不甘心,也很清楚如果这场水战注定赢不了,而无法阻碍魏军大举南渡的势头,那么自己还能做的,也就只有将己方军旅的伤亡尽量降到最低...他这个统领楚军水师的主将既然下达了军令,汇聚在他所处主舰周围的诸式战船,也纷纷掉转船头,开始朝着南面后撤。

    可怜了那些被派出去打头阵的楚军将官士卒,江面上到处漂浮着尸首,还有坠入水中的士兵拼命挣扎着,发出微弱的哀嚎声...其中有的人身上负伤,有的人精疲力竭,已经没有力气再游到岸上,恐怕再过不了许久,便将溺水淹死。

    除了被烈火吞没的舰只,还有一部分楚军战船被魏朝船队死死围困住。去路已经完全被切断,剩余的残兵败将,如果不伏地高呼乞降...除非他们如梁山好汉中浪里白条张顺那般,有没得四五十里水面,水底下伏得七日七夜的本事,还要确保跳船时不会被来往密集的箭矢射杀,否则也终究免不了一个死字。

    眼见有楚军大将王环统领的舰队开始大举撤退,指挥魏朝舟师的倪可福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他立刻喝令诸部舰队趁势掩杀过去。

    然而无论还能追击杀伤多少敌军,魏朝方面,由正史中南平国倪可福、高从嗣挥军突破楚国油江口水域的防线。位于江陵口岸,还有蓄势待发的后唐降将安审通、安审琦,乃至当年梁国名将杨师厚麾下最能打的牙将刘词等人。按魏朝枢密使符存审的帅令调遣,即刻便将统领所部人马,南渡登陆,而一举杀入楚国境内......

1114 对比骑兵,你们也拼不过

    油江口一役,楚军折损了三百余艘战船,王环不得已率领水军放弃水寨,退守至洞庭湖水域。

    毕竟洞庭湖号称“八百里洞庭”,港汊纵横,垸堤交织,地形极为复杂。正面战场上打不过,王环也就只得化整为零,把水师拆分成多支船队,与大举犯境的魏朝舟师打起了游击战。

    好歹如此目标更为分散,魏朝舟师再度施发密集的猛火弹攻势,也就无法再起到大范围烧毁战船的效果。择选洞庭湖水域地形较为复杂的区域伺机奇袭,尽可能给敌军船队造成杀伤。但是即便如此,楚军从水战的形势上而言,仍不免处于绝对的下风。

    然而倪可福奉符存审的军令行事,指挥舟师“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首要的目标,是运送马步军众南渡登陆,甫一上岸,便足以集结军力攻打楚国治下州府。之后再寻敌军慢慢周旋...若是陆上领地尽失,楚国水军余部便如无根的浮萍,又如何能够保全?

    当魏军舟师派出大批战舰,为运兵的船只护航,王环也根本无法阻止敌方几路兵马相继登陆集......

    三日后,位于后世湖南省北部的澧州治所澧阳城。

    城门发出咿呀呀的响动声,大股兵马发出激昂的欢呼声,犹如黑压压的潮水涌杀了进去...城关失守,三五成群的楚军士兵沿着街坊奔走,乱哄哄的四下里寻路奔逃,也有些士兵眼见成群的敌军鼓噪而来,分明感受到一股炽烈的杀意扑面而来,更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纷纷抛下了手中的兵刃,伏在地上,只得高呼愿降。

    先前做为代北沙陀军事集团的一员,而曾与魏军激战交锋,如今却也成了魏朝军将的安审通策骑踱入城中。他脸上挂着一抹从容的笑意,朝着四周眺望过去,大概能确定麾下兵马不久后便能肃清戎卫澧阳城的守军之时,便对身边的军校吩咐道:

    “拿下州署府衙之后,便尽快发榜安民,俘虏的楚军将兵,也都赶紧选个去处看押起来,自有后继来的部曲接管...你且先去传令我旧部将官,一个个的招子都给老子放亮点!

    如今咱们领受魏朝的俸禄,不比以往在河东军时,攻破城郭后可以让儿郎们剽掠一番...即便咱们以往也不曾纵容军旅大肆奸淫掳掠,可是按魏朝军纪,对侵害百姓的扰民之举抓得更严。

    休说杀人放火,还是哪个兔崽子管不住裤裆里那物件...就算擅闯民居,勒索抢夺些财物,也都不是挨板子便能够交代的!一并攻破这澧州治所的,也不止我河东旧部...旁边也都有人盯着呢,若是哪个蠢鸟御下不力,捅出了篓子,倒要让老子顶缸,而闹到符枢密使那里去...功劳却要变成罪责,老子也绝对饶不了他!”

    攻取澧阳城之后,魏朝几路兵马朝着澧州治下慈利、安先等县城进发而去。

    又过了数日,本来奉楚国国主马希声旨意,朝着镇南军进发,而意图挥军援吴的主帅许德勋不但也已得知油江口一役水师大败,魏朝大军也已杀入本国境内的消息,而马希声也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旦,又发一纸诏令,派遣快马速速前去命令许德勋班师回援......

    吴国那边,眼下也顾不得去救了,毕竟魏朝挥军悍然南下,不止早有预谋,油江口水域的防线被攻破得太快,也远远超乎于意料之外。如果澧州全境沦陷,魏军进而一举夺下南面接邻的朗州,再往南面打,可就是楚国国都长沙府所处的潭州地界了......

    所以许德勋统领援吴的八万楚军,遂又相当于出门绕了个大弯...日夜兼程,急行军火速回援。然而先头部队经过连日奔波,已是人困马乏,行进至澧、朗二州交界处,隶属于后世湖南省常德市的临澧县太浮山东麓之时,却不知也早有魏军兵马好整以暇,就等着要予以前来救援的楚军迎头痛击......

    两股各有三四千人的骑军奋声呐喊、声势震天,犹如两只巨大的铁钳,朝着蜿延而行的楚军行伍夹击了过去。

    这一支魏朝骑军进击之势格外迅猛,遭遇敌军斥候,也只顾碾压过去...不待败兵回去示警报讯,便直接向仍在行军途中的楚军行伍发起了猛攻。而眼见乌压压的骑兵部众,从地平线上密麻麻的显露出身形,卷起犹如洪雷一般的蹄声,并且立刻发起了冲锋...楚军军阵一阵溃动,不少军卒也当即骇得面色发白......

    毕竟楚国以往与吴、越等国有争端战事之时,几方势力战马资源都相对匮乏,故而所能组建的骑军部队有限。所以眼见达到近万规模的骑兵朝着自己这边发起冲势...那种视觉上给人带来的震撼与冲击,对于很多楚军士兵而言,也是根本不曾体会到的。

    骑军骤然杀至,势如疾风惊雷。本来行进中的楚军行伍仓促变阵之际,轰隆隆的马蹄声便已漫卷而至,冲击得那些慌张列阵的士兵耳膜生疼,顿感脑袋嗡嗡嗡直响...而大队的骑兵旋风冲至他们面前,成排的骑枪,以及后列一柄柄雪亮的钢刀都高高擎起,很快便要朝着前方招呼过去......

    汹涌突进的骑军,狠狠的撞入楚军阵列当中,首当其冲的军卒遭受撞击倒飞而起,又接连撞翻了身后十数名同僚...原本便不算如何整齐的阵列,便已被冲垮了几层。潮水掩杀过去的剽悍骑兵奋力挥舞军械,寒芒霍霍、血光崩溅,喊杀声、惨嚎声,重物撞击声...乃至利器切割血肉的闷响声霎时间交织成一片!

    面前惨烈的景象尽收眼底,一名楚军指挥使震怒得双目圆睁,扬起手中兵器,而正要拼死御敌时,忽然有迎面冲来的敌军呼喝声传入耳中,虽乍听得不够清楚,但大概也能听出对方喊的不是汉语官话...那楚军指挥使倒也有些见识,他先是一怔,旋即嘶声喝骂道:

    “你们是沙陀人!莫不是晋人的降将降兵?魏人灭汝国,你们倒成了魏军的鹰犬爪牙!”

    然而那楚军指挥使骂声未绝,便忽的感到眼前一花。他惊然发觉一名生得英武俊朗的敌军小将已从自己身边掠过...凄冷的枪锋只是顺势一划,便从这员楚军指挥使的脖颈间掠过,下一刻就,便是鲜红的血液激溅挥洒,他双目凸出,身子在马背上晃了几晃,旋即便颓然倒栽坠地......

    本是代北沙陀将门子,也已归从于魏朝的另一员骁将安审琦目光冷冽,顺势一枪割破了那楚军指挥使的喉咙,口中却不由得喃喃念道:

    “什么汉人、沙陀人...中原群雄杀伐,割据称雄的藩镇之主,又已覆亡了多少?武将谋臣各投一方,有的人随着所效力的君主覆灭而身亡,可是也有的人另投别处,也能争个闻达于世、青史留名,这又有什么分别?

    我辈河东沙陀,按祖上草原的规矩,便是强者为尊。何况而后在河东立足,当初拼死奋战,自问也已是竭尽全力了,怎奈大势难违,故而只得降从...楚国武贞军、武安军等藩镇,先前也都是从孙儒贼军中自立门户的马殷给夺下的。那怎的你们改换门庭,便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而我等归从于魏朝,就成了鹰犬爪牙了?”

1115 岂止不会死守,他还要窝里反

    即便也曾踌躇纠结过,可是现在的安审琦也已经迈过了心中的坎,便如他的堂兄安审琦所言:

    李存勖起初继位成为晋国之主,固然还算励精图治。可是宣称延承前朝宗室,而改国号为唐称帝之后,他宠信愈发伶官阉宦,又纵容其正妻刘氏干政敛财,致使朝堂背心离德,三军将士心寒齿冷...实际上那李亚子也猜忌功臣宿将,后唐内忧外患,他还执意要与魏帝角逐争霸,如今再回想起来,落得个国破人亡,社稷覆灭的下场,其实也并不出意料之外。

    我们沙陀诸部,大多固然是受李国昌、李克用父子两代招拢,于前朝山河动荡之际,南下征讨黄巢反军,扶唐国祚,而得以至河东立足打下一片江山社稷...可是后唐如若终究是保不住了,我等也不是只有为朱邪李氏卖命这一条路可走。

    其它诸方势力降将受魏朝重用,能谋个更为远大的前程。那么咱们转迁中原,归化汉唐,与汉儿还有什么分别?后唐已经亡了,难道所有沙陀人还都要与它陪葬不成?

    虽然后唐、后晋、后汉三朝,除了被李嗣源收为义子的李从珂是汉人,其余所有的皇帝都是沙陀族人。可是汉家儿郎郭威推翻后汉,做了后周太祖皇帝,安家早已入华夏而华夏之,便顺势成了周、宋两朝臣子,还真就没把胡汉之别、华夷之分看得多重。

    安审琦自然不会晓得,按他原本的命途轨迹于后周时节被封为国之元老,子嗣安守忠不但也是先后辅佐宋太祖、宋太宗、宋真宗的三朝元老,还算是宋史中最后一批明言有表为沙陀人的臣僚。

    之后沙陀这个民族的称谓,便渐渐的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则是因为以安家为例的所有族人,都已彻底的融入汉家文明当中,也根本不必再单独区分开来。

    就只眼下而言,后唐晋阳朝廷覆亡,固然还有沙陀军将会追随李嗣源试图复兴故国社稷;但是也会有安审琦这类的降臣已经接受现实,情愿为魏朝效命。

    毕竟现在的李嗣源并非是在李存勖尽失人心之后,受众望所归,能得以继位成为坐拥中原的正朔帝君...于塞外颠沛流离,本来的心腹爱将石敬瑭又已煽动一部分兵马叛离出走,投从契丹。现在的李嗣源固然还不肯认命,但是很多归顺魏朝的后唐降臣认为他所走的注定是一条死路,当然也不会再枉自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如今奉命南征楚国,安审琦也是一心要建功扬名,驱马如飞、枪挑箭射,战马所过之处挨着便死、碰着便亡。现在的他虽然声名不算显赫,却端的骁勇剽悍,也展现出了五代名将的潜质。

    由安审琦所统领的沙陀骑兵,也犹如汹涌的潮水,自两翼掩杀过来,仗着胯下战马的冲势大肆收割人命,各个剽悍生猛。这片山麓地带成为一片血腥的战场,残肢断臂很快的便涂满一地。骑军呼啸而来,却赶在后继赶至的楚国大军迫近之前,便又呼啸而去了......

    后世湖南省北部以平原地带为主,沃野千里,魏军一旦突破油江口防线,这片地域就相当于骑兵的天下。

    反观楚国许德勋挂帅的大军虽然是主场作战,然而以疲困之师仓促回援,也是相当的被动。安审琦则故技重施,利用骑兵机动力强的优势,不断的袭扰北上驰援的楚军,来去如飞,以己之长,攻敌之短。

    故而随后几日,沙陀骑军骤然杀出,化作漫卷洪流,迅速迂回包抄,来回穿插,切割破阵...每次都能趁着对方立足未稳之际,朝着阵列的薄弱点狠狠的冲杀进去。几番奇袭作战,致使楚军又减员了数千人......

    而许德勋所统领的楚军主力,也已抵至朗州治所武陵城。他立刻安排麾下将官检查城防,巡视城中,不但还要组织勇壮协同戎卫城郭,集中管理箭簇驽矢,还提前拆毁了城内庙宇楼榭等不少建筑,以收集砖瓦石块做为守具。

    州府官署的厅堂当中的氛围,也显得十分的压抑...坐在正首的许德勋眉头紧锁,看起来也甚是烦躁,而过了半响,他便神色郑重的对在场诸将说道:

    “根据澧州那边传来的战报,不止治所澧阳城已经被魏军攻破,石门、慈利二县也已失守。我虽已派遣廖凝、廖匡齐父子北上据守安乡城,绝对不能让敌军轻易占据澧州全境。可是今日以来魏朝骑军频繁袭扰,我军又多为步卒,平原做战,本来就居于劣势,往往被动挨打。

    而魏军却可以迅速集结大批骑兵,行动迅猛,于袭扰攻势中不断拖耗得我军精疲力尽,还能更快探明虚实,故而常能保持优势兵力,不攻则已,攻则必成,这倒也颇为棘手啊......”

    许德勋话音方落,楚军中另一员宿将吕师周,也立刻接口说道:

    “右丞相,末将以为澧州如果难以保全,还还须以死守住朗州为重...收缩兵力、加固城防。毕竟魏朝大军来势凶猛,为了确保能守住长沙府北面门户,也着实难以兼顾其它州府。”

    “正如吕将军所言,为了拱卫长沙府,朗州不容有失。只不过...魏军也未必不会取道辰州,再迂回往东,这也有可能杀入长沙府境内啊......”

    许德勋叹了口气,又沉声说道。毕竟条条大路通罗马,澧州如果尽为魏朝大军所占,那么朗州便是阻止敌军攻入长沙府的北面屏障...可是长沙府西面,还有辰、邵、浣、溪等州府,魏军大可以先往南打,再朝着东面攻城略地,也同样可以入侵至长沙府地界。

    其中辰州囊括少数民族汇聚杂居的五溪地区,而溪州刺史彭瑊虽为汉人,可是他一统酉水流域的土民各部,还是受当地土家族推举的大首领,虽然处于楚国境内,但实际上与独立的割据势力也没有什么分别。

    更何况...溪州刺史彭瑊的兄长彭玕,当年占据江西吉州,与钟传、危全讽、卢光稠、危仔昌、彭彦章等人同为镇南军治下的割据军阀,而并称江右豪杰...可彭家兄弟的地盘,当初便是被杨吴所吞并,不得已只得携百姓几千户西奔投靠楚国。

    虽说先前楚王马殷对彭家兄弟甚是厚待,加封彭玕为陇西郡公、郴州刺史,食邑千户,还让其四子马希范娶彭玕之女为妻,彭瑊则转迁至溪州,还有能力得受诸部土民的推举...可是彭家兄弟的地盘是被吴国抢去的,如今楚国迫于魏朝向南扩张的形势,倒与吴国结成联盟...那么溪州彭瑊、郴州彭玕兄弟又会如何作想?

    许德勋再想下去,他的眉头也不由蹙成老大一团疙瘩。方今楚国国主马希声的四弟马希范,既然娶了彭玕之女,而成了彭家的女婿,现在他也已奉令被派到辰州治所沅陵,要拉拢彭家,主掌辰、邵、浣、溪诸州军务,以防备魏军大举侵攻。

    然而形势严峻,许德勋心说我这边所面临的压力便已经很大,如果魏军要往西南面攻,马希范那边...是否又能死守得住?

1116 号称大义灭亲,打倒吃鸡狂魔

    对于楚国右丞相许德勋而言,还真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形势即将变得万般险恶,也远远超乎于他的意料之外......

    眼下已经无法拒外敌于国门之外,许德勋还要做为军中主帅面对魏朝大军近在眼前的威胁,与帐下诸将进行军议,绞尽脑汁的思量退敌之策...议论纷纷,尚还没个头绪,府署厅堂外便有一阵喧哗声响起,似是又有十万火急的军情传来。

    许德勋听得异响,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也不由忽的站起身来。现在的形势便已经十分的严峻,这个节骨眼可别再有坏消息传来...可是听门外的响动声甚是慌乱,只怕也多半不会是什么好事!

    但传报军情的胥吏进了厅堂,便立刻疾声禀说。在场众将闻言面色立变,许德勋的脸上也登时似被一层阴霾所笼罩:

    “右丞相,大事不好!马希范与彭家联决,又有袁诠、潘约等军将响应,已发檄文宣称楚地尊奉天朝,也万万不敢与魏朝皇帝为敌。怎奈国主继任,初为武安、武贞、静江等几镇共主,便一意孤行,冒犯天威。

    马希范又称楚人对天朝奉表称臣,而主公对抗魏朝,此乃不忠;有违先王上奉中原天子,下安楚地士民的遗训,还于安葬先王期间不守孝道丧礼,大肆吃鸡,此乃不孝;还斥责主公于武安军司掌内外诸般军阵事务之际,更是仗权横行,强取豪夺、杀人越货,此乃不仁;而魏朝伐吴,师出有名。主公却执意援吴,兴不义之师,致使楚地军民枉受兵灾战祸之苦,此乃不义......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也实在不堪司掌楚地。马希范遂号称只得忍痛大义灭亲,愿供天朝驱策,统领辰、邵、浣诸州兵马,与溪州彭瑊、郴州彭玕助魏军讨伐主公!”

    许德勋脑袋嗡的一下,顿感胸中气血翻涌,差点直接喷出一口老血...要抵御中原王朝的猛烈攻势,本来便已是压力山大,结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先主马殷膝下的那些兔崽子竟然又闹起了内讧?

    甚至还是马希范的胳膊肘往外拐,反过来要助魏朝将他二哥马希声从楚国国主的位子上推翻下去!?

    号称“南楚虎臣”的许德勋,忽然感觉到自己无比的心累,甚至也有了一种就此撒手不管的冲动。

    诚然他是楚国军中威望最高的宿将,可是自打孙儒贼军流窜至江淮地界时前去投从,后来又追随马殷转战至湘楚之地,终于能打下一片江山社稷...就算按正史线的轨迹走,许德勋即便对南平、杨吴、南汉几方势力的战绩占优,差不多统兵御将的能力,也处于五代时节的上游水准,可是他也从来没有参与到中原争霸的战事当中。

    所以无论是后世的评价,还是当世的风评,许德勋比起符存审、葛从周、杨师厚、周德威...等顶级名将,还是要差上一个档次。

    能让许德勋死心塌地去竭力效忠的君王,是先主马殷...但是人有生老病死,马殷过世,他也就只能尽力辅佐继位的先主子嗣。许德勋好歹也有自知之明,与魏朝那些威名远播的将才交锋,自己也很有可能顶不住。只是职责所在,顶不住也上硬着头皮来撑而已......

    然而魏军进犯至澧、朗一带,打到湘楚之地的北部...决战湘北,许德勋便没有克敌制胜的把握;结果马希范又在湘西地界直接来了个窝里反,倒从魏朝对付自己的二哥;再加上处于湘南的郴州彭玕,也已响应马希范的檄文,更是后院失火...许德勋实感心力憔悴,叫苦不迭,如今楚国已是危如累卵,我又怎么可能力挽天倾!?

    ※※※※※※※※※※※※※※※※※※

    当初李天衢趁着接见楚国使臣之际,向马希范暗示“魏朝也不是没有可能扶植臣属藩国的君主,而且也更乐于见到楚国由你来担任国主”的讯息,而在他心中埋下兄弟反目、篡位夺权的种子生根发芽,如今马希范的野心,也终于到了破土而出的时候。

    溪州境内,位于后世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的龙山县地界,地处湘、鄂、渝三地的交界处,本来便是土家族的发源地之一...此间一处山城四面皆是悬崖绝壁天险,只一条山路通往城寨,也端的是易守难攻。

    魏朝兴兵南下,如若贸然攻打,只怕也难免要付出一定的伤亡代价,也不能保证必然能够攻破。

    然而如今山城寨门大开,到处都能见到头缠青丝帕,身着琵琶襟上衣的土家族男子,以及衣裙尽刺花边,穿着以独特的挑花法绣有艳丽色彩花纹的左襟大褂、八幅罗裙的土家族女子。

    毕竟按史载所述,土家族民喜好以溪布、峒布纺织染色的五色衣,以五彩华美的织锦制作衣裳服饰。所以放眼望去,满是一副色彩斑斓的景象,也充分的能感受到土家儿女的民族气息。

    不过溪州地界,既然名义上归属于楚国治下,按说魏军大举南下,本该据城死守...可眼下城寨内欢声笑语,其乐融融,而正在接洽由魏朝方面派来的使者。

    要将自己的二哥从楚国国主的位子上推翻下去的马希范,由他岳丈的亲兄弟彭瑊,袁诠、潘约等楚国军将,以及田洪斌、覃行方、向存枯、罗君富这些土家诸部的酋长陪同,一个个笑脸相迎,以油茶汤、甜洒茶、酸鱼腊肉、炖腊猪等土家族茶点美食设宴款待,却是在盛情招待以战时担任面南宣抚官的李严,乃至随行胥吏的魏朝一行人等。

    当初李天衢派遣后唐降臣李严入蜀,探明蜀国末帝王衍果然荒淫无道,任由权奸阉党乱政误国,而致使川蜀百姓怨声载道,各处守军亦是军纪废弛,以确认发兵奇袭、速灭蜀国的时机也已然成熟...这李严为人机警,口辩之才出众,当时也有只身赶赴成都,又说服蜀帝王衍放弃一切幻想,只得乖乖的献国投降的魄力。也可以说自李振之后,他大概也当得上魏朝顶级说客这一称谓。

    兼并蜀国之后,李天衢也已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加封李严为鸿胪寺卿,主抓外交事务。而一事不烦二主,招抚楚国当中的权臣显贵,也能让李严一展所长,所以这次南下伐楚,遂又任命他为南面宣抚这一战时暂设的职务,与马希范这等先前已受过帝君李天衢暗示,也最有可能引发楚国内讧的人物接头,让他以及与其一并背反马希声的文臣武将充分发挥出“带路党”的作用。

    食朝廷俸禄的官员,没有人会嫌自己的功立得多了,官位又坐得高了...所以李严也巴不得有再建功勋的机会,当然乐意奉旨南下。他一介文臣,自然也用不着他带兵打仗...也深知只需要充分发挥出自己的长处,与马希范、袁诠、潘约这些在楚国也掌握一定兵权的将领,乃至溪州刺史彭瑊,土家族诸部酋长会晤,很快便相谈甚欢。

    李严谈吐得体,从容和善,然而凭他那一张嘴,能把蜀国满朝文武忽悠得一愣一愣的,而起到“蜀人听之皆竦动”的效果...也不必刻意吹嘘,李严就是要让在场众人深刻的意识到,他们背叛马希声,倒从魏朝讨伐方今在位的楚国国主...这也是做出了最为明智的抉择。

1117 同室操戈,还以为自己会有好下场?

    眼见马希范一副巴结讨好的模样,不时的还有土家酋长上前,客客气气说上一堆敬词。李严频频颔首回礼,旋即转过头来,又笑吟吟的对马希范说道:

    “马节帅深明大义,居功甚伟,诸位同样同样识大体,归附我朝,受赐封厚赏,必当有个似锦前程。而带楚地平定之后,安政抚民,也要依赖各位归心协力啊......”

    马希范以外,溪州刺史彭瑊,以及在座的几名土家酋长本来便不打算插手魏朝、楚国之间的战事。可是溪州到底是楚国下辖的疆土,如果不是马希范极力说动众人倒从魏朝,那么届时大军侵境,恐怕也是在所难免。

    虽说溪州彭瑊、郴州彭玕这对兄弟,当初是在江西镇南军治下割据一方的军阀,而后被吴国抢了地盘,只得西投楚国...是楚王马殷格外厚待,赐予他们各自一处州府全权治理,这么看来彭家兄弟响应马希范,倒向魏朝反而与方今在位的楚国国主马希声为敌,这也显得有些不地道了......

    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马殷秉性宽和,可他那二儿子马希声却性情凶恶贪婪,对于楚国旧臣宿将的态度也较为排斥...按彭瑊、彭玕想来,楚国先王马殷固然是咱哥俩的恩人,可是如今摊上他二儿子这么个主公,以后又如何能够心安?

    更何况不止是马希声,这马希范不也是马殷的儿子?他既然娶了彭玕之女,与彭家的关系自然要亲密得多。所以经过马希范怂恿撺掇,溪州彭玕,以及土家诸部的酋长,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的恭迎魏朝来使,好生接待,也决计不敢有半点怠慢。

    此时此刻,也唯有彭瑊之子彭彦晞,正抱着膀子,倚在一处墙角,冷眼瞧着马希范这个堂妹夫讨好使臣李严,他脸上也不由得流露出一抹轻蔑与不屑...而马希范听李严夸赞,他倒故作痛心疾首,........他只知道自己与马希声的年龄,也不过相差一岁,那么也很有可能委曲求全、含垢忍辱到老,就算能熬到马希声身故,只怕自己继位当上楚国之主,也没几天的活头了......

    更何况,现在马殷膝下第三子马希旺,也没有按其史载轨迹被削职幽禁,遂郁郁而终,现在可也还活得好好的呢...而他的亲生母亲,却也同样是袁德妃。马希范现在都还不算是第一顺位的嗣君人选,所以他自知再隐忍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只要一有能推翻马希声而夺取国主之位的机会,自己也务必要去争取。

    毕竟以马希范的为人秉性,他却是最不把自己老子马殷所留下“兄终弟及”的遗训放在眼里的不肖子...由他做了楚国国主,按正史线不但会毒杀马希杲等亲兄弟,还有违背先父遗命,打破按兄弟排序继位的规矩,将嗣君之位传给与自己同父同母的兄弟马希广,而引起马家其他诸子的强烈不满,最终导致楚国“群驹争槽”那场大戏的上演......

    所以马希范为了满足自己的目的,他就不会是个守规矩的人。然而先前正值马殷病危,马希声继承楚国国主之位已成定局的情况下,马希范正想着如何去争取一个机会,才能改变自己屈居人下的命运...魏帝李天衢,便在最恰当的时候,给了他这个机会。

    就算是起兵举事,倒从魏军讨伐马希范而事成之后,我楚国也将更受魏朝节制...但是如今也管不得那许多了,马希声当初手握兵权,待父王病重之际便骄横狂悖,而胁迫得大哥只得放弃嗣君之位...而我马希范虽是彭家的女婿,军中也有自己的人脉,可是如今要夺来楚国国主之位,也必须要倚仗魏朝的鼎力支持!

    以后再与......魏帝如何周旋,那也是后话了...也唯有如此,楚国才能由我来做主。也终于能把马希声推翻下台,不必再忍着看他作威作福。自是风水轮流转,也当由我将马希声...乃至他那娼妇生母袁氏所生的贱种,统统都踩在脚下!

    马希范心中忿恨的念着,脑中满是阴毒的念头,可他脸上神情则仍显得有些沉重。踌躇片刻之后,马希范便又叹声对李严说道:

    “二哥冥顽不灵,胆敢与天朝妄动兵戈,这般罪责固然要严惩,只是念及血脉亲情...在下也实在不忍见其作法自毙,只乞望死罪请免,活罪当伐,还望天朝降旨,待王师平定长沙府之时,还请交由我看押幽禁,此生不问外事,好歹还能保全得性命......”

    马希范一边故作沉痛的说着,心中一边盘算着只要能利用魏朝大军攻破长沙府,将马希声从王位上推翻下来...由我被扶植为楚国国主,他将任凭处置,届时再给我那二哥想出个什么染急症“暴毙”的死法...这还不容易么?

    事情既已做绝,也就务必要斩草除根...即便楚国朝中也必然会招惹非议,毕竟那马希声再是可恨,到底他也曾身为楚国之主,也务必要将其置于死地,我的位子,方才能做得稳当啊......

    然而李严眼见马希范可以做出那副要大义灭亲,却又有些于心不忍的模样...他脸上虽挂着温和的笑意,可眼中也不易察觉的闪过一抹讥讽之色。

    你马希范如此惺惺作态,也大可不必啊...毕竟就算你能推翻马希声下台,这楚国国主...你以为自己又能做多久?

    魏帝如何周旋,那也是后话了...也唯有如此,楚国才能由我来做主。也终于能把马希声推翻下台,不必再忍着看他作威作福。自是风水轮流转,也当由我将马希声...乃至他那娼妇生母袁氏所生的贱种,统统都踩在脚下!

    马希范心中忿恨的念着,脑中满是阴毒的念头,可他脸上神情则仍显得有些沉重。踌躇片刻之后,马希范便又叹声对李严说道:

    “二哥冥顽不灵,胆敢与天朝妄动兵戈,这般罪责固然要严惩,只是念及血脉亲情...在下也实在不忍见其作法自毙,只乞望死罪请免,活罪当伐,还望天朝降旨,待王师平定长沙府之时,还请交由我看押幽禁,此生不问外事,好歹还能保全得性命......”

    马希范一边故作沉痛的说着,心中一边盘算着只要能利用魏朝大军攻破长沙府,将马希声从王位上推翻下来...由我被扶植为楚国国主,他将任凭处置,届时再给我那二哥想出个什么染急症“暴毙”的死法...这还不容易么?

    事情既已做绝,也就务必要斩草除根...即便楚国朝中也必然会招惹非议,毕竟那马希声再是可恨,到底他也曾身为楚国之主,也务必要将其置于死地,我的位子,方才能做得稳当啊......

    然而李严眼见马希范可以做出那副要大义灭亲,却又有些于心不忍的模样...他脸上虽挂着温和的笑意,可眼中也不易察觉的闪过一抹讥讽之色。

    你马希范如此惺惺作态,也大可不必啊...毕竟就算你能推翻马希声下台,这楚国国主...你以为自己又能做多久?

1118 人外有人,撞上命中的克星

    澧州治下,唯一一处吴军尚还在坚持据守,处于洞庭湖西北部,地理位置属于后世湖南省北大门的安乡县城,外面密密匝匝的,也尽是魏军排布的军阵。

    马希范宣布倒从魏朝,协助讨伐他的二哥马希声,自此湘西门户大开。而楚军主帅许德勋焦头烂额,只得收缩防线、死守朗州,已是自顾不暇。澧州澧阳、石门、慈利诸县又都已被魏军攻破...安乡县便成了悬于外围的一座孤城,无从指望会有同僚军旅前来救援。

    城外一杆杆旌旗迎风猎猎招展,骑兵行伍间绵绵不息的响鼻声起,战马躁动着扬蹄尥蹶,甲骑军士目光冷冽,手绰的马刀、骑矛在阳光的照耀下映起道道森冷的寒芒;步兵队列则手执长枪,汇聚成一片钢铁森林;

    那些神情冷峻的弓弩手,也早已将强弓劲弩擎在手中,待所部将官一声令下,便会纷纷将触手可及的箭簇弩矢搭在弦上。

    在一处军阵前列,却是先前于油江口水战中格外活跃的高从嗣手执长刀,驱使着战马来回踱步,他眺望安乡县的城郭轮廓,嘴角翘得老高,也始终挂着一抹傲然张扬的笑意...然而当高从嗣侧目打量过去,目光落在了协同前来攻打安乡的同僚身上,眼中却也颇有一种示威的意味。

    就在高从嗣的身旁,却是安审通、安审琦这对堂兄弟,即便现在属于同僚的关系,可是他们也感受到高从嗣的神情多少有些不善,彼此间的氛围也着实透着几分微妙......

    毕竟正史线中的南平国是从梁朝中分家独立出去,高从嗣的叔父高季昌先前做为朱温义子朱友让的家奴,后来得以成为拥兵自据一方的军阀,也完全是以梁国军将的身份逐步做大势力;

    偏偏安审通、安审琦家世偏偏先前效命于晋王李克用,是代北沙陀军事集团出身...梁、晋两方之前又是什么关系?那可是甫一相见便分外眼红,势必要杀得个你死我活的世仇死敌。

    虽说都是归顺魏朝的降臣,大哥也就莫要笑话二哥了...高从嗣固然不会与安家兄弟兵刃相向,却也免不了有种争强好胜,要压过对方一头的较劲心理...当他把头转向安审通、安审琦那边时,便一仰脖,在马背上胡乱一拱手,而张扬的说道:

    “说起来你们统领的骑军,能顺利杀入澧州地界,也是因为我世叔倪公统领的舟师杀败楚国水军。既算是承了我们的情,这拿下安乡县的战功,也当让给我。你们且在一旁观战便是,攻破此处城郭,就凭我带的兵马足矣!”

    安审通可也不是什么好脾气,他瞧高从嗣态度傲慢,当即重重的哼了一声。然而眼见便要与其争执斗嘴之时,安审琦却策马拦在两人中间,他先是朝着自己的堂兄安审通连使眼色,又转过了头,对高从嗣笑说道:

    “如此也好,我等统领兵马掠阵便是,预祝高指挥使能够旗开得胜。”

    高从嗣闻言,目光掠过安审通、安审琦二人,忽的又冷笑一声,旋即催马疾出,竟单骑直朝着安乡城的方向冲去。

    “这厮目中无人,也未免太狂妄了,倒敢在我等面前夸强说会!”

    安审通朝着地上唾了一口,随即忿声骂道。安审琦的性情倒更为稳重一些,他瞧着高从嗣策骑疾驰的背影,又安抚自己那堂兄道:

    “既是同僚,合当齐心协力,同进共退,也着实没有必要伤了和气...那高从嗣若能打下安乡城,固然再好不过。可瞧他这副架势,这是打算去向楚军叫阵斗将?稳妥起见,还是小心照应才是......”

    高从嗣的确是性情使然,在发兵攻打城池之前,免不了要到城前自夸武勇,向守军搦战,且看对方又是否会派出斗将与其厮杀..毕竟按他想来,只单论个人武勇,自己应不比魏朝王彦章、夏鲁奇、高行周等虎将逊色,就差没有个建功扬名的机会。

    趁着这次南征,倘若能抓住时机,做下阵前连挑几员楚将的壮举...眼下不止能让安审通、安审琦那些沙陀人开开眼,自此打响了名号,当天下人再评论当世猛将之时,不是也要算上他高从嗣一个?

    所以高从嗣催马疾冲至安乡城守军弓箭射程范围的边缘处,他立刻傲然仰头,便朝着城门楼的方向望去,又趾高气扬的喊道:

    “城内的楚人听着!天兵到此,不思早些投降,倒还敢据守,也不过是自取灭亡罢了!也莫要做缩头乌龟,大魏骁猛都指挥使高从嗣在此,哪个又嫌自己的命长了,敢出来与我一战!?”

    接连几次叫阵,高从嗣寻思倘若楚军将兵没有人敢出城迎战,虽然难免会感到有些扫兴,可也足以证明城中守军怯懦惧战。届时虽然不能单挑斗将,可是再挥军向城池发动猛攻,按理说应该也能一鼓而破之。

    然而很快的,高从嗣便瞧见城门楼那边一阵人头涌动。未过多久,城门便缓缓打开,但见一员头戴凤翅兜鍪,身穿细鳞赤甲的骑将策马冲出,手中绰着的那杆长枪撒着红缨飞扬,已遥遥朝着这边指了过来:

    “魏将也休要猖狂!我廖匡齐前来与你一战,纳命来吧!”

    “廖匡齐?没听说过,楚人还要顽抗,倒派出你这籍籍无名之辈前来送死!”

    高从嗣眼见城中楚军当真敢派出一员骑将前来迎战,他登时面露喜色,那对招子中也迸射出狰狞的杀机,旋即把手中长刀一扬,便急不可待的驱骑冲了上去!

    “去死吧!!”

    拍马疾冲至迎面杀来的那名楚军骑将面前,高从嗣便要先发制人,厉喝一声,双臂发力,抡刀便砍,紧接着凄厉的破空声乍起,一道寒芒便朝着那个自报姓名为廖匡齐的敌将暴卷疾落了下去!

    廖匡齐见状夷然不惧,他握紧手中长枪,猛的向上一荡。“铛!!!”便是震得人耳膜发疼的金铁交鸣声暴起,高从嗣顿感一股猛烈的反震力道倒卷而回,长刀被狠狠荡开,他的身子也猛的向后一倾。

    高从嗣面露惊诧之色,然而他瞪大了双眼,就见那楚将廖匡齐趁势搅动双臂,唰唰唰接连几枪刺出,但见那点寒芒吞吐闪烁,且是一招快过一招!高从嗣慌忙左闪右避,顿觉眼前一花,又陡感面颊处火辣辣的疼...若不是他下意识的侧头闪避,廖匡齐刺出的这一枪,便已然搠入其面门当中!

    惊出了一身冷汗的高从嗣,方才发觉出城迎战的楚将廖匡齐...其马战身手竟然远远在自己之上。本来以往素来以武勇为傲,高从嗣也的确称得上剽悍过人,长于催骑突阵。然而当他真正领会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时,却是身处于立决生死的战团当中...再意识到自己轻视了敌手,却是一脚踢在了铁板上,只怕也已经晚了。

    毕竟高从嗣绝对不可能知道,按照他史载轨迹的死法,便是:

    后唐明宗天成三年,马殷遣许德勋入寇,殷子马希范为监军使,次沙头。从嗣恃勇,单骑欲与之决胜负,为殷将廖匡齐杀......

1119 无论谁输谁赢,以后都会是魏朝的斗将

    枪锋撕裂开空气,化作一点寒芒再度袭至。高从嗣仓促间架刀格挡,却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慢了半拍,顿时心头一凉,而绝望的念道:

    完了...本来以为凭我的本事,能够在南征战事中打响名号,原来是我不知天高地厚,性命便要折在这廖匡齐手中!叫阵搦战,豪言放话要与楚军斗将厮杀,却落得这般下场,又何止是性命不保,这不还要让世人耻笑!?

    挺枪直刺的廖匡齐则目光冷冽,眼见他这一枪刺下去,便将一举在高从嗣身上开出个血窟窿...电光火石之际,他却陡感一阵凄厉的破风声呼啸而至,一支狼牙利箭,便从远处朝着廖匡齐的咽喉激射过来!

    廖匡齐面色一变,连忙架枪格挡,枪杆撞上森寒的箭簇,火星迸射四溅。然而来不及眨眼的功夫,又一支利箭衔尾射至,廖匡齐眼见那点寒芒在自己的眼中迅速放大,他双目瞳孔骤然暴缩,赶忙侧头闪避时,箭簇从其头戴的凤翅兜鍪擦过,发出让人听着头皮发麻的金属摩擦声...廖匡齐顿感耳膜生疼,又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也让他立刻意识到:

    这魏将高从嗣实在太过猖狂,单骑冲至城下前来要斗将厮杀...即便形势险恶,本来以为先杀魏军一员骑将,好歹尽可能的振奋军心士气...我与他厮杀的位置,无论是城池上方,还是对面的魏朝军阵那边,本来弓弩都难以射及,可这两箭接连射来,却险些取了我的性命...看来敌军阵前,也有善使硬弓的好手!

    魏国军阵前列,安审琦手挽的铁胎弓弓弦兀自颤抖着...他眼见高从嗣即将被廖匡齐一枪搠杀,说时迟、那时快,便立刻使出连珠快箭的手段,逼迫廖匡齐收势格挡,从而救下了高从嗣。

    安审琦再度擎起铁胎弓,将弓弦拉成满月状,森寒的箭簇又朝着廖匡齐身上要害。然而现在已经有了防备,廖匡齐但听“飕飕飕”接连三声破风声乍起,连忙抡臂挥枪,接连击落射来的箭簇。

    高从嗣则趁着这个当口拨马掉头,败返归阵,起码他意识到自己绝非楚将廖匡齐的对手,再斗下去,也不过枉送性命罢了......

    本以为能取其性命的敌将得同僚放箭救应,已经催马奔出好远一段距离。廖匡齐自知如果贸然追击,反而将陷入魏军阵中,还要随时提防敌方那使弓箭的好手射来的暗箭...他神情凝重,一兜缰绳,也只得调转方向,策马朝着安乡城城门那边退去。

    但惊魂未定的高从嗣赶回魏军前阵,也全然不似方才那般趾高气昂...毕竟败军之将、不敢言勇,何况又是因安审琦放箭迫退楚将廖匡齐,才得以保全性命...欠了这天大的人情,他低垂着脑袋,面色羞愧,臊眉耷目的又瞧了手绰硬弓的安审琦一眼,便支支吾吾的说道:

    “若非安将军施射救应,仗义援手,末将必死无疑...救命大恩,没齿难忘,自当衔环结草,以报恩德。”

    安审琦性子随和,也深知军旅协同作战,也务必须紧密团结,方能发挥出更大战力的道理,遂对垂头丧气的高从嗣笑说道:

    “高指挥使言重了,你我都为魏朝武臣,共同奉旨南征楚国,一同浴血疆场的同袍情谊,不正当同力协契,彼此以性命相托?如今看来,安乡城内的守军不肯归降,也唯有调度军旅强攻城池。

    依我之见,高指挥使统领的骁猛都,同我与堂兄统掌的兵马理当相互配合,协同攻城,方才能尽早攻破安乡城,扫清澧州治下负隅顽抗的楚军部众。”

    高从嗣眼下便如霜打的茄子般彻底蔫了,对于安审琦的提议,他也只得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在旁的安审通轻蔑的乜了高从嗣一眼,只是冷笑了几声,倒也没有再趁机挖苦奚落他一番,便高声喝令道:

    “将井阑、撞车、填壕车运到前阵,准备大举攻城!”

    倏忽间,魏军阵中嘹亮的号角声冲霄而起,黑压压、密麻麻的诸部行列陆续开始动弹起来。大批井阑、撞车四面竖起一层层旁牌挡板,由成队军健操控着,木轮滚动时发出的声音汇聚成一片隆隆作响,分批逐次的朝着安乡城的方向靠近过去。

    手绰橹盾长枪的步军将士,也早已排着密密麻麻的方阵,行伍间军械森然如林,行进中铁甲铿锵作响...一队队弓弩手整齐行进,将羽箭撒袋也都调整到触手可及的位置。

    安审通放眼望去,依稀也能瞧见安乡县城墙上方的楚军犹如一群蚂蚁涌动起来,看来也已做好了要抵御猛攻的准备...这场惨烈的攻城战,已是一触即发!

    然而安审通正要号令先头部队开始扑城之时,忽的一阵急促的蹄声传入他的耳中。一彪军骑自北面驰骋而来,奔至魏军前阵,而安审通、安审琦、高从嗣这几员将官循声望去,就见那一拨骑众为首的那人披着鳞甲,裹领披风,也颇有股威武气概,...却是官居魏朝骁卫上将军的符彦超。

    安审通面露疑色,朝着符彦超抱拳打拱,问道:

    “符将军本来于澧阳接管战俘,调度兵马,却为何亲自赶至这安乡城下,莫非符枢密那边又有什么军令调遣?”

    符彦超先朝着的安审通等人拱手回礼,随即说道:

    “家父的确有令须传达诸位知晓...这安乡县城,围而不打便是,虽然不能让廖氏父子走脱,但眼下也不可强攻城池。”

    安审通与安审琦、高从嗣而言大惑不解,其中安审琦又立刻问道:

    “这安乡城也不算是城高壕深的要隘之地,刘词将军都已率部杀入朗州,我等也须早些肃清澧州楚军余部,而继续向南推进才是...却又为何在此耽搁下来,这岂不会延误了战机?”

    符彦超微微一笑,回道:

    “安将军有所不知,如今也已探察得清楚...统领楚军据守安乡城的将领廖爽、廖匡齐父子,也都是镇南军虔州虔化县出身,与受我朝追封为忠惠广利王的卢光稠卢公本是同乡。当年卢公招聚乡勇誓师起义,占据虔州之时,廖爽便是他身边的得力干将。

    只是后来卢公与坐拥两广的刘隐、刘兄弟相互攻伐,虽然起初战事顺利,而占领韶、潮两处军州,那廖爽便受任为韶州刺史。怎奈刘集结清海镇牙兵大举反攻,复又夺回韶州、潮州之际,却时逢吴国杀入镇南军吞并赣地诸州...廖爽又被敌军截断后路,遂也只得与其子统领数千兵马往西面突围,去投奔楚国先王马殷。卢公则是东奔为闽国收容,而后又乘船走水路北上,至汴京受我朝册封,与廖爽天南海北,各自一方,彼此遂断了音讯。

    卢公、谭公与廖爽本来意气相投、情逾手足,可当时为势所迫,只得各奔东西。如今卢公虽已病逝,可是他的子嗣与谭公助我朝招抚虔州军民望风归顺。我也已遣快马至虔州,劳请谭公前来走一遭。

    与其强行攻城,逼迫廖爽、廖匡齐父子拼到玉石俱焚,有卢公、谭公那层人情关系在,也极有可能劝服他们献城投降。如此兵不血刃占取安乡城,不是也免得不少将士于攻城时枉送性命?”

1120 楚军的主帅,也未尝不能招降

    直到一位老者由魏军兵马接引护送,自江西镇南军虔州,赶至湖南武安军澧州治下安乡城,便立刻至城前高声疾呼。城中守将闻讯,很快便奔至城门楼下,二人虽各自处于敌对的阵营,但眼下重逢叙旧相谈,也极是感慨。

    不出两刻的功夫,安乡城城门便缓缓打开。守将廖爽,还有前几日同高从嗣单挑斗将的廖匡齐,以及他另一名子嗣廖匡图,又有一拨将官随行徒步出城,看来也明显是已听从谭全播的劝告,愿意献城归降于魏朝。

    毕竟卢光稠、谭全播、廖爽都是虔州出身,当初时逢天下大乱,兵匪峰起,肆虐烧毁城垣,杀人掠货...到处都是人烟断绝、千里萧条,遍地尸体,暴野枕籍的凄惨景象。

    卢光稠遂誓师发动农民起义,连战皆捷,占据虔州之后,便宣称自任刺史,以发动的武装力量担负保卫家园的重任。如果说谭全播是他的左膀右臂,那么廖爽于卢光稠麾下效命之时,也相当于三把手的地位。

    彼时无论是接受唐廷册封,而奉旨镇压反军的将领,还是农民起义出身,而后因朝廷妥协也许以他们官职的一方之主...各地军阀也多有残暴不仁之徒。可卢光稠宽仁爱民,虽剪凶除奸,却从不妄杀一人,谭全播、廖爽助其保得一方平安,倒也颇有些桃园三结义的意味。

    只是当年廖爽遭受岭南刘的大举反攻,寡不敌众,又被切断后路,遂只得率家族兵丁数千人突围投奔楚国。说来也怪,楚王马殷对于同样是从江西地界赶来投从的彭瑊、彭玕好吃好喝好招待,还给地盘又结成了姻亲...但对廖爽却甚是提防,本来不愿接纳,还是他身边臣僚谏言“廖者,料也,马得料必肥,乃国家强盛之兆”,这才使得马殷回心转意,待廖爽以礼相待,并许以他个州刺史的官阶。

    虽说转而做了楚国武臣,但是廖爽毕竟与卢光稠、谭全播的感情更为深厚。所以旧主既然归从了魏朝,又有知交挚友前来劝降,廖爽自然也就十分痛快的答应了下来。他疾步上前,遥望对面,眼见昔日一并追随卢光稠的同袍谭全播白发苍苍,已是尽显老态,廖爽加快脚步迎了上去,立刻伸手搀扶住谭全播的双臂,十分激动的说道:

    “当初末将受命为韶州刺史,可到任不久,便遭受刘挥军猛攻。可恨吴国又发兵侵吞虔州,末将挂念恩主、谭公,自是如坐针毡,可随后却是相隔天南地北,彼此断了音讯,迄今已逾十余载......

    本以为转投楚国,又遭逢魏朝大举南征。末将先前既然蒙楚王收录,如今奉令死守安乡城,本以为也只得据守力抗大军,到头来也免不了要落得个城破人亡的下场...不曾想能和谭公重逢,复与故人相会,末将自当听从劝说投诚归从,又怎能对您兵戎相向?”

    毕竟当初辅佐卢光稠起义之时,谭全播便已是五十出头的年纪,岁月境迁、时光易逝,眼下他也已八十好几了...当年的廖爽却是个毛头小伙子,所以虽然乡里乡亲,他同卢光稠、谭全播不但是一起搞武装起义的同袍战友,谭全播对于廖爽而言,也更是个十分敬重的长者。

    如今故人相会,谭全播心中感慨万千,他握紧了廖爽的手,也感怀说道:

    “咱们兄弟直到今日方得再见,也当一并至光稠陵前祭拜。想必九泉之下,他也会甚感欣慰了...我等当年举兵起义,也全因天下大乱,各处贼众横行肆虐乡里,不愿做任人鱼肉,也只得秣兵历马,壮大实力,以保障赣南一方百姓安宁。

    如今我们也终于可以回虔州故地走一遭了...这天下早晚还是要恢复治世的,而魏帝征乱伐暴、廓清前朝大半江山,方今挥军南下,志在灭吴吞楚...我等家园故土,也已为魏朝所取,按说父老乡亲复归中原,以后也能盼得个安生日子了......”

    既然廖爽愿意归降,他那勇武出众的子嗣廖匡齐,以后的身份自然也就成了效命于魏朝的猛将。他陆续又与符彦超、安审琦、安审通等魏军将领见礼之后,再转过投去,便与不久前还曾彼此以性命相博,自己还差点将其一枪捅死的高从嗣目光对了个正着...廖匡齐遂主动走上前去,向高从嗣拱拳施礼,说道:

    “前几日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高从嗣没有想到几天前还是各为其主,并险些取了自己性命的敌手,眼下竟然会主动前来致歉...他反而感觉到面子有些挂不住了,立刻回礼,又悻悻的说道:

    “有什么得罪的?是我太过托大,原来到底小瞧了天下勇烈之士。你本事了得,我输得心服口服,阵前厮杀,技不如人,也只得认了...嘿嘿...如果早些知道能说服你归降,我当日又何必去自取其辱?何况若不是安将军施射搭救,落得个身死名灭的下场,也未免太过不值了......”

    ※※※※※※※※※※※※※※

    吴国方面,诸路魏朝军旅对升州上元、宣州宣城等名城要地已经展开合围之势,攻打地方军州更是势如破竹。只是尚还有吴国宿将周本所部兵马,以及北上救援的越国军旅这两路抵抗力量仍旧试图挽回颓势;

    楚国这边更是捷报频传,倪可福水战大败王环,马希范煽动湘西几州背叛楚国之主马希声...乃至据守澧州安乡的廖爽被昔日同袍谭全播说服,与其子廖匡齐归降投诚的军情也已传到汴京这边,李天衢闻讯后当然甚是欣喜,他也知道廖爽先前做为虔州卢光稠的得力干将,而后在楚国担任永州刺史期间,也曾有过连拔桂管十八城这等战绩,当然也绝非等闲之辈。

    而廖爽之子廖匡齐更是应当提拔重用的英杰才干,他本来有能力速杀向来以勇武为傲的高从嗣,就算可能不及王彦章、夏鲁奇那类的当世虎将,可在五代时节最起码也应是有准一流、一流水平的斗将;他的兄长廖匡图则是学识渊博,善于文辞,楚国设置天策府十八学士之际他名列第八,但实则为众学士之首。所以他廖氏这一家子不但有文能写诗作赋的名士,亦有武能陷阵杀敌的悍将。

    而那廖匡齐虽然勇猛过人...可是按史载轨迹,马希范继任楚国国主之后,反而对治理溪州的彭家征收苛捐杂税,当时继承父亲彭瑊刺史之位的彭彦晞,遂对他那堂妹夫的不满彻底爆发,统领土家族数万兵马背反马希范,开始袭掠附近的辰州、澧州等地。

    廖匡齐奉命征讨,结果却在攀梯攻打处于悬崖峭壁上的山寨之时,在半空中因居高临下的土家军箭如雨下,空有一身本事,可到底也是血肉之躯,遂落得个中矢身亡的下场...李天衢心说以后要处理意图推翻他二哥篡位的马希范,与由土家族推举的领袖彭家之间的关系,我也已大概想出个眉目。似廖匡齐这类的猛将,以后再与契丹用兵时应该也会大有可为,也不应该按他原本的命途轨迹那般,死于楚国与土家族爆发的战争当中......

    李天衢又思量了片刻,忽的又喃声念道:

    “如今尚还在尽力支撑楚国局面的,就只剩下那统领数万兵马镇守朗州武陵的许德勋了吧......”

1121 敌我双方,都曾效力于五代精锐牙军

    楚国右丞相许德勋,也是早年追随马殷打天下的元勋宿臣,现在于楚军内部,也相当于顶梁柱一般的存在...按说即便形势险恶,他也仍会为楚国效死竭力才是。

    可是李天衢却清楚的记得,按史载许德勋大败吴国水师,俘虏敌军主将,而迫使徐温不得已又转而与楚国议和之后,他放还擒俘的吴军将领时,却意味深长的说过一段话:

    “楚国虽小,旧臣宿将犹在,愿吴朝勿以措怀。必俟众驹争皂栈,然后可图也。”

    做为楚国臣子,却告知吴国军将现在你们不便与我国为敌,等到马殷膝下诸子自相残杀时,你吴国再图谋攻打楚国吧...这又何止是居心叵测?如此言论,简直可以说是要里通卖国了。

    然而后来许德勋一直仍为楚国效力,直至七十多岁时寿终正寝,而后取代杨吴政权的南唐,果然趁着楚国“众驹争槽”的内乱,灭了由马殷打下的江山社稷。到了那个时候,许德勋的坟头草都已长得老高了...所以他虽然告知外敌什么时候更适合攻打楚国,但也的确未曾有过发动实质性谋反叛乱的举动。

    李天衢也不由推敲许德勋提前预测到楚国以后将会爆发“众驹争槽”内乱,却告知吴国的居心何在,思前想后一番,便得出了一个结论:

    只有楚国开国君王马殷,才是许德勋死心塌地所认同的主公。可是马家那些子嗣,无论谁做了楚国国主,他连一个看得上眼的都没有。

    许德勋的心思也完全能够理解,楚国第二代国主马希声贪猥残暴;第三代国主马希范穷奢极欲;第四代国主马希广温顺迂懦;第五代国主马希萼杀弟弑君,荒淫狠毒...还都是一家子同辈兄弟,在许德勋看来,这不就是一群只会败坏他们老子基业的小兔崽子?

    身为楚国开国元勋,许德勋职责所在,眼下楚国有难,当然要尽己所能的力挽危局。只是他很清楚,马殷逝世之后,楚国的形势必然会急转直下,先主的这些不肖子,也根本不可能守住他马家的江山社稷。我在世的时候心力憔悴,更管不了死后的事。真到了那一天,楚国灭就灭了吧......

    然而如今马希范、马希声这两只马驹,较之史载轨迹已经提前反目决裂。李天衢心想许德勋只会对马氏子嗣更为失望,表面上他仍在死撑,只是念在先主马殷的情分...但许德勋对于方今在位的楚国国主,已经没有忠心可言。

    所以李天衢事先已经下诏,指示南征楚国的诸路军旅,对于镇守朗州的许德勋所部军旅施压、招降、再施压、再招降...而促使他能够更快的认清乃至接受现实。现在的楚国,你便已经保不住了...为马殷的不肖子心不甘、情不愿的卖命,这仗打得还有什么意义?

    至于意图利用魏朝推翻马希声下台,而篡夺楚国国主之位的马希范...李天衢心说他纵情声乐,好色奢遮,不断加重赋税横征暴敛,致使他父亲在位时期本来富足安乐的楚国百姓生计困苦,残害忠良、盘剥黎民,甚至比起他那二哥马希声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厮又格外的好大喜功,对外虽然表面上对中原正朔服服帖帖,可是关起门来修筑九龙殿,以真龙自居。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古往今来,多少曾经权倾朝野的公卿显贵,都是死在了“逾制僭越”这条罪责上,李天衢心想我只消稍微查出些眉目,反手就把你给废了,这不还是分分钟的事?

    虽然现在马希范还有被土家族诸部推举为首领的彭家可以倚仗,可彭彦晞袭父职兼掌溪州与众部土家族之后,也将起兵背反,公然与他那堂妹夫为敌...走史载线楚国、土家族打了两年的仗,最终双方各退一步,彭彦晞献印信、舆图与楚国议和,双方划江而治,以酉水之南归楚,酉水之北由土家族诸部自治,彭家世袭统治那片土地,楚军不得擅自犯境,而于溪州会溪坪立下铜柱为誓。

    李天衢则心说除了汉家儿女,对于其他同样属于中华民族的族裔,由于这个时代的背景,仍需要去打的仗,当然不得不采取武力征服的方式。但是以现在的形势而言,也根本没有必要对土家族用兵...本来我就打算按照设置云南宣慰使司的制度,以土司之法许以彭家世袭统治溪州的权力。

    那么彭家对于马希范的不满终将会爆发,魏朝则介入争端,承认土家族诸部在其栖息繁衍的土地上可以当家做主。彭家不需要以先打仗、后谈判的方式争取楚国妥协,便将赢得中原王朝的支持...那么他们是会转而效忠于魏朝,还是会继续力挺马希范那个便宜女婿?

    马希范又违背了他父亲马殷兄终弟及的遗命,就算由得他做几日的国主,诸如许德勋等宿臣旧将也只会对其更为鄙夷,谁还肯为他效死卖命?魏朝再借机兴师问罪,一举兼并湘楚之地,便已是易如反掌,而根本没有大动干戈的必要。

    李天衢寻思一番,目光又落平铺在桌案正中,那张标注楚国武安军藩镇治下州府的舆图之上:

    “镇守朗州的许德勋想必不会一直顽抗死守下去,那么攻破楚国国都长沙府,应该也已是指日可待了......”

    ※※※※※※※※※※※※※※※※※

    朗州治所武陵城,以北三十里的一处旷野间。

    南、北两个方向都有大批士卒迅速集结,排列成阵。身强体健、剽悍骁勇的精锐步卒,手持较之寻常制式,似乎也更长了几分的长枪直指苍穹,伴随着隆隆衣甲铿锵声,密麻麻犹如向前涌动的森林一般...诸般旌旗猎猎卷动,行伍间透出的那股肃杀之气,也似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而南面集结列阵的军旅,诸部将官号令时则显得更为慌乱一些。因为从战局上而言极为被动,楚国将兵惶惶不安,也很难激起与强敌死磕下去的战意...可是即便他们的主帅许德勋心中也在暗骂马希声、马希范这些先主的不肖子,但是却又不能坐以待毙下去。

    毕竟兔子尚且咬人,许德勋虽然对楚国的前景已感到十分心寒,可至少眼下而言,他还是要博一番的......

    而奉许德勋帅令,率部主动出击的楚将吕师周策马感到阵前,浑铁兜鍪之下,那对深沉的招子朝着对面军阵眺望过去,面对强大的敌人,他面色也显得十分凝重。

    吕师周本为吴国将领,还曾做过杨行密帐下精锐亲军黑云都的指挥使,只是境遇同转投魏朝的王景仁相似,他于杨渥继位,迫害吴军旧臣宿将之际叛逃出走...投靠马殷之后,吕师周屡建功勋,成了楚军当中论战功与名望屈指可数的军将,也足以证明他带兵打仗的本事。

    然而正因为吕师周久经沙场,又曾统领过黑云都那一支于五代十国时节,以善战而闻名于后世的精锐之师...他观望对面敌军阵列,便立刻觉察到所将交锋的对手,也绝对是训练有素的强军。吕师周凝视片刻,又听前方游走的轻骑回来禀说那一路魏军行伍中打出的旗号,便喃喃念道:

    “统领这一路魏军的敌将名为刘词,我却从来未曾听说过这号人物。而他司掌的这一拨兵马...唤作银枪效节军?”

1122 银枪效节军,也本该尽忠尽节

    银枪效节都这个番号,也是按李天衢的意思重新设立。只不过与五代时节那支以长枪兵为主,号称战力最强的牙军相较,倒也显得有些似是而非。

    其中一部分军健,倒也的确是杨师厚练出来的兵...而且军械兵器经过重新配置,材质更为精良,也与史载中“枪材难得十全,魏州石屋材多可用,杨师厚时,银枪效节都皆采于此”的标配如出一辙。

    不过除了由刘词统领,北上归附魏朝的旧部,又从诸部择选魁伟健壮、骁锐善战的军士补充编制。而经过重置的银枪效节都,隶属于京畿殿前司,军属家眷都被安置在汴京。日后官职升迁、饷俸待遇、家门生计...等诸般事宜也都与朝廷息息相关,也不会再会是一支完全听命于地方节度使掌控的藩镇牙军。

    毕竟本来的银枪效节都是一把双刃剑,这个番号本来便颇有讽刺意味...虽说如今部队的构成,也并非是素来以骄横难制而闻名的魏博牙军为主,李天衢寻思防患于未然,还是要将这支军队安置在眼皮底下。

    如今的银枪效节都,已不具备矜功恃众,擅割财赋,复故时牙兵之盛的条件,各部将士深知自己的前程将直接取决于朝廷,起码这样才能尽可能的确保他们能够“尽忠效节”,而不会再如原本的轨迹那般,把造反叛乱视为家常便饭。

    只不过被驯养的老虎,终究会失去野性...李天衢知道这支军旅是精锐之师,但是在拥兵自重的五代名将杨师厚统掌时期,才能发挥出银枪效节都的最大战力。

    然而刘词做为早年投从至杨师厚帐下的将才,无论操习练兵,还是在临阵厮杀之时,又当如何指挥这支以长枪兵为主的部队,他都深受耳濡目染。如果说非要让杨师厚以外的将才,统领银枪效节都征战沙场,刘词也无疑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对面响起的号角声隐隐的传入耳中,刘词眼见楚军前阵那一排排士卒,已经把手中兵刃放平,随着所部将校的喝令声缓缓而进。他面露傲然笑意,也拔出了腰间的佩刀,旋即重重往前一劈,便厉声喊道:

    “大丈夫建功立业,正当今时!”

    “杀!”

    由刘词所统领的近万将士齐声回应,群情激奋,势如如山崩地裂,热血激荡的喊杀声也登时响彻云霄,浓烈的杀伐气随着绵绵不息的号角声弥漫开来......

    排排队列,犹如一堵堵不断推进,且并且生满了钢铁刀刃的墙壁,直到双方步军所组成的军阵靠近之时,楚军士卒嘶喊着扑上前去,擎起手中兵器,将整个身子都撞了上去,而力图撕裂开几处缺口,冲击银枪效节都步军所排列的阵型。

    然而下一刻,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士兵眼见长枪如林攒刺过来...一名自诩骁勇过人的军校奋力抡起手中大刀格挡,虽然生生荡开了两支长枪,可旋即便有三道枪锋化成的寒芒同时攒刺而至,霎时洞穿了他的躯体,森寒的枪刃直透后背,激血如箭一般,便从剖开的创口一股股的溅出!

    周围的场面也是大同小异,齐聚的长枪成排搠去,顷刻间便将杀至面前的楚军士兵刺了个对穿...那些身上被搠出许多血窟窿的军卒,方才还歇斯底里的喊杀声,此刻却已化作阵阵悲呼惨嚎。

    虽然置身于人喊马嘶的惨烈杀阵当中,可是绝大多数银枪效节都的军健面色冷漠,仍如一座座移动的铁墙,要将眼前所有敌军碾得粉碎!

    “齐刺!”

    又是炸雷般的一声吼,自银枪效节都前阵响起。一名步军队正奋声发喊,当即又是上百支长枪齐刷刷的直搠了过去。甫一短兵相接,楚国步军的伤亡便甚是惨重,即便仍有些剽悍军健,试图趁着对面敌军抽枪收势的当口直扑上去...可第一排的银枪军步卒刚拔出捅穿敌人身躯的长枪,旋即又有第二排的军健从他们的缝隙间挺枪直刺,又轻易的贯穿了楚军步兵的身体!

    如此这般,成排成列的长枪方阵如墙而进。随着各部将官号令声起,迈一步齐刷刷的直刺,再迈一步则迅速抽出长枪,后排的同僚几乎又在同一时刻挺枪直刺......

    但凡位于阵列前排的长枪手,也俱是精心挑选出来,不但身高臂长,更是雄健壮硕的剽勇锐士,他们披着厚重坚固的铠甲,兜鍪下冷面狰狞,仿佛一尊尊从天上下凡的金甲力士,相互对阵厮杀,很快便已占据了上风!

    随着战事的愈发激烈,往往士兵于变阵、进退、转向之际,也很容易脱节掉队,而造成队列混乱。在厮杀中保持阵型的严整,本来便是训练极为有素的军队方才能够做到...然而指挥这支重新整编的银枪效节保持队型,从容调度指挥而将战力发挥到最大化,这对于曾经追随杨师厚南征北战的将才刘词而言,看来也并不算什么难事。

    枪锋成排齐刺,又是一阵阵的金属摩擦撕裂声,枪刃或是捅穿铠甲,或是从甲叶缝隙间搠入,大群楚军士兵身上鲜血如喷泉一般激溅而出...当然枪来刀往,也有些银枪效节都的士兵,被舍命直扑上来的敌军伤及身上要害,而不免扑倒在地。但是后排的同僚很快便上前补位,继续维持队列整齐...反观楚军的步阵已是愈发的混乱,而且双方伤亡比例的,差距也是越来越大......

    观望战局的楚军将领吕师周,面色犹如块寒冰一般,己方军旅渐渐为敌军压制的情形,他当然也尽收眼底...然而吕师周也不得不承认,魏将刘词所统领的银枪效节都,训练之有素,即便是敌将也不免为之叹服...对方的步军似乎与战争机器也没什么两样,成规模同时投入战斗,也依然能够贯彻主将下达的军令,配合的实在太过默契。

    做为曾经统领过吴国精锐牙军黑云都的将领,吕师周也觉察到单论军纪严明、军阵齐整...只怕当年吴主杨行密的那支亲军,也明显及不上敌方的银枪效节都。

    毕竟那时杨行密与李天衢联手诛杀孙儒之后,而从其贼众降军中择选出五千名最为剽悍善战的士兵,而组建组成那支尽由黑衣包裹的亲卫牙军...追随孙儒流窜肆虐,大多数几乎也都是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亡命凶徒。

    吕师周自知先主杨行密对黑云都牙军的待遇极为优厚,故而才使得那些降军悍兵肯为他卖命。

    不过黑云都将兵,即便骨子里都透着股剽悍凶蛮的兽性,大多也都是桀骜难制的主。而且之后历经杨渥、杨隆演两代国主,又有徐温挟君专政,那支精锐牙军,如今也已撤销编入其它诸部军旅...吕师周也意识到,即便他统领的是黑云都与对方厮杀,除非是打攻敌不备的混战、乱战,刘词指挥的银枪效节都既然胜在军阵严整,正面交锋,只不过会让对方多添些伤亡,仗打到最后,只怕终究也仍不免会落败......

    吕师周心中不甘,狠狠的咬了咬牙,又暗忖可是如果知难而退...便只得龟缩于朗州武陵死守。如此非但有负右丞相重托,难以阻挡魏军继续大举南下,发兵围城,进而截断通往长沙府的道路要隘...数万楚军枯守的武陵城,乃至楚国国都...也只会陷入坐以待毙的绝境!

1123 边打边招降,不要不识抬举

    一千五百多名楚军骑兵听从吕师周的将领,纷纷扬起兵刃,从军阵斜侧杀出,而朝着战团的方向策马汹涌突进...虽然楚国战马同样相对匮乏,骑兵数量有限,可是吕师周也只能尝试改变打法,尽己所能挽回局面。

    楚军骑兵试图从侧翼突袭,无疑还是要尝试攻击敌方军阵的软肋,只要能撕裂开魏军的步阵,以尽可能打乱敌方的阵型。

    可是银枪效节都的反应十分迅速,步阵左侧的军士神情似铁、目光如刀,眼见敌军骑众驰骋杀来,也丝毫不见半点慌乱。整齐排列的兵卒,随着所以将校的喝令声,举枪森然如林,很快便排成防御枪阵。层层队列井然有序,也根本不会给敌军任何整齐而入的机会。

    所以当策马疾驰的楚军骑兵杀至,却惊恐地发现,一片片密集如林的锋利长枪也早已是严阵以待...人马撞到阵前,却顷刻间被十几支长枪连人带马搠了个对穿。

    虽然以战马冲势的惯性,重重的撞入了银枪效节都步兵所排列的枪阵中时,激烈的撞击声、清脆的骨骼碎裂声接连乍起。虽然也有些魏军步卒遭受冲击,口喷鲜血,身子倒飞了出去...可其余绝大多数锐士都能稳住阵脚,齐刷刷的挺枪直刺,将那些陷入前阵的楚军骑兵捅死戳穿!

    骑阵后列的马军将兵,则直愣愣的看着前方的同僚遭受魏朝长枪兵的直搠齐刺,身上被捅出无数血窟窿,而成了一具具倒卧在地上的尸首...他们意识到如果执意催马撞阵,无疑也将会是同样的下场。

    然而那些楚军余部骑兵正感到心惊胆战之时,却又听见一阵激促的马蹄声窜入耳中...刘词所统领的军旅,虽然是以银枪效节都的步军为主,可是几拨蓄锐多时的骑兵部队,但听得主将一声令下,也如决了堤的洪水那般,而朝着楚国骑军席卷而去!

    魏朝骑军的战力,本来就比楚军的骑兵部队普遍更为骁勇。趁势掩杀的锐骑甲士更是人如龙、马如虎,犹如无数离弦之箭一往无前,将队列松垮的楚国马军彻底淹没。鲜血迸溅,漫空挥洒,不断的有楚军的骑兵在惨呼声中坠落毙命,空留下一匹匹无主之马惊嘶狂奔,须臾间便奔出好远一段距离。

    只剩下几十名浑身浴血的骑兵急催战马,仓惶惊呼着逃回本阵。而苦苦抵挡银枪效节都攻势的步军阵列也已是摇摇欲坠,只怕随时都有可能被敌军杀得阵列彻底崩散...眺望望前方喧嚣惨烈的战场,吕师周眸子中不禁流露一抹败馁之色,口中也恨声念道:

    “看来这场仗,注定还是无法阻扼住敌军向南侵攻的势头...这还只是一路魏军,如若其余几路军旅杀至,只怕麾下兵马都要尽数折在此处...鸣金下令,立刻撤退!”

    魏、楚双方于朗州地界硬碰硬的一场交锋,也终究以守方落败而告终...吕师周带领残部仓促的归返治所武陵,而魏军继续南下,不数日的功夫,陆续又攻破桃源、辰阳、沅江等县城。也有魏军的轻骑斥候,已进入处于潭州治下的益阳、湘阴二县地界,距离楚国国都长沙府,也已经不过几十里的路程......

    很快便要被敌军团团包围,武陵城内,也早已是一片愁云惨雾。几万守军,也都处于消极惶恐的情绪当中。

    随后两三日的光景,吕师周调集民夫,武陵城内又有密麻麻的役工搬土运石,加固城防。直到城门楼上的守兵大声惊呼示警,位于城墙附近忙前忙后的军卒、民夫轰的乱成一团,便立刻陷入恐慌的状态。

    随着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不断响起,武陵城东面平原上有马步军一批、再一批的出现在城墙上方守军的视野当中...乌压压的人头涌动,行伍行进间却分毫不见半点混乱。魏朝大军,终于已杀至武陵城下,各自部曲的将士也是个个精神亢奋,眸子中杀气凛然。

    谷衵

    很快便在武陵城外集结的军阵中心处,刘词眺望远处城郭轮廓,缓缓的拔出佩刀,旋即往前用力一劈,聚集在他周围的诸部将士,顿时又爆发出山崩地裂般的喊杀声!

    早就严阵以待的几个步兵方阵,便朝着武陵城开拨过去,后阵也响起整齐而又嘹亮的号子。伴随极有节奏感的号令声,众多攻城器械,也在诸队军士的操控下,开始往前缓缓移动过去。

    反观武陵城东门,许德勋、吕师周、许可琼等楚军将领听闻急报说魏军已至武陵,并且迅速集结军阵,已经准备发动攻城的消息...也纷纷疾奔而来,赶到了城门楼上。

    许德勋面色阴沉,目光灼灼地盯着城下蜂拥而来的魏朝步军之时,他也明显得感受到身边的士卒所流露出的惶恐不安...而吕师周站在身侧,不由免得愧色,而对许德勋垂首说道:

    “末将惭愧,有负右丞相重托,而未能阻击敌军于朗州北隅...战败之罪,难辞其咎。”

    “常言说将军难打无兵之仗,而我楚国论军力本来便不及兵多将广的魏朝。何况今番魏人占尽了优势,声势浩大,我军却败丧气沮,不可一味龟缩死守,只得试图带兵阻击,这已是难为你了...形势如此,我也只是在苦苦支撑,又怎会治你的罪责?”

    许德勋叹声念道,忽然又是一声令下。城墙上方,诸部守军的目光立刻齐刷刷的举起了过来,眼见许德勋缓缓的举起右臂,直待他抡臂挥落,聚集于城墙上的各队弓箭手便会挽弓放箭,将一篷篷箭雨朝着城下不断迫近的敌军倾泄过去。

    “各部将官按先前调遣,把守各处城关。立刻准备好守具,没有我的命令,也绝对不得妄动!”

    许德勋连声号令,眼见魏军攻城的先头部队蜂拥而至,也如同一片片黑压压的蚂蚁,距离武陵县的城墙也已经愈发的临近...他眼中暴起,高举的右臂终于狠狠挥落,一声炸雷般的厉吼,也当即响彻城头:

    “放箭!”

    一连串的弓弦崩动的劲响声乍起,一篷篷箭矢势如密集的骤雨那般掠过半空,旋即朝着迫近过来的攻城敌军兜头攒落了下去。行进中的魏朝步军,也纷纷架起盾牌格挡,虽然仍不免有些士兵哀嚎着倒了下去,可好歹也抵消了绝大部分箭雨打击所将造成的杀伤。

    魏军方面的弓手在同僚的掩护下疾步前行,很快也将排成队列,向城头上方的守军予以还击。眼见武陵攻防战已经打响,中军本阵当中,刘词悠然回首,目光掠过后方数十具朝前移动的攻城器械,他又高声下令道:

    “好生策应扑城的步军,陛下既然下诏晓谕我军,对于那镇守武陵的楚国右丞相许德勋一边攻打,一边劝降...我军攻城的声势固然要大,不过也不必不遗余力的试图尽快攻占城关。

    毕竟楚军虽然势堕,可许德勋好歹还统领数万人马镇守武陵,倚仗城险如若死守抵抗,就算我军能夺下城关,必然伤亡不小,也不知还要耗费多久时日...且看那许德勋什么时候会放弃抵抗,他应该晓得再死撑下去,也终究无法阻止我军兵临长沙才是......”

1124 楚国入魏,已成定局

    直到魏军阵中有鸣金声响起之时,参与扑城的部众相继如潮水一般纷纷退去,头一轮的攻城战事,也暂时告一段落。

    只不过虽然抵挡住了敌军的第一轮攻击,镇守武陵城的楚军主帅许德勋脸上的阴霾之色,也明显有浓郁了几分。

    方才一群群的魏军士卒猬集在城墙下方,又有大批步卒举着盾橹,掩护攀登上长梯的同僚。而位于城门楼下的许德勋指挥守军用石块朝下砸,用羽箭朝向下方施射,拼了命要阻挡住源源不断要扑上城头的敌军。

    一排排羽箭挥洒下去,顺着缝隙间扎入魏军士卒铠甲遮护不到的位置;还有落石凌空砸落,又造成了一定的杀伤...可是当魏军鸣金收兵之际,除了一些倒落在墙根下,而已经死透了的尸首,其余士兵架盾防护,拉拽着中箭的同僚迅速朝着后方退去,也已将这次扑城的伤亡数量降到了最低。

    反观魏军大批弓弩手,方才也都奋力朝着城头抛射箭雨。此刻守军中也有不少伤兵辗转哀嚎...许德勋明显感受到麾下部众的惶恐与沮丧,他经久战阵,当然也能觉察出魏军这次攻城并没有倾尽全力,否则攻势如果再猛烈一些,要维持守城军旅抵死据守的战意,也将难上加难。

    更何况,随着时间的推移,聚集到武陵城下的魏朝兵马,只会越来越多。

    经过第一轮攻城之后,只半日之后,刘词便又派遣诸队弓箭手换上簇尖被磨钝的羽箭,在上面绑缚招降的檄文,从四面射入城中,告知许德勋乃至他麾下数万楚军投降须趁早,如果城内将官肯率领军民,开门降纳,安抚封赏,可保性命无虞,如若执迷不悟,也只会落得个城破人亡的下场。

    许德勋看过招降檄文,只是下令烧毁所有射入城中的文书,严禁麾下将兵传阅议论,违令者立斩不赦...却并没有对魏军做出任何回应。所以第二日,刘词指挥军旅对武陵城发动了第二轮攻势,还有众多打造得无比完备的攻城器械,也投入到这次的战事当中......

    攻势一轮猛烈过一轮,又过了四日,符彦超、安审琦、高从嗣等魏将统领所部兵马,也已聚集至武陵城下...攻城的规模越来越大,直至由抛石机发射出密集的石弹砸得城头破烂不堪,又有一排排床子弩对准了城墙,形如标枪的弩矢又挟裹起凄厉的破风声激射而去...武陵守军伤亡的数目,也难免成倍的增加。

    许德勋立即下令,命诸部将兵以将士、石块、拍杆予以还击,尽可能的破坏城下的攻城器械。可是几架配有挡板、绞盘、抓钩等器具,推动行驶间发出吱嘎嘎响动声的云梯车距离城墙也已越来越近。

    唐朝时节这般攻城器具又名飞云梯,主梯倾斜装置在车身底盘,而主梯外增设副梯,顶端装有一对辘轳,于登城时可以沿墙壁面上下滑动,以尽可能缩短架梯的过程,先将梯车停靠在城下,攀上主梯上架,在迅速把副梯辘轳沿着墙体向上方顶去,由攻城部众举梯登陴、枕城而上,以大大缩减在城下架梯停留,而遭受上方箭簇、落石打击的时间。

    站在牛皮遮幔后面的一队队军士,便奋声喊杀着攀登上去,武陵城头上方激烈的白刃战,也已是在所难免......

    这一轮攻城战之后,武陵城各处城墙上方,也已是尸相枕藉,还有大批衣甲残破的伤兵蜷缩在墙角,一个个神情麻木、脸色惨白...攻方占尽优势,不断施压,守方却更沮丧,而且也只会处于看不到半点希望的煎熬当中。

    谷堎

    同样还是半日过后,又有大量的招降檄文射入武陵城中。而书信中的措辞也变得愈发严厉,也颇有种逾期不候,也不必再留有余地的意味。

    这段时日,许德勋肉眼可见的又苍老了几分,他也很清楚就算是在麾下兵马决心死守到底,守具数量充足,而攻守双方的战斗素质相差无几的情况下...自己也就只能倚仗城险,最多再坚守过数月光景,往高了说还能让魏军再搭上数万兵马的伤亡...可是攻方长期围城,也终究难以扭转城内被困得山穷水尽,饿殍满城,甚至唯有屠戮百姓充当军粮的局面。然而熬到了最后,也都不会看见半点希望。

    更何况,都不用说武陵城内的楚军将兵士气已甚是低迷,就连许德勋心绪复杂,眼下便已是进退维谷,只是念在与先主马殷君臣之义的份上,方才尚没有下定接受魏军招降的决心。

    只不过许德勋虽然尚还有些犹豫,他身边的亲信却已撑不下去了...武陵州署的偏堂当中,便有人对许德勋疾声劝道:

    “父亲,依孩儿之见,楚国国主终究难保,既然注定不是魏朝的对手。咱们再死守下去,也难以挽回颓势...不如便降了吧!”

    许德勋之子许可琼,按其史载轨迹,马希范违背父王马殷“兄终弟及”的遗命,传位于同父同母的兄弟马希广,而后楚国马希萼、马希崇兴兵背反,并向南唐称臣之时,许可琼便暗中与马希萼密约分治湘楚之地,对于当时奋力死战的将领大进谗言不说,还直接来了个阵前倒戈,与马希萼反军一举杀入长沙......

    然而马希萼食言而肥,许可琼遂又煽动楚国军将发动兵变,又充分的发挥出搅屎棍的作用,最终致使本来合谋篡位弑杀楚国第四代国主马希广的马希萼、马希崇各据一方,反而让南唐坐收渔翁之利,而一举灭了由马殷打下的南楚江山社稷。

    眼下而言,许可琼入仕未久,虽然尚还只是追随在他老子身边效力,以图多涨些阅历资历...秉性使然,情知无论硬撑死守到最后,也都是死路一条...似他这般为人,又怎会有为方今在位的楚国国主效死尽节的打算?

    只是与正史线的轨迹相较,许可琼本来是在马希广、马希萼、马希崇三兄弟争权夺位期间上蹿下跳、挑拨离间,如今却是于他们的兄长马希声、马希范兄弟决裂反目之际便为了保全身家性命,趁着父子二人独处之际,也必须要站出来劝说他的老子许德勋还是直接投降了吧......

    听自己的儿子都极力主张放弃抵抗,许德勋乜了许可琼一眼,沉吟片刻,忽的长叹了一口气,又沉声说道:

    “我追随先主转战至湘楚之地,打下这片江山社稷,从前朝一介县吏,做到这楚国右丞相...既然蒙受提携大恩,起码于我在世之时,也当竭力辅佐先主子嗣。可是马氏兄弟兄弟阋于墙,却又不能外御其侮,如今便已有亡国之危,也着实出乎于我意料之外。

    本来以为人死万事休,以后楚国社稷又能延承几代,也不是我能保得住的。只是如今我若降从,有愧于先王的恩义啊......”

1125 你也赶紧投降,才有可能保命

    许德勋虽然嘴上说如果放弃抵抗,未免会辜负先主马殷,然而许可琼相对更了解自己老子的想法...他大概能够听出,许德勋其实也已有了放弃方今楚国国主马希声的打算,遂赶忙趁热打铁的说道:

    “父亲,您不是也曾感叹,马希声凶残贪婪,非但对旧臣甚是轻慢,司掌武安军藩镇时甚至就连敛财夺宝,无端滥杀至楚地经商的富贾这种歹事都干得出来。往日先王鼓励经商,取消关税,大力招徕各国商人,方才使得我楚国殷富。

    马希声却不惜杀人越货,做下的勾当宣扬开来,倒要使得诸地商贾对我楚国避之如蛇蝎,也实在太过短视...若是再由那先王的不肖子继承国主之位,也只会败坏了父亲追随先王打下的江山社稷。

    马希范发檄文声讨马希声,倒从魏朝征讨楚国国主,可他也是先王的子嗣。我军虽然不再支持马希声,但是待马希范夺取国主之位,父亲不还是为马家效力的元勋功臣?”

    “马希范?哼!马希声目光短浅,贪财好货,无异于杀鸡取卵,可你以为那马希范便是什么好东西?他更为短视,不惜利用魏朝推翻自己那二哥下台,此举也无异于汉末时节官渡之战后,袁谭、袁尚兄弟反目,却要去争取曹操的支持...到头来会落得什么下场,你难道还不明白?”

    许德勋冷哼一声,旋即又叹声说道:

    “罢了...非是我不肯为楚国尽忠,只是大树将倾,已不可能力挽危局。既然势不可为,也着实没有必要再搭上我许家一并覆亡。全因马氏虎父犬子,先王的子嗣,我也当真扶不起啊......

    马希范以为能达偿所愿,可是他也不想想,魏帝李天衢...又是何等样人?身为吞梁灭晋的一代雄主,眼见楚国内讧,魏帝也必然会有趁机吞并的打算。不...马希范背反他二哥马希声,很有可能从一开始,便是魏帝有意策划的。意图与那等枭雄相互利用?与虎谋皮,到头来也只有被那头猛虎一口吞下的份!

    就算马希声治国无道,然而马希范违背先王兄终弟及的遗命,勾结魏朝对付自家兄弟,也终将致使楚国文臣武将对他更为仇视。直到魏朝再转过头来对付马希范,谁还肯为他效死竭力?所以楚国臣子,我许家也当不了多久了,从我接受魏军招降,而就此放弃抵抗的这一刻起,这楚国...其实便已经亡了......”

    ※※※※※※※※※※※※※※※※※※※

    武陵城城门缓缓被打开,城头上也竖起了降旗,许德勋与许可琼、吕师周等一众军将,终于还是接受了现实,而就此放弃抵抗。

    由符彦超出面安抚楚军将领,而许德勋又发一纸文书,遣人赶赴洞庭湖,劝说尚还在与魏朝舟师打游击的楚将王环不必再顽抗下去,也着实没有必要再徒增伤亡...自此拱卫楚国国都的门户之地尽皆失守,几路魏军浩浩荡荡的继续行进,也将悉数会师于长沙府城下。

    先前王环所统领的水军溃败,马希范煽动湘西诸州倒从魏朝,楚将廖爽献安乡城降从于魏军等军情传至长沙府,便已使得楚国国主马希声如遭雷殛...如今又惊闻就连右丞相许德勋统领的数万兵马也已放弃抵抗,他更是犹如遭受五雷轰顶,只是怔怔得坐在王位上,双眼发直地凝视向来报讯的胥吏。

    马希声倒也有些自知之明,他只想做在湘楚之地生杀予夺,自据一方的土皇帝,从来不曾有过妄想入主中原,而去与魏帝李天衢争霸角逐的野心...但是就算楚国不及魏朝势大,真要是撕破脸皮往死里打,也能让对方伤筋动骨才是...楚国进取不足,可守成有余,再与吴、越等国联手,各自分担一部分压力,按说也当能抵挡住魏军的攻势。

    然而魏朝舟师装备的新式火器与猛火油弹,杀得己方水军溃败,导致油江口水域方向被迅速突破;自己那四弟马希范,竟然又于火烧眉毛的要紧关头在背后捅刀子,致使长沙府西面各处州府立刻失守...形势很快变得万般险恶,这也引起了连带反应,如许德勋、吕师周、廖爽等于楚军中倍受推崇的将领,也已因势不可为,而尽皆放弃抵抗...这些事,也都远远出乎意料之外......

    谷婉

    马希声当然清楚与魏朝开战,这就是在冒险,可是为了消弭以后的威胁,这个险,他又必须去冒...但是直到魏朝有了出兵的名义,挥军南下大举征讨楚国之后,马希声这才发觉,自己竟然会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诸位爱卿,几路魏朝大军即将包围长沙府,你们...谁又能想出个应对之策?”

    事到如今,马希声语音颤抖着,也只得仓惶的朝着王殿内环视过去...如今楚国右丞相许德勋都已接受招降了,他的目光,遂很快的落到了官居左丞相的姚彦章身上。

    而姚彦章也感觉到马希声那对招子正直勾勾的望着自己,他默然良久,忽的长叹了口气,便出列奏道:

    “主上,既然许德勋都已降了,长沙府外无援手,独木难支大局,已决计不可能保得住了...依臣之见,也唯有立刻接受魏帝的诏书,并主动奏请赶赴汴京,愿意接受处置,如若魏朝应允,便愿开门投降,如此方才为自保之策。”

    “什么!?”

    马希声听罢先是愣了片刻,本来他的神情显得甚是颓丧惶恐,可这时眼中却忽的凶芒毕现:

    “姚彦章!你本为湖南听直军将,也全因受父王重用,得享功名富贵,才做了楚国左丞相。然而你眼下劝我投降,又是何居心,也如许德勋那老贼一般,要卖主求荣不成!

    我若降了魏朝,你们照样可以做官,去效忠于你们的新主子,可我若是任由魏朝处置,休说做不成一国之君,只怕连一介阶下囚都不如了...你甚至还说,让我离了长沙府,反倒乞请魏朝应允,许我赶往汴京...这与哄骗我去做俎上鱼肉,任凭魏帝宰割又有何异!?”

    面对马希声杀气腾腾的斥责,姚彦章却神色平静,又侃侃而谈道:

    “主上虽失了国主之位,可是只要魏朝以亡国君王之礼相待。即便我楚地已不再称王,而以几镇节度自居,主上虽不能受封公侯,至少性命无虞,还有可能保住富足生计...就以长沙府不再抵抗为条件,主动奏请赶赴汴京,主上对于魏帝再无威胁,那么他也不至于非要置您于死地......

    如今这般形势,如果据险城继续抵抗下去,也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长沙府无论如何终究会被攻破,到了那个时候,主上还是要为敌军所俘,然而也更有可能落入马希范的手中。

    马希范不念兄弟之情,不顾先王遗命,而势必要篡夺楚国国主之位,也就只能把事做绝。法理上而言,主上才是楚国的第二任国君,可马希范眼下既然有魏朝倚仗,只怕也很难再阻止他篡位夺权。而马希范一旦掌控楚国,旧主仍在,也必定会让他寝食难安。

    魏帝要图谋的,是楚国治下疆土,那么马希范篡夺国主之位,他便是魏朝下一个要对付的目标,主上生死与否,魏帝不会在乎。起码梁、晋等已覆亡国家的宗室...尤其王衍那个尚还在世的蜀帝,与其王氏家族由魏朝安置,魏帝图个善待亡国君王宗亲的好名,也不会枉下毒手。

    可是按主上想来,若是任由马希范安置发落...他是否会饶过您的性命?”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291/ 第一时间欣赏唐末大军阀最新章节! 作者:云霄野所写的《唐末大军阀》为转载作品,唐末大军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唐末大军阀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唐末大军阀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唐末大军阀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唐末大军阀介绍:
乱世人命风烛,这是个血腥、混乱、残酷的时代,更要命的是在这个乱世当中杀业最重的时间与地点出现,开始唯有只身独力的险中求活。
在这个礼崩乐坏、山河破碎的时代,想挣扎求生,并成为一方豪杰注定踏着尸山血海前行。然而终将面对颠覆大唐江山社稷的冲天大将军黄巢之后,还有秦宗权、朱温、李克用、李茂贞、孙儒、高骈、杨行密、诸葛爽、李匡威、王建、钱鏐、马殷、刘隐...等藩镇割据,在多如牛毛的大小军阀势力中要一枝独大,逐步壮大终结这个乱世,熟知这个历史的李天衢心中大致也已有了个计划......
只不过这条路,注定不好走。唐末大军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末大军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末大军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