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章 缚虎容易,可是生擒李存孝......
李存孝那厮,到底还是要自己作死么?
李天衢心中嘀咕着,又听郭崇韬面带忧色的说道:
“李存孝不知会主公,占邢、洺、磁三州意图自认节度使,又与成德军王镕暗中来往,惹得主公大怒,出兵前去讨伐。虽然李存孝骁勇绝伦,倍受主公重用,可他竟然暗通外敌,意图背反自立,也实出我军意料之外...只不过仅凭他与王镕联手,也断然不会是主公的敌手。本来无须因此叨搅节帅,只不过......”
郭崇韬再说下去,李天衢发现关于李存孝背反一事,也与史载轨迹出现了偏差。因为不但是李克用这个论冲锋陷阵最是能打的义儿突然背反,就连先前与他关系尚还算和睦的魏博军藩镇,竟然也已与李存孝、王镕联手,结成了对抗李克用的统一战线。
魏博军节度使罗弘信,眼下都已是六十上下的年纪了,由于家世曾祖、祖父、父辈都是魏博本地军校出身,却是十几年的时间里换了几茬的藩镇中唯一一个未被部下驱逐、诛杀的节度使。而他与河东军决裂反目,本来也是或早或晚的事。
可是由于时局走向出现变数,赶巧不巧,朱温以往虽然一直离间河东军李克用与魏博军罗弘信之间的关系,现在的他却忙于抢夺皇帝,而集中兵力攻打凤翔李茂贞。除了分拨将领部曲把守后方各处要隘,朱温也实在没功夫为罗弘信撑腰。所以魏博军如今也就只能与成德军,以及河东叛将李存孝报团取暖,而共同面对强大的李克用。
然而罗弘信与李存孝、王镕联手...李天衢知道既然自己统掌的义成军与魏博军相邻,这也就代表着河东军因为内忧外患而引发的战事,也未尝不会波及到他治下疆土。
果然又听郭崇韬沉声说道:“可恨罗弘信那厮歹恶,趁着我军借道夹击洺州之际,竟突然背约,发兵三万趁夜偷袭,致使我军不得以退返...所幸我军讨灭孟方立,取下昭义军藩镇。而李存孝趁势虽然占据邢、洺、磁三州,李节帅掌控义成军为控扼河朔水陆要冲之地,是以末将就算周折一番,好歹仍能寻路前来拜会节帅......
就算是罗弘信骤然对我军发难,而与李存孝、王镕一时猖獗,但主公激忿难平,势必要夺还邢、洺、磁三州之地,不生擒住李存孝亲自质问也决不罢休。只是既然又有罗弘信这一路敌手,李存孝败退之时,也未尝不会再奔逃至魏博军地界。而我军趁势兴师问罪,胁迫罗弘信那厮屈从...李存孝若侥幸逃脱,李节帅以为他却还能往何处逃?”
李天衢点了点头,说道:“我懂了,李存孝毕竟是翼圣公的义儿,据我所知,向来也是以亲子相待。可李存孝背弃养育提携大恩,这对于翼圣公而言,比部下将官背反,也更是痛心疾首...所以有些话,他也必须要向李存孝当面质问个明白。
而我治下义成军控扼河朔,也是由河北入中原的必经之路,李存孝面对翼圣公大军征讨,必然守不住邢、洺、磁那三处州府。而他若败逃至魏博军,李存孝恃武倨傲、目空一切,想必也无法与魏博军骄兵横将共存下去。而成德军王镕虽聪慧多智,可是他心志不坚、不思进取,虽屡番兴兵对抗河东,想必也不愿因李存孝便将翼圣公得罪狠了。如此李存孝只有往南奔逃,那也就只能逃入我治下义成军地界。”
郭崇韬颔首称是:“正是如此,李存孝若是南逃,我军敬请节帅出兵拦截,务必要擒俘住他,而交由我家主公发落...按末将想来,就算李存孝一时有王镕、罗弘信倚仗,可他背反仓促,与所部将士更是背心离德,也必然是穷途末路,所以极有可能要仰仗节帅相帮。
当然李节帅出手协助,我河东军日后也必然厚报。而我家主公,也托末将再为节帅带句话:若那逆子仍不敢见我,还要再逃下去,而果然要逃至你小子...咳咳...节帅治下领地,便出手帮我制住他,算是我又欠下你一桩人情。”
要生擒活捉李存孝?这恐怕要比绑缚住一头猛虎难的多了吧......
李天衢心中吐槽了句,随即又问道:“翼圣公要我出手相帮的,就只有这些?李存孝于走投无路时,虽然很有可能向南奔逃往我义成军治下,可是眼下尚还不能把话说死。
而王镕与李存孝暗通款曲,意图对翼圣公不利,罗弘信更是突然背约,奇袭河东兵马...河东叛将与两处藩镇既然联手与贵镇作对,翼圣公却不是想邀我军一并联手,而共同征讨魏博、成德两军藩镇么?”
郭崇韬闻言,虽然他脸上神情依然对李天衢甚是恭敬,但眉宇间也不由流露出那股许多河东军将领常见的跋扈霸道之色:“王镕、罗弘信在我河东军眼里,亦不过是土鸡瓦犬,而李存孝着实糊涂,虽然可惜可叹...他也绝非是我家主公与河东众将的对手,如此又何须再多劳烦李节帅襄助?
只不过我河东军方自占据昭义军全境不久,又遭逢李存孝据地背反,眼下攻取的州府尚是人心不附...否则趁势一鼓作气攻破成德、魏博二镇,也并非是什么难事。只是主公眼下切齿深恨者,唯有辜负他大恩的李存孝。成德军王镕、魏博军罗弘信早晚要灭,但眼下仍是要擒执住我河东叛将最是要紧,呵呵...既如此,自然也就无需仰仗节帅挥军北上协同破敌了。”
而郭崇韬虽然对李天衢说的客气,心中却嘀咕道:你李天衢的确十分了得,这些年下来不但设计夺取泰宁军,又连番击破朱瑄、时溥...广取邻道藩镇州府,但也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又是如何占下江淮诸州的。主公如果邀你联手攻打成德、魏博二军,这却不是又要让你方势力插入河朔地界?
所以要与你协力共讨朱温,是另一码事。可是河北诸镇各州,若是我河东军能够独取,当然也就不必邀你来与主公争地盘了......
李天衢则是心想就算河东军那边,不会因为这次叛乱而给我纵兵杀入河北的机会。可是魏博军罗弘信既然也与李克用决裂,北面我想不想打,当然也是由我做主,当然也不必由他李克用做主...可是面上也仍是对郭崇韬笑言道:
“既是翼圣公邀我相帮,也自当鼎力相助。便请足下返归后回复翼圣公,倘若河东叛将李存孝,当真无法再昭义军、成德军乃至魏博军立足下去,而欲往我义成军治下奔逃过来...我自会吩咐麾下牙兵严查寻边,若发现李存孝败军踪迹,便会调拨兵马全力截杀,也必然要擒拿住他,再交由翼圣公发落。”
当郭崇韬拜别而去,李天衢也立刻遣人往义成军预先知会张归霸,随后一段时候也在关注着北面李克用与李存孝、王镕、罗弘信之间打响的战事。由于李存孝的背反,李克用当真是动了真怒,他亲自统领大军势如破竹,接连夺回邢、洺、磁等几处为李存孝所占据的州府,由此也能看出他这个义父全盘作战的指挥能力,当真还是能吊打他那战场上冲锋倒是罕逢敌手的义子......
只不过李存孝果然没有按原本轨迹那般,只得于邢州据城枯守,到底也只能登上城楼向李克用哭嚎认错,而束手出城就擒...如今的他既然仍有后路可退,似乎也是羞于去与李克用相会,所以李存孝根本没有等到河东大军挖掘沟堑高垒,将其重重包围,便抢先率领残部突围而出,又是一路向东,而直朝着魏博军的地界疾奔逃去。
272章 你很像吕布,但也像熊孩子
当真不是自己义父的对手,又觉得面对李克用心里有愧,李存孝也根本没心思与昔日的义兄弟,以及军中袍泽同僚厮拼到底...那么他就只能再一路逃下去。
而李存孝背反李克用的举动,除了李存信等早就算计着要往死里弄他的对头,在河东众将看来不但又惊又怒,而且甚是惊愕不解。他们也实在想不出论武勇在河东军中当居翘楚的人物,又怎么会干出这等混账糊涂事来!?
到底也不过是一介头脑简单,又太过心高气傲的莽夫...李天衢揣度李存孝的行径,他并不是真心想要背叛李克用。不但李存信等人嫉妒他过于招摇显眼,李存孝也同样嫉恨他人因战功而收获的名位,觉得我既然最能打,在军中的地位当然便要高人一头。
如此李存孝没得封赏稍有不满,便要置骂同僚,甚至剽掠治下子民,去闹给李克用看。再加上更好耍弄心机的李存信煽风点火、推波助澜...李存孝脑子再一热,干出自封节度使,又暗通外敌这桩子事来,这也就直接触到李克用的逆鳞了。
然而李克用逃至魏博军地界之后,未过多久,他却发现自己依然要逃。因为王镕、罗弘信这两个路所谓的友军,也都帮不上任何忙了。
与李存孝暗通来往的成德军节度使王镕,本来就长期受李克用的军事威胁,而昔日的友军卢龙藩镇,如今也已经换成了李克用扶持上位的刘仁恭...虽然多了魏博军那一路的帮手,底气略显得硬了些。
但是与暴怒的李克用厮杀又惨败了一仗,本来还算计着拉拢来李存孝能与河东对抗的王镕的确稍遇挫折便沮丧震恐。他到底还是怂了,所以后来对河东军的态度,也仍是按史载中那般“临阵易帜,乞盟,进币五十万,归粮二十万,请出兵助讨存孝”......
至于魏博军罗弘信,本来的确就是想在朱温、李克用、李天衢几处强藩之间独善其身,他也曾收过朱温的书信中提及李克用志在吞并河朔,一旦腾出手来,也必然要吞并魏博军...罗弘信本来是将信将疑,可的确是河东军欺负人有些过分了,今番又来借道要夹攻李存孝,不客气给些好处也就罢了,结果大摇大摆过境的河东兵马,还顺手劫掠了魏博军治下乡里......
不但罗弘信被彻底激怒了,他麾下尤以骄横跋扈而闻名的魏博牙兵众将更是炸了锅。平常只有他们欺负人的份,又怎能容得更是霸道的河东兵马欺负到家门口还要忍气吞声!?
罗弘信要与李克用翻脸,但本来还打算隐忍一段时日,却架不住麾下骄兵悍将群情激奋。杀了节帅顺手再扶持一个上位,这又是魏博牙军的“老传统”,罗弘信情知众意难违,所以他现在便选择奇袭河东军,而站在王镕、李存孝这一边,也颇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意味......
然而王镕很快便向李克用服软,罗弘信也登时傻了眼,他自问麾下魏博牙军虽然也以剽悍善战而闻名,就算也与李克用彻底翻脸,他好歹还能掂量得清倘若真要与河东军拼个鱼死网破...魏博军还真就没那实力。
所以罗弘信合计着李克用发雷霆之怒,可这次兴兵来打,他最迫切的就是要拿住李存孝这厮问罪...而李存孝仗恃武勇、桀骜难驯,非但不能为我所用,留着他却要受李克用不计代价的猛攻讨伐,长久下去更要惹犯了魏博军众怒......
李存孝眼下的处境,倒有些像是汉末长安兵败之后,也曾去投从过袁绍那段时期的吕布。他那傲慢不逊的臭脾气,与魏博牙军更以跋扈骄横而闻名的众将凑到一块去,那还真就如明火遇到了炮仗那般一点就炸。所以罗弘信很快与众将议定,莫不如擒执住李存孝叫他交出,方可让李克用暂时退兵。就算与河东军的梁子已经结下了,好歹来日方长,再与成德军王镕...乃至引兵东归之后的朱温联合结约便是。
然而李存孝事先便已怀疑罗弘信容不下自己,又听得些风声,他若要走,也没人能拦得住。纵然魏博军派兵追击,可李存孝率领余部锐骑大发神威厮杀一番,骇得魏博牙兵心惊胆战,也没人再去追......
所以又过了数日,义成军滑州胙城县地界,由两三千骑所组成的队伍,正在林间道路上疾速奔驰着,而自从奔逃进入义成军治下,这一拨骑军已经奔走了三四个时辰。
骑阵当中大多军健身披着沉重的甲胄,加上长短马战兵刃,在林道之间穿行所发出的响动声比起寻常轻骑而更为浑重,也犹如滚滚洪雷之声,那般重甲骑军疾驰起来所带给人的感官冲击,也显得格外的强烈。
然而如此这仗的重甲锐骑,虽然也是透出一股威风煞气、肃然军容,可是骑阵当中尚还有不少健儿,他们脸上神情也不由得仍流露出几分惶然与迷茫。
我们跟随着李存孝将军,厮杀征战固然是不惜命,但是...我们怎么这就背反主公,反而要与河东军同袍为敌了?再奔逃下去,我们又该往哪里去?
除了在李存孝身边出生入死最久的心腹甲骑,绝大多数骑军在得知追随的上官,竟然会被主公兴师问罪的挥军讨伐,自己反而成了昔日的袍泽同僚追击截杀的目标...当然也尽是惊愕不已。
包括直属于李存孝帐下的具装甲骑、河东马军,乃至部分昭义军降兵...所集结成的军队,其实在得知本部兵马的上官,竟然会被他们所效力的主公,更是李存孝的义父李克用挥军攻打之时已是军心大乱。河东大军陆续夺还邢、洺、磁三州的战事当中,实则便已经有大批的军士悄然离开行伍,临阵倒戈,急忙奔逃主动去寻李克用麾下众将统领部众表说自己当真不曾打算背反主公。
毕竟李存孝麾下绝大多数将士的妻儿家小都在河东...谁又甘愿稀里糊涂的变成了自己效命的势力所要剿杀的目标?
现在尚还追随而不肯离去的,除了的确为自己上官的武勇所折服,这辈子心甘情愿的肯把自己性命交托于李存孝的剽悍武夫,也有仍有些军士莫名其妙的便一路奔波,自昭义军出逃,经过魏博军,眼下又奔逃至由李天衢所掌控的义成军地界...当他们意识到自己再逃下去,终究是要与河东军就此脱离,也已有人后悔不已,却不知就此离去还有没有命能够回到河东,而其他袍泽同僚,又会不会信他们当初可真没打算追随着李存孝背叛主公......
其实不止是那些士兵,李存孝本人现在也是追悔莫及。
虽然在颠簸的战马上尽量挺直了身板,不愿在仍旧追随着自己的甲骑儿郎面前露怯...而李存孝面色阴沉沉的显得十分渗人,可他眉宇间也不免流露出颓然、懊丧、悔怨的神情,而他心里也忍不住含恨道:
可恨李存信那阴险小人,在义父面前进谗言诬陷我“有二心,常避赵不击”;可恨平定潞州,明明是我立下大功,义父怎么就把节度使之位封给与李存信沆瀣一气的康君立;可恨义父怎么就把为蕃汉马步军众部交托于那李存信统领......
但是更可恨的,却是我当初怎么就那么糊涂,以为与成德军王镕那小儿联合便能做要挟,而让义父明白他要打天下争霸业,众多义子与宿将当中,他最须要仰仗的是我!?
273章 战场上的杀神,战略上的白痴
“将军!再逃下去,却还要往哪里去?毕竟我等尽是骑军,补给有限,眼下离河东也是越来越远...弟兄们人困马乏,再这么耗下去,也怕打熬不住啊!”
一员亲随骑将策马奔至李存孝身侧,也不由的高声提醒道。而李存孝忿忿的念着,闻言也是一怔,是啊...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率领余部还能往何处安身立命?
回去向李克用认罪,李存孝也不是没有想过,可是自己义父的脾气他也十分清楚,无论自己当初是打算要挟还是真要背反,李存孝现在意识到自己曾做下的糊涂事的确就是背叛河东...不但回去九死一生,李存孝仍不愿在其他义兄弟面前低下他高傲的头颅,所以河东军藩镇...注定是回不去的。
而奔逃途中,李存孝也曾想起朱温这个名头。当初他不但与成德军王镕暗通,甚至也曾遣人发书信往汴州...不过与己方势力的死敌暗通款曲,依然只是为了要闹给自己的义父看。真要去投奔与河东势不两立的朱温...与李克用到底还是有义父子的情分,李存孝也不想选择这一条路。
投奔如今统掌这块土地的李天衢?那更不可能!
心高气傲的李存孝,可还记得李天衢当年也只不过是陈州区一介都将,他麾下那唤作王彦章的的汉子也曾当面怼过自己...去投奔他未必能被收容,到还有可能被羞辱一番,李存孝当然也不愿意向李天衢低头,与其人在屋檐下,也莫不如自己打下块地盘做主!
那么天下虽大,我还能往何处去?
李存孝这才意识到以往攻城略地、出征讨伐,通常都是由他义父乃至其他几个义兄弟审时度势、筹谋议定,他也只需要率兵去打便是。可是如今真要由他做主了,李存孝顿觉两眼一抹黑,也不知到底要往哪里打才更为稳妥...焦头烂额,亦是心浮气躁,不耐烦的李存孝索性把手一挥,又厉声喝道:
“哪里还顾得了那许多,我等只管一路往南面打便是!既然李天衢这厮治下领地富庶,纵然儿郎们人困马乏,途径村坊,只管顺路前去剽掠,放眼望去,不是尽可去取?”
那亲随骑将闻言先是一怔,直觉得李存孝的主意也未免太欠考虑了,又赶忙劝道:
“可是将军,如今我等出走河东,罗弘信、王镕之流到底畏惧主公...翼圣公势大,不敢收容。就算河东、河北是留不住了,我等只得南奔,但是那李天衢坐拥几处藩镇,当真是兵多将广,若只论治下兵马数量,恐怕已不逊于河东!我等如今式微,若是劫掠李天衢治下村坊,再开罪了他...如此恐怕也甚是不妥吧?”
追随着李克用明明走的是康庄大道,如今路越走越窄,已几近穷途末路的李存孝,在这个时候却依然要强撑起不可一世,睥睨傲视天下群雄的嚣张嘴脸:
“那李天衢算是个什么东西?他麾下那些将官,我也丝毫没有放在眼里!就算李天衢人多势众,我麾下锐骑儿郎来去如风,他调动大批兵马前来合围堵截之前,我等便已远遁而去了。纵然有小股追兵拦截,也配与我争锋?又如何能拦得住我?
让儿郎们尽且安心,虽然我等眼下只得从河东出走...待我等南奔打下块地盘立足,日后也未尝不能与义父遣使来往,以表述我原本的心意...儿郎们也有机会与家小团聚,是以眼下我等,虽然不便与河东军同袍拼到鱼死网破,可是那李天衢...我还怕得罪了他!?”
............
半个时辰后,滑州胙城县治下一处村坊,随着李存孝率领余部军骑骤然冲杀进去...顿时乡民惊呼奔走,有些腿脚慢的,以及尚在村坊间劳作没有反应过来的百姓,怔怔的望向突如其来的骑军策马已冲至自己面前,碗大的铁蹄便已重重的践踏在他们身上...也有不少甲骑顺手一刀下去收割人命,总之一时躲闪不及,而拦在李存孝余部面前的无辜乡民,都免不了要被踏翻砍倒。杀入村坊的重骑所过之处,已是横尸无数,无论男女老幼,也几无一个活人......
其余惊惶不堪的乡民哭嚎着四下乱窜,不幸中的万幸,却是李存孝率领麾下流亡骑军只是为了大肆剽掠抢粮食,情知此地久留不得,也没打算非要屠尽村中百姓。然而骑军到处劫掠,也有些如狼似虎的甲士翻身下马,冲向就近的房舍,一刀劈开紧闭的门闩,若是发现有携家带口躲藏避祸的乡民,大多也仍免不了要顺手杀了......
村坊间伏尸遍地,其余乡民也都惊慌的四散逃离...李存孝却大喇喇的命令麾下重甲军士搜集剽掠来的粮食装束,就地整歇一阵,再启程上路。然而有外来的兵马到治下乡坊烧杀劫掠,这也惊动了周围巡哨的义成军部众,很快的便会合了两三千兵马,而直朝着此间村坊合围而来......
“一群渣滓!却要来讨死!”
李存孝闻讯后,胡乱将手中胡饼吞到了肚里,喝令麾下骑众立刻上马,随即率领着骑众,便要向方自抵至乡村口处的义成军将士撞杀过去!
本来恚怒激愤的牙兵部众,却惊愕的发现李存孝麾下流亡铁甲重骑从村坊中骤然杀出,先是数百铁蹄扬起漫天飞卷的烟尘,也不喊话叫骂,甫一相见便要痛下杀手!最先冲驰起来的重骑甲士,便如百余柄锋利的剔骨尖刀,轻易的剖开了对面尚还来不及集结成阵的牙兵步卒...大批步卒被掀翻撞倒,凭着血肉之躯,也根本无法抵抗住铁甲重骑席卷而来的猛烈惯性。
成片的铁蹄凌空踏落而过,恶狠狠的践踏着倒在地上的步卒身躯,清脆的骨骼碎裂声此起彼伏。而李存孝挥舞着长大浑重的禹王槊,肆意抡舞扫出,看来也是要宣泄这些时日以来积攒的无穷恨意,也杀得挡在他身前的敌兵伏尸一片!
“李...李存孝!果然是你这杀才!好大的胆子,竟胆敢侵害袭掠我义成军治下村坊!”
有员牙将大声喝骂着,从斜侧催马挺枪袭杀过来。李存孝满眼轻蔑的侧首一乜,看似轻松写意的抡动禹王槊横扫过去。两马交错而过时。点钢枪与李存孝的禹王槊恶狠狠的磕击一处,发出激荡的金铁交鸣声响,旋即竟然便从那牙将的手中荡飞了出去!
那牙将登时双手虎口渗出血来,骇得大惊失色。而李存孝又擎紧了禹王槊顺手朝着斜后往轮扫过去,那员牙将下意识的俯身闪避,但听得凄厉至极的破风声呼呼贯入耳中,他也很清楚这一下若是挨得实了,恐怕当即便要被李存孝这一槊砸得脊骨折碎断裂!
“渣滓蠢虫!能在我手下过了两招不死,就算有几分本事,但也配来与我厮杀?来的无论是义成军张归霸,还是你主子李天衢,我李存孝想来便来、说走就走,所过之处取些粮秣,又奈我何!?”
李存孝不屑的狂声骂道,然而很快的他又听得一阵马蹄声纷沓而至。又是一拨义成军部众发觉奔袭入境的流亡骑军踪迹,也已快马加鞭,截杀而至!
274章 唐末第一与第二猛将,终要有一战
前方阵形,仍被冲击得七零八落、狼藉不堪,由李存孝率先开道冲杀,依然追随他的每名骑士在马鞍上微俯身子,将全身气力都关注在手中的兵刃上,以久经战阵、训练有素的骑兵战法威势惊人,也仍然能爆发出强大的战力。
而又有两员牙将被李存孝搠毙轰杀,凶猛霸道的冲势下,义成军组织起来的阵型竟然再度土崩瓦解。回过神来、心有余悸的军士怔怔的望向不远处倒在血泊中被马蹄践踏得不成人形的同袍尸首,再恚怒的瞪视过去时,却见李存孝统领这流亡甲骑依然急催坐骑,战马嘶鸣、溅起烟尘,却是从阵列中突围而出,这便扬长去了......
当李存孝余部重骑撞入义成军地界,并且沿途剽掠,还从两拨牙兵部众的拦截中突围杀出的消息传到滑州白马。坐镇本地的节度使留后张归霸怒了,陆续听闻这一战报的其他军将怒了...当然李天衢也怒了。
“欺人太甚!李存孝那厮也未免太过猖狂了,就算不是河东李克用要求主公协助擒拿这厮,我军也定然不能放过他!”
王彦章浓眉倒竖、忿声怒吼,然而他身处于正在行军中的行伍当中,阵列中锋刃光芒映日生寒,也汇聚着众多良将,统领着各部军士顶盔挂甲,各个神情威严肃穆,也漫起一片萧杀的气势......
由李天衢亲自带领几名骁将,统率各部兵马,也已抵至毗邻于义成军的曹州地界。趁着李存孝尚还未逃出滑州治下领土,也甚是兴师动众,而要截断他流窜入其它领地的道路要隘。
李存孝与其流亡部众,就如同一头窜进乡坊中的猛虎,到处横冲直撞,肆意扑食撕咬...而李天衢调兵遣将,便犹如派出了许多猎户持窝弓药箭,在各处村口要设下机关陷坑...只要能困住李存孝在义成军地界打转,就算他尚还能折腾一时,早晚也要耗到精疲力竭。
就算后世有将不过李的说法...可是李存孝不但没有能力扭转天下大势,按原本轨迹不得善终,到底是咎由自取,更何况这厮的确太过放肆了...所以李天衢也根本没打算拼得与李克用交恶,而尝试将这个所谓的五代第一名将招到麾下,这次他既然进入自己的地盘胡作非为,还绝不能让这头恶虎就此逃了。
“李存孝的重骑军就算再厉害,可是他不肯卸甲轻装流窜,到底远不及轻骑能长久奔驰。事先李克用又曾遣郭崇韬前来知会,我军也早做下部署,他既已露相,也断然不能让他逃出义成军地界......
不过那李存孝虽是狂妄,他有万夫不当之勇,也的确堪称当世虎将。我军布下天罗地网夹攻截击,李存孝也必然不会束手就擒,届时尚还不知要伤损多少兵马...真要彻底制住那厮,也要倚仗彦章你的本事了。”
眼见自家主公转过头来,又对自己嘱咐说罢。已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王彦章朗声领命,他的双眸中也似有两团火苗正熊熊燃烧着:
“终于有机会能会一会那李存孝了,虽说厮杀征战,不能只倚仗个人武勇。但我还真就不信李存孝那竖汉就当真厉害到足以傲视群雄,要助主公打天下,虽然终究不能只凭着单枪匹马...可饶是如此,如今便是什么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虚名,我也要与他争一争!”
............
一日过后,以为率领着流亡骑军可以沿途抄掠、大摇大摆的杀过义成军地界的李存孝,却发现南面行出滑州的道路上已有大批兵马集结成阵。
节度使留后张归霸威风凛凛,坐镇中军,统领着所部牙军,与先前为李存孝杀败奔逃,却也就此锁定住流亡骑军踪迹的那个名为贺怀庆的牙将,以及一并重用提拔的其子贺德伦等义成军旧将,做为义成军中自己培植其的亲信率领各部人马集结,已然切断了李存孝再往南逃的去路。
随着贺德伦一声令下,数千义成军将士的阵形立变,前排架橹持盾的步军兵结成密集的阵型,筑成几道看来十分坚固的盾墙,诸队长枪手紧接着赶上,手持长枪从橹盾的缝隙、上方探出,层层兵刃斜指苍穹,很快的便形成了锋刃耀出一片片森寒锋芒的拒马步阵......
而张归霸统领的步军阵前后,也设下大量的陷马坑、绊马索,专等着李存孝统领他麾下重骑撞杀过来,也势必要拖垮对方突围破阵的冲势;
面色阴沉的李存孝恶狠狠的啐骂了一口,很快的,他却又听见另一侧亦有大批兵马开拨调动的震响声传来。
位于他所统领的流亡骑军西侧,由张归厚、霍存统领的马步军众也已追击赶至,同样喝令麾下众部将士步军列成密集的阵势,布置在两翼的近千名铁骑也将手中的骑枪直向前方,顷刻间也形成一排排锋刃森冷的枪林,也犹如一群加入围剿猎物的狼群,朝着眼见要被包围住的猛虎呲出冰冷的獠牙;
若是李存孝要往东面突围而出,还有天平军节度使留后葛从周,统领贺瑰、柳存等军将率部于道路要隘设下伏兵,以逸待劳,也等候着李存孝统领流亡部众会一头撞进埋伏圈中;
紧接着,似乎又有隐隐的雷声从李存孝方才率部经过的北面穿来。大地开始轻轻的颤抖,一面面迎风招展的旌旗夹杂在出现在地平线另一侧的黑线当中,那几道黑线向前进行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
烟尘滚滚、马嘶长空,兵刃出鞘、衣甲铿锵的磨擦声霎时间也响成一片,林立在那几拨兵马当中的牙旗上面,打出了王彦章、王重师、刘知俊、康怀英...等由泰宁军方面开拨而来,先前也早已奉钧旨率部途径天平军,专门为阻截李存孝余部而及时杀至,那众多猎猎迎风招展的旌旗当中,旗杆最为长大的那一面也赫然表示着诸藩君主李天衢的字号。
李存孝现在才隐约意识到,到底还是因为他太过狂妄,以为仗着自己武勇绝伦,乃至麾下最是剽悍善战的具装重骑可以肆无忌惮的杀过义成军地界。
然而从一开始,李克用便推测到他极有可能要向南边奔逃,遂遣使至义成军预先来报,而李天衢既然先前便有自河东而来的郭崇韬告知要请,也早已做下了部署...从战略局势上收缩包围圈,直至完全围困住他这一拨流亡骑军,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而奔逃至此的重骑部众当中,也有不少兵卒不断的来回张望着,脸上也不由流露出慌张的神色。李存孝面色阴沉狰狞的骇人,就算身陷重围之中,以他的性情当然也决计不肯就此屈服...杀气满布的眸子很快的往斜侧眺望过去,李存孝随即挺起禹王槊,又厉声嘶吼道:
“不必慌惧!当初夺长安、破黄巢、败张濬、占昭义...便是敌军势众,我等儿郎,不是照样杀得他们心惊胆破!?结成密集阵势,不要管其它几路敌军,转朝着西面猛攻,冲垮敌阵,突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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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按史载贺德伦,其先河西部落人也,父怀庆,隶滑州军为小校,德伦少为滑之牙将,因继立军功后迁平卢军节度使,朱温一方势力当中魏博军节度使杨师厚卒后,以德伦代其任,但没有能力管束魏博骄兵,因哗变被执擒至河东晋军降服。
正史后梁遣大将王檀北上,晋军一时势堕被敌军袭攻至太原,监军宦官张承业眼见贺德伦部下大多溃逃,猜疑其本为被迫归从的后梁降将身份,也难免会阵前倒戈,遂诛德伦,并其部曲尽杀之。
275章 众将斗存孝,还有王彦章
“杀!”李存孝嗔目咆哮,胯下骑乘那匹格外高大雄壮的战马也昂首发出一声浑厚响亮的嘶鸣,扬蹄开始骤然加速。
而李存孝身后,他亲随军将手中也紧擎着一杆旌旗誓死相随,那两三千重骑甲士也纷纷催马疾奔,霎时间,汇聚成一股波涛汹涌的钢铁洪流,向着西面席卷而去,隆隆的马蹄震撼轰击过处,大地也犹如土龙翻身那般猛烈的震荡起来!
战略上虽然太过莽撞盲目,可到底也是身经百战,且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李存孝到底还是能撑得起当世虎将的这一称号。起码在战场上,他能迅速判断得清南面张归霸率领部众好整以暇、以逸待劳,早已做下了层层拒马破阵的部署,从那个方向试图撞杀突围,也必然损失惨重;
而往东面奔逃,还是天平军、泰宁军等处于李天衢势力范围内的藩镇领土,他既然兴师动众的前来围攻,也必然会在往东逃出义成军的道路要隘设下伏兵阻击;
现在流亡时期,也绝对不能原路返回,何况北面李天衢亲自统领主力军旅集结...李存孝再是桀骜难驯,也很清楚仅凭自己麾下两三千余部,也断然不该硬碰硬的去与最为势众的敌军缠斗;
所以趁着另一个方向前来截击的敌军立足未稳,也就唯有向西面突破!
“归厚兄弟,李存孝那厮朝着咱们这边撞杀过来,这还真当你我是最好对付的了!?”
眼见李存孝统领着余部重骑专要朝着自己这边试图突围逃脱去,也当即激得生性剽悍凶狠的霍存擎起长刀嘶声怒骂。而张归厚紧绰马槊,被眼罩罩住的单边眼眶另一侧的眸子中也是杀气腾腾:
“就算曾听闻李存孝那竖汉于河东军中骁勇冠绝,为先锋率重骑破阵未尝挫败,每战无不克捷...咱们率领的行伍儿郎追随着主公用命厮杀,也不是好相与的!他要来便来,俺却不信凭你我率部联手,尚还拖不住那李存孝统率的骑军!”
步阵当中的弓弩手听得所部将官此起彼伏的喝令声,也立刻拽开弓弦,朝着前方施射出一蓬蓬箭雨。然而箭矢急坠落下,砸击在李存孝麾下身披厚重坚固的甲胄上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动声,除非侥幸能从衣甲缝隙间贯扎入血肉的利箭,所能造成的伤亡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方自列开阵势的牙兵枪手,很快的便高声呼喝着排队迎将上前,一排排锋利的长枪竖起,寒光闪烁的枪锋直指前方,也汇成一片密集的钢铁森林。
就算迎面冲来的敌军重骑势如惊涛骇浪,震撼的情绪也难免在步军将士的心中漫延开来...可是这些牙军将士多半由剽悍好战、善于统兵的张归厚、霍存两员勇将浴血拼杀,经历过不少惨烈的战阵。非但训练有素,以往血战的阅历也会告诉这些步军将士,战场上面对敌军如此重骑冲锋,倘若心生畏惧而不战自溃,只会死得更快!
终于,李存孝一马当先,催骑直冲在面前林立的枪阵面前。最前排列阵的长枪手强撑着死战的勇气,而抬头望去时,就见那张戾气满布、狰狞霸道的面庞也是清晰可见之时,李存孝猛然抡动手中禹王槊横扫过去,以必要扫荡进眼前一切生灵的势威砸在排成紧密阵列的步军身上,当即令人窒息的沉闷响声乍起,顿时便先有五六名拦路的军士身躯被生生扫到半空当中!
紧接着,李存孝身后紧擎军旗的骑将,乃至一直追随他身边的两名死士与大股具装重骑生生凿入对面的步阵当中。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中,成排的军士肺腑震裂、口喷鲜血,生受强大的冲力被撞得倒飞而出,也使得紧密的阵列骤然一阵溃动。就算后几排的士兵前赴后继的上前,试图抵住被冲垮的阵列,也仍旧不免要被敌骑撞击得人仰马翻!
而李存孝所向披靡的在敌阵中昂首狂啸,形容狰狞,他那两只怪眼中流露出森冷的杀气,伴随着他挥舞大槊的动作结实的肌肉块块突起,爆炸的力量似乎不会绝尽,所过之处溅起道道血光,荡起排排尸首...如此厮杀破阵的神勇战姿,的确也正按正史所述的那般:
存孝每临大敌,被重铠橐弓坐槊,仆人以二骑从,阵中易骑,轻捷如飞,独舞铁楇,挺身陷阵,万人辟易,盖古张辽、甘宁之比也!
然而李存孝大发神威的又撞破几层阵列,忽的听闻从左右两个方向皆有声若洪雷的马蹄声贯入耳中。霍存、张归厚二将亲自统领着近千锐骑,从两翼截杀奔袭过来,完全是要以对冲的架势,尽可能的要将李存孝所部流亡骑众生生的拖在此处!
同样长于骑射的霍存眼见要与李存孝撞杀到一处之前,倒骤然擎起骑弓,一支狼牙箭镞呼啸而出。李存孝那边方自抡起禹王槊砸碎眼前一名牙将的脑袋,惊闻凄厉的破风声袭至,只微微一侧头闪避过去,利箭便钻出他身侧的一名甲骑咽喉,透出个窟窿血花四溅......
李存孝在恶狠狠的转头瞪视过去,与同样怒目瞪来的霍存对视,也登时溅得火星四射。
然而与此同时,列开密集阵列的步军虽然承受重骑破阵的撞击,阵型被冲击得七零八落,可是这些将士以自己血肉之躯阻拦李存孝麾下流亡重骑军的冲势,到底还是起到了一定的成效。
被冲垮的长枪手身后,很快的也有手持大斧、长刀等兵器的军士发喊扑将上去,冒着上方乱斩劈落下来的兵刃,而抡舞其手中长兵器专朝着后续冲刺铁骑的马腿旋斩过去......
冲入狼群中的猛虎,起先凭着它锋利的爪牙,以及沉重身躯所挟裹起的猛烈冲势,当然可以直直撞杀过去,扑倒咬毙许多只野狼...然而猛虎的目光只顾朝着前方望去,从周围尚还有许多只饿狼包围过来,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森森力牙狠狠的咬在它的身体上。如此老虎虽然一直往前猛冲,可身上挂着几头死死咬住自己血肉的野狼,也只得不停的来回挥爪狠咬,也就难免要被拖缓冲刺的步伐......
重甲骑兵,尤其是由李存孝亲自统领的剽悍锐骑,无疑是这个时代冲锋破阵的最强大杀器。然而重装骑兵在战场上的限制之一,便是必须要挟裹起巨大的动能,如果被拖住了高速疾奔撞杀的冲势...那也必然会给予敌军可乘之机。
“李存孝狂悖轻敌,可是你与所部具装甲骑再是善战,我麾下良将云集,如今齐出围攻,你又还能硬抗得了几时!?”
坐镇中军的李天衢眼见战机已至,趁着李存孝所部与霍存、张归厚两员大将缠斗在一处时,也立刻厉声下令。北面庞大的军阵也顿时响起犹如轰隆雷鸣的震响声,群骑涌动,王重师、刘知俊、康怀英等骁将争先恐后的策动麾下部众,先后疾驰奔出阵列,也尽朝着那边李存孝所部骑众狂奔过去。
而擎起铁枪,猛催坐骑,奋疾扬蹄,连人带马如箭一般的疾射而出,已争先抢在最前列的大将,自然是同样有万夫不当之勇,李天衢麾下论武勇当居翘楚首席的虎将王彦章!
276章 冠绝天下,龙争虎斗!
“铛!!!!!”
剧烈的金铁交鸣声,几乎要震碎霍存的耳膜,他紧紧绰住刀杆与李存孝撞杀在一处,咬牙承受着指骨、掌骨与腕骨由于强大的反震力道所引发的痛楚。
终究难免要与沙场上久负盛名的李存孝正面硬刚,霍存虽然斗志昂扬,可是这一番交手下来,方知李存孝战无不胜的威名也可说是名副其实...想起当初还曾于陈州宛丘与如今效力的主公厮拼,当日与王彦章激战鏖斗,然而如今面对李存孝势如排山倒海的猛攻,霍存感受到更大的压力,也几乎让他透不过气来!
更何况,虽然霍存凭着自己坚韧凶悍的意志,身子固然还能再强撑得几时...他胯下战马却也开始喘起粗气,手中那锋刃上已然满是豁口的长刀,在一度生生撞上李存孝抡砸过来的禹王槊之时,势大力沉的一击,使得刀身便已弯折了下去!
霍存见状大惊失色,他连忙侧身催马,意图闪避开李存孝非但气力霸道至极,招法更是环环相扣的猛烈攻势。然而非但李存孝威猛无双,他麾下流亡的重骑甲士,但是以骑兵马战厮杀的战力而言,也依然能强压过霍存所统领的拦截骑众,混战中兵刃碰撞与兵士惨叫嘶喊的声音激荡起伏,己方军卒已有大批坠落下马,霍存一时间避无可避,眼见便要被李存孝轮扫过来的大槊轰杀!
然而战团中忽的被扫开一个圈子,那员独眼骑将持槊冲杀,也是当者披靡,硬生生杀出一条道路,他连人带马浑身浴血,大吼着朝李存孝这边扑来。李存孝却是瞧也不瞧,持槊抡臂横扫过去,张归厚也顿感一股霸道的反震力犹如怒潮般倒卷而回,一交手也已落了下风,但好歹凭他这么一击,也救护得霍存没有李存孝扫翻坠马......
李存孝所领流亡重骑,杀透了几层阵列,几乎也快要从敌军马步军众组织起的阵势中突围杀出,但霍存、张归厚率领将士咬牙死战,拼得在李存孝的大槊下险象环生,也终于为同袍部众截杀赶至争取到了时间。
以李天衢麾下诸多也已杀出名号的猛将为锋矢,催马疾驰赶至,狠狠撞入了李存孝与霍存、张归厚缠斗的战团当中,双方兵刃乃至躯体撞击在一起,本来马背上犹如一尊尊铁浮屠组成的重骑军阵,如今竟然也又被撼动的趋向。增援杀来的军旅,势必要将这一拨剽悍蛮横的骑军彻底包围吃掉!
李存孝带出来的兵,就算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这个时代最为精锐的重骑部众,可是蚁多啃死象,更何况李天衢麾下一众也在史书中留下自己事迹的名将,他们统率的兵可也都不是善茬,河东、义成、泰宁...无论是于何处藩镇牙军中效力的男儿,舍死忘生的混战在一处,彼此咬牙切齿的呐喊着,拼命要压倒对方。而渐渐的,流亡重骑部众,看来也要给诸部合拢围攻的锐骑冲垮阵型,直至彻底被淹没......
精锐?老子打的就是精锐!
然而李存孝力压张归厚、霍存二人,明知自己被李天衢麾下诸多猛将针对,久战不宜,可是他脑子里面还仍坚信着一个念头:
我若是要走,谁能拦得住我!?
正率部又杀透一层阵列,而催马疾进之际,陡见一员敌将率部截住去路。李存孝嗔目大喝,眼中杀机四溢,手中那寻常壮汉根本抡舞不动的禹王槊直搠了过去,而被世人称赞剑槊之妙,冠绝于一时的王重师也挺起马槊迎将上前,只从技法上而言,无论是李存孝、王重师出手的时机、角度拿捏的都恰到好处,然而李存孝抡槊猛的又是一荡,一力降十会,迫得王重师不得已策马避让之时,他便趁机拨转马头,眼见便要冲杀出一条道路;
然而又有一员骁将抡舞着大剑,率领所部骑军截杀过来,李存孝已愈发的不耐烦,抡起大槊横扫过去,势如排山倒海。激荡的金铁交鸣震响,刘知俊架起大剑硬生生的抗下了李存孝这一击,在颠簸的马背上却骤然一个趔趄,险些跌落下马,他反应极快,立刻用力踏住马镫,所幸李存孝也顾不得趁势再下狠手,策马疾冲突围,倒登时又将恰好杀至眼前十几名敌骑扫荡击飞了出去;
直到康怀英叫骂着也催马截杀过来,李存孝愈发的心浮气躁,他双臂轮转如风,手中禹王槊挟裹起猛烈的气流,竟好似在战团中形成一股狂飙的风暴!
康怀英顿感狂风扑面而来,连忙挥起手中长枪格挡,却是“铛铛铛铛铛!”...一连串金铁撞击的震响乍起,本来齐克让统管藩镇时节,论武勇当居泰宁军翘楚的康怀英仓促应对,不但感到双手紧攥的指骨似要迸裂,更是惊骇得发现手中握住的枪杆眼见也要应声折断!
本来李存孝发了狠心,心说突不突围,好歹也先搠死眼前那个碍眼的敌将再说。然而正当康怀英不得已狼狈策马迫退的当口,又是一员大将催马疾奔而至,正好挡在了李存孝、康怀英两人之间。
与放在陆续过招的敌将相较,横在面前的这员虎将貌相身躯、神情就气概最是威武雄壮,而他也正是李存孝还记得名头的人物:
“王彦章!好!来得好!你当初不是狂言要与我分个高低胜负么!?”
“到底是谁狂?李存孝,你再是骁勇善战,也实在太过狂妄。入了歧途却非要自取灭亡,不见棺材不落泪,也已是死到临头了!”
王彦章瞪目厉喝,擎起大枪也立刻催马迎了上去。禹王槊、大铁枪,在后世被评价称呼为唐末五代论武艺排名第一、第二的猛将所善使的兵器,撕裂开空气刮起两道猛烈的旋风,终于狠狠的撞击在一处,竟好似晴天凭空打下一道炸雷......
左近处,尚有混战厮杀到双方骑军将士,本来已是脱力体虚、头晕目眩,骤然间却乍闻似是音爆冲击波的巨响贯入耳中,竟然也有人脑子一嗡,便当场晕厥了过去!
激越的金铁交鸣声接连响彻云霄,李存孝竟然也感到强劲的反震力倒卷而回,他震得双臂发麻,比起方才接连与李天衢麾下猛将过招时,脸上尚且轻蔑不屑的神态...此时的李存孝,眸子中竟然也显露出凝重之色。
这个王彦章,臂力倒也强横,虽然尚还说不上能与我不分伯仲...但是也有实力硬抗下我这许多招!
反观王彦章脸上神情同样凝重,而且虽仍在怒目瞪视着李存孝,但眼中也似乎流露出几分敬意...他们二人抡舞铁枪大槊,纵马来回游走时,两骑很快的又死死的厮拼在一处。王重师、刘知俊、康怀英...乃至率领麾下部众合围剿杀流亡甲骑的张归厚、霍存二人或近或远,瞧着这场龙争虎斗,心中也不由会有叹为观止的感慨......
纵然有心上前相帮,可是李存孝、王彦章这两员绝世虎将所使的马战兵刃格外长大,而且重重相击时那般浑重到令人窒息的势威,当真是碰着便死,挨着就亡,一时间竟也插不进手...然而王重师、刘知俊、康怀英等人也分明瞧见,冲锋破阵、连战数将依然是所向披靡、傲视群雄的李存孝,此时此刻与王彦章鏖斗,不但脸上神情多了几分狼狈,他也已是开始喘粗气了......
277章 你再狂啊,找你干爹收拾你
纵然是天生神力,可李存孝毕竟也不是什么大罗金仙,气力也会有用尽的时候。然而李存孝既然已感到累了,他麾下那些剽悍骁勇,却身披着沉重的铠甲仍在抵死鏖战的骑军儿郎,当然也皆是疲惫不堪。
重骑甲士,呼吸声变得愈发粗重,也有人臂膀酸麻,连番激战下来,几乎再也抬不起手中颇有些份量的兵器。
猛搠狠剁过来的兵刃,虽然尚无法穿透他们身上坚固沉重的甲胄。然而随着合围截杀的敌军越来越多,骑矛马槊,乃至由敌方步军疾袭过来的长杆兵器,也依然能够将他们顶翻下马,身陷敌军重围,坠马的骑士早晚也只能落得个任人宰割的下场。
而李存孝奋力与王彦章厮杀,也瞄见周围麾下儿郎逐渐被势如波涛怒浪的敌军给淹没,他的心在滴血,更是暴怒欲狂,可是目前休说是撞杀过去,率领麾下重骑扫荡尽敌军部众...就连试图纵马突围出去,李存孝尚还被王彦章死死纠缠住,也根本走脱不得。
就算以往厮杀征战,又何止是罕逢敌手?而是根本没有将任何敌人放在眼里的李存孝,也不得不承认就眼下而言,王彦章可尚还能与他斗得个五五之分。这员正与自己厮杀的李天衢麾下首席猛将...李存孝心中也认同他的确堪称是生平罕逢的劲敌......
滚滚烟尘中两道杀气盘旋,势如铜缸遇着铁瓮,当王彦章再度抡舞铁枪劈砸下来,李存孝瞪目喝了声“开!”便抡槊生生荡开面前这个劲敌杀招,可是他的身形猛的一低,胯下本来极是雄俊的战马重重喷着鼻息、喘着粗气。顿时又是悲嘶一声,曲腿也险些扑倒了下去......
“将军!换马!”
一侧混战的人群当中,忽的飞奔出一骑来。正是每逢战阵一直追随在李存孝左右的心腹死士,他身上挂着几处泊泊有鲜血涌出的伤口,一手拼命的挥舞着马刀,另一只手则仍牢牢的牵着匹供李存孝换乘的壮硕骏马。
李存孝见了暂时甩开王彦章,仍然急催胯下眼见便要耗干最后一丝气力的战马,也要使出自己阵中易骑、轻捷如飞的本事...也唯有再乘上体力充沛的战马,才有机会摆脱王彦章乃至周围众多敌将的围杀,而从此处突围逃脱出去!
王彦章却也是眼明手快,他反手攥紧铁枪枪杆,猛的暴喝一声,竟然把手中大枪当做标枪使用,抡臂狠狠的投掷了出去。以其“每战用二铁枪,皆重百斤,一置鞍中,一在手”的作战标配装备,很快的又从马鞍得胜钩上抄起另外那杆沉重的铁枪,便又不依不饶的朝着李存孝那边疾冲了上去!
很快便可以接过缰绳,便腾跃过去换成战马的李存孝陡感头顶又浑重凄厉已极的破风声划过,连忙抬头,就见他劲敌所使的那杆长大铁枪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旋即便朝着自己亲随死士的方向疾坠落去;
而那个已经伸出递出缰绳的骑将再是骁勇,也并没有他主子那等力拨千斤的神勇武艺...他惊觉抬头,瞪大了双目,由王彦章投掷过来的大枪枪锋倒映在瞳孔中迅速便大,直至轻而易举的搠入那骑将的胸膛,呈抛物线疾坠的锋利枪尖洞穿躯体,随即又狠狠的扎进正要供李存孝换乘的骏马马腹,也一并生生钉死在地上!
李存孝怒目瞪视,也只得再次与催马赶来的王彦章战到一处。可很快的,王重师、刘知俊、康怀英三员骁将,也分别从三个方向奔袭过来,李存孝也只能驾驭着坐骑在战团中来回游走,避免被前后夹攻、腹背受敌,而他胯下战马,嘴中终究喷出一大口白沫,两只前蹄骤然一软,连带着李存孝朝着地面狠狠的掼摔了下去!
可是从马上摔落下去的李存孝趁势一滚,立刻站起身来抄起大槊。虽已是穷途末路,他当真也有楚汉争霸时节项羽败走乌江之前,而诛杀近百汉军将兵那般神勇威猛的气概,趁机包围涌杀过去的军士仍被杀得如波分浪裂,纷纷撞飞倒毙,也骇得不少兵卒望而却步,心中几乎也都是一般的想法:
这李存孝,当真是个怪物!
然而王彦章、王重师、刘知俊、康怀英等将领合围过来,烈马狂奔,扬起的烟尘...也让旁人看不清战团中激烈至极的厮杀场面。剧烈的金铁撞击声,也不知又持续了多久,突然又是一声极不甘心的怒吼声响彻天际、直冲云霄!李存孝厉声咆哮过后,却就此沉寂了下去,又有大批将士趁势狂奔涌去,而将李存孝的身形彻底淹没......
便如曹操对吕布所言“缚虎不得不急”,浑血浴血、蓬头垢面的李存孝被层层铁链给缠住,随着他挣扎反抗的动作,浑身铁链哗哗作响,又绷得紧紧的。要绑缚住他这等力大无穷的绝世虎将,李天衢麾下将士还真不敢以浸油的麻绳乃至兽筋绑缚,也生怕李存孝猛一发力,便会将身上层层束缚彻底绷断。
就连押解李存孝去面见自家主公的人手,都是王重师、刘知俊等一流的猛将。众人叱喝威逼的动作,被团团围住的李存孝,仍旧犹如一头刚刚掉落进陷坑当中的野生猛虎,他不断的来回瞪视着,目光最终锁定在王彦章身上,忽的忿声说道:
“倘若只是咱们两个单挑放对,你斗不过我!”
王彦章闻言顿时重重的哼了一声,然而他踌躇片刻,竟也点头说道:
“你说的不错,我以往无论步战、马战,尚还不曾遇见能与我斗得个旗鼓相当的对手。而你为人虽然狂妄,可单以个人武勇而论,也的确称得上是举世无双......”
都落到如今这般境地,李存孝听王彦章亲口承认武艺不及自己,他脸上还能流露出骄矜之色。然而当他看见前方敌军将士让开一条道路,李天衢在一众亲随的拥簇下也正策马朝着这边踱来时...李存孝瞪圆的双目中似要喷出火来,突然往前疾奔了数步,虽然面前顿时竖起一排排锋刃森寒的兵刃,可他还是咬牙切齿的厉声吼道:
“李天衢!就算我今日栽在你的手里...也不过是以众击寡、趁我失势!虎落平阳被犬欺,休说你麾下将官便没有一个可与我匹敌的,倘若我尚在河东军中时,有同袍部众协力...就算你兵多将广,我也必然能杀得你丢盔卸甲!”
“...倘若是由你统率的重骑军,与河东轻骑、步军协同征战,就算我与河东藩镇关系尚且和睦...但真要说两相交锋,要争胜也的确太过棘手...但是你怎就非要自寻死路,眼下已与河东军决裂,而非要统领着流亡孤军前来招惹我军?”
李天衢直视向兀自忿忿不平的李存孝,并冷笑着说道,心中倒又想到《新五代史·义儿传》当中关于眼前这员当世虎将的评述:
惟存孝之勇,足以冠三军而长万夫,苟不为叛臣,则可谓良将矣......
性格决定命运,就算你马战厮杀的本事真的可称得上是天下第一,但是自己作死,又怪得了谁?
李天衢骑乘着高头大马,俯视向满目怨毒的李存孝,随即又长声说道:
“死到临头,却仍要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可是你嘴再是硬,想必也是自觉无颜面见你义父吧?我兴师动众,也必然要擒获住你,非但是因为你目中无人,剽掠侵害我治下子民...其实翼圣公那边也早已遣人前来知会,并要求我军协助擒住你这竖汉,而交由你义父亲自质问......”
“什么!?”
听李天衢提及李克用,还要将他交由河东军发落...就算受制于人也仍是狂傲嘴脸的李存孝脸上神情不由得慌张起来,眼中也分明流露出一抹惧色......
278章 你要我交人,那我也向你要人
按照先前的约定,好不容易擒拿住的河东叛将李存孝,还是要交由李克用发落。只不过,这人也不能白交。
与河东方面来使互通声息,李天衢对李克用的回复虽然客气,但所要表达的含义则是:李存孝本来是你的人,又是河东遣使主动前来,要求协同出兵擒获住这个叛将。而且李存孝流窜到义成军地界沿途剽掠,要合围截获住他时也付出了一定的人马伤亡...那么我方固然会交人,但也会索要一些赔偿,这不过分吧?
李克用那边也十分爽快的给出了回信:你小子统掌的几处藩镇,毕竟进购战马的门路有限,而我河东联决塞北诸族,最不缺的就是战马!交出李存孝,我军许以你三千匹健壮的战马,这够不够?
李天衢还真想说不够,不过自知也须见好就收,李存孝一人,能换三千匹战马,差不多就得了...就李克用那暴脾气,现在的情绪还必定十分恶劣,也不会容许的有人蹬鼻子上脸的讨价还价。李存孝这个将死之人,又不能为自己所用...这也已是尽可能的榨干他的价值了。
然而李天衢答应李克用开出的条件,却没有料到他这一举动,也将引起连锁反应,甚至将引出后世起码在五代时节的演义小说当中,可以与李存孝、王彦章相提并论的另一员名将......
不但急着要亲自质问李存孝,李克用如今亲自挥军出征,又与李天衢好久未见,趁此机会也正可当面商议些机密大事。而河东军收复昭义军邢、洺、磁三州继续挥师向东。军队的规模大了,也势必要经过魏博军藩镇,再南下与李天衢挥师于邻道边界。
李存孝的背叛,对于李克用而言,是让他最受打击的切齿大恨。然而魏博军罗弘信突然翻脸,不宣而战的出兵偷袭,这也彻底的惹毛了李克用。当初不是因我麾下兵马借道过境,而袭掠你治下便要与我河东为敌么?成!老子偏偏还就又来了,就从你魏博军治下领地行军过去,当初只是抢你几处村坊,现在却要抢你十处、百处!
如此这般,罗弘信也只得与魏博军众将于藩镇治下魏、博、相、贝、卫...等州府治所据城死守。任由着河东大军在自家地盘上耀武扬威、横行霸道,然而越境前来要接收叛将李存孝,李克用也总要提防着罗弘信那边伺机反扑,供诸部骑军换乘用的战马不能交给李天衢,河东太原、乃至塞北诸地相距路程又远,短期内又如何凑齐约定呈送的战马数量?
于是李克用的主意,便打到了河北地界目前附从于他河东,治下同样盛产战马的藩镇势力头上。
除了魏博军罗弘信、成德军王镕、横海军卢彦威这几方藩镇之外,义武军节度使王处存虽然与李克用关系密切,可听闻他近日身染重疾、卧病于榻,恐怕命不久矣,李克用再是不拿自己当外人,终究也不便在这个时候去伸手索要;
然而先前与河东军敌对,却因李匡威、李匡筹反目内斗,而由李克用帮助扶植上位的刘仁恭,他统掌的卢龙军藩镇如今不但属于河东军的附属势力,也正处于“冀之北土、马之所生”的燕云地界。李克用伸手要钱、要粮、要马...甚至要将、要兵本来便毫无顾忌,李天衢心说如今转头到自己麾下效命的贤宦张居翰,本来就是应该到卢龙军做了监军太监,然而李克用见他见有才,说要便从刘仁恭那边给要了过去。
卢龙军与魏博军都处于河北地界,相距路途不远,而老子当初扶持你做了节度使,但有所求,不还得派将派兵押送战马,而来乖乖的前来上贡?
刘仁恭至少眼下,还不敢公然与李克用翻脸。所以有员于河东军藩镇挂职,却与其昆仲分掌燕兵,驻守于卢龙军地界的将官哪怕不情不愿,也只得奉从李克用钧令,率部押运燕地战马,南下前来,知会李天衢方面接收进呈的战马。
正是这个时候,李天衢得奉李克用钧旨,再度南下至滑州白马会晤的郭崇韬知会,得知前来交付战马的隶属河东、戎卫燕地的将官名头登时一脸懵逼,还强自按捺住拍脑门的冲动,心中暗付道:
是了!虽然也可算作河东势力,而命途要走到尽头,却也是要被李克用诛杀的名将,又何止他李存孝一个?
因为李天衢听郭崇韬分明报说道:
“李节帅协助擒执我河东叛将李存孝,末将谨表谢意,代我家主公转达节帅自会履行先前约定。以三千战马相赠于贵镇,这桩人情,我河东军也仍会记下......
而我家主公已遣使往幽州,知会节度使刘仁恭派遣隶属我河东的中军都指挥使高思继,与其弟高思祥押送战马,经义武军南下,想必旬日光景,也将抵至贵镇边界,请节帅接受战马。”
白马银枪高思继,李天衢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开创了集拳、械为一门的四季拳,不但是长于冲锋破阵的猛将,倒也是个武林高手...而高思继同高思祥、高思纶、高思绪兄弟四人皆以武勇著称于世,非但与王彦章并称五代十国第一名枪,起码《残唐五代史演义》里面,可是仅仅排在李存孝、王彦章、史建瑭之后的第四号猛将了!
所以乍闻得高思继这个名头时,李天衢虽也有些心机城府,可是没什么心理准备,脸上神情一时间也很难保持波澜不惊。而郭崇韬到底为人机警精干,他眼见李天衢面色有异,也连忙追问道:
“节帅?却不知还有何异议,而须末将回去报与主公知晓?”
李天衢轻咳了两声,嘴上说着容我思量一番,而脑筋却转得飞快。说起来,高思继、高思祥乃至他们兄弟现在的身份的确有些模棱两可,他们军旅世家,祖上世代戍守卢龙军妫州,本来身为金头王李匡威麾下的戎将,所以先前可还是河东李克用的死对头麾下的得力干将。
而李匡威、李匡筹决裂厮杀期间,高思继也只得暂时归投河东军。李克用趁机协助刘仁恭攻占卢龙军治所幽州,河东部众也没有尽数撤军离去,刘仁恭被扶植做了卢龙军节度使之后,留下戍守幽州的士卒,便由高思继兄弟统领。所以他与几兄弟名义上隶属河东,实则却在卢龙军藩镇当职。
可也正是因为高思继等人略为复杂的出身,夹杂在河东、卢龙两方藩镇之间却也颇有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意味。由于高氏在燕地素有威望,部曲中多为北地豪杰,而深受节度使刘仁恭的忌惮;而李天衢也很清楚,高思继兄弟若是还按照原本的规矩不会挪窝,早晚也会因为纠治戍守幽州的河东军部众而生出冲突,激怒得李克用寻思高家名义上虽听奉自己,可是纠聚燕地军众已有抗拒河东的势头,如此“势倾一方,必为后患,乃尽诛之”......
与高思继同辈的高思祥等人,还有他的儿子高行周甚至横跨了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因显赫战功受累朝荣宠...孙子高怀德则成了宋朝开国功臣...倘若有机会招募高思继归从,李天衢心说他这也可说是自带名将世家体系了,又怎能不动心?
关键是,又该如何向李克用要人?
279章 屈指可数的虎将,一个将要死,一个可以来
心里寻思一番后,李天衢呵呵一笑,便对郭崇韬说道:
“白马银枪高思继,我也曾听闻那燕地豪杰的威名。实不相瞒,要擒执制伏住李存孝,的确绝非易事。我非但兴师动众,李存孝威猛绝伦,而随他流亡的重骑部众也都堪称骁勇虓士,我军将士为捉拿李存孝伤亡不小,更是折了不少骑军......
郭戎尉也晓得,这要操习训练有素的骑兵部众,比起步军所要耗费的时日也要长得多。虽然得贵镇呈送战马...呵呵...我军到底还是缺乏擅于统领骑军的将才,若能得高思继这等燕云之地出身的将官襄助......”
李天衢话还没说完,郭崇韬的眉头便已拧成老大的一个疙瘩,心说本来都已经谈妥了,你这不是要坐地起价?何况你帐下会缺少统领骑兵的将领?王彦章、葛从周、霍存、刘知俊、张归厚...还有北地沙陀出身的安仁义,我会不识得?这不是睁着眼跟我说瞎话呢?
这李天衢,纵观他以往言行,本来也不是贪猥之人啊。按照承诺,三千匹战马也将会送给你方势力。高思继等人虽然是在卢龙军藩镇效力,到底也是由我家主公当初钦点的。就算我河东发话也能调遣得动他们,但是你以为我家主公必须要质问李存孝,便任意再开条件,我河东军又岂能任你予取予求,这也不是有些轻视我家主公了!?
然而李天衢话锋一转,随即又道:
“当然了,我又怎会贪得无厌到向贵镇索求高思继那等良将?如此也未免轻慢翼圣公了。只不过...有朝一日,我军必定会与贵镇联合,共讨朱全忠。而如今朱全忠雄踞中原,非但实力已强过当初最势大的秦宗权,麾下更是将才济济,非但统掌宣武、忠武、河阳、奉国几处藩镇,西进兵不血刃取镇国军,眼下挥军攻打凤翔府,只怕河中、邠宁、陇右几镇早晚也要落入他掌控之中。
我虽也统掌几处藩镇,可是一旦与朱全忠为敌,义成、徐泗等地近在咫尺,也必然会遭到他全力猛攻。既如此,我军也难免顾此失彼,而到时与翼圣公同仇敌忾,想必也少不得要仰仗贵镇出兵支援。如高思继等燕地将才,我闻名久矣,所以哪怕是借将,眼下我腆颜提及。待翼圣公笃信我军当真可与贵镇同气连枝之际,高思继等人远在燕地,倒是若也能为我军与贵镇讨伐朱全忠时尽得一份力,却不是更好?”
经过一番思量,李天衢想到就算李克用现在并没有把李存孝看做是将死之人,也必须要当面质问他。可是只以李存孝这个勇冠三军的虎将为砝码,还要临时加价,去与李克用商议要搞极限一换几...这也不大现实。
与强势桀骜的李克用打交道,也必须要给足他面子。李天衢心说再当面要人的举动本来便已有些厚脸皮,以李克用那脾气又最喜欢与人对着干,所以直接加价索要,李克用的反应多半会是:你小子出尔反尔,还敢向我要人?老子就偏不给你!
而李克用与其它藩镇打交道时,的确也显得有些霸道强势,如此逼迫得本来与河东关系和睦的魏博军翻脸决裂,所扶持起来的刘仁恭,早晚与他也要成为死仇,李克用向其它俯从势力伸手要钱要粮、要将要兵也从来不把自己当外人......
但是李天衢却也很清楚的记得:对于李克用而言,只要你揍朱温,那咱们就是好朋友,他对于任何能拉拢过来达成反朱温同一阵线的盟友绝不吝啬,甚至还相当的大方。
史俨、何怀宝、安家三兄弟...还有河东军战功显赫的老资历李承嗣,李克用不断的派遣河东良将与马步军众支援友军。似李承嗣、史俨等将领甚至辗转奔波至淮南安家落户,投从杨行密做了南吴的将领。李克用寻思杨行密既然对朱温也是恨之入骨,反正到哪都是揍自己的世仇,竟也默认了自己的心腹宿将改换门庭、另投它处。
所以李天衢寻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李存孝不管怎样,我都会交给你河东军,对于李克用来说他也有自主选择的权力。己方势力现在也没有条件打到燕云之地,那么要招揽高思继这等北地名将的可能性本来几乎为零...唯一的机会,就是趁着李克用尚还能保持对卢龙军的管控力度之时,使唤调遣得动戎卫燕云的兵马......
制伏李存孝,这也算是一桩人情。我要做的,就是要促使李克用按他常例,会大力援助与朱温为敌的盟友之时,能够想到高思继等人的名字。
而郭崇韬继续听李天衢把话说完,他的面色果然已缓和了许多。高思继等燕云出身的将领,虽然骁勇善战、武名远播,但是当初他们投从我河东本来就是为势所迫,更何况,高思继那时可还是李匡威麾下的得力干将,屡番与主公为敌,与我军也有旧怨,同河东本来也并不是一路人。
更何况,那高思继虽是奉主公钧旨,在我河东军中挂职而戎卫卢龙军...最近也听闻他凭着在燕云之地的名望,统领的卢龙军众对我河东露出抗拒的苗头。主公也已有要防患于未然的打算了......
高思继与他兄弟几个,如果注定不能为我河东所用,现在卢龙节度使刘仁恭也为我主公马首是瞻。届时李天衢倘若当真能够成为我军共讨朱全忠的强大助力,趁着我军尚还能使唤得动高思继...的确也正如他所言,或早或晚,势必要与朱全忠决一死战,对于主公而言是头等大事,就算高思继难以控制,以后也是李天衢的事,若能让他协同征讨朱全忠出得一份力...这对我河东军来说,却不是慷他人之慨?
以郭崇韬的聪明才智,脑筋一转,这笔账很快便能算得清楚,他脸上也展露出笑意,并对李天衢回复道:
“节帅确实言之有理,而贵镇接收我军相赠的三千战马,移交李存孝那叛将,以及李节帅与我家主公会晤的去处,也须商榷明白,末将自会向我家主公转达呈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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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州西北,也是位处于军队、旅客往来南北重要通道的黄河南岸渡口白马津,当年诗仙李白途径此处观览,曾有感而发而做下乐府诗,也正如诗中所述的那般景致沧溟涌涛波,放眼望去,就见浩浩荡荡的黄河水往东奔流入海,那般景色,的确也可说得上是波澜壮阔。
然而李天衢也很清楚,不但汉末时节河北袁绍曾派大将颜良经由此处攻打白马,以确保军旅能够渡河南进与曹操会战。义成军滑州白马,本来是要为朱温所夺。按史载轨迹,他也正是在此处发动“白马驿之祸”,一日内杀尽裴枢、独孤损、崔远、陆扆、王溥...等三十多个自诩“衣冠清流”的朝廷重臣,而投尸于河......
不过只眼下而言,这白马津既然连接河北诸地,趁着李克用挥军袭掠过魏博军地界。而正适合在这里将李存孝交由河东发落处置的同时,再接受北地押送而来的三千战马,而许久未见的双方君主,也正要在这白马津畔再度会晤。
280章 呦,后唐明宗,你好吖
眼下黄河北岸,大概由李克用统领的大军暂时控制。只是还要提防魏博军的抵抗部众,也有统领哨探轻骑的将官协同押送三千战马,同时为李克用探清周围有无敌军出没,而先要与李天衢会面。
李天衢也得河东军方面派来的快马预先报说,带领一众亲随在白马津遣人扎下了行帐。几盏茶的功夫过后,就见渡口对岸,已有部众驱使着大批战马出现在视野当中。
进送给己方势力的三千匹战马,将陆续的驱上船舶渡河。于情于理,对面统兵的那几员将官,也须主动前来拜会论身份地位几乎能与李克用平起平坐,而且也正要与河东军交涉会晤的强藩之主李天衢。
几支小船渡河到了口岸,得军士接引,来到自己面前见礼时,李天衢也终于有机会与燕地名将高思继见面。
但凡被世人赞称做“白马银枪”的将军,那卖相自然也是相当出众的,眼见高思继现在应该是三十中旬上下的年纪,生得浓眉大眼、阔面重颐,的确仪表堂堂。以他这等貌相,若是再年轻个几岁,也绝对称得上是有英武之气的英俊后生......
只不过高思继躬身施礼,举止上虽然显得谦恭谨慎,但李天衢似乎也仍能从他,以及在旁与高思继生得有几分酷肖的兄弟高思详脸上捕捉到一抹不豫之色。
这倒也是,本来高思继是卢龙军李匡威麾下大将,当初那金头王鉴于河东的军事威胁,十场仗有就九场便是要和李克用开打...按高思继这些年来打出的名气,以往怕是没少与河东军部众玩命厮杀...结果为势所迫一时投从李克用,后来虽然返回燕云故地,他也闹不清自己到底算是河东军的武官,还是卢龙军的牙将?估计着也快有身份认知障碍了。
结果一个人要打两份工,高思继所处的卢龙军,还要受李克用吆五喝六的使唤,心情当然不会好...本来司职戎卫燕云之地,却不得不乖乖听河东军的指示押送战马前来。而李天衢揣度高思继既然早晚会与河东军爆发冲突,也终究给自己招致来杀身之祸...可见他并非是那种委曲求全而极擅忍耐的人,眼下虽然高思继尚还没有表露出对河东军的不满,也难免会让人看出些端倪。
“足下威名,我仰慕久矣。只可惜相隔千里,无缘结识,今日也终于有幸见得高思继、高思祥两位将军,我也甚感欣慰。”
见李天衢待自己如此礼遇,高思继与他兄弟高思祥也连称节帅过奖。现在虽然已经对李克用有些成见,但是李天衢先前也未曾招惹他们,更何况眼见这位统掌数处藩镇的雄主,又有手刃当初名动四海的冲天大将军黄巢,乃至诛杀孙儒、重挫秦宗权一众反军贼首的名气光环加持,高思继也是发自内心的盛赞道:
“李节帅赫赫威名,天下皆知,谁不钦服?以往缘分浅薄,不能拜识尊颜,今日有幸相会,末将也实感三生有幸。”
李天衢心说眼下的高思继,恐怕尚还不知他已经被直接点名,由郭崇韬向李克用转述过友方君主表述对其已有爱才之念。而高思继与他兄弟几个既然被卢龙军刘仁恭猜忌,早晚还会触怒李克用将他们尽数诛杀...对于如今颇为尴尬的处境,想必也早已察觉,本来还打算对症下药,试探下高思继本人是否也有另投他处的意愿。
可是在场的,尚还有一名河东军方面的骑军将官,所以李天衢也知道有些话,还不便明说。
虽然名义上都属于在河东军中挂职的军将,可是那员将官与高思继、高思祥看来也并不亲近。他生得也是仪表堂堂,从身形上看来,孔武有力。而先是被晾在一边,高思继与高思祥还在与李天衢攀谈的时候,那个将官则是噤口不语,也不上前插话,好似是个闷声葫芦,显然性格相对更内向些。
然而轮到那河东军将恭谨见礼,并报说了自己的名头之际,李天衢神色骤然一变,方才知晓眼前这个人物,竟然是在后世比高思继名气还要大上许多的当世名将...更是五代第二朝后唐的国君皇帝:
“末将乃隶属河东藩汉军的横冲都将李嗣源,久闻李节帅大名,今奉义父钧旨先行哨探,护送战马呈送于贵镇,而有机缘先来拜识!”
是啊...本来原名为邈佶烈的沙陀族民,却是后世惯于称呼做李克用手下十三太保中的大太保。他十三岁便投到李克用之父李国昌统掌的军旅中效力,后来被收为义子更名做李嗣源,如今也是当打之年,而终于到了他展露头角的时候......
李天衢记得头几年朱温于上源驿意图谋害朱温时,除了史敬思、薛志勤等嫡系心腹,时年十六七岁的李嗣源当时军职低微,虽然并不是李克用最为看重的义儿,但想必也曾有拼死护主之功,而后才被李克用看重提拔,任命他做了另一个义儿李存信帐下的副将。
而与史载的轨迹相符,由于魏博军节度使罗弘信突然翻脸,而出兵偷袭的,也正是李存信所部兵马。当时便是由李嗣源亲自殿后,掩护李存信撤退,此后因功而又受李克用封赏,将其麾下五百骑兵命名为横冲都。自此不但李嗣源得了“李横冲”的诨名,在李克用麾下先前已打出名号的众义子当中,也跻身争取到了一定的地位。
李嗣源到底也要比按他史载轨迹篡权夺了他帝位的义弟李存勖年纪要大上不少,眼下那李亚子约莫能有十岁左右大?李嗣源便已然统领得一拨兵马,为李克用立下不少战功。对于史载五代十国后唐的第二任皇帝,李天衢也是十分的礼遇。
只不过再套近乎寒暄几句,李嗣源虽然也甚是持重守礼,但比起高思继、高思祥兄弟二人恭维李天衢的言语要少了许多,也正如史载所述的那般他的为人“沉厚寡言,行事恭谨”。
只不过李嗣源踌躇一阵,忽的又对李天衢施礼道:“李节帅,末将有个请求,能否在义父赶来会晤之前...许我先行去面见李存孝?”
.................
李存孝浑身仍然被铁锁死死缠住,他还被李天衢遣人禁锢在一辆囚车当中。自从得知自己终究要被押赴到义父那边发落...李存孝着实萎靡了一阵,可很快的他又大声嘶嚷叫骂起来。
李天衢也由得他那厮折腾,只要在将其教其交给李克用之前,吊着李存孝的命在便是。而禁锢住他的囚车随着李天衢一众人马往白马津开拨而去,李存孝也立刻意识到他终究要与羞于面对的义父相逢...更是大吵大闹,然而苦苦折腾毫无用处,这两日粒米未尽,又是体虚伤重,纵然是铁打的汉子也熬不住,所以李存孝骂累了,也就只能昏沉沉的睡去。
然而李嗣源得李天衢同意,来到了禁锢李存孝的囚车前面,他这个后世演义小说中李克用手下义子中的大太保,凝视向十三太保当中位居老幺的李存孝片刻,却是长叹了一口气,随即喃喃说道:“义兄,你...唉......”
281章 猜忌君、猜疑臣,这也算落下心病了
李存孝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当他终于看清前来探望自己的人是李嗣源之时,却登时嗔眉怒目、神情扭曲。毕竟他与李存信是势不两立的死对头,而李嗣源曾又是李存信帐前偏将,就算是义兄弟情分,李存孝自然也绝不会给在军中与自己敌对的派系好脸子看。如此他咬牙切齿,恶狠狠瞪视着李嗣源,又嘶声怒道:
“邈佶烈!是张污落那狗贼派你来先看我的笑话?你们这干只敢暗地里诬陷构害的宵小鼠辈,以为奸计得逞。可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也绝对要找你们报仇!”
李存孝以当初身为沙陀族贱名的邈佶烈相称,而不用投拜同一个义父之后改换的名字相唤,这也是摆明了没把他当成兄弟看待。然而李嗣源脸上没有半点愠色,只是静静的瞧着李存孝又声嘶力竭的喝骂了一番。
然而李存孝骂得再凶再狠,过了片刻,他眉宇间也不由流露出畏惧之色:
“...义父他...会不会亲自前来?”
李嗣源又叹了口气,这才沉声说道:
“义父本来待你十分看重,而得知义兄暗通王镕,据地自立之后当真是如遭雷殛、悲怒交加。义兄也知道义父的脾气,他恨不得立刻找你当面质问个明白,又怎么可能不会亲自前来?纵然几位义兄以往素来不和...可都说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义兄你千不该、万不该,又如何能做出背叛义父这等蠢事来?”
李存孝脸上筋肉狠狠抽搐了几下,他连忙又嘶声喊道:
“谁说我意图背叛义父!?只是因他一时糊涂,错用张污落、康君立那干小人!我为河东出生入死,立下多少汗马功劳?取邢、洺、磁三州自立节度使,那也只是要拿回我应得的封赏!即便与王镕暗中来往,可义父若是发话,我便立刻出兵前去灭了他成德军!
是张污落!是那无耻小人在义父面前进谗言,屡番诽谤我有二心!就算是我当初糊涂,可义父只要能体谅我的苦楚,宽胥饶过这一次。我也仍会为他鞍前马后、效死竭力!”
本来凝视向李存孝之时,脸上尚还挂着几分痛惜之色的李嗣源闻言神情立变。而在李存孝看来,面前这个年龄比自己小了不少,以往沉默寡言,也甚是低调的义弟眼中流露出杀伐狠戾之色,也让他瞧得不由一怔:
“就算义兄当初因流言蜚语而心中不安,但是你的确据地自立、暗通外敌,如此不也坐实了罪状?我先义父一步前来相见,也是因为好歹兄弟一场,最后尽些情分,询问义兄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但是有些事,做了便注定不能回头。你这次背叛义父而被生擒俘获,方才悔恨不已,但以后又焉知不会有下一次?辜负义父养育提携恩德,而忘恩负义的事既已做下,为了以儆效尤,又怎能宽胥姑息?”
李存孝愣怔了片刻,忽的唾出一口血痰,而直朝着李嗣源脸上射去。李嗣源皱了皱眉,微微侧首躲了过去,定定的又瞧着李存孝发了疯一般的拼命挣扎着,又破口大骂道:
“好啊!你果然是与张污落狼狈为奸,就是要设毒计害我!我不信!偏不信义父不会体谅我的心思,也全因为你们这些小人终日算计着进谗言诬陷。狗贼!小人!贱汉!鼠辈!你们都是嫉恨我武勇冠绝于河东军中,便使尽歹毒的奸计害我!”
眼见与李存孝已没法沟通,李嗣源摇了摇头,也只得转身离去。
然而目睹这个本来在河东军中风头最盛的义兄,竟然会走到背叛义父李克用这一步,李嗣源非但感慨蹉叹不已,也意识到便是亲如父子的君臣关系,也难免会因为各种因由决裂。
这也让李嗣源不由得联想到,就算我等义兄弟大多尽忠于义父,也绝对不会背叛河东军...可以后有朝一日,如果是换成我是被主公猜忌,更遭同袍嫉恨时又当如何处之?以后待我有了自己的幕僚亲信,倘若有人图谋不轨,疑似要有二心,我又当如何应对?
有些事不想还好,但一往深处去想,也就难免让人生出些异样心思。如此君臣间的隔阂猜忌的防备心思,对于现在的李嗣源而言虽然尚还没过度的忧虑,可是便如一颗种子,在他的心中也已然种下......
※※※※※※※※※※※※※※※※
李天衢麾下部众开始驾船前往对岸,清点接收的战马被驱使到船舶上,陆续的被运送到黄河对岸集结在一处。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白马津北岸又出现大批兵马,行伍当中,自然也打出了晋王李克用的旗号。
李天衢见状起身,走出行帐,与一众亲随亲自前去相迎。几艘官船先后抵至白马津渡口,踏板尽被放下,远远的也能望见李克用与一众将领登陆着地。而李天衢又行出一段距离,他遥望当年初见时霸气外露、盛气凌人,也是一副年壮气锐做派的李克用,如今已然三四十岁的年纪......
彼此走得越近,李天衢渐渐的也发现李克用竟也已有了几分老态,本来极为器重的义子李存孝竟会背叛自己,毫无疑问也使得李克用承受莫大的打击,加上这些年来忧心于争霸大事,他貌相显得沧桑憔悴了许多,如今看来更是因过度的悲怒而劳心伤神,也有几分哀毁骨立的意味......
双方亲随将官,都自觉的停下了脚步。李天衢、李克用这两个君主继续前行,直至走到对方面前,而李克用面相看上去再是憔神悴力,也依然是那副火爆的脾气,他刚奔到李天衢的面前,便劈头盖脸的质问道:
“你小子,当年承诺与我共同征讨朱全忠那狼心狗肺的贼汉,可几年了?这又过了几年了?当初你辩称义成军弹丸之地、兵微将寡,领地又与宣武军接壤,实在不宜与朱全忠那狗贼公然对抗。老子既然答应保你,你又怕个甚鸟!
当初却也由得你自行筹谋,发展壮大。你小子倒当真也有出息,明取暗夺的打下大片地盘。而我遣使与你密议,倒还推三阻四!方今黄巢、秦宗权、孙儒那干祸乱天下的贼头都死绝了,你还有什么说辞,是不是也该给老子个准话,朱全忠那狗贼,你小子到底打是不打?”
李天衢当然也早想了应对的说辞,而从容回道:
“翼圣公,当年黄巢之后,确实有秦宗权、孙儒等贼子暴虐乱常、祸及社稷,两相权衡取其轻,也着实不便对朱全忠公然出手。而晚辈这些年下来,虽然侥幸壮大基业,但有也招致来朱瑄、时溥等强敌觊觎...当初也是铤而走险,先取下泰宁军之后才有机缘兼并数镇,直至如今这般气象,但期间稍有不慎,便将万劫不复,个中凶险,也是不言而喻。
与翼圣公联合共同讨伐朱全忠,这个承诺晚辈也一直铭记于心。只不过如今他同样兼并数镇,这些年来又以为朝廷征讨逆贼秦宗权为名,而侵州夺县的壮大声势,贵镇期间也曾攻打过朱全忠,然而终究无法重挫他...而如今朱全忠又打出救驾勤王的旗号,挥军前去攻讨挟持天子、控扼朝纲的李茂贞。而翼圣公如今因李存孝叛乱一时所扰,尚且无法集结重兵,趁机征讨。
而我等若是在这个时候出手,皇帝无论是落在朱全忠、李茂贞任何一方手里,也只怕是投鼠忌器啊......”
282章 河东晋军,至此要走段下坡路了
“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如此犹疑不决,却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朱温那狗贼老死不成!?”
李克用忿忿的又说了一句,倒也并没有再咄咄相逼,而又说道:
“你既也知朱全忠歹毒狡诈,我却更要说他日后必为国患!皇帝暗弱昏聩,而我河东待他见也是仁至义尽,也仍要扶持唐廷国祚。李茂贞那愚汉虽然犯阙挟持天子,可要依我说,比起朱全忠那狗贼,也莫不如让李茂贞继续控扼住皇帝!
你小子还真就以为朱全忠那厮只是妒功疾能,构害邻道节度,对朝廷便是忠心耿耿了?哼!全忠全忠,放他娘的狗臭屁!前朝皇帝赐名,应该叫他全奸才是!只是攘外安内,老子眼下的确暂时无法顾及他,但以后也与你也自有要事相商...你且先将那逆子交由我,回头再同你小子说个清楚!”......
当李克用再度瞧到禁锢在囚车当中的李存孝,他的面色明显阴沉了许多。而眼见李存孝瞄见自己后神色立变,目光游移,也根本不敢对视过来,李克用更是怒声咆哮道:
“抬起头来!你既然有胆子背叛我,就莫要如此窝囊,看着我的眼睛!”
李存孝骇得浑身一震,便如闯下了滔天大祸,而终究要被拎到严父面前接受质问的顽劣恶童。他颤巍巍的抬起头来,甚至带着哭腔的说道:“义父...我知错了,可我也的确有苦衷啊......”
“住嘴!谁是你义父!?”
李克用气得浑身发抖,指向李存孝的手指似乎也不住颤抖着:“存孝、存孝,你对我又可曾有过半点孝心?安敬思,当年也算是我另一只眼也盲了,悉心栽培提拔你在军中扬名立万,还收你为我义子,如今看来,却是养虎为患!”
本来未将天下群雄放在眼里的李存孝,面对李克用的质问却老鼠见了猫的老鼠,他惊慌的到处环顾,却发现自己处于众目睽睽之下。
李克用动了真火,与李天衢匆匆的言语几句,也不耐再向对方引荐未曾打过照面的义子与亲信,便径直要来喝问他这义子怎么就敢背叛自己。
而李存孝就见以往的一众义兄弟朝着自己打量过来,也是神情各异。有的人瞧着他的眼神明显疏远了许多,而更多的人神情冷漠...李存孝慌惧的目光很快一凝,他也在人群当中捕捉到李存信这个死对头,而他此时此刻的表情...当然是满脸的幸灾乐祸。
李存孝忽的又满目怨毒,又立刻大声辩解道:“义父,我于河东有功而无过!之所以一时糊涂,也全是因李存信他屡进谗言构陷的缘故!”
“畜生,还敢狡辩!”
李克用掏出两封书信抛到了地上,又厉声吼道:
“你写给朱全忠那狗贼的书信,也被我遣兵马截获,还有这封与暗通成德军的信件,也由王镕呈上,文中你毁谤我用人不明,让你寒心,也唯有自立门户...这也是李存信逼着你干的?”
“我...”李存孝瞪大了双眼,然而却也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就好比是有人诬告他杀人,但他却因激忿而冲昏了头脑。你诬陷我杀人?好!我就真杀个人给你瞧瞧!
无论当初是不是被小人冤枉,可李存孝做下的糊涂事,到底也都是事实。他仍觉得自己冤,可李克用瞧这个叛徒可半点也不冤!
眼见当初目空一切、张狂妄行的李存孝落得如今这般下场。李存信直感到酣畅淋漓的痛快,脸上也不由得流露出小人得志的神情。而李存孝既然又点到了自己的名字,李存孝遂上前踱至李克用身边,又煽风点火道:
“义父,您瞧!孩儿早就说李存孝辜负恩情,终究是鹰鸟之性,养不熟的!他仗着自己武艺高强,愈发的贪得无厌,如今背叛义父,尚还不知悔过......”
然而话还没说完,李存信便惊愕的发现李克用转过头来,狠狠瞪视向他的那对招子中,竟然也已有几分杀意:
“你...也给我闭嘴!再敢多说一个字,老子砍了你!”
李存信骇得瞪视面色煞白,连忙弓着身子后退数步,哪里还敢再乱嚼舌根?而李克用再转头望向李存孝之时,李天衢冷眼旁观,就见那个收了众多义儿的北地雄主虽然脸红筋暴、狞髯张目,当真已是怒极的模样,可他眉宇间似乎也隐隐夹杂着几分痛惜不忍之色......
“噗!”李克用口中忽的喷出一口污血,身子猛然踉跄了几步。就近的几个义子、亲随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去扶,却被李克用一把推开。这个河东晋王,明显急怒攻心,已是心力憔悴,可是他仍倔强的挺起了身板,转头望向李天衢,又道:
“小子,承你的情,助我拿下这畜生...李存孝便由我带走,毕竟如何处置他,是我河东军的家事,也就不必再让你小子看笑话了......”
李天衢嘴上说着气大伤身,还望翼圣公保重贵体...实则他心里也明白:就算李克用因李存孝的背叛气到了肝胆欲碎的地步,若是换个人背反,恐怕也早被他大卸八块了...可是现在的李克用,却还不忍心杀李存孝,这也能看出他对自己的义子真当做亲生儿子看待。
但是李存孝就算回了河东,他注定也只有死路一条。
背叛主公的事既然已经做下,李克用纵然有心饶过李存孝,但其他幕僚属臣又会如何作想?李克用也很清楚自己倘若威不能服众,干出造反背叛这等罪状的逆臣都能饶过?那么麾下众将是不是都可以效法李存孝,觉得封赏不公,便都跳出来据地自立、勾结外敌?
而李存孝同李存信形同水火、互相倾轧,又与其他不少义兄弟不和,这些事李克用不可能毫不知情。毕竟李存孝平素那股子牛哄哄的劲,比起他这个当义父的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李天衢寻思李克用封赏与李存孝不合的同袍,也是打算适当敲打一番,只不过,他却太过高估了自己这个光长力气、不长脑子的义子情商......
背叛主公的事既然做出来了,李存孝又该不该被处死,这也不再是李克用说饶便能饶过的了。
所以李克用也就只能寄希望于麾下义子、亲信能为李存孝求情,自己才好方便顺势宽胥赦免。但是李天衢又环视向周围追随李克用一并前来的河东军将,其中有些人先前打过照面,更多的人却还没被引荐相识。
然而以李天衢所见,那一众河东军将官当中,有些人脸上表情虽然不似李存信那般明显,但眉宇间也流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神情,还有些人面色忿然,似乎也是因李存孝过往跋扈行径,以及背叛义父的行径而深感厌恶。
哪怕是义兄弟的关系,看来也不会有任何人会站出身来,请求李克用赦免李存孝的罪状。李天衢也已能断定,李存孝的下场,恐怕终究要入史载轨迹那般“缚载后车,至太原,车裂之以徇”。
然而更为关键的,则是李克用在李存孝死后的反应:“然太祖惜其材,怅然恨诸将之不能容也,为之不视事者十余日”...河东本来锋芒毕露的势头,比起先前也将逐渐颓弱好长一段时期,按史载轨迹,也终究不免要被朱温强压过一头。
283章 重骑李存孝之后,我愿称你为最强
“小子,就算你说朱全忠那狗贼以救驾名义西征,而我等趁机出手,不但要顾忌背负助长李茂贞叛逆挟持圣驾的污名。但我告诉你,朱全忠对朝廷,也绝对不会安什么好心!
你不信我便罢,这次还有不出手的理由,且看朱全忠倘若真挟持住天子,他又会如何做?到了那时,看你还有什么说辞推脱。也终究不能一直摇摆不定下去!”
李天衢也能看得出,关于对付朱温的事,李克用本来还打算与自己好好说道说道。但是当他亲眼见到李存孝更是心力憔悴,也已然气伤了身子,既然他更为了那个视如己出的义子意志消沉,此后撒手不管军务政事一段时日,至少眼下而言,李克用还真没有精力再计较那许多。
所以从李天衢手中接收过李存孝之后,李克用顿感心灰意懒,来的匆匆、去的匆匆,也不打算久留下去。以后又该如何与李天衢来往交涉,也仍甩手交给麾下幕僚去打理便是。
而李克用走得急,他麾下一众义儿、将领也就只得如走过场一般,与李天衢道礼过后旋即便去。
河东方面,本来与李天衢接触最为友善,而且并没有如原本的轨迹那般死在上源驿的白袍史敬思,由于李克用亲征李存孝,也须留在河东主持军务,所以这次没有机会与其相见。
不过听闻史敬思之子史建瑭,如今也已是二十上下的年纪,在军中也逐渐崭露头角。河东军中很多手握兵权的将领都要叫李克用义父,可李克用对史敬思却是以兄弟相称,所以现在河东史家在军中很有话语权,史敬思资历深、地位高,而且时常做为使者前来密议的郭崇韬也曾言及:
团结李天衢一方势力,以后促成联盟。河东军中,尤以史敬思最为支持这一战略主张。
然而其他随着李克用一并出征前来,做为亲随抵至白马津的一众义子与将领。除了正史中的后唐明宗李嗣源之外,李天衢也趁机又结识了先前未曾打过照面,而一个个也在五代史上留下了自己名号的河东将才:
譬如说身形矮小,眉宇间却也有英武锐气,而目前官居河东军衙内都将的李嗣昭;
生得身躯壮硕、孔武有力,本名王贤,当年李克用南下征讨黄巢时降从于河东,而目前官居义儿军副兵马使的李存贤;
貌相粗犷威武,举手投足也显得十分干练,于河东军藩镇中任云蔚应朔等州都知兵马使的李嗣本;
本来吐谷浑部出身,貌相上看来虽然老实巴交的,可眼中似乎也透着一股狠劲,而被李克用任命为突阵指挥使的义儿李嗣恩......
死了李存孝一个,河东军却还要涌现出大批同样能冲锋陷阵,而更善出谋划策、临阵决断的名将,这也就是李克用的底气。哪怕正史中他被朱温打得一时险急,可凭着麾下将才如云,仍旧能从最为险峻势堕的时期硬撑过来,直到他子嗣辈李存勖、李嗣源等挑起大梁,大举反扑灭了名将相继离世、人才开始凋零的朱氏后梁,而建立起五代第二朝。
而让李天衢倍感郁闷的是,自己虽然凭着对五代十国这段历史的了解,已经抢先截胡,抢在朱温、杨行密、王建、马殷、钱镠...等雄主之前,挖来了大批按原本轨迹会投从他们的文臣武将。可唯独一个十三太保中的九太保符存审,还真就没有办法抢先一步,从李克用那边再挖来其他名将。
毕竟李克用慧眼识珠、下手太快,人家还搞青训,从娃娃抓起大肆招揽人才。他麾下义儿绝大多数也都是北地人士,李天衢自问也没有条件去与河东争抢尚未出仕的文武才干。而下一个前来报说名头,也正要拜别而去的河东将官属于雁门关左近的朔州马邑出身,早年便投到李克用军中效力的人物也很有代表性:
“末将乃河东内衙军副兼帐中骑督周德威,久闻李节帅大名,有幸拜识。只可惜...我河东军时逢多事之秋,末将与众袍泽不便久留,只得随主公离去,望日后还有机缘能与节帅多加来往。”
眼见那状貌雄伟、身长面黑的河东将官朝着自己躬身施礼,旋即也随着一众同袍拜别而去。李天衢也不由心中感慨,除了李克用收的那些义子,自己也终究见到了这个以后同样会是河东晋军的中流砥柱,更是五代时期另一颗闪耀将星的雄杰人物。
虽然这次只是匆匆一见,没机会深交,可是李天衢感叹于李克用麾下的骁将本来见了一拨,如今又结识了一拨,当真是人才济济。更知道周德威与李克用其他那些义子,以后会在河东军中的地位越来越高,早晚也要与他们多打交道,而且有朝一日...甚至还会处于彼此敌对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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兖州瑕丘,清晨时分。嘹亮的号角声响彻军营,伙夫杂役也开始忙活起来,生火造饭。一队队训练有素的军士陆续开拨出来,例行点卯,用过口粮,很快的便要列阵于校场当中,准备进行日常的操习演练。
然而这次练兵与以往不同的是,各队将士披覆着双层重甲,就算是徒步列阵,聚集在一处时也犹如活动的钢铁堡垒一般,再加上各队的士卒都擎起锋刃明晃晃的诸般兵器...如此阵列森森,霎时间杀机盈野。
更何况,一队队军士接过缰绳,陆续骑乘上的战马也是具装齐备,护马头的面帘、护马颈的鸡颈、护马胸的当胸、护躯干的马身甲、护马臀的搭后...连人带马武装到了牙齿,在阳光的照射下映出一排排耀眼的寒光。
而当这些重甲骑兵行动起来时,也犹如一道道铁墙在缓缓移动。比起寻常骑军行进时所发出的震响声,分量要沉重了许多的具装重骑开始催马行动起来时,一排排马蹄敲击着大地所发出格外浑重的劲响,连成一片,也都如无数面战鼓被擂起,又化作沉闷的滚滚洪雷声而重重的敲击在心房上.......
除了河东军用来交换叛将而进送的三千匹战马,由李存孝亲自统领的飞虎重骑军再是厉害,流亡马军却无法与马步军协同作战,终究寡不敌众为李天衢麾下众部精锐之师所荡平,所缴获完整的重甲,以及不曾折腿断蹄,调息保养过后还能上阵冲锋的无主战马,当然也尽被李天衢一方势力缴获。
李克用借花献佛,向卢龙军索要战马转送给李天衢。节度使刘仁恭那边尚还不敢得罪河东军,所以进程的战马真没有掺杂水分;加上李存孝所统领的重骑军旅,本来是河东军用来摧锋破阵的大杀器,择选的自然是北地上等的好马。
所以出现在校场上进行操练的战马,也尽是膘肥体壮,较之寻常坐骑也尽是更有气力能驮伏重物来回冲杀的上好军马。再加上李天衢本来的战马储备,以及治下军械作坊打造的坚固重甲,如今也已具备组建起大批成建制具装重骑军旅的条件。
此时此刻,诸队重骑军甲士神情肃穆,阵列严整,注视着那员手绰大枪,同样身披重甲,骑乘着高头大马的王彦章来到校场。等候那员军中上将一声令下,众队甲骑,便要开始进行操习演练......
284章 龙骧虎翼, 豹韬鹰扬
王彦章手绰大枪,催马迎风肃立,充满霸气的双眼威严地掠过整个校场,忽然大声喝道:
“就算尔等以往操习算是勤勉,也已熟识操控战马。但身披重甲结成冲锋破阵,并且还要保持阵列严整,到底也不可与驾驭轻骑相提并论!主公命我统掌衙内亲军,除了原本能身披重甲、乘马作战的些许军士,也还要择选身体强壮、更善御马的兵卒壮大重骑部众。
如今也仍要依往日军法操习演练,众将士遵守发令,毋得违误,倘若有怠慢不遵者,还是依军法治之,也决不轻饶!尔等可都听明白了!?”
诸队重骑甲士,立刻山呼海应,集结成阵所爆发出嘹亮的应合声也有股摇天撼地的势威。当一队队具装甲骑按所部将校号令,擎起手中军械,尽可能的结成密集的阵势冲锋起来时,那般气势让旁人开来也不由的会感到惊心动魄。
然而率先进行演练的百名重骑,冲驰除了两百来步的距离后奉令勒住战马之时,有七八名甲骑,尚还不习惯连人带马增添了许多重量所挟裹起的惯性,收势不住撞到前面同袍,也引得阵列中一阵骚动。王彦章见状,又是大声喝骂道:
“这次姑且算是你们尚还不能适应披具装重甲的冲势,可若再有疏失,便依军法,杖责二十!”
可是操习演练再进行下去,随着教习官将又下达拨马转向、反复冲锋等指令,忙中出错的现象也时常发生。
不少身披重甲的将士被操习得久了,已是满身大汗,累得气喘吁吁。甚至有的甲士在驾马转弯之际甩飞了出去,也有些兵卒于来往冲杀、停顿、转向、结阵的过程中撞到一处,期间摔落下马的军士不免被收势不住的同袍践踏,有七人被踩断了腿骨,还有两个更倒霉的被凌空落下的铁蹄踏中面门、咽喉,立刻命丧当场。
王彦章瞧得也不住皱眉摇头,到底要扩充重骑军旅的规模,然而就只目前所统领骑军的作战能力看来,与李存孝所统领的飞虎重骑相较,现在的差距可还不止是一点半点。
不过听王彦章日常汇报操习演练重骑军旅时的成效,李天衢多以安抚勉励为主,因为他知道王彦章不但已是尽了全力,也很清楚组建很多兵种客观条件上的限制也都忽视不得。
毕竟河东李克用统掌的轻、重骑军部曲,以沙陀族裔为主,又夹杂着栗特、吐谷浑、鞑靼...乃至北地汉儿投军从戎之前大多都具备骑得劣马、射得硬弓这般得天独厚的优势。
不过比上尚有不足,比下却是绰绰有余。李天衢现在也没指望麾下诸部骑军将士的单兵作战能力,便能够超越李克用统掌的河东军骑兵。
具装重甲骑士,还是要成建制的组建军旅最是烧钱,也无疑要消耗大量的时间与人力,而李天衢自知如今帐下有最善于理财的高郁、骆知详这两个能臣经管财政,兼并了几处藩镇领地,也完全足以支撑起斥资巨大的军费,反观很多割据军阀,还根本没有能力置备大批重甲骑军这般的兵种。
按王彦章报说,起码眼下也有近两千名甲士可以连人带马配备重甲,可以作为冲垮敌阵的利器,对付的如果不是朱温、李克用、杨行密...等雄主麾下最为精锐的军旅,战场上只要协同其他同袍部曲,见机使用得法,那么要摧锋破阵,冲击杀溃某些势力不算是骁勇善战的部众,那也将会是手拿把掐的。
何况这支重骑军旅以后还要逐步扩编,隶属于这支部队的健儿,也还要经历战场上的实战锤炼。而且当初李天衢执意,要择选衙内亲军的兵源要以身体强壮,但性情更为老实本分的农家汉为主...时日近日,成效也是愈发的明显。
起初投军入伍时,大批新兵蛋子已经被又以善治军练兵而闻名的霍存狠狠操习过一段时日。随后被选编入衙内骑军,又有王彦章这么个上官统兵御将也绝不含糊,比起其他行当流民、流寇匪盗、归从降兵...考核过为人性情踏实的农家汉子固然成军的时日相对更久,但是服从性上而言,日积月累训练的成果也要明显优于其它军队。
日常操习练兵,出阵征讨厮杀时任劳任怨,违反军纪时任罚任打,而且还真长记性。但是由李天衢直接控制,王彦章统管军务的这一支嫡系亲军待遇也比其它部曲更为优渥,这些军卒陆续成家,领受更丰厚的军饷照顾家世,纵然伤损战死,李天衢如今也具备足够的财力绝对不会亏欠抚恤钱粮......
既如此,所效力主公,完全是他们头顶上的那片天,李天衢有个好歹,也就相当于这些衙内亲军将士的天塌了。与五代时节典型的牙军骄兵出身完全不同,基本上,李天衢也能保证衙内亲军完全忠于自己,以及在他看来绝对不会有一丝反叛背主可能的王彦章,谁要是对自家主公不利,无疑就相当于要撼动他们赖以安家立业的军功体系,不去捋胳膊挽袖,抄起家伙要杀尽威胁到李天衢的敌人才是怪事。
更何况,李天衢历经先前诸多战事,期间也按部就班的调拨衙内嫡系马步军众,由王彦章统领抽调选拔的部曲参赴杀阵。
诸部衙内军旅当年就算多是被其他军士欺辱,踹三脚都蹬不出个屁来的老实人...日常操练、历经战阵时又最是听话,久而久之、今非昔比,也历练出一股子血性与狠劲,谁敢侵夺他们的家业财产,他们照样敢抱团拼命死战。比起当初浑如一群吃草的羊,现在却更像遵从于狼王指挥,而奉行集体主义的狼群。
所以李天衢对王彦章详加嘱咐,他不要求麾下骑军,能够如李克用带出的河东骑众那般,很多骑兵可以在马背上玩什么镫里藏身、辗转腾挪之类的花活...日常操习演练,强调的依旧是严明的纪律与配合的默契,到了战场上拼命厮杀之时,能够服从主将的指挥,磨砺出反复冲杀尚能保持稳固阵形的能力,那也绝对可以称得上是骑兵的精锐之师。
除了马军,还有步军。
鉴于朱温的厅子都、天兴军,李克用的鸦儿军、义儿军、铁林军,乃至朱瑾那厮因为不曾夺下齐克让的藩镇,所以未曾按史载轨迹那般选募天平、泰宁骁勇之士所组建的雁子都,以及朱温就针对着朱瑾所成立的落雁都...李天衢寻思由王彦章统掌的轻重骑兵兵种,划重骑兵为龙骧都;而轻骑兵则为虎翼都,如此取重骑出阵如龙涉大川,轻骑协同也是如虎添翼之意。
而衙内嫡系军旅的步军,则号为豹韬都,李天衢思量日后也可扩充鹰扬等亲军部曲,名义上自然也是由官居泰宁衙内马步军都虞候的王彦章统一管领。
至于细致划分主持步军部曲日常军务,以及战阵上与王彦章配合搭档,更能临阵出谋划策,具有指挥若定统帅之才的最合适人选...李天衢寻思一番过后,便喃喃的念道:
“估算时日,符存审也快回来了吧......”
285章 老狐狸朱温,换了套打法
本来符存审奉钧旨至于江淮一带从安家落户的流民中择选身强体壮,而家中非只一个男丁,亦肯从容投军的农夫,又招募得四千人返至兖州瑕丘向李天衢复命。
而再度面见自家主公之时,符存审也立刻接受了他新的官职任命:加封衙内步军都指挥使,统掌亲军当中的豹韬都部众。
同样也是善于治军的名将之才,而且比起更适于冲锋陷阵的王彦章,符存审更有战略大局观,按史载用兵“识机知变,行军出师,法令严明,决策制胜,从无遗悔”...与葛从周相同,也是有资格进入代表五代时期最高水平的将才阵容,可以与历朝各代名将相提并论。
李天衢也根本不会怀疑符存审的忠心,放权于他统掌麾下最为精锐的嫡系亲军也完全能够放心。就算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强干弱枝那一套绝对搞不得,但是李天衢也必须要保证龙骧、虎翼、豹韬这几支嫡系牙军是己方势力战力最强、人数最多的军队,而且军权也必须要由王彦章与符存审这种绝对信得过的心腹掌控。
至于王重师统领的长剑军、柴再用统掌的先锋军...尤其是刘知俊统率的开道军等牙兵部众,也仍旧不免要从天平、淮南、感化几镇的降兵当中补充编制。李天衢已经从御下的待遇,以及军制体系的改动上已尽可能的遏制其他将领背叛、其余部众哗变的可能。当然对于特定的某些人,也不得不做另一手准备......
南下逃亡的李存孝在义成军闹出的那场风波之后,李天衢治下各处藩镇依然是练兵、富民齐头并进,而过了段时日,李克用挥军返回太原之后也有消息传来:
李存孝终究还是死了,还是被处于车裂极刑,落得个身体被五马分尸的凄惨死法。
而李克用的反应,果然也如李天衢所知的那般,他不但与麾下众义子之间似多了一层隔阂,更是意志消沉,撒手不管军务正事。甚至还在一次席宴间,干下了擅杀大将这等动摇河东军心的行径......
念及李存孝,醉酒的李克用竟然仍不免痛哭流涕,时逢河东军中资历深厚,于讨灭孟方立之后被李克用封为昭义军节度使的康君立因与李存信交好,便劝谏李存孝狼子野心该杀,主公何必伤怀...只一句话,却触怒得李克用动了杀心,当场便赐毒酒将康君立鸩杀。昭义军节度使的位子,也由河东军另一员年高德劭的薛志勤接任。
为了背叛河东的李存孝,本来并无罪责的康君立就如此轻易的被自家主公毒杀...这自然也在河东内部高层将领中引起极大的恐慌。就算李克用能够凭着自己御下的威严能镇慑住众将,但这件事他办的确实太过任性妄为了,嘴上不敢指责自家主公、义父赏罚不明、擅杀宿将,但河东众将人心惶惶,沮丧恐慌的情绪又在诸部军旅中蔓延开来。由于李存孝背反而导致的负面影响,看来也仍要在河东军内部延续下去。
所以作为河东晋军一方势力的宿敌死仇,朱温西征进取,眼下意志消沉,又擅杀大将的李克用也尚还没有心思展开任何军事行动......
“朱珍、李唐宾,他们两个...现在还没死呢?”
陆续得知西北那边局势演变的军情之后,李天衢也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因为按他收到的战报:朱温方面的先头主力,以朱珍为正、李唐宾为副连战连捷,先后于虢县、三原、梨园等地先后大败李茂贞与李周彝联军,又于美原杀得五万敌军丢盔卸甲,李茂贞也压制得彻底抬不起头来,只得龟缩于藩镇治所岐州凤翔,据城死守,以试图熬过朱温势如排山倒海的接连猛攻......
李天衢寻思着重挫李茂贞、李周彝的藩镇联军,那几场大战在本来应该是如今转投到自己麾下的刘知俊、康怀英等骁将所打下的。不过朱温那边有些名将的命途轨迹,明显也已出现了变化。
不过朱珍起初辅佐朱温创立军制,一直做为宣武军的首席功臣,又是勇冠诸将,由于在军中的威望太高,也早已是功高震主...以朱温的性情想必也早猜忌朱珍会有反心。李天衢估计就算是史载中朱珍、李唐宾互因对方而死,那桩事件也有些偶然因素...但是朱温既然早已以朱珍心生猜疑,那么有些事情就算推迟,该发生的也仍旧会发生的。
如此朱温亲自统领几拨精锐之师,开始对岐州凤翔进行旷日持久的猛攻。李茂贞苦苦抵挡,粮草吃尽,也正是李天衢休养生息,期间又按李克用的要求出兵协同擒获李存孝的这段时日,凤翔城内每一天饿死冻毙的百姓数目,便有近千人......
岐州凤翔吃人的现象也开始变得愈发普遍,市坊间贩卖人肉每斤值百钱、犬肉值五百钱,而苦了皇帝李晔每日磨豆麦喝粥,并以狗肉充饥果腹。好歹李茂贞也很清楚大唐天子,也终不能落在自己手上被活活饿死,然而已是绞尽脑汁要供应他日常所谓的“御膳”,就连皇帝都是饿了上顿没下顿,凤翔城内军民惨状,也是可想而知。
抗不下去了,也就只得投降了。
李茂贞遂派遣使者前去谈判,承诺会将宫廷内侍倾向于支持他与朱温作对的韩全诲等二十多名宦官全部斩杀,并且奉上李晔。他李茂贞胁迫皇帝被进封为岐王,而凤翔、陇右方面所谓的岐军会对朱温表示臣服,也只求他见好就收、至此收手,接引圣驾之后能引军退去,以争取岐国做为一方割据势力,也仍旧能在西北地界延续下去......
...然而听闻随后的事态发展,李天衢也不住的神色一变,心中暗骂道朱温这个老狐狸,如今要大肆兼并扩张地盘,战略上也已换了种套路了......
因为李天衢很快便得知:朱温对于李茂贞提出的请求答应的好好的,然而就在岐军大开城门,送出皇帝车驾之际...由于其中还夹杂着太多朝堂公卿,以及宫廷侍奉人员,朱温派遣兵马接引之际,竟突然发难,命令伏兵突杀入凤翔城中,迅速抢占得城关。
而李茂贞方面的守城牙兵被杀得个措手不及,终日忍受寒冷饥饿,早已是前胸贴后背身上不剩几两肉,又哪里来的力气去与朱温帐下如狼似虎的各部兵马厮杀?
如此朱温纵兵轻易的占据了凤翔军藩镇牙署,生擒住李茂贞擒执到面前。出尔反尔,却是义正言辞的叱骂李茂贞“屡番欺辱圣上,挟天子叛逆乱常,早已是罪不容诛,先帝既赐我名做全忠,自当忠君报国,又如何能纵容你这等乱臣贼子再过后下去!?”
于是乎,李茂贞被朱温喝令就地斩杀,他也并没有按照原本的轨迹那般被放过一马,而在朱温篡唐、建立后梁之后仍旧能在西北地界自立一国,对于只称岐王,却设置百官,仪仗与皇帝无二,甚至还一直活到了后唐灭梁,而又接受李存勖册封为秦王,甚至还一直活到了六十九岁......
现在的李茂贞,便被朱温下令一刀喀嚓了,如此他统掌的凤翔、陇右两处藩镇,也尽被朱温吞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