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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大军阀全文阅读

作者:云霄野     唐末大军阀txt下载     唐末大军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96 这厮乖张狂傲,但也的确善战

    那个名为刘信的吴军将领高声嚷罢,突然起身,又对周围一众军士豪声说道:

    “魏军兵多将广,在北面称雄,可是又能怎的?又能济个鸟事?在水上要与我吴军厮杀,就是自寻死路!北方那些旱鸭子想过江,到底也只有沉到江里喂王八的份!

    孩儿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先将魏军最先派来讨死的舰队杀得个七零八落,也莫要给老子丢脸。这一仗务必要打得漂亮,也让天下人知道我刘信的名头!”

    周围那些剽悍的吴军将佐兵卒,也立即应合着刘信高声鼓噪起来。毕竟他们与镇南军地界先前本来隶属于宿将刘威麾下,而与徐温敌对的旧部不同...升州方面的水陆军旅,普遍也都认同吴国前一任国主杨渥是个败坏社稷,最终咎由自取的昏君,如今在位的杨隆演同样软弱无能,也需要有徐温这等权臣主持大局。

    也甭管这个国家的实际统治者到底姓杨,还是姓徐...我等要争个出人头地,谁给我们的机会更多,便当为谁竭死卖命!

    至于厮杀在即,却还要掷骰子博个彩头的吴军将领刘信...他本来就好关扑博钱,还很擅长对骰子做番手脚,平常就好研究如何信手掷出浑花对面,乃至什么满盘星、混江龙、雁行儿等点面。

    毕竟按《新五代史吴世家·徐温传》中所载:“温与信博,信敛骰子厉声祝曰:‘刘信欲背吴,愿为恶彩,苟无二心,当成浑花。’温遽止之。一掷,六子皆赤。温惭,自以卮酒饮信,然终疑之”......

    被怀疑有意谋反,刘信的反应是拿骰子自证清白,这把徐温都给整蒙圈了...若是稍不慎未能掷出想要的点面,可就相当于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要印证一个人是否忠心,深谙权术的徐温也当然不可能相信刘信自说自话,拿骰子掷出的结果...也只能说明其人痴迷此道,并且玩得精熟,甚至也到了有些不着调的程度......

    刘信乖张的行径不至如此,走正史线后唐灭梁后出使闽国,途径江西地界,他便出城慰劳,结果劈头盖脸就对后唐使臣薛昭文来了句“你们皇帝李存勖知道我是谁不?”...人家本要赶赴闽国的使臣薛昭文先是蒙圈,也尽可能得体的回复称天子新近占有河南,故而还不熟悉刘公。

    结果刘信仍发话称“汉朝有韩信,吴国有刘信,你回去后,告诉你们皇帝,让他来吴国与我较量骑射”,随着便拉着薛昭文,酌一大杯酒,非要让对方瞧着自己箭射百步之外的牙旗钗头,射不中便自罚一杯,结果还真让他给射中了...可是拉着本不相干的后唐使臣,非要学飞将吕布辕门射戟,还要让李存勖认识他是何等人物,邀当时入主中原的皇帝南下比试骑射本事...处事正常的人,哪有这么干的?

    然而刘信为人处事带着几分乖张,眼下他对于魏朝敌意极深倒也是一定的...毕竟按史载线刘威逝世后几年,便是由刘信走马上任,接掌镇南军那处大镇。

    如今吴国内也传出风声,他过后不久,也将受任为执掌一方生杀大权的节度使。偏偏魏朝大军,就是从江西地界大举杀入境内...以刘信敢向正史线中的中原皇帝李存勖叫板的性子,自然是要跳脚骂娘,要让魏朝帝君李天衢知道他这次可是惹错了人!

    吴军水寨这边,也擂起激荡的战鼓声,嘹亮绵延的号角声交织响起,刘信所处的斗舰上军校奋力挥舞令旗,前阵艨艟、海鹘、走舸...等诸式战船在江面上犁出一道道浪花,舰队中猛然间也炸起排山倒海般的喊杀声。

    反观魏军舰队,赵廷隐手持长剑,傲然肃立。眼见吴军舰队驶离水寨,也朝着江心处这边游来...明显是要针尖对麦芒,与己方舟师在长江上一决雌雄,他遂也声嘶力竭地吼道:

    “前列艨冲前排开阵型,压制上去,冲垮敌军舰队的阵列!”

    魏军打头阵的水军将士,也纷纷发出激荡的喊杀声。双方舰队分波辟浪,迎面撞去。而吴国水军处于顺风,驶速自然要快出许多,随着刘信又一声号令,位于左翼的一百余艘战船,犹如至探出的巨爪,在江面上划出道弧线,抢先朝着魏军舟师的侧翼迫进过去...待彼此进入射程范围内,便是箭矢如雨,仿佛不要钱一般就朝着逼近的敌船泼洒了过去!

    侧舷用于抵御箭矢的女墙上,接连发出箭弩锋簇凿入硬木的劲响声,魏军水兵倚在墙后,手持弩机,待迫近过来的敌船攻势稍缓,立刻予以反击。先是一片机括扳动的响动,旋即弦声密集如雨,一蓬蓬弩矢便朝着处于下方的吴军战船激射而去。

    率先向魏军舰队发起攻势的,主要是在江面上行驶轻便快速的走舸、舴艋等小型战船,侧舷与顶棚也都配备着熟牛皮、旁牌挡板等抵御箭矢的器具。处于大船上,而居高临下的魏军施发弩矢如雨,有个别吴军士卒仍难免被射中要害,当即翻身倒入江中,随着波涛涌动,成了在长江上载沉载浮的尸首。

    可绝大多数吴国水军的走舸又迅速驶离弓弩射程范围,迅速掉头复至,又从另一个方向朝着目标撞杀过去!

    大船毕竟比小船吃水更深,在江面上转向不便,三绕两转的功夫,已经使得有些魏朝战船上的将兵晕头转向...还有些人由于是北地出身,在颠簸起伏的甲板上慌忙奔走,顿感阵阵眩晕,肠胃不适,若不是战事要紧,只怕不少魏军士兵都要趴下来,将胃里的酸水呕个干净......

    就趁着有些魏军战船上的将官兵卒左支右绌,一时间顾头却顾不得尾之时,几艘走舸抄后迫近过去,无数道飞钩被抡臂抛出,立刻钩住了一艘魏军斗舰的船舷,那些吴军剽悍军卒口衔钢刀,旋即纷纷纵跃而起,双手攥紧连结飞钩的绳索,双脚蹬在船身上,便手脚并用的攀爬了上去!

    惊觉已有敌军摸上船来,一百五十余名魏军士卒立刻擎起刀枪,疾冲了上去,力图尽快将眼前那些敌人赶尽杀绝...可最先杀上斗舰的悍卒虽然只几十人,可是他们本来便是吴军中的剽悍死士,尤其是在水中、船上鏖战,一人便能顶几个敌军,也都杀气腾腾的迎了上去。

    甲板上已经开始进行白刃战,也有更多的吴军走舸趁机靠近斗舰,又有不少吴军攀过船舷。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蓼叶刀、苦竹枪搠入血肉所发出的闷响,与士兵垂死时的惨嚎声混杂在一处,甲板上粘滑的血液横流,也仍在不断的汇集着!

    类似的场面,还在江面上几艘魏军战船上连续上演,吴军已走舸为主的小船,与魏军不少中型战舰死死纠缠一起,甲板上到处刀光霍霍、血花激溅,除却倒在甲板上的阵亡将士,还有一具具尸首直坠落江中,殷红的血水飘荡开了,也已濡红了一片江面!

    能容纳一百来人的斗舰,也已有三艘船上的军校兵卒尽数阵亡。而刘信派出的吴军船队,在敌军舰队一侧穿插游驶着...又不出一会的功夫,眼见魏军舟师阵列的右侧,便已陷入进一片混乱当中!

1097 将门虎子,两军小将

    吴军走舸船队采取不断的袭扰,伺机各个击破的战术,尽可能的要打乱魏军舟师的阵型。倘若发现有哪支战船脱离队列,只得各自为战时,便如同一群嗅到了血腥味的食人鱼,纷纷疾扑了上去,要尽快扑杀尽目标船只上的敌军。

    除了几艘走舸船上操桨的橹手,由军校带领着一众军卒抛出飞钩,竟已攀上了一艘魏军楼船。下方霎时激荡的撞击声乍起,几艘小船虽来不及转向避让,而被楼船狠狠的顶翻,但是甲板上方,同样也已爆发出激烈的喊杀声!

    魏军水军主帅柴再用之子柴克宏,也正处于这艘楼船之上,周围刀光血影,而一声声悲呼惨哼自身边响起,旋即又有噗嗵噗通的响动声传入耳中...柴克宏无暇去看,也知道自己麾下一些士兵已不免倒毙在敌军的刀口之下,他满面戾气,锋利的钢刀紧绰在手中,立刻便朝着迎面冲来的一名吴军小校直劈将下来!

    那吴军小校见状赶忙架枪格挡,却终究迟了片刻,但听“噗!”的一声闷响,柴克宏手中钢刀,便已直接剁入他的脖梗处。血光暴起时,柴克宏继续朝前冲去,挥刀又是几记劈斩。另外死命咒骂着扑来的三名吴军士卒身形先是一顿,忽然惊恐的发现发现自己身上要害处也有鲜血喷涌,几具身子便萎靡的倒在了甲板上!

    楼船上的厮杀仍十分惨烈,双方甫一打照面,便分外眼红,挺起手中兵器便冲过去互相对砍对刺...本来身处于江面,在颠簸起伏的船只上交锋,对于吴国水军而言也的确更为有利。

    然而体积更为庞大的楼船,固然比不上以铁链与木板连接,犹如水面上移动城堡,可供大批步骑骑军在上面驰骋的连环船那边四平八稳...可是相较于中型战船,魏军士卒与跳帮涌来的吴国水军厮杀,影响还不算很大。

    毕竟敌人都已冲到了面前,不去拼命厮杀,就只有被屠挨宰的份。都说狭路相逢勇者胜,这都在一艘船上,还能往哪退去?也唯有豁出去跟他们拼了!

    而且容纳一百来人的斗舰,虽更容易被吴国水军攻克。但是装载了七八百人的楼船遭遇吴军跳帮攀上船,抵御敌人的士兵更多。可是白刃战甫一开始,指挥这艘楼船的魏军指挥使时运不济,乱战中便被从斜侧搠来的一枪攮穿了腰眼,当即一命呜呼...大多魏军士卒遂乱成了一锅粥,也只管涌上去拼命厮杀,便是接连一片让人闻之心悸的兵刃入肉声乍起!

    柴克宏则在甲板上如履平地,辗转腾挪间动作十分敏捷。毕竟他从记事起便在淮南地界长大,父亲柴再用后来又钻研水战之法,自小受耳濡目染,所以柴克宏非但水性精熟,也深知又当如何指挥水军作战。

    所以眼见仍有吴军悍族越过船舷,柴克宏又发现船上诸队同僚各自为战,愈发不成章法,他接连劈翻了就近了两个敌兵,旋即高声呼喝道:

    “莫要只顾与攀上船的吴人厮杀,这里由我率人顶着,弓弩手速速归位,所部都头若是战死,立刻由副都头、队正补上,阻止敌军继续跳帮杀上船来!”

    柴克宏这一声吼,也让楼船上那些头昏脑涨,下意识只顾和眼前敌人厮杀的士兵立刻回过神来。也有军校、都头立刻带队指挥,组织各队军卒按条理次序重新进行反攻。

    虽说眼下柴克宏也尚还不过是统领百来人的水军都头,但这艘楼船上哪个不知他可是淮南节度使柴再用的子嗣?人家是将门衙内子弟,被安排到军中历练,虽然平常沉默寡言,为人甚是低调,但是履职尽责、上阵厮杀也毫不含糊。

    就好似公司总裁的儿子被安排到自家企业先做段时间小白领,熟悉基层事务运作...这艘楼船上的水军将兵,皆知柴克宏不单子凭父贵,本人更是在军中恪尽职守,诸般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过不了多久,也很有可能成了他们的顶头上司,谁又会把柴克宏只当做一个低阶军官看待?

    故而柴克宏临阵指挥,也立刻引起楼船上所有魏军士卒的注意。正当几艘梭形快舟如离弦之箭一般,迅速贴近楼船,又有数十吴军水兵抓紧了钩在船舷上而垂下来的绳索,拼了命向上攀爬...可是刚爬到一半,他们就看见上方忽然探出一排脑袋。

    按着柴克宏的提示,立刻赶至船舷边列队的魏军弩手组成队列,扣矢上弦,一排排弩矢旋即激射而出。近距离遭受密集的弩矢打击,攥着绳索刚爬到一半的吴军军卒根本避无可避,他们的身子就悬在半空中,顷刻间又爆出无数血花。

    穿透力极强的弩矢轻易贯透身体。片刻功夫,那些人满身尽是血窟窿,惨嚎着直坠入江中。妄图继续杀上楼船的吴军士兵,却在顷刻间被一扫而空!

    吴军大批走舸,也颇有一种蚁多咬死象的架势,纷纷朝着那些因转向不便,疲于应对,已偏离舰队航向的敌船。也有些船头上固定着尖锐撞角的快舟,直直朝着楼船的方向疾撞了过去。

    又是柴克宏及时号令指示,楼船前后高耸的拍杆,也立刻在军士的操控下骤然坠落,长杆上一头悬着沉重而尖锐的巨石,狠狠的砸了下去,也挟裹起足以开碑碎石的力道。一艘刚刚靠近楼船的快舟之上,正指挥着橹手发了疯一般的摇桨,直直往船身上撞去的一名水军队正忽感眼见一黑,惊骇得抬头望去,就见一块巨石由长杆连接,再杠杆力量的加持下犹如天坠流星,眼见便已落在头顶上时,他也当即吓得叫尖出声来!

    拍杆势不可挡的砸入江中,登时拍起丈高的浪花...走舸轻舟,便被轻易的砸个粉碎,迸裂的木板漫天洒落,有的士兵惊嚎的飞到半空中,有的士兵则遭受冲击,当场晕厥过去...至于那名吴国水军队正,连同几名军卒,却直接被疾落的拍杆直接砸得不成人形!

    “趁着吴人围堵过来的攻势稍歇,速速调转船头,去与舰队会合!”

    眼见大概扫荡尽了攀上楼船的敌军,柴克宏疾步奔至船舷边,来回环视,又大声疾呼道。忽然间,柴克宏却听到凄厉的箭啸破风声传入耳中,有支利箭如闪电般激射而来,箭簇锋尖,在下一刻便将贯入他的眉心!

    陡感森寒杀机袭至,索性柴克宏反应灵敏下意识的使出个铁板桥的动作,他迅速朝着后面仰去,那支狼牙箭簇便贴着他的鼻尖划过,却狠狠的凿入身后一名小校头上的脑门!

    柴克宏当即惊出了一声冷汗,他面露怒色,立刻起身朝着箭簇射来的方向眺望过去,但见将近百步开外,一艘吴军斗舰正朝着这边游驶过来,船头一人手绰硬弓,也正高声喊道:

    “将门子刘仁赡在此!可恨魏人仗着势大,无端侵犯吾国疆土,可尔等与我军水战,无异自取其辱!既然打了照面,还不赶快过来受死!”

1098 双方的杀手锏,吴军先出招

    险些被一箭射杀,又听对面斗舰上那人自报名头为刘仁赡,柴克宏怒目瞪视过去,依稀却瞧见那员敌将生得俊朗英武,而且年纪似乎也与自己相近。

    毕竟正史中的南唐名将刘仁赡,现在也还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他父亲刘金当年随着杨行密东征西讨,同样位列于三十六英雄当中,作战骁勇,历任濠、滁二州刺史。只是比起李神福、田頵、王景仁、刘威、陶雅等拜将封侯的宿将元勋,刘金如今也已过世,无论名气与功绩,在开国勋臣当中也并不起眼。

    不过刘仁赡的兄长刘仁规,迎娶了杨行密之女为妻,所以他们家世也并没有疏离吴国朝廷而家道中落。刘仁赡遂子承父业,略通儒术,更喜读兵书,年纪虽不大,可是在吴国将门子弟中也已小有名气。

    允文允武的刘仁赡,同样也以箭术而见长,也有史载记述称其“猿臂善射,发无不中”...正史线后周大举进攻南唐,时任清淮军节度使,而镇守寿州的刘仁赡,发现在城下督战的世宗皇帝柴荣,便屏气凝神,张弓一箭射去,意图一举射杀当时已经显露出统一天下之志的中原皇帝。

    然而彼此相距甚远,又因刘仁赡身染重疾,他射出的利箭本来准确的射向柴荣要害,最终距离御座仅数尺时去势已尽,而颓然坠落...倒也惊得柴荣身边一众亲随大呼小叫,连忙劝请帝君移驾后撤,以提防出乎预料的射程范围之外,而从城头射来的冷箭。

    身为五代第一明君的柴荣又是何等人物?他笑言“一箭射杀一天子,天下宁复有天子乎”,反而下令将御座前移,目视城头示意刘仁赡,此举也鼓舞得后周军队士气大振。

    目标既已开始防备,病重体虚的刘仁赡自知也不可能得手,遂掷弓于地,高声悲呼“若天果不佑唐耶?吾有死于城下耳,终不失节!”...但他也仍是以一城之众,力抗后周大军的猛攻,直至病情加重,猝然昏厥而不省人事,才由他麾下将佐接受柴荣的招降。

    如今的刘仁赡,却是一箭差点要了柴克宏的性命。他出仕从戎的时日不久,现在于吴国当然还不算什么威名远播的高官显赫。然而无论年龄、地位的高低,刘仁赡也仍是秉承着一个原则:

    谁若敢来侵犯吴国,便要与谁抗争到底!

    大概能够确定敌船上施发冷箭的敌人差不多与自己同龄,柴克宏感觉到背后渗出的冷汗浸湿了衣衫,心脏嗵嗵的也跳得更为激烈...生死当真就在毫厘之间,来不及眨眼的功夫,倘若反应稍慢...柴克宏深知那也别指望能继承父亲柴再用的衣钵,还未功成名就,便要落得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下场。

    又听刘仁赡自报为将门子,柴克宏已知对方无论年龄还是出身都与自己相近,也按捺住去与其厮杀一场的冲动...军人要有血勇胆气,但也切不可好勇斗狠、意气用事。若是指挥楼船非要往刘仁赡所处的斗舰那边撞去,恐怕也只会被敌船牵着鼻子走,还要一头栽进吴军船队所形成的包围圈中......

    所以那艘斗舰与十余艘走舸在江面上快速逼近过来,楼船掉头转向的同时箭弩齐发,砸入江水中的拍杆再度高高升起,随时准备再度挥落下去,击碎靠近过来的敌方战船。

    “不可受敌军挑拨,务必要维持阵型严整,否则只会被敌军各个击破!”

    柴克宏高声喝令,旋即又朝着游驶过来的斗舰狠狠瞪视一眼,所处的楼船则向东侧己方舰队靠拢了过去。只匆匆一瞥的功夫,刘仁赡与柴克宏的目光对在了一处,注意到本来要射杀的目标,也是与自己年龄相近的小将...可他咬了咬牙,又高声疾呼道:

    “走舸船队从右侧包抄上去,务必要拦截住敌船!”

    在战场上打过了照面,便是要分出个你死我活的敌人,刘仁赡身为吴国宿将子嗣,也势必要保住自己的父亲追随先主杨行密打下的江山...他也很清楚,毕竟魏朝疆域广阔,更为势大,如若这场水战败北,虽然也不至威胁到本国疆土,但仍要尽可能将杀得敌国水军元气大伤,以后也仍可以长江做为天险倚仗,使得魏朝起码在几年内无力南顾。

    可是这场会战倘若吴军水师落败...那么敌国大军便将趁势越过长江天堑,源源不断的输送兵马大举入侵,届时社稷倾覆之危,只怕也将在所难免。

    所以这一战只能赢,不能输!

    不止柴克宏、刘仁赡这边的战团,在广阔的江面上,吴国水师更善于水战的又是也已展露无遗。魏军舟师虽然以往严加操习演练,可是到了实战中,还是不及东吴舰队来往自如。即便奉柴再用将令统领舰队打头阵的赵廷隐频频指挥调度,尚且能维系得中阵军容严整,可是从场面上看来,也已渐渐落了下风......

    位于长江北岸水战,坐镇水师中军的柴再用观望战局,虽然面色从容,看来战局进行到现在,大概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可他很快的又下达军令,派遣第二拨舟师,驶离港汊,继续朝着敌军船队发起进攻。在长江上的这场混战,也逐渐变得愈发激烈起来。

    看来魏军已沉不住气,差不多也是时候了......

    长江南岸的旱寨当中,处于高台的徐温,也注意到对面水寨又调拨舟师向江心处游驶而来之时,他眼中阴鸷之色,似乎又浓郁几分...忽然又厉声喝道:

    “传令李涛、曹筠出击,去抵住魏军第二拨出阵的水军,与刘信呼应配合,势必缠住敌军舟师,为火攻船队扫清障碍!”

    伴随着更为激荡的战鼓声响起,由十几艘大舰,近百只中小战船所组成樯橹相接、桅帆如云的舰队,浩浩荡荡的驶出港汊。紧接着,却又有数十艘看似装运货物的轻型纲船,也鼓足了风帆,从船身两侧还探出一排排快速搅动的橹桨,在水面上犁出一道道白色的浪花。

    由纲船所组成的船队借助风势,不但犹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快的游驶,还在长江水面上划出一道弧度极大的轨迹,绕过双方水军交战的区域,又直直的朝着北岸魏军水寨的方向驶去...位于江心处的斗舰上,正在指挥舰队与魏朝赵廷隐所部水军交战的吴将刘信,隐隐的听见后方又有鼓声响起,他耳根一动,扭头朝着望去。

    但刘信望见不但有第二拨舟师开拨出了水寨,后侧还有成队的纲船自斜后方飞快的在江面上行进,在他的脑海中,也浮现出到北岸魏军的大寨弥漫起滔天的大火,一排排堵在港汊间的战船被燃烧的烈火所吞噬,乃至无数魏军士兵也将在火势中豕突狼奔、鬼哭狼嚎的场面...刘信的嘴角微翘,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意,又喃喃的念道:

    “嘿嘿...虽然我军占据上风,但还尚不足以一举击溃魏人舟师,可是在北面水寨调度之际,以堆满柴薪火油的纲船撞将进去,以借风势火烧连营...看来徐公也认为眼下时机已然成熟,而要大举发动火攻了!”

1099 铁索横江,破解火攻

    眺望火攻船队迅速驶过江心,并飞快的朝着魏军水寨的方向疾冲了过去。徐温从高台上摆放的帅椅站起身来,他双眼中闪过一抹狰狞的戾色,极目望去,就等着观览敌军大寨有冲天火起的那一刻!

    汉末时节,孙刘联军抵御挥军南下的曹操,而在赤壁所展开的那场经典战例。徐温也很清楚由于当时东南风大作,火借风势,不但焚毁大量战船,还蔓延至陆地上的营寨。而曹操方面烧死、淹死者虽然极多,可是由于战前的瘟疫,更多的士兵还是死于溃败后逃亡途中。

    敌军主帅自然也知晓赤壁之战的典故,徐温心说若要使苦肉计,委派一个东吴老将黄盖那般的人物设计诈降,而带领战船十余艘装满柴草,灌以膏油,在靠近北岸时一齐点火,焚船烧营的计划只怕也不可能奏效...所以如今固然还是要采取火攻,他也没指望能一举让聚集在北岸的近十万魏军灰飞烟灭。

    可是魏军接连派出舰队投入战场,徐温遥望北面,认为派出的火攻船队也足以撞入对岸的水军大寨深处。吴国水军,毕竟更擅长打水战,魏军方面几拨舟师又被死死纠缠住,也根本无力阻拦在江面上游走如飞的轻舟船队。

    点燃纲船内的膏脂、干柴与火油,直接撞向港汊附近扎堆的舰队,火势也将蔓延至大批战船上...这也足以引发巨大的混乱,魏朝水军不放弃船只,就只有被活活烧死的份。到时吴军船舰齐出,合力夹攻江面上军心大乱的魏军舟师,也注定将会斩获一场大胜!

    损毁大量的战船,还算是什么水军?能重挫魏朝锐气的,终将是我吴国...徐温心想如今魏帝李天衢既已发兵南下,也势必会引起楚、越、闽、吴越的警惕,我吴国水师既能力抗住魏军的攻势,到时也正可以牵头撺掇诸国共同对抗中原,再待耶律阿保机决议与魏朝开战之日,北面又多了契丹那一方强援,吴军再趁势北上,届时索要图谋的,又何止是夺回淮南故地!?

    长江中心处,双方舟师仍在相互攻伐着,这边一艘楼船上,一名魏军指挥使喝令所部军士纷纷张开弓弦,搭上羽箭,立刻锁定住迫近过来的快舟船队,旋即便是一轮箭雨洒出;那边一艘斗舰上,也有吴军将官大声怒吼着,挥舞手中钢刀驱赶麾下橹手拼了命的摇桨,力图尽快靠上魏朝的舟船进行跳帮白刃战。

    “放矢!决计不可让敌军撞击楼船!”

    魏将赵廷隐奋声怒吼,他身边军校连忙奔走传令,培植在楼船船处的床子驽,也早已绞住铁弦,扣上犹如把长矛的大号弩矢,但听得一声令下,旁边的军士也立刻挥起木槌,砸中机括。楼船一侧,顿时响起了格外剧烈的破风声,十余支铁矢撕裂开空气,便朝着迫近过来的敌船激射而去!

    大号弩矢射中走舸,登时凿出老大一个洞口,随着江水狂涌,破损的小舟很快便沉没了下去...也有几支铁矢生生射中闪避不迭的吴军士兵,头颅也登时被被砸烂的西瓜一般炸开,鲜血混合着脑浆的红白之物四下飞溅,去势未消弩矢,甚至足以贯穿三四个人。张挂起来熟牛皮与挡板,也根本不足以抵消由床子弩射出的铁矢力道。

    “嘁!魏人舟师的主将,倒还要硬撑下去!可眼下也已是焦头烂额,一味收拢阵型,采取守势,也根本无力阻止我军火攻船队撞向北岸水寨,魏军大寨要被烧个精光,你这支舟师照样也逃不了!早死晚死,不还是要死?”

    吴军斗舰之上,统领舰队打头阵进行水战的刘信狂声大笑,随即指挥船队继续向魏军舰队本阵发动猛烈的攻势。他为人秉性虽然乖张狂傲,可是统军用兵,的确也可以称得上是行家里手。

    毕竟吴国待第三任国主杨溥继位之时加封旧臣宿将,这刘信便被封为征南大将军,还有顺势臣服于徐温,并女儿嫁于其次子徐知询的李简为镇西大将军,在军中素有福将之名,同样与徐家结成姻亲的李德诚为平南大将军......

    比起与徐温结成亲家的关系户,包括很懂得为人处世的李德诚等勋臣,张武却受善于任用将吏,却又奸诈多疑的徐温猜忌,而被暗搓搓的逐步削减其兵权...但是到了出兵打仗的时候,徐温还是要重用张武,自然也是因为他确实能征善战。

    场面上已经处于下风的魏军舟师,有些战船已被冲击得不成阵列,乱纷纷的猬集成一团。自顾不暇,当然也无力阻止飞速向己方水寨迫近的吴军快船。

    装满了火油柴薪的纲船全力前进,轻盈的滑过江面,留下一道道白色的分水线。最前列的船只上,一名吴军指挥使眺望北方江面,就见魏军水军的船帆几欲遮蔽半片江面,排布得密麻麻的...若是几十艘点燃火船直撞上去,顺着风向漫卷,想必也许以将那大片的战船烧为灰烬!

    “是时候了!放火!”

    吴军指挥使大声喝令,连同他所处的快舟在内,其它纲船上的士兵也都擎起熊熊燃烧的火把,点燃船舱中的干草、干柴等引火之物,火势也顿时变得越发猛烈起来。不过片刻的功夫,这支火攻快船部队,便照耀得江面上一阵火红。

    “果不其然,吴人就是要用火攻,既然图谋早已被看破,又这么可能让你们得逞?”

    然而魏军水寨前沿,奉柴再用帅令,统领两千兵卒观望战局,而同样也以擅打水战的著称的张武眼见疾冲过来的火攻快船,距离自己这边也不过百步的距离...他脸上非但没有半点急虑之色,还好整以暇的高声下令道:

    “儿郎们,动手!”

    在北岸扎下的魏军水陆大寨成凹字型,而舟师舰队就集中在最中间的位置。张武亲自统领一千军士,与一千兵卒则分列左右...他一声令下,诸队士兵也立刻动弹起来,却开始发力搬动身旁一端连接着铁锁的轮盘。随着哗啦啦的响动声,一条条被淹没在江水的铁链渐渐被拉直,而浮出了水面,便似是在江面上张起一张庞大铁网,也足以遮拦住所有撞向后侧舰队的敌船!

    本来张起了船帆,此时也完全可以凭着风向继续往前直撞的纲船之上,本来随着火势漫卷,而正要跳船的那些吴军将官兵卒,却发现一道由铁锁构成的大网赫然出现在面前...他们尽皆面露惊异之色,而统领火攻船队的那个指挥使打眼一瞧,心里便不由的道了声大事不好,魏人竟然想出这等铁锁横江之法,以阻拦我军的火攻船队!

    由质地坚固的铁链所组成的大网,只怕用刀斧猛然也难以奏效,更何况那一艘艘纲船几乎尽被猛火吞噬,大多吴军士卒已经弃船跳水。那员吴军指挥使也感到身后热浪袭来,如若再不跳船,再不出一时片刻的功夫,烈火便将烧到他的身上......

    不得已也只得立刻跳到江中,可是那吴军指挥使满面不甘之色,不由又恶狠狠的咒骂了一声,心想着这些快船很快便要撞在铁链上,却会被当场拦截住,那么这场火势...也必然不可能烧到魏军舰队与水寨那边!

1100 你的杀招不管用,轮到我出手了

    熊熊燃烧的纲船,接连撞在铁索构成大网上,前赴后继,挤成一团。虽然一时间烈焰焚天、浓烟滚滚,可是距离北岸连营水寨尚还有一段距离,于水陆上肃立排列的魏军将士,瞧着眼前的江面上火光冲天,不由得交头接耳,啧啧称奇,也完全是在看热闹...因为他们很清楚,这场火势也根本不会触及到大寨这边。

    烈火无法通过其它易燃物蔓延开来,也只能疯狂的吞噬着扎堆被铁索拦住的那一批纲船。必必剥剥的燃烧炸裂声变得格外激烈,火焰中的船只相继分解、沉没,本来肆无忌惮的猛火沾到江水,又散发出大量的浓烟,再不出多久的功夫,便将成为漂浮在江面上的废料。

    张武指挥两千兵卒拉起铁锁拦截火船,他位于水寨前侧,也感到一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张武倒面露得意之色,旋即高呼一声,带领麾下兵卒又疾步朝着舰队的方向奔去...吴军火攻难以奏效,现在也当轮到魏军出手了!

    长江南岸水寨,站在高台上观望对面,正等着看敌军大寨蔓延火势的徐温却似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他愣在当场,目瞪口呆...眺望派出去的火攻船队,却在距离魏军水寨不过一两里远的距离堵成一团,逐渐被烈火吞没,也根本不足以波及敌军的舰队与军寨。

    虽然瞧不真切,可是徐温定睛望去,大概也能望见那一侧大寨前列横起密麻麻的铁索拦堵火船。他后知后觉,也立刻意识到魏军又是使出了哪种手段,致使船只难以撞入大寨深处。

    水战中铁索横江的战法早有先例,当年东吴建平太守吾彦便曾遣人打制铁锁链,以横锁长江断绝水路,阻止晋国战船大举侵境。可是后来晋国大将王浚下令打造了许多长十余丈,粗数十围的火炬,灌以麻油,置在船前,将横江铁锁熔化烧断,使得舰队畅通无阻,直至挥军覆亡东吴而一统三国。

    不过徐温自知派出的火攻船队都是在江面上快捷灵便的轻舟,行进途中遭遇阻碍,也很容易停止下来,根本不足以冲破排布密集的铁索阵。他脸上登时露出了懊恼的神色,心中忿恨的念着到底又是谁想出的这招横江铁索,而且布署得恰如其分,正好足以拦截住我军派出的火攻船队...魏军中也必然还有精于水战的人物,这却坏了我的好事!

    徐温自是不知...无论以火焚船,还是铁索横江,却都是如今已归顺于魏朝的大将张武打水战时最善用的手段。

    按史载轨迹,本来占据荆南的南平王高季昌固然不敢招惹后梁、后唐、南吴等大国,但却一直都惦记着前蜀掌控的巴东地区。然而正是因张武坐镇长江经三峡连接蜀地的门户要隘,高季昌前后九年的时间里三次西征,都是打水战惨败铩羽而归...最后一次,还是被张武统领数不足万的水军,杀得本来便地狭兵微的南平舟师不成编制......

    当时的张武便是适时做出安排部署,命麾下部众用铁链横于长江,并立栅栏于两端,以这等“锁峡”战法困住南平几万水军,气得高季昌直跳脚骂娘,结果铁索、火攻、落石一套组合招用下来,南平水军彻底崩溃,高季昌也只得转乘小舟逃之夭夭...如今张武也只是设计拦阻吴军的火攻船队,对于他来说,这不正是手拿把掐的易事?

    直到那一批装满了柴薪火油的纲船,都成了漂浮在江面上呈焦黑色的废料。火势无法再蔓延下去,也已彻底熄灭之际...魏朝水军主将柴再用全副披挂,一身戎装,他眼见张武也已登上舟师主舰,赶至面前复命,便说道:

    “全因张指挥使部署得当,化解吴军火攻,我也自会上奏朝廷,为指挥使表功。”

    张武闻言拱了拱手,便朗声笑言道:

    “节帅过誉了,这又算是什么功劳?毕竟眼下尚还未杀溃吴军水师。至于论功行赏,待我军大捷后再细议不迟。”

    柴再用虽然面如生铁,可此时看似也流露出一抹笑意。他点了点头,随即把手一挥。陡然间战鼓擂动,但见风帆如云的舰队陆续驶离港汊,一大片魏军战舰,遂又朝着长江中心处浩浩荡荡的行进了过去。

    眼见荡漾起伏的万顷碧波之上,一支规模甚大的水军舰队又从北面缓缓的朝着这边游驶过来,本来被烈焰包裹,而直撞向魏军大寨的快舟却都搁浅下来都熄了火...先前还狂声鼓噪,放话要将魏朝大军杀个七零八落的吴军将领刘言瞪圆了双眼,嘴巴也长得老大,他手一滑,甚至没察觉握在掌中把玩的那几颗骰子坠落在地上...却也已是看傻了眼。

    本来两军会战之前东南风大作,交锋时又是吴军水师逐渐占据上风,而朝着北岸敌军调度战船之际,便派出火攻快船直捣大寨...一切也都如先前所预料的那般,可是趁风纵火的手段,这怎么就轻易的被敌军给化解了?

    惊愕了片刻之后,刘信回过神来,他脸上神情三分懊恼,七分狰狞,旋即又厉声咆哮道:

    “就算火攻不济事又能怎的?在水上依然是我吴国水军称雄!都莫要愣着,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让北面来的魏狗知道,这长江江面便是咱们的天下,即便又杀来的敌船众多,合着今日老子要受些累,大不了多费些力气罢了!

    瞧魏狗这般阵仗,这是统军的主将亲自出阵了?来得正好,将敌船搅散,让其疲于应对,再听我调度行事,务必要一举袭杀敌军主将,让这些魏狗的性命都撂在此处!”

    刘信又接连下令,指挥分拨船队迂回穿插,仍试图搅乱进行过来的魏军舰队阵型。五艘斗舰,三十余艘艨艟,乃至在江面上更为灵活机动的走舸轻舟,便在行进中迅速的集结在一处,形成锋矢阵型,也犹如一支利箭般朝着对面的敌船杀去。

    而柴再用所处的舰队,战船至少也能容纳百来人,更有高大如楼,宽阔如垣,配备军械也更为密集的楼船大舰,朝着前方行进时也激起数尺高的浪花...然而按方才双方水军交锋看来,吴军战船在江面上游走普遍更为快捷灵活,加上军士橹手把舵驶船更为娴熟,三转两绕下来,往往也能使得魏军战船上的将兵晕头转向,而相继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

    可是眼见前方有吴军船队飞快的游走过来,舰队前列的大船上,诸队军健也已将船舱内密封的炮弹搬上甲板,扣在陈列在两侧船舷那一排较之寻常制式更为小巧的弩炮上...绞盘扣紧,炮弹上的火引也被相继点燃,随着所部军校一声令下,一排飞弹便密集如雨,而朝着距离己方战船一两百步远的敌船激射而去。

    首当其中的吴军斗舰之上,一名水军都头赫然发现一排犹如人头般大小的飞弹直砸过来,他连忙把躬身俯腰,把整个身子蜷在就近的挡板下的同时,口中还大声招呼道:

    “莫要慌!这般石弹最多砸穿一层挡板,根本无法击穿侧舷,损毁船身!”

1101 大举反攻,烈火映江

    眼见前方魏军大舰射出一片砲弹砸来,而且甚是密集,进行中的战船也不免会被砸中...吴军水兵纷纷俯身躲避,生怕被飞弹砸个正着,不过其中也有人意识到情况有些蹊跷:

    不对啊...魏军施发的石弹,一望便知并非从重型投石机抛射出来的。毕竟战船上装备的投石机所用的石弹必需足够沉重,方能确保砸烂凿穿敌方的船只。

    可是吃水极深的大舰装备重型投石车非但不易操作,打水战时难以确保准头,投射出的石弹能否砸中敌船,除了考究操控投石机的军士是否老练,大多时候也完全是要看运气。何况投石机越大,相隔施放的时间便越长,所以在水战中也并不算实用。

    可是现在魏军大舰上施发的石弹,是平射而非抛射,而且看分量也不算沉重,至少也需要几枚砸个正着,才有可能击沉轻型走舸。但是迎面射来的飞弹虽小,却又十分的密集...那边的战船,到底又安置了多少投石机?

    下一刻,呼啸而至的炮弹砸中船身,却发出清脆的破裂声。船上的吴军将官兵卒没有感觉到所处的船只遭受重击,刚意识到敌军所施发的,并非是实心的石弹...耀眼的火焰却在顷刻间便绽放开来,随即又有两颗飞弹相继撞击、迸碎,猛火油被火引点燃,很快便在船舷、甲板...乃至蜷缩在挡板后的士兵身上燃烧起来!

    首当其冲的几艘吴军战船,也已冒起冲宵的烈焰,又将江面照得一片火红。根本没回过神来的吴军兵卒被猛火吞噬,立刻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声,有人浑身被火光包裹,疯狂的甩动着手脚,一头扎到江水当中...可是反应最快的士兵,就算扑到了水里,只片刻的功夫,他们身上便已是大面积烧伤......

    虽然两军进行水战时,通常会在舱外包裹生牛皮用以防火,可是主要也是提防敌军射来的火箭。魏军的猛火弹,却是以火油混合多种易燃物,触火暴燃、遇水不灭,一旦在战船上燃烧开来,便犹如附骨之蛆难以扑灭。

    这般时节,火油也并非是稀罕物件。按史载也就是在这几年间,还是国主杨隆演在位时期,吴国便派出使者赠以契丹猛火油,还刻意告知“攻城,以此油燃火焚楼橹,敌以水沃之,火愈炽”......

    按说再过个四五十年,南唐神卫军都虞侯朱令赟抵御宋朝大军,便在长江水战中用火油纵烧,结果忽然风向转变,南唐军反焰自焚,不战自溃...反倒是宋军主帅曹彬动用大量火器,将南唐水师烧得崩溃奔逃。

    只不过比起近距离利用长杆,或者投掷,乃至采用猛火油柜那等喷射型的火器...李天衢心说受限于时代背景的限制,眼下而言还造不出滑膛式火炮,可起码燃烧弹还是可以有的,在此之前,也已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经过积年累月的研发改良,终于可以批量制作轻型投石机,用以施发期间已不知经过多少次反覆调配、试用的猛火弹。

    吴军船队遭受突然打击,也根本不曾想到魏朝大军远距离发射的炮弹,竟然会爆起难以扑灭的猛火。前列的战船被火焰吞没,后列舰船来不及收势,也已重重的撞成一团,拥堵挤塞成一片,非但船体也开始触及火焰,另有猛火弹呼啸袭至,这支船队遂也逐渐被熊熊火光包裹。

    火烧得实在太快,难以扑灭,船上根本没法站人,大批士兵便如下饺子一般噗通噗通的往水里跳...吴国舟师固然善打水战,但是临阵时节所运用的一切战术,也都是源于先前的经验。然而魏军发射出成片猛火弹的这种打法前所未见,也让其余吴军船队登时乱作一团。

    至于吴军水军将领刘言,方才眼见魏军破解火攻,还能尽力振奋军心士气,放话仍要杀溃敌军舰队。可现在他眼见前方一片火光如海,也不由的露出了惊骇万分的神色。

    刘信当然很清楚投石机、猛火油为何物,可此刻他心中震撼,就好似手持大刀长矛,却第一次在战场上见识到飞机大炮的利害一般...如今反倒是魏军用了火攻,改造投石机发射就猛火弹的原理,大概也能看得明白,但是偏偏先前就没人想到过。能够迅速在船只上蔓延起火势的炮弹每次施发,又十分密集,如果进入射程范围以内,也很难躲避过去...那么连敌船的边都摸不着,这仗却又该如何打!?

    反观魏军士气大振,从水寨中杀出的舰队开始加速的同时,又发射出一轮轮猛火弹。长江水面上处处火起,那些被炮弹砸中的战船上,旋即暴起团团烈焰,那些身上也有火团乱窜的吴军将官、军卒,惊呼哀嚎着相继往水里跳去,留下船只在江面上打转。

    先前吴国水军仗着在江面上快捷灵便,来去自如,遂不断的迂回、穿插,以蚂蚁啃象的路数,冲击魏军舟师的阵列。但是眼下几支船队相继大乱,胆战心惊的朝着飞弹呼啸而来。一艘艘战船,旋即便变成了燃烧的火炬...被烧得鬼哭狼嚎,被逼得那些吴国军卒只能跳进江水中试图熄灭身上的火焰,再拼命的游泳奔逃,然而更多的士兵,却也没有机会再冲出火团......

    吴军水师阵脚大乱,反而轮到了魏朝舟师舰队朝着残余的敌船冲撞过去,在各部将官的指挥下不断的包抄、分割、拦截...也有些战船反而围堵落单的吴军战船,诸队士卒跳帮登船,立刻与敌军张展开白刃战,方才与吴军水战场面上落了下风,倒也使得大多士卒肚子里都憋着一股火,如今大举反攻,方才展露出以往凶狠剽悍的习气!

    无论大船小船,在甲板上、船舱中,锋利的兵器卷起寒芒闪烁,疯狂的搠入面前敌人的身体,又粘又滑的鲜血到处流淌,除了直接倒毙在甲板上的时候,也有些军卒手捂血肉模糊的伤口,到了下去打滚挣扎,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但是很快便有敌兵冲上来顺手补刀,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嚎,很快便戛然而止。

    吴军善水,固然在颠簸的船上厮杀时的动作更为灵活自如,然而越来越多的魏朝士兵跃上甲板蜂涌的碾压过去,到处利芒飞舞、血光四溅,毕竟是两拳不敌四手,那些负隅顽抗的吴军士兵相继被歼灭...若不想留在被猛火油砸中的战船上活活烧死,亦或被合围杀至的魏军士卒搠毙斩杀,看来也只有一头栽到长江中去!

    等到刘信回过神来时,才发觉身边军校心急火燎的急声禀报,又见海面上硝烟弥漫,自己麾下处处船队陷入危机,一抹冷汗不由的从额侧滑落...刘信在这个时候,眼中方才流露出惊恐之色,而他正想到战事不利,看来只能收拢残部尽快败逃之际,却忽的听到有人大声嚎道:

    “将军!前面魏人的舟师不但已经迫近,还有两拨敌船抄后迂回,已拦截住我等的去路!”

1102 水师大捷,下一步便是灭国之战

    可恶!原来魏狗早有预谋,难道先前也是有意示弱,打算扮猪吃老虎,如今立刻扭转战局,倒要对我军赶尽杀绝么!

    刘信忿恨的念着,立刻嘶声咆哮着喝令道:

    “立刻转舵!趁着敌军夹击过来之前突围出去。挥旗鸣金,传令各部船队自顾向东北面退去,不可收拢阵列,以免得成为魏狗的靶子...今日这个栽也只得认了,唯有尽可能保存兵力,以图重整旗鼓!”

    在刘信的指挥之下,他所处的斗舰立刻开始减速减速与调整航向,然而几拨魏军船队从前、左、右三个方向加速行进,粗暴的顶开了在江面上打转的轻舟,朝着吴军的主舰包抄了过来。

    方才还是吴军的船队犹如江水中成群的食人鱼一般,扑咬猎物,不断试图从战船普遍更为高大的魏军舰队那边咬下一块块血肉...眼下却是楼船那等庞然大物为先,还有艅艎、门舰等大型战船紧紧相随,布署于两翼的艨艟、海鹘等中型战船,乃至走舸、轻棹等小型战船则张开阵型,犹如张开的两只大手,朝着前方挺进过去。

    刘信咬牙切齿,来回张望,注视着规模浩大,且不断追击过来的魏军舰队。飘散在长江水面上众多吴军战船大火滔天,浓烟密布,大批坠入水中的士兵仓惶地游泳,就算有些人得同僚搭救,攀上驶过的船只,但是保不准又有几颗猛火弹呼啸着砸来,暴起一片片烈焰,反倒还不及在江水中飘荡来得更安全些......

    一部分船队已经完全丧失战力,刘信又见魏军的舰队势不可挡的包抄过来,他声嘶力竭的喝令斗舰加速行进,却依稀望见周围敌船上的士兵来回走动,搬运炮弹,舰船也开始转向,将密布在侧舷的那一排抛石机朝着这边对准过来之时,便登时又倒抽了一口冷气.....

    魏军培植的投石机有效射程为一百多步,这也是在反覆斟酌猛火弹的制式大小,考量能对敌船所造成的伤害程度,以及投石器具是否轻便,可以成排装配在战舰上等因素所得出的结果。

    但是眼下经过瞄准校正,虽然还不算是最佳射程,但是舰队从三面合围过去,猛火弹也足以触及刘信所处的斗舰。准头不够,火力来凑,当然也是要趁着敌军打头阵的将领撤离战场之前,争取一举取其性命!

    高大巍峨的楼船上第五层飞庐遍布矛戈旗幡,几队甲士肃然矗立,柴再用正盘坐在当中的一把交椅上。如今身为藩镇节度指挥舟师,进行的又是水战,他也不必像当初征战沙场时那般,还须时常亲自赶赴最前线杀敌搏命。

    大致望见前方那一拨敌船正中的斗舰上打出的旌旗,又有亲随军校确认称那的确是一艘有敌军将领坐镇的战船,柴再用遂点了点头,旋即抬起手臂,以掌为刀,便朝着前方用力一劈。

    楼船前侧,张武这个川渝出身的水军名将提刀在手,昂然屹立,脸上也始终挂着昂扬的笑意。确认柴再用下达军令之后,他也立刻高声下令道:

    “校准方位,准备再发射猛火弹!”

    陡然间战鼓擂鸣,帅舰上令旗摇动,在张武的调度之上,迅速合围过来,呈品字形夹击吴军船队的前列大舰上的投石机纷纷施发,破空之声,凄厉响起。

    在这一刻,刘信望见从三面合围过来的敌军战舰发射的飞弹密集如雨,直向这边激射而来...他气急败坏,双眼也似快喷出火来,又不住忿恨的念道:

    老子被算计了!也当真可恨,没有想到魏狗的火器如此厉害,可之前却未曾听闻过半点风声,合着今日就是要拿我试手...若不是敌军倚仗这等利器,老子又怎会败得如此狼狈!?

    虽然大量的猛火弹砸入江中,立刻激起一道道水柱,但是也仍有不少飞弹相继命中刘信所处的斗舰,层甲板上顿时腾燃起来,溅射的猛火油一沾明火,在那一瞬间便爆起丈高的烈焰...处于火弹打击下船队的火势汇聚在一处,身临其中的吴国水军,大多甚至还来不及纵身跃入水中,便置身于火海,也几近于灰飞烟灭!

    西南面的另一处战团,同样也有吴军战船有火势蔓延。毕竟单凭血肉之躯,也根本无法承受被烈火吞噬的那般痛楚...在烈焰的炙烧下,不但大批士兵不得不仓惶弃船跳水,奉徐温钧旨投入战场的吴将李涛,也已舍弃本来所处的战船,慌张的登上了小舟,只顾尽快要逃离出这片战场;

    另一侧白刃相交的船舰之上,但听杀声如潮,不断的有魏朝水军跃上敌船,在甲板上势不可挡的涌杀过去。刀光霍霍、血花激溅,一个个本来鲜活的生命,或是扑倒毙命,或是坠落江中,待殷红的血水濡红了江面之时,这艘战舰上的吴军将兵也已所剩无几了......

    另一个奉徐温军令,统领舟师本来意图缠住魏军舰队,而为火攻船队扫清障碍的吴将曹筠面色一片惨白,同样遭受猛火弹的打击,由他统领的水军顷刻大乱。待双方战船纠缠在一处,眼见战事已经呈现出一边倒的局面,曹筠遂抛下手中佩剑,直接跪倒在甲板上,并大声疾呼道:

    “我等愿降!乞望勿伤性命!”

    吴国方面,投入战事的水军将领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余众更是溃不成军,士气也都降到了极点。魏军舰队则是旗号展开,甚至朝着南岸吴军水寨的方向推进了过去。

    “这...魏军竟然有这等火器!又当如何是好!?”

    吴军帅舰之上,名义上统领水师的主帅李德诚面色发白,惊骇得失声念道。周围一众军校兵卒也开始骚动起来,其中有胆怯者也开始下意识的向后退缩了几步。

    李德诚完全是因为在吴国军中资历深厚,徐温用他也放心,才被选定为统领水军的主帅...可是按其过往的战绩,李德诚虽然也曾于沙场上建功,但往往也都是担任打辅助的副将。这次名义上虽然挂帅,可调兵遣将、筹谋部署等事宜也都是由徐温亲力亲为。

    结果己方水军败得实在太过突然,但见魏军各式的战船犁开江面,波翻浪滚,排成层层叠叠的阵列,朝着这边开拨过来...李德诚瞧得心惊胆战,早已是六神无主,在这等形势之下,若要其从容冷静的临阵指挥,的确算是赶鸭子上架,也太过难为他了......

    所以李德诚的第一反应,并非喝令坐镇大寨的水军将兵不得慌乱,而是立刻转过了头,眼巴巴的望向后方旱寨中树立起的高台...他已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心中直叫着连珠苦,又暗念道:

    徐公!魏军的火器实在太过厉害,我军水军被杀得个措手不及,难以应对,这场仗已是注定无法取胜...如今魏朝舰队又趁势杀来,按说已是硬拼不得,既然尽快撤兵,您也须赶紧下令才是啊!

    而南岸旱寨上的吴军的阵列已耸动起来,遥望士气如虹的魏军舟师,有些人惊诧得难以置信,而更多人也已面露惧色...至于向来老谋深算的徐温,则一屁股又瘫坐在交椅上,他怔怔的朝着江面望去,三魂七魄却似是被抽走了一般,已经因心里备受冲击,而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1103 唇亡齿寒?其他君主的反应

    惨败的...竟然会是我吴国水军?

    徐温愣怔的坐在交椅上,一股寒气也似从脚底板直蹿上心头...本来他成功的爬到了吴国政权的最顶点,也不免萌生过达成先主杨行密未能达成的夙愿,而试图称霸中原的那般想法。

    毕竟倘若与契丹联手,当真大业可期的话...南北夹攻,进则吞并魏朝、瓜分中原,退亦能与契丹遥相呼应,不再看魏朝的脸色,此后划江而治,直到时机成熟,再胁迫杨氏退位而取而代之的话...他徐家以后,伺机再灭楚吞闽,不也将会是统掌长江以南广袤疆土的九五至尊?

    然而魏朝却先行悍然南下,又在这场关乎吴国国本的水战中,动用了先前闻所未闻的新式火器。素来以水战为傲的吴军水师,大量战船被焚毁,大多部曲溃不成阵...徐温当然知道这场大战的败北,对于吴国而言又意味着什么......

    可是既然也已与魏朝公然决裂,魏帝李天衢,也势必要趁机一举吞并我吴国!我苦心经营,当年历经凶险、步步杀机,而争得今日这般的地位,不也都将成为过眼云烟?形势再是险恶,可但凡还有些机会,我又怎能就此屈从!?

    徐温遂猛的站起身来,他恶狠狠的凝视向江面上大举迫近的魏朝舰队,忽然恨声吼道:

    “立刻令李德诚统领余部水师往东北面退去!旱寨诸部兵马退守升州,立刻动身,保存实力,再谋对抗魏军!”

    就算极为不甘心,可是徐温自知也只得吞下这场水战惨败的苦果...眼下又是魏军士气如虹,而己方军心震恐,再要硬拼下去,枉然折损兵马,也实难扭转战局。

    魏朝舟师出乎于意料之外,动用了大量的新式火器,也并不意味着以后打水战便必然会大杀四方,而所向无敌了...两军交战,无论采用什么战法,运用哪种军械,通常都是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战场上没有完美的战术,这般时节也没有在任何情况下都具备碾压性的战争武器,考究的往往还是主将临阵指挥、随机应变的能力。

    只不过现在魏军能够远距离发射密集的燃烧型火器,打击面极广,焚毁战船的效果惊人...这属于破天荒的打法,在以往的水战中不会有前例可循,所以被派出的吴国水军将领都被打懵了,也完全没有破解之法。纵然当年杨行密麾下的第一名将李神福再世,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若是突然遭受这等打击,恐怕也很难力挽乾坤。所以眼下只得避其锋芒,切不可让魏军在趁机扩大战果。

    旱寨中的吴国军队,可以尽快撤离,以回避魏军朝着岸上再度发射大量的猛火弹。但是其余水师舰队的战船,却不可能再长出两只脚逃到陆上...徐温只能急令李德诚带领水军走水路立刻往升州退去,魏军想必还会追击撵杀,也不免还要折损兵力,然而眼下这口恶气,也只得忍了......

    但徐温下达了撤军的命令之后,各部人马便立刻动弹起来。动作极快,行伍间因拥堵碰撞,时不时的还有惊呼叫骂声响起,犹如珠帘倒卷,人人都巴不得尽早的远离魏朝舟师的打击范围。

    至于李德诚指挥水军想要迅速撤离,却仍不免要耽着些风险...刘信、李涛、曹筠等吴将统领的舰队被打得崩散,余部舟师先要驶离水寨,再冒着魏军的攻势沿长江向升州的方向撤离...这也无异于一个人双手抱着头,只能撒丫子狂奔,可是却一直有个壮汉仍在追撵着打,追上来抡起拳头就是一通暴捶......

    不甘心想还手?那也只会被按地摩擦,要挨打得更狠。

    趁你病、要你命,两军交战,当然是要趁着敌军势堕之时,竭尽所能地歼灭对方的有生力量。眼见吴军其余舰队开拨出了水寨,却立刻调转方向,并往长江下游急驶而去,柴再用立刻意识到这场仗吴军已经认栽了,可是还要尽可能的保存军力,从战场上撤离,但还会继续试图顽抗下去...他也当即下达军令,调拨舰队就好像狗皮膏药一般,立刻死死的贴上去,阴魂不散的对李德诚所部水军穷追猛打,要不断扩大战果。

    魏军战船上的军士们又校定抛石机瞄准的方向,一旦追击上去,有敌船处于射程范围以内,便又是一排排猛火弹激射过去。一俟砸到敌船上,轰然间烈焰暴起,登时又会让众多军卒置身于一片当中,又有不少吴军士兵惨嚎惊叫着纷纷跳入水中,其中侥幸的还有些力气游到岸上,还有些人只能在水中扑腾,再有魏军轻舟迫近过来,也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李德诚统领的吴军舰队,便如受了惊吓的兔子那般奔亡逃窜,又遭受魏军舟师追击好远一段路程,沿途丢下大批在江面上燃烧着的战船,以及合着时乖命舛的士兵之后,好歹保全了一部分船队落荒而逃。

    与此同时,也有大批魏军气势汹汹的渡过长江,已在南岸立足,也是一副战旗如云、兵甲森立的雄壮气象,稍加整顿过后,便准备向处于吴国治下的江东诸州发起猛烈的攻势。

    然而徐温在退往升州的路途中倒也没闲着,他接连修书数封,不但遣人务必星夜兼程的赶赴先前由于魏朝的威胁,也已频频眉来眼去,也能达成共识的楚、越两国报急,就连东南面向来不问外事的闽国,乃至大多时期与吴国处于敌对关系的吴越国,徐温也都没落下。尤其是针对吴越王钱镠,徐温在书信中的措辞虽然十分尊敬,可话里话外,也都透着一个意思:

    魏朝若是灭了我吴国,你吴越国的社稷又以为能保全多久?魏帝可是志在一统天下,那么早晚也将会是您的敌人。倘若吴王...乃至我徐温今日做了魏朝的阶下囚,恐怕明日也就轮到您吴越王钱镠了......

    魏朝淮西、淮南方面牙军已经陆续渡江,准备攻打吴国宣歙军等领地,而徐温狼狈的退返回升州,心急火燎的整顿城防,与坐镇宣城的义子徐知诰准备抵御魏朝大军的侵攻之时。吴越国朝堂这边,也已因魏朝讨伐吴国的战事,也已掀起了一轮廷议。

    吴越都城,杭州钱塘。由钱镠定都于此之后,又在凤凰山修筑子城,内建宫殿,作为国治,于外围又筑了罗城,方圆七十里,西起秦望山,沿钱塘江,濒西湖至宝石山,而形似腰鼓,所以被世人称之为“腰鼓城”,就在这钱塘王城的大殿当中,吴越国一众文武参赴议事,其中正有一人出言谏道:

    “大王,我吴越虽然向来尊奉中原正朔,而臣服于魏朝,且当年与孝武王相互攻伐,同吴国本来也可说势如水火,但由前朝赐封镇海军治下苏、常、润等几处州府,已复我国夺回,自吴先主身故之后,后两任国主皆非明君,而国事又徐温把控,也无力再与我国争夺领土。

    所以从目前形势所言,我吴越同吴国,却也说得上唇齿相依...徐温所言,也确实在理。倘若我吴越坐视魏朝吞并吴国,只怕日后也将会有亡国之患呐......”

1104 纳土归附中原,现在还不是时候

    进言那人乃是吴越国左丞相杜建徽,其父杜稜早年与吴越王钱镠还同为都将,是一并招募操练杭州诸县乡勇的同僚袍泽,而认为钱镠能够成就大业,遂奉其为主。

    杜建徽便追随其父尽忠于钱镠,在军中以骁悍著称、以武艺闻名,而且治军严整、累建功勋。讨伐董昌、平定武勇都叛乱,还曾与吴国展开苏州争夺战,擒获敌将三十几人,缴获战舰二百余艘,获兵甲生口三十万...甚至迫退吴军周本那等名将,随后乘势追击,于黄天荡大破吴军。而吴越建国之后,每逢朝会,钱镠总会对杜建徽感然有言“今日忝窃一方,杜丞相力也”......

    如今杜建徽虽然在吴越朝廷身居相位,可是向来也都是敢打敢杀的悍勇性情。早年上阵搏杀,动辄只着单衣,不骑马就凭两条腿撒丫子狂奔往敌军扎堆处里凿,因累从征伐,所至辄立功。于讨伐钱镠的老上级,却僭位称帝的董昌战事中为流矢射穿左肩,犹自拖着一只臂膀挥军死战,故而当时做为吴越国军队班底的镇海军牙兵皆敬称其为虎子;

    当年武勇都徐绾、许再思发动兵变,形势险急之时,已有人提议放弃杭州而退守越州,也正是杜建徽仗剑高呼“事苟不济,同死于此。岂可复东渡售命于贼乎!”...最终通过血战打退了进逼内城的叛军。

    按史载轨迹活到了八十八岁的杜建徽,先后效命于钱镠、钱元瓘、钱弘佐、钱弘倧、钱弘俶五代君王,做为吴越国的五朝元老,晚年兀自能骑善射,打马球击鞠,兴起时猛然发力,结果早年凿入血肉中的箭头便从臂膀中直接迸射出来,让在场所有人瞧得目瞪口呆...所以这杜建徽为吴越钱氏出生入死,赤胆勇烈,也是可想而知。

    而杜建徽力陈己见,很明显意识到魏朝的军事威胁越来越大,那么与吴国报团取暖,也未尝不是自保之道...大殿内其他文臣面面相觑一番,其中早年便被钱镠辟为镇海军掌书记,如今也已是吴越朝中宿臣的沈崧站出身来,而有些迟疑说道:

    “按左相所言,难道我吴越还要贸然兴兵救援吴国?毕竟魏朝并未挥军侵犯我国疆土,如果妄动甲兵,也是给我魏朝挥师讨伐我吴越的口实,只怕这也无异于负薪救火......”

    “住口!”

    沈崧此言一出,本来还有几个吴越文臣正要响应,然而杜建徽厉喝一声,怒目横眉,指着沈崧便怒斥道:

    “公儒生之见,不足以论国事!魏朝大军渡江,又岂止是兴兵伐吴?也必然觊觎我吴越两浙之地!届时真到了魏人大军临境之时,又如之奈何?尔等不思保国之策,若劝谏大王作壁上观,便是任由魏人各个击破,相继覆灭江南诸国...这与卖国背主又有何异!?”

    杜建徽这话可就说得过重了,沈崧本来也是受钱镠重用的老资历,闻言登时面色涨红,眼露愠色。至于其他正要搭腔的吴越文臣则直接悻悻的闭了嘴。毕竟杜建徽官居左相,在朝中地位尊崇,倘若在这个时候,还要谏言魏朝讨伐吴国,又干我吴越何事的话...这不是上杆子找不自在?

    至于坐在王位上的钱镠,眼见的股肱之臣意见不能统一,反而当着自己的面吵了起来...他似是暗叹一声,脸上也露出了一抹苦笑。

    杜建徽也是为了吴越的社稷存亡着想,所以极力陈述魏朝巨大的军事威胁。我等吴越臣子,先前固然明白主公您为了保境安民,而顺服于魏朝。可是魏帝李天衢发兵都已经打到长江以南,那么现在也就不能再对中原王朝妥协让步了,该打的时候,也必然要打...他这是出于对钱氏尽忠的立场,钱镠当然清楚得很。

    可是钱镠方今诸国君王中年岁最高的长者,他偏安一隅,固然不及朱温、李存勖...乃至李天衢等一代雄主那般有称霸中原、志吞天下的雄心壮志,也是因为他不但对天下时局看得透彻,对于吴越国在诸方割据政权中的地位也拎得十分清楚...钱镠心中其实秉承的一个原则,眼下却还不便对自己麾下那些元勋将帅明言:

    倘若当真是大势难违,与其执意抵抗,还要致使生灵涂炭...也当保百姓不受战祸兵燹,而自献封疆于中原,莫不如直接归顺罢了。

    毕竟钱镠到临终时,给子嗣留下的家训中明言“凡中国之君,虽易异姓、宜善事之”、“要度德量力而识事务,如遇真君主,宜速归附”...所以他很清楚这个天下,早晚是要一统的。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我钱氏家族是顺应大势,还是逆势而为,也必须要做出最为明智的抉择。

    可是钱镠也很清楚,诸如杜建徽、顾全武等心腹将领,他们追随自己至今,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搏命,辛辛苦苦建立吴越国这一方割据政权...也必然不会同意将这片江山拱手让人的。

    眼下麾下另一员爱将顾全武,因魏军大举南下伐吴,遂赶赴钱塘江源头、浙闽赣皖四省交界处的原衢州地界督检边防,故而未曾至杭州参赴廷议。也是由于吴越国向魏朝奉表称臣,所以还要避魏帝李天衢的名讳,如今位于吴越西面边界,取“四省通衢,五路总头”之意而定名的衢州,也已按唐朝天宝年间的旧制改称信安郡。

    不过明面上对魏朝固然恭顺,但钱镠知道顾全武也必然不会坐视魏朝威胁吴越国。如果说那顾和尚是吴越国魂之所系、军心所向的顶梁柱,那么杜建徽就是把持吴越国军政的大脑。钱镠即便身为一国之主,自知也必须要考虑他们这些元勋宿将的想法。

    更何况好歹也是半生戎马、一世英雄的开国明君,钱镠就算不会为了保全王位,便非要与魏朝对抗到底。可他心想若是魏军来犯,便不放一箭一矢直接举国投降,非但对于为吴越建国立下赫赫战功的顾全武、杜建徽等心腹将领有愧,在世人看来,这也未免忒过窝囊了些......

    魏朝已经大举南下,这也比我原来所预料的时间要提前了许多。魏帝固然是一代雄主,只不过现在还没到纳土献地、归附中原的时候...可是要为以后着想,吴国这滩浑水,我吴越国也决不可淌进去......

    钱镠心中念罢,遂对杜建徽长声说道:

    “按杜卿所言,吴亡,则我吴越危矣,故而劝谏孤当发兵去救,也顾不得会与魏朝交恶,这才能互为倚仗,对抗中原...可是孤却以为,无论我吴越国是否派兵,吴国早一时、晚一时,也必然会被魏朝所灭。

    毕竟铜陵口一役,吴军素来引以为傲的水军大败,徐温败归升州,也根本无力阻挡魏军大举渡江。镇南军治下江、吉等州府相继失守,亦难挡魏朝虎狼之师,各处州府的吴军,若是再得知水师...想必胆气尽丧,而相继归降于魏朝。

    既然吴国必定保不住了,那么我吴越又何必徒劳去救?何况我国派兵,便是为了挟制吴主而专权的徐温,而枉自结怨于魏帝,此举非是自保之道,也殊为不智也......”

1105 海龙王钱镠,长者的智慧

    听自家主公明摆着不打算发兵援吴,杜建徽心中更急,他立刻又道:

    “大王,同魏朝接壤终日提防,而与吴国唇亡齿寒的,又何止我吴越?前些时日楚国发来讣告,武穆王病逝,由其次子马希声继位。虽然楚人也奉行上尊中原,下安士民的国策,可魏朝灭吴,必然得陇望蜀,楚、吴两国多有来往,也不会坐以待毙下去。

    再加上南面的越国,改制称帝,也已与魏帝交恶。如今吴国全境疆土,若是为魏朝所并,越国则也是形势危矣。为了自保,越国国主也必会出兵救援!如此几国联手,以效苏秦合纵六国抗秦之法,也当能制衡魏朝。又怎能说吴国必亡,而只得作壁上观?”

    杜建徽越说越急,可钱镠神情从容淡定,他摇了摇头,又长声说道:

    “吴国先有杨渥小儿迫害旧臣勋将,徐温、张颢煽动兵变弑主,彼此又反目相互倾轧。而后徐温袭杀张颢,挟制幼主,以为能独专国政,可是又引起刘威、陶雅、李遇等外藩宿将的不满...如今徐温虽然陆续肃清吴国内一应反对势力,可时日不久,还要弹压清算、排除异己,致使各地暗流涌动。不少吴军部众,只是为势所迫,对徐氏口服而心不服罢了。

    再给那徐温几年的时间,再无外部威胁,以他的手段,想必能整治得吴国上下一心。可是魏朝灭梁吞晋、速亡蜀国,又岂可以等闲视之?如今水战大捷,自湖口、铜陵大举渡江,当初刘威、陶雅等宿将的旧部兵马眼见吴国亡无日矣,谁还肯为徐温效死卖命?如此即便楚、越...乃至我吴越发兵去救,吴军将兵无死战之心,又焉能不亡?更何况......”

    钱镠再说下去,他那张沧桑老迈的脸上,也显露出一抹厌恶之色:

    “孤与吴国孝武王...杨行密本是老对头,当初争夺江东诸州,他称穿钱眼,孤曰斫杨头...杨行密麾下久战成名的心腹宿将,乃至智囊谋士,与我吴越连年交锋杀伐,孤当然所知甚详,偏偏当年还真不知晓徐温这号人物。

    本以为是籍籍无名之辈,原来是狼子野心之徒。他与张颢合谋犯上弑君,就算那徐温当时是情非得已...可是扶植吴国少主为傀儡,同样要做清洗谋害宿将同僚的勾当。徐温那长子徐知训,动辄侮弄欺凌吴国少主,孤亦有所耳闻。

    如今那吴国之主,实则早已不姓杨,而改姓徐了...徐温纵容子嗣欺辱国主,意图撺掇昔日主公基业的歹心,也已是昭然若揭。足见他实乃无父无君、背忠负恩的乱臣贼子,孤又怎能与其休戚与共?杨行密就算是孤的老对头,如今眼见故人子嗣为权臣贼子欺凌,也颇为他感到不值呐......”

    钱镠旋即把眼转向杜建徽,凝视过去,又意味深长的说道:

    “爱卿以为,我吴越国的威胁,就只会来自魏朝?魏帝悍然出兵,先攻镇南军江州湖口水寨,旋即昭告天下,徐温暗中遣使,勾结契丹,图谋以后与其联手瓜分中原,故而兴师问罪,讨伐吴国...徐温如今实则已与一国之君别无两样,却又为何偏偏还要暗结契丹,而给了魏朝兴兵共讨的口实?

    因为徐温一朝得势,野心膨胀,不甘于只把持吴国军政大权。可是魏帝龙骧虎视,统领雄兵百万,麾下良将如云、谋士如雨,要北进中原,又谈何容易?徐温如若退而求其次,要对抗魏朝,意图一南一北划江而治...那么楚、闽、越...乃至我吴越国,不也必然会是他意图侵吞的目标?

    虽然徐温如今也已年近六旬,可是孤也知他义子徐知诰坐镇吴国宣城朝堂,无论手段秉性皆与其酷肖...恐怕也有划长江以南妄称九五之尊的野心。故而援吴抗魏,虽是为解近忧,然则必有远患。同徐温联手,无异于与虎谋皮。只怕与魏朝虎狼之师交战,枉然损兵折将,也不过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而且还是费尽力气,耽着莫大的凶险要救一只白眼狼啊......”

    钱镠权衡方今天下的形势,心想即便现在还不便纳土归附于中原王朝,但是起码也不能为了吴国而把魏帝李天衢得罪狠了...可他侃侃而谈,长篇大论,这一番话却又绝非危言耸听。

    毕竟按正史轨迹,楚国马氏、闽国王氏,可都是由徐知诰谋国篡位,更名李昪,而为取代吴国的南唐政权所灭...拓张的疆域,走史载线的话也不过再过个十几年,便将吴越国给彻底包围住。在当时对于吴越国威胁最大的,的确并非后晋、后汉,乃至后周这几代中原王朝,也正会是徐温义子篡取,前身为南吴的那个帝国......

    钱镠不是穿越者,当然不能未卜先知的确定天下大势按原本的轨迹再推进下去,又将会是什么样的时局...如今因施政修筑海塘、疏浚内湖,而被两浙百姓惯称为“海龙王”的他,也是完全以自己的人生阅历,推敲徐温、徐知诰那对义父子若无外患,而能壮大实力的情况下,所将给包括吴越国在内的南面诸方割据政权的威胁,也绝对不会逊于魏朝。

    杜建徽听钱镠这一方言语说罢,也不由得低头沉思起来...眼下魏朝固然最为强大,而且也能看出魏帝李天衢有一统天下的意向,可无论是吴国,还是徐温、徐知诰那对义父子也都不是省油的灯,他当然清楚得很。

    当年南面诸方势力的君主,如自家主公镇海军钱镠、武安军马殷、威武军王潮、清海军刘隐、镇南军钟相...虽然也经历过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攻伐兼并过程。可是各自疆域拓张到一定程度之后,往往也都知道见好就收,以后彼此偶有领土争端,但基本上也能保正各据一方,相安无事,对外很少再发动大规模的战争。

    虽然也有清海军刘隐之弟刘这般好大喜功、野心勃勃的君主,受封粤王兀不知足,还要自称什么大越国皇帝,以为天南海北相距太远,便公然要与魏朝唱反调,上蹿下跳的也最为厉害...可越国除了向西扩张,吞并了安南交趾地界静海军藩镇之外,不但与楚国争夺容州、桂州等地却吃了大亏,还被当年占据虔州的卢光稠杀得铩羽而归...按钱镠先前对刘的评价,便是:

    此儿辈眼高手低、不自量力,便矫称汉室苗裔,僭号称帝。然则苛虐贪猥、凶狂暴虐,只因闭关自擅,才得以妄自尊大,无足为虑也。

    可是吴国却截然不同...当年杨行密敌视朱温,梁国占据中原时,便与李天衢、李克用等雄主结盟,共讨朱温,而后李天衢占取中原,吴国却转而又与梁国联手,也明显是有意图入主中原的野心....镇南军以钟传为首的一众军阀治下各处领地,一股脑也都被吴国吞并,更何况先前便与他吴越国争抢地盘打得最凶...与南方其他势力相较,吴国对周边诸国的侵略性,本来就要强烈太多。

    眼下经钱镠提点,让杜建徽意识到徐温、徐知诰这对义父子对外扩张的野心,比起吴国当初杨行密、杨渥那两代国主也是只会高,不会低...他不由得想到大王所言确实在理,对抗魏朝,本来便会是万般艰难的险仗恶战。吴国本就与我邦相邻,如若徐温狼子野心,还要伺机在我吴越国背后捅刀子...又岂能与他联手!?

1106 闽国的立场,就是不愿意打仗

    从身份上而言,吴越王是自己效忠的主公;从辈分上来说,钱镠又是与自己父亲本为袍泽战友的长辈...所以经钱镠提醒指点,杜建徽也完全打消了救援徐温,与吴国结成抗魏同盟的心思。只是他沉吟片刻,仍不由面带忧虑的说道:

    “大王思虑周全,臣自叹弗如。只是魏朝伐吴,若能斗个两败俱伤,我吴越自然乐见其成。可按大王所言,或早或晚,吴国必亡...届时魏朝疆域拓张至江东之时,却是恶邻换强邻,对我邦而言,先前毒蛇在侧,可以后便是饿虎在旁了......”

    无论吴越参不参与救援吴国,而与魏朝为敌的这场战事中,杜建徽很清楚己方势力以后所将面临的巨大危机,也依然无法化解...可钱镠面色淡然,言语中仍透着一股长者处变不惊的从容:

    “尽人事,听天命而已...孤幼时蒙阿婆怜惜,方得保全性命,故而得了婆留这乳名,长大成人,虽勤学好练,也不过是个以贩私盐为生计的贩夫走卒。只是时逢乱世,非但巢贼祸乱江山,天下亦是群盗蜂起,孤起初从戎,也只是为了保护乡里、抵御乱军罢了......

    而后顺应时运,被推举为主,又幸赖众卿辅佐,戮力同心,方才得以忝窃高位,做了吴越国主。如今也只求维护一方清宁,能够造福于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可是孤有幸能成为一国之君,也全因顺势而为,如若天命难违,又岂可恋栈不去?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逆势而行,也实乃自取败亡。人若是不知天命所至、大势所向,执意要把这王位多传几代...恐怕到头来,也不过是遗祸于子孙......”

    钱镠把话说到最后,杜建徽听着可就感觉有些不对味了...他赶忙抬起头来,诧异的的望向钱镠,而失声道:

    “大王,您何出此言......”

    钱镠却摆了摆手,示意杜建徽不必再问下去。看似他因年事已高,今日话讲得甚多,也早已乏了...不用争论纠结于是否发兵救吴,钱镠便示意廷议就此罢了,随即便往殿后踱去。一边走着,他一边还吟声念着先前所做的诗词,自也透着股看淡风云的洒脱:

    “淡荡晴晖杂素光,碧峰遥衬白云长。好看塞雁归南浦,宜听砧声捣夕阳......”

    ※※※※※※※※※※※※※※※※※※

    闽国国都,本来名为福州的长乐府,由王审知定都于此之后扩建夹城,将周围于山、乌石山、屏山三处景致秀丽的山川围在城中,以形成山在城中,城在山中的格局。

    也得益于闽王施以仁政,减轻徭役,鼓励农、商、手工等诸行百业,较之中原战乱纷纷的地界,此处也的确称得上城如其名。自打当初王氏兄弟得当地旧部军将响应,讨伐素来不得人心福建观察使陈岩的妻弟范晖,而攻克福州伊始,长乐府已经有近三十年没有受战祸波及,治下百姓,自然也得以过得太平安乐。

    然而魏朝先是自江州湖口渡江杀入吴国境内,一路南推,已进入位于镇南军南部的虔州地界,这便意味着中原王朝的势力,也已能触及到闽国治下疆土了...长乐府内做诸般行当的百姓固然还是一如既往,从事着自己的生计,可是三坊七巷、闽都市井当中,城内居民谈及就在邻国打响的战事,眉宇间也不住显露出忧色。

    毕竟先前虽然曾经历过虔州卢光稠与清海军刘隐交战、吴国吞并镇南军全境,乃至徐温与刘威相互攻伐,导致战火烧到了闽国边界,但也并没有波及到国都长乐府这边...可是这次来的,却是陆续兼并诸国的魏朝。

    虽然吴国这个邻居,向来也是不安分的主...可截止目前为止,尚还没有对闽国构成巨大的威胁。可是魏朝连灭数国,疆域扩张得忒快,这也让长乐府当地百姓担忧中原王朝下一个要覆灭的目标,又会不会就是他闽国?

    魏朝帝君李天衢,到底是不是一个好皇帝...这和闽国百姓关系不大,他们本来普遍也并不在乎,毕竟闽王王审知便是个爱民如子,而且尽量避免发动战争的明君。

    长乐府老一辈的百姓,可还记得当年转战各地,让天下闻名丧胆的冲天大将军黄巢挥军自仙霞岭中披荆斩棘,竟然开道七百里,而一举席卷闽地全境时的战乱场面...更何况自开闽王氏三兄弟占领福建,引起“十八姓随王入闽”的大规模移民潮,迁徙的百姓也都是苦于诸方军阀相互攻伐的兵灾,为了躲避战乱,这才搬到东南一隅安家落户,以盼能过上稳定安乐的日子,他们都能切身的感受到和平的弥足珍贵。

    所以魏帝李天衢如果还要打仗,他发动战争的目的是因为欲壑难填,仍不满足于治下广袤的疆土也好;是为了天下一统,重塑华夏正朔也罢...闽国百姓不管有什么理由,他们普遍畏惧、排斥战争,毕竟兵荒马乱的苦,之前已经深有体会,谁又不想太太平平的安乐过活?

    当地民众忧心忡忡,做为闽国的统治者当然也更为急虑...长乐府王宫内苑的书房当中,也正有人禀说从镇南军那边传来的战报,语调中也不免夹杂着几分忧虑:

    “魏朝军旅,由当年虔州刺史卢光稠之子卢延昌、卢延巡,以及心腹谭全播号召诸地开城归顺,得虔州军民踊跃响应,故而赣县、于都、信丰、南康、大余、虔化...诸地望风归附。是以魏军兵不血刃,已经占取了虔州全境......”

    此间书房内放置着檀木雕刻的屏风,而这般时节的闽人多崇佛教,故而屏风也绘着关于佛经典籍的画像,室内打扫的自然也是一尘不染。

    实则连同几案、坐椅,若是按一国君王的规格,其实此处书房布置也显得较为简陋。

    几张檀木椅分列两旁,坐在正首的那人看来年近六旬的岁数,生得相貌雄伟、隆额方口,虽然已到了迟暮之龄,可打眼一瞧他的五官,便知其年轻时必定是个英武俊朗的帅小伙。

    毕竟闽王王审知当年正是因长得威武英俊,又常骑白马,按照福州当地神话故事,以越王勾践后裔,楚汉争霸时节据闽称王的无诸第三子与恶鳝精殊死搏斗,同归于尽,而为民除害的典故,而被当地军民敬称为“白马三郎”...基本上绰号里带着白马、郎君这些词汇的,貌相当然也不会差了......

    眼下并没有上朝议事,王审知遂身着常服,然而他穿的是旧衣,袖口看来也早已磨破了,仔细一瞧便能看出上面打着颜色相近的补丁。再加上王审知脚下踏的一双寻常贩夫走卒常穿的草鞋,这副扮相也明显不似是统掌一方的国君,倒更像是日子过得有些寒酸的地方小吏。

    听过与闽国接邻的镇南军虔州那边传来的军情,面带忧色的王审知眉头也不由锁得更紧,他叹了一口气,便长声说道:

    “原来如此,卢老的子嗣,与谭老得以重返故地...孤当年也不过是做了桩顺水人情,没料到如今却是助魏军轻取虔州,而兵临我闽国国境了......”

1107 有不肖子孙败家,我何须与你为敌?

    除了王审知以外,他的侄儿王延彬,翁承赞、徐寅、颜仁郁等文臣,乃至邹勇夫、林硕德、吴勖这三员统军武将,也都聚于书房当中。其中当年随着王氏三兄弟入闽,而在福建地界被唤作“十八将随王”之一的邹勇夫冷哼一声,旋即说道:

    “徐温那厮,挟吴国少主独断专权,实如一国之君兀不知足。暗地里做的勾当事发,招致魏军大举南下征讨。如今兵败危急,便接连派遣使者至楚、越、吴越乃至我闽国求援...他自取其祸,倒要诸国抵御魏朝大军的兵锋,这如意算盘打得倒响!”

    然而邹勇夫忿然说着,忽的他顿了一顿,眉宇间凝重之色尤为明显,而沉声又道:

    “只不过魏朝向南攻城略地的进程也未免忒快...本来北有吴越、吴国相隔,如今魏朝却可屯兵于我国边界。吴若败亡,只怕魏帝即便暂时不会对闽用兵,恐怕也是必有远谋啊......”

    闽国地界,自然以“开闽三王”的王朝、王审邦、王审知哥仨的威望最高。然而邹勇夫与其父两代做为追随王氏打江山的老资历,如今受封尚书左仆射,被尊称为开泰公,不但同样深受百姓爱戴,在闽国军中也是德高望重的勋臣宿将;而邹勇夫话音方落,官居开闽都统使,为王氏开闽建业,同样战功彪炳的“十八将随王”另一人林硕德立刻接茬道:

    “虽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魏军有朝一日倘若当真来犯,我等固然因拼死御敌。可是据守东南一隅,的确着实难以与魏朝那等大国抗衡。所以即便徐温那厮,固然是有心利用我闽国,发兵救援,联手抗魏,而为他解燃眉之急...对于我国而言,也不失为自保之道。”

    然而听武将派系的领头人物,已有提议联合诸国抗魏的意向...于闽国受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身居相位,在文官中身份当称翘楚的翁承赞面色立变,赶忙疾呼道:

    “万万不可!徐温狼子野心,非但以臣犯君,挟主专权,有违君臣之道。更是暗结契丹,招致上国兴兵讨伐,故而作法自毙,当受其咎!大王乃贤明仁主,又岂可为了吴国徐氏贼臣,而牵连我闽国陷入战乱当中?

    何况我闽国恪守本分,与中原向来和睦。魏帝意在伐吴,也并未趁势挥军进犯闽地...如若贸然出兵救吴,非但难以迫退魏军,到头来也不过是自招灾祸罢了!”

    与大多籍贯在河南光州固始,当年在家乡一并受响应,追随着王家三兄弟转战迁徙入福建地界的闽国文臣武将不同...翁承赞闽中莆阳出身,还是唐昭宗年间中以探花的身份被朝廷录用的朝臣。只是朱温篡唐立梁,所幸中殿试的时日较晚,故而当年未被划入被屠杀清洗的朝廷公卿当中,可翁承赞厌恶朱温倒施逆行,遂辞官归闽,便倍受王审知的赏识重用。

    毕竟王潮、王审邦、王审知哥仨转战至福建地界扎根,也属于外来户。所以王审知也务必要争取翁承赞这等“苗根正红”的本地名士鼎力辅佐。

    而翁承赞遂在闽国朝堂中说话很有分量,以他为主的文臣认为魏朝出兵既然名正言顺,就算以后可能会威胁到我闽国。但是如果眼下非要与吴国做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这便给了魏朝挥师将己方势力给一锅端了的名义...闽国向来不主张对外用兵,那这次何必非要往火坑里面跳?

    与诸国联手抗魏,也无异于一场豪赌...魏朝以后会不会编造理由来攻打闽国还是两说,但如果赌输了,眼下便会有亡国之患。谷搌

    然而邹勇夫、林硕德等闽国将领却认为咱们以往低调归低调,但是魏朝拓张疆域的意向实在太过明显。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那怎么还能一味的被动下去?都说春秋无义战,何况这般时节表现得再是顺从臣服,魏朝便不会来打了?大国吞并自家地盘,要想个借口还不简单,等到周围可以联手的势力相继覆亡,再思量自保之策,那便已经晚了。

    眼见自己的心腹近臣意见相左,却又要争执起来的势头...王审知把手一举,示意各抒己见的将相稍安勿躁,随即他叹声说道:

    “众卿都是为国事着想,孤当然清楚。只是本来我闽国谨事四邻,尽量避免对外用兵,怎奈何仍不免要受战事波及。诚然魏朝兵强马壮,文士如云,武将如雨,与其若是近在咫尺,恐怕也很难一直相安无事下去,

    即便我闽国对魏朝称臣,尽量维系彼此和睦共处的局面。毕竟自家兄转战入闽,官拜泉州刺史以来,迄今以逾三十载...我辈年事已高,也不知这等开创的基业又能延续多久......”

    话说到这,本来满面忧色的王审知忽然想到自己的亲生子嗣,他脸上更似被一层阴霾所笼罩。

    王审知的长子王延翰,形貌与他老子非但十分相似,而且身材高大,皮肤美皙如玉,生得倒是一表人才...如今官居威武军节度副使,兼管内都指挥使、特进检校太傅等要职,自然也是闽王王审知所钦定的王位继承人。

    而且王审知自问对于王延翰管教严厉,期盼其以后能挑起大梁,成为能够守住父辈所打下来的基业,而治国有道的明君。可是自己那个长子虽然自幼被耳提面命的教诲,不但饱读诗书、通晓经史,待父也甚是恭顺...可是王审知却很清楚他这儿子贪图享乐惯了,有朝一日真要是做了一国之主,也很难说会是个贤明的君王。

    更何况除了长子王延翰以外,王审知想到王延钧、王延羲等其他子嗣,都不及他们的父辈搏命打天下时那般过惯了苦日子,一个个锦衣玉食、养尊处优,而且彼此间多有争执,相处得也实在说不上如何融洽......

    “开闽三王”当中,王审知本来排在老幺,可是兄长王潮临终时却并没有传位于自己的亲生儿子,而是让他这个三弟接掌军政大权...也已过世十几年的二哥王审邽也支持王审知嗣位,宣称福建留后而统掌闽地。对于自己大哥、二哥的子嗣,王审知固然也都十分善待,都予以高官厚禄,可他或多或少,也不免仍有些私心...心想王家打下的基业,还是要由自己的亲儿子接手才是。

    可是魏朝势力南扩,已掌控了与闽国接壤的虔州一带,这也让王审知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他深知自己偏安一隅,天下大势之所趋,这也不是自己能够左右得了的...又已近花甲之龄,随着年岁渐高,王审知也感到很多事情已经开始力不从心,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有多少年活头...贸然与魏朝敌对,也无疑是个冒险的举动。吴、越、楚几国就算迫于中原的威胁而联合在一处,却也都是各怀鬼胎...王审知心想就算闽国与其它几国联手,凭着与魏朝的关系一直恶化下去,可如果我不在人世了,那么由翰儿继承国主之位,他届时又是否应对那等更为复杂的局面?

    对于我闽国而言,虽有些情不得已,可看来还须维持现状,才最为稳妥......

1108 五国抗魏?三国联军罢了

    “魏朝既已占领虔州...也须督令汀州长汀、武平、宁化,建州建宁、泰宁等西北面边地加紧巡边,但是切不可与魏军争执冲突,只顾谨守边界便是...是徐温招惹得魏朝,还妄图引祸东流,让其余几国分担魏军的攻势?我闽国着实没有必要为了救援他,便闹到与魏朝决裂的地步......”

    思虑一番之后,王审知到底还是放弃了与诸国联手抗魏的打算,他又摇了摇手,示意仍要劝谏的邹勇夫、林硕德等武将不必多言。待王审知缓缓起身,感到由于自己愈发的老迈,身体动作也已是肉眼可见的愈发迟缓...他心中也不由得叹道:

    大哥、二哥,你们也都已经走了十几年了...我好生维系咱们兄弟三人打下的基业,也不知还能再撑多久。

    我等虽是琅琊王氏的望族出身,却因家道中落,也曾投军从贼...而后渡江南下,忍无可忍,废黜那竟然意图杀尽随军女眷,也包括咱们老娘的屠夫王绪,而做了一路乱军的首领。

    然而却也是因为当年的世道太乱,我等挥军进入闽地,接连攻讨泉州廖彦若、福州范晖等以暴政虐民的地方官员,如此兴利除害,倒得以受各地军民的拥戴,而做了闽地之主......

    可是我们兄弟因乱世而起,国有兴衰废立,我在世之时,也只能尽量维持闽国安稳的局面。可是待我也赶赴黄泉,去与你们相会之时,儿孙辈又能否保住我们打下的基业,只怕也不是我能管控得了的......

    王审知喟然念罢,缓缓的转过身,对同处于书房内的近臣又沉声说道:

    “当初唐末乱世,连年混战,百姓倍受兵灾蹂瞒之苦。我等转战南下,处处极目千里,不见人烟的凄惨场面,至今思量,仍是历历在目...大丈夫不能安民济物,岂劳虚生乎?

    故而孤与两位兄长招怀离散、均赋缮兵,自据一方后宽刑薄赋,境内以安,闽地各处百姓方才纷纷拥戴,愿意为我王氏治下子民。

    魏朝大举伐吴,的确不曾侵犯我闽国疆土。如若孤主动与中原为敌,岂不是要让我闽地黎民枉受兵灾战祸之苦?所以援吴与否,此事不必再议,孤也不管楚、越等国如何回应,魏军攻吴的战事,我闽国绝不插手!”

    ※※※※※※※※※※※※※※※※

    即便感受到魏朝大军临境的危机感,可是吴越、闽国两方势力经过一番权衡,仍旧选择置身事外,不愿就此便与魏朝公然开战...可是楚国国都长沙府,却是另外一番场面。

    一队队披甲步军,手持如林长矛,相继开拨出了长沙府东面的城门。但听甲叶铿锵作响,行伍间旗幡林立,也透着股腾腾煞气。

    城门内外,也有许多看热闹的百姓站立在长街两旁,打量着本国军队也已开始集结,看来正要大举用兵...虽然也有不少人听闻魏朝兴师伐吴的消息,然而眼见楚国也要参战,长沙府内一些居民面露忧色,也不由纳闷的念道魏朝伐吴,事不关己,可是为何楚国却非要插手那边打响的战事?

    除了城郭的军旅队列一侧,与开国君王马殷本是同乡,当年于孙儒乱军流窜至淮西时归附投效,如今官居楚国右相的许德勋浑身戎甲披挂,头戴的兜鍪上撒着的黑缨高高吹起,虽然他也早就过了壮年,颌下长髯也已是大片花白...可许德勋毕竟是楚国军中战功最为显赫的旧臣宿将,由他统领三军,也仍透着一股凛然威仪。

    许德勋又朝着城门楼望去,就见已经继任成为楚国国主的马希声,由一众臣僚拥簇着,居高临下,也正朝着这边眺望过来...他与廖匡齐、吕师周等奉旨出兵的楚将向城门楼的方向躬身施礼,旋即各自拨马转身,统领兵马,便朝着东面镇南军的方向进行而去。

    马希声目送着自己派出的楚国军队即将赶赴遭受魏军讨伐,而形势万般险急的吴国境内...他面色阴测测的甚是骇人,沉默了良久,马希声忽的又狠声念道:

    “魏朝摆明了要兼并诸国,野心实在太大...本来我楚国也不愿意招惹中原大国,可眼下也绝不能再而隔岸观火,只得狠下心来干了!毕竟发兵救吴,这也关系到我楚国的生死存亡啊......”

    楚国的开国君王马殷,到底还是因积劳成疾,而病逝身故...马希声身为楚王的次子,却也是得偿所愿,由于他的生母母亲袁德妃深得马殷宠爱,在他父亲病重卧榻之际,马希声便已牢牢的掌控住了楚国的军政大权。本来马殷膝下长而贤能的嫡长子马希振,情知注定争不过他这个二弟,遂已辞去官职,奏请出家做个道士去了......

    顺利的继任成为楚国国主,马希声当然心情大好,更是胃口大开,甚至在他父亲发丧出殡期间,还接连吃下数碗鸡汤...而且于马殷病危之际,马希声便已经派遣使臣赶赴汴京,请奏魏朝承认他对于湘楚之地的统治权,还宣称会去建国之制,而复藩镇之旧,以后对外便不再以楚王自居,而是总掌武安、武顺、静江等藩镇的节度使。

    不过长沙府内,照样保留王城宫宇,官僚体系也是一如既往...按马希声的打算,楚国也仍须采取上奉魏朝的国策,就算我摆低姿态再自降一格,可关起门来,不还是做皇帝老子?

    可是魏朝悍然发兵南下,讨伐由徐温独揽大权的吴国,而且战事顺利,已经接连攻克几处州府...马希声虽然性情贪婪凶恶,可他好歹也能看清楚周边的地缘形势。

    魏朝本来占据荆南江陵一带,本来便犹如悬在楚国上方的一把利剑,而后又速亡蜀国,今番还意图兴师讨伐吴国...真要是让魏帝李天衢得偿所愿,日后可以从川蜀、荆南、赣地三个方向大举入侵,那么楚国便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也极有可能成为魏朝下一个要吞并的目标。

    所以马希声根本不在乎那徐温到底有没有自作主张,暗地里勾结契丹意图共谋中原。却被魏帝抓住了把柄,以此为名义出兵讨伐,又是否名正言顺...魏朝既然挥军南下,那便是要打破与南面诸国共存的平衡局面。

    马希声也已下了狠心,恨恨的念着我这才刚继位成为楚国之主,终不能一直受你魏朝的威胁而终日担惊受怕。虽然吴越、闽国那两国尚还不知是否会出兵援吴...好歹越国与我楚国结成姻亲,国主刘还是我的妹夫,他那边也已派兵北出韶州韶关,去与吴军联手抗魏,再加上我楚军合三国之力,也决计不能再让魏朝向南拓张下去,否则我马家打下的江山社稷,早晚也会被魏帝所灭!

    然而位于马希声身后,除了左相姚彦章、司徒李铎,司空崔颖为,仆射拓拔恒,尚书马珙...等楚国朝臣之外,马殷膝下第四子,如今楚国国主马希声的异母弟,也站在一众臣僚的队列当中。

    忽然想起当日做为楚国使臣,出使汴京而得魏帝李天衢召见后的那一番言谈...马希范缓缓的抬起头来,他那对招子直视向马希声的背后,嘴角却微微翘起,而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1109 打与不打的,都算计得明明白白

    当楚、越两国出兵援吴的消息传至汴京,李天衢也并没有因为马希声、刘这两国国主胆敢对己方势力兵戎相见而动怒,毕竟他们的举动本来就在意料之中,李天衢心说对于我而言,这还是乐见其成的。

    按照后世的话来讲,这叫防御性战略。就是战争虽然还没有打到本国境内,但是在预判到对于己方势力有巨大威胁,乃至下一步战争的目标很有可能将会指向自己时,便主动派兵参战。

    诸如楚、越等国的君王虽然没听说过这词,可是理还是这个理...然而魏朝枢密使符存审奉李天衢旨意,也已提前赶赴江陵,总掌诸部兵马南渡事宜。荆南方面已集结了几路水陆舟师军旅,只要楚国稍有动弹,便将面临势如狂风暴雨的打击......

    至于北上的越国军队,速取镇南军虔州的魏军不但已做好了迎头痛击的准备,还要伺机敲开岭南北面的门户...李天衢想要一口吞并的,当然也不仅仅只有吴国。

    就算也感受到魏朝势力向南扩张所带来的威胁,可是吴越、闽国两方势力仍旧选择按兵不动,不会因为同吴国唇齿相依,便被迫公然与魏朝开战...李天衢大致也能料想得到。

    虽说吴越国按正史走传到钱镠的孙子辈,第五任国主钱俶那一代,不但尊奉他爷爷的遗训,为宋朝覆灭南唐出兵出力,那可是相当的殷勤...迫使南唐后主李煜急发书信至吴越,告诫钱俶你傻不傻?宋朝灭我南唐,下一个可就轮到你吴越了。

    可是钱俶仍旧不为所动,坚定的打好辅助,协同宋朝覆灭南唐。然而宋太宗赵光义一纸诏令宣其赴京,钱俶仍是痛快的奉诏动身,结果便被扣留在汴梁,无法重返吴越...他遂心想按祖父“要度德量力而识事务,如遇真君主,宜速归附”的遗训,到时候了,也就这样吧...遂大哭一场之后,便接受中原王朝册封,去除国号,而献吴越治下疆域纳土归宋了。

    李天衢能想得到钱镠眼下正处于两难的境地,一方面他尽量避免与魏朝闹得太僵,可另一方面却也不能如他的孙子钱俶那般,完全不做抵抗便直接归降于中原。

    毕竟顾全武、杜建徽等为钱镠出生入死,打下吴越一片江山的开国元勋犹在,他们绝不可能接受自家主公轻易的将社稷拱手让人。要拿下吴越,以后很有可能还须一战定乾坤,让其国内武将派系放弃一切幻想。而先兵后礼,再与钱镠好说好商量,想必便足以将两浙之地划入魏朝版图了。

    至于闽国那边,李天衢能够理解闽王王审知极力想维持现状的心思,不过“掐指一算”,在福建地界建立割据政权的那一批开国君臣,也就在这几年的光景内,便将陆续病逝身故......

    毕竟李天衢遥想当年自己尚还没有魂穿到这个世界之前,王审知便随着他那两个兄长投效举事作乱的王绪,却被蔡州秦宗权追撵着打,而被迫南下转战,便已经在福建扎根立足了...所以闽国那一批君臣至少都已是五六十岁的年纪,所以“开闽三王”当中的老大王潮、老二王审邦十几年前,便已相继离世,如今身为闽国国主的老三王审知,自然也快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

    诸如邹勇夫、林硕德等闽国开国元勋,差不多也会在同一时期与王审知先后离世。翁承赞等地位尊崇的文官,也会因王审知诸子争权夺势,致使闽国朝堂、民间愈发混乱而心灰意冷,便称疾告老,返乡教书了去...至于闽地出身的两大名将林虎子林仁肇,以及世称“陈铁”的陈诲现在不是穿开裆裤的年纪,就是还在娘胎里面尚还没有出来。

    所以距离闽国弟杀兄、侄杀伯、堂兄杀堂弟、叔杀侄乃至叛将兵变大肆屠杀王氏宗族的大混乱时期也愈发临近...王审知哥仨那一代再是贤明仁德,偏偏他们的子孙辈更像是“全员恶人”,每一代君王都是通过血腥弑主的方式篡位夺权,当了一国之君之后,更是一个赛着一个的混蛋。

    李天衢心说到了那个时候,闽国也就不会再是治政清明,远离战祸的一方乐土了...民生急转直下,百姓惨遭盘剥、兵灾之苦。届时便以闽国之主得位不正的名义兴师讨伐,那么对当地民众而言,魏朝是外来毁灭他们和平生活的侵略者,还会是另立乾坤,将要还他们一个清平世道的正朔皇朝?

    所以眼下也不必去动闽国,虽然终究免不了要对其用兵,待当地百姓不会再排斥外来的势力替代闽国,就算说不上会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场面,起码能将战争给福建各地百姓带来的附加伤害降到最低...那么几年的时间,我还可以等。

    南面打响的会战,很快也将蔓延至湘楚一带。李天衢于今日退朝后,又与几员心腹重臣趁着在皇城延福宫中游览之际,听取朝中官员针对与吴、楚、越三方展开国战的看法。

    延福宫如果是做帝君乃至内宫后、妃游乐之所的规格,占地的规模也并不算大。李天衢当然不想如正史线近两百年之后的宋徽宗赵佶那般,不满足于宫殿狭小,便大肆扩建,营造艮岳那等劳民伤财的园林宫苑...不过好歹也是中原皇帝游览赏景的去处,规格自然也与寒酸搭不上边,园林内殿、台、亭、阁齐全,并引汴水从外城注入园池,形成自然山水的景象,风景也显得格外的秀丽雅致。

    位于园林中瑶池旁边的一处轩亭当中,李天衢与几员公卿都已入座。在朝堂中从三品以下的官员,这次退朝后也并没有蒙帝君召见,而参与到这场非正式的会谈当中。所以在场的臣子,有一个算一个,都可以说是处于魏朝政权领导班底的高官。

    其中尤以如今官居左相,早年还与魏帝同为藩镇节度使,地位也曾等同的王师范地位最高。当初与李天衢相会时,还直接以世叔相称的他,现在也已是四十好几的年纪了...不过这个岁数,在政坛上倒也可以说正值年富力强的时候。

    当年做为誓师共讨朱温,而与李天衢关系极为紧密的盟友...王师范被李振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而举镇彻底归附于如今的主公。结果李振等宿臣终究因秉性使然而被清洗,其他开国文臣或是告老致仕、或是或是病逝身故。智囊谋臣严可求又官居西京留守,在长安主持西北面军政事宜,他还没有调回汴京之前,王师范这个李天衢称帝建制前最为年轻的属臣,无论功绩还是资历,在朝堂中倒也成了首屈一指的达官显贵。

    王师范固然不会知道按自己原本的命途轨迹,早在十几年前,便已被朱温灭族了...可现在的他贵极人臣,对李天衢也只会是感恩戴德。前朝也已是老黄历了,王师范把当初对于唐朝皇帝自称天子藩篱的那一腔热忱,也都转移到了魏朝帝君身上,眼下言及与吴、楚、越三国打响的战事,他心说身为左相,自己当然也要在其他朝臣面前先打个样,遂当即赞声说道:

    “陛下运筹帷幄,应天顺民,连灭梁、晋、蜀诸邦,战必胜,攻必取,威加四海、武定八方!吴国徐贼,勾结楚、越抗拒天威,也无异于撼树蚍蜉,自取灭亡!臣等也当恭贺陛下,距离海内平定、天下一统此等不世伟业,也已更近一步。平定海内,再造汉唐盛世,也是朝夕可待矣!”

    王师范此言一出,也登时引得其他几员朝臣连声响应。然而李天衢缓缓点头,含笑不语,他目光一瞥,便落了坐在一旁闷声不响,只是垂手端坐的冯道身上。

1110 不是穷兵黩武,而是时不我待

    “冯卿默不作声,今番我朝兵发江南,讨伐吴国,又一举要重挫楚、越两邦,不知你有何看法?”

    李天衢直接点名,也使得王师范乃至在场朝臣的目光,纷纷落到了坐在一旁的冯道身上。

    按说冯道年纪如今未满四十,便已跻身进入魏朝权力的高层团体当中,他又并非是初期辅佐李天衢打江山的老资历臣子,而是魏朝立国后通过科考入仕,所以他的升迁速度,的确算是超乎寻常了;

    不过李天衢却也记得若是按史载轨迹,冯道第一次跳槽转投河东,便倍受贤宦张承业的赏识。期间还经历丧服离职守孝,而后步入后唐权力高层,差不多也正处于这个年龄段。

    所以李天衢当初得知冯道会投效己方势力,也并没有刻意的破格提拔他,而是通过暗中观察,权衡冯道是否当真具备辅弼君王、济世安邦的才干。

    虽说五代十国骄兵悍将、藩镇牙军...这也注定是个武将更为耀眼的时代,可冯道的生平事迹贯穿五代,又极具争议性,也可说是这般时节,流传到后世名气最大的文臣之一,所在他在李天衢心中的存在感注定会很强。也不知冯道偶尔会有背脊发凉的感觉...李天衢可是定期想起他来,便要调查下冯道目前官居何职,政绩如何,同僚、属下、民众对其又是怎样的评价。

    这倒也让李天衢得出一个结论:现在的冯道完全足以胜任执宰相位,一个帝国要长久延续下去,朝廷众臣自然也免不了要更新换代,以后推举他总揽政务,起码掌丞天子、助理万机,在朝廷的运作等方面上,也绝对可以放心。

    然而就算被李天衢亲自点名问及,冯道面色平静,也根本不打算如王师范等朝中重臣那般,为本朝大举南征的战事歌功颂德...他在众人的注视下沉默片刻,又向李天衢俯身施礼,却说道:

    “陛下宽仁弘厚,以德济民,使得我朝物阜民丰,国家富庶,实乃恭俭之主,贤明之君。只是前有朱贼篡唐称帝,晋主僭号妄称前朝唐室...陛下虽屡克世敌,也终究不免穷极兵戈,致使三军疲弊。

    本来中原初定,也合当与民休息、养国元气。可是我朝亡晋未久,便速亡蜀国,再伐吴国,又与楚、越两国这战端一开...我朝用兵确实频繁。故而臣以为,陛下妄动兵戈、劳师动众,只怕好大喜功,也未免太过穷兵黩武了......”

    冯道此言一出,在场朝臣看他的眼神可就不对味了...陛下决议大举南征,我们也都表示赞同。怎么就你这么特殊,非要在这个时候大唱反调?

    至于王师范再打量冯道时,眼中也多了几分嗔怪之色...他心想如今任圜等降臣虽然在朝中官居要职,可是朝中右相之位暂时悬空,听陛下的意思,也已经打算启用这冯道分掌国政。

    所以王师范也对他更为留意起来,通过一段时日的观察,也发觉冯道其人的确称得上勤勉清廉,从政绩上而言也挑出不什么污点...而且他与其他同僚相处得关系通常不远不近,在朝中不拉帮、不结党,虽说在官场上擢升得较快,树大招风,也就难免会遭到一些官员的嫉恨与非议。

    可是即便遭受嘲讽抨击,冯道自嘲揶揄一番,压根不会往心里去。往往朝堂臣僚因为政见不合,亦或者本来相互的性格便犯冲...也很容易吵得面红耳赤,往重了说,也有闹到彼此势不两立的可能。

    然而就算人家费了好多心思要羞辱他一番,冯道也并非一味的忍让,凭他的口才三言两语化解争端,这事就算翻篇过去了。就好像有人攥紧了手要揍他一拳,却好像打在了棉花上,浑然不着力道。往往自己的对头还要让他难堪呢,冯道的心态就似你强由你强,清风拂山冈。你横任你横,明月照大江。反正再被骂两句,我身上也少不了一块肉...要拿住他诸如玩忽职守、办事不力之类的把柄,那还真就是没有......

    王师范深知帝君李天衢要提拔朝中的后起之秀,而冯道于朝廷中枢,若有治国安邦的才干,又没有结成朋党、排除异己的弊端,那么他也的确不失为一个合适的人选。

    结果魏帝李天衢决议发兵南征,在场朝中重臣都在预祝本朝旗开得胜,必能成就大业的时候,冯道却非要跳出来直指皇帝频繁发动战争不妥,说这等扫兴的言语,甚至还敢说陛下好大喜功?这也让王师范登时面露愠色,心中暗道你小子按说也懂得为官处事之道啊,怎偏偏在这个时候口无遮拦,以为就只有你特立独行,而敢于向陛下直言进谏?

    然而王师范面色一板,刚要斥责冯道之时,却惊异的发现李天衢非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果然冯道这个五代政坛不倒翁,他虽然很懂得如何在官场上规避风险,但也绝对不是一味附和君王意见的应声虫......

    李天衢心中念着,想到后周世宗柴荣豪言称“朕当以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足矣”...即位后便将周围北汉、辽国、后蜀、南唐等诸方势力打了个遍。当时已是历经四朝的元老冯道,于后周大举北伐之际,便站出来劝阻柴荣御驾亲征。

    柴荣执意出征,遂有言“吾见唐太宗平定天下,敌无大小皆亲征”,结果冯道当即反驳“陛下未可比唐太宗”...柴荣心中来气,放话称北汉乌合之众,若遇我师,如泰山压卵。冯道却又怼了句陛下既比不了唐太宗,当然也不是泰山...直接噎得那五代第一明君怒火中烧。

    自古以来的明君贤臣,也未必都能想到一块去,否则历朝各代,也就没有那许多忠烈臣子犯颜直谏了...李天衢心说我近年来发动战争的确较为频繁,可问题是处于乱世的五代哪一朝打仗不频繁?

    后梁从开朝到亡国,就是与先前李克用的晋国,与后来李存勖的后唐的战争史;后唐灭梁后不过一年多,便速亡前蜀,李嗣源明宗之治时期,也曾先后征讨定难军的党项八部,以及占据川蜀有独立意向的孟知祥,再之后便是无休止的内乱直至亡国;后晋石敬瑭当了八年儿皇帝,最后却和契丹三四年的仗而被其灭国;而后汉国祚不过三年,后周柴荣在位仅六年,便三次御驾亲征,更不用说后来宋朝赵大、赵二连灭诸国了......

    李天衢也能理解冯道的用意,战争打得频繁了,国家的负担加重,难免消耗大量的财力、武力,还将付出大批将士死伤的代价。虽然以目前魏朝的国力而言,尚且还能支撑住战争的开支,可是按冯道的想法,国家每次发动战争之后,也都需要恢复一段时期的元气,通过韬光隐晦、休养生息,也理当稳扎稳打,缓图天下。

    如此看来,冯道直述自己的观点,李天衢心说不但没必要与其置气...而且按冯道史载的仕途履历,为后唐明宗李嗣源,后周世宗柴荣等明主效力的时期,他对君王谏言的话也往往比较多。其它时候,除了管好自己的政务职事,冯道要图的便是明哲保身......

    所以李天衢笑声方绝,便望向冯道,又道:

    “昔者汉之武帝,好大而喜功...冯卿说朕好大喜功,却也有些道理...毕竟朕若是再年轻个二十岁,固然也会循序渐进,缓动兵戈,可眼下却是时不我待。朕的确有贪念,这辈子要立下的丰功伟业,也远远还没到自满知足的时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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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大军阀介绍:
乱世人命风烛,这是个血腥、混乱、残酷的时代,更要命的是在这个乱世当中杀业最重的时间与地点出现,开始唯有只身独力的险中求活。
在这个礼崩乐坏、山河破碎的时代,想挣扎求生,并成为一方豪杰注定踏着尸山血海前行。然而终将面对颠覆大唐江山社稷的冲天大将军黄巢之后,还有秦宗权、朱温、李克用、李茂贞、孙儒、高骈、杨行密、诸葛爽、李匡威、王建、钱鏐、马殷、刘隐...等藩镇割据,在多如牛毛的大小军阀势力中要一枝独大,逐步壮大终结这个乱世,熟知这个历史的李天衢心中大致也已有了个计划......
只不过这条路,注定不好走。唐末大军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末大军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末大军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