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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霄野     唐末大军阀txt下载     唐末大军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76章 没你义父赏识提拔,也好悬错过了你

    ......明明已经杀上了城头,结果眼见麾下兵士便如下饺子一般,尽皆从曲周县城墙上方惨嚎着跌落了下去,马溉脸上戾气满布,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不过是多了个会些武艺的杀才罢了...带着些草民在此顽抗,还真就以为能硬撑下去?

    马溉恶狠狠的啐骂了口,嘶声咆哮起来,勒令后继攻城的部众继续猛扑向城头。已经折了不少人手,他也生怕性情凶残暴虐的李罕之怪罪,不过是由些民夫把占的区区一处县城,倘若再拿不下来,马溉心说那我又当如何向李节帅交代?

    然而城头上方,那个自称做霍彦威的青壮汉子气喘吁吁,他亲手又斩杀了二三十个凶兵,也拼得身上两处创口泊泊有鲜血涌出。凭他这些年来打熬的本事,虽然也能打退几轮攻势,可是随着他抵死抗争的,毕竟多是面黄肌瘦的穷苦灾民...再打下去,只怕是要凭着一己之力,还能死战到几时?

    霍彦威心中悲愤念着,本来他也指望在这般世道争个出人头地,这些年来闯荡游历一番,也练就得一身过人的本事。可若说是行军打仗的路数,他来往观察,觉得周围诸如罗弘信、王镕、王处直...乃至原本的昭义军节度使孟方立实在都并非是值得投效的明主。

    至于那晋王李克用?我呸!世人多赞说他有雄才伟略,凌驾于诸藩之上,可自从李克用觊觎昭义军藩镇领土以来治下几处州府便从来没有安稳太平过!李罕之那驱兵大肆屠戮百姓的畜生固然可恨但本来不也是依附于晋国的军阀?

    霍彦威心说如今二十好几的年纪,也是时候出仕投效自己所能认同的君主了。然而今番重返洺州曲周却正撞见李罕之纵兵前来要杀尽他的父老乡亲以霍彦威的性子,当然要奋起反抗。如今形势却仍十分凶险霍彦威声嘶力竭的怒骂,心中也不禁想到难道我终究壮志难酬而今日只得死在家乡故里了么!?

    一具具长梯都搭在了曲周县城的城头上,自负武勇的凶兵依旧源源不绝的朝着上方涌杀过去。正当在城下督战的马溉嘴角微翘,也渐渐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之时,忽的他却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达南面穿来。

    惊觉回头望时就见一处山坳中骤然杀出一支骑军人马虽然俱是风尘仆仆,那近千名甲士驱使着战马疾驰既稳又快。马溉瞪大了双眼,看清了好似凭空杀出的这一拨锐骑阵中打出的旗号,他面色立变,本来满是狰狞凶恶之色的眸子中竟然流露出惊恐之色。

    是李克用的军队?不可能也不应该来的如此之快!

    马溉麾下一众凶兵,却也没有想到是李天衢统领大军往北横跨过属于魏博军治下的两处州府。信誓旦旦,就是要来取他们主子李罕之的性命!而且这一拨轻甲马军骑术精湛长途奔袭,探寻得敌军踪迹之后便立刻发动突袭马溉以及李罕之所部其他几员牙将以为还有时日劫掠一番,对于率先杀入洺州地界的敌军部众,也完全没有半点准备!

    霎时间,人马激烈碰撞之声大作,乃至接连兵刃入肉之声一时间响彻于曲周县城前,先前便如成群的恶豺那般,不断屠戮凄苦百姓的凶兵暴徒当中,也顿时爆发出凄厉至极的哀呼惨嚎声!

    长槊、骑枪、马刀...等诸般兵刃上下卷动,在敌军阵中肆意挥砍劈砸着。先是被杀得猝不及防,还是在这么一支马战实力出众的骑军冲击之下,马溉所部兵卒毫无还手之力。眼见得前面同伙身上被开了碗大的血窟窿,残肢也伴随着鲜血激溅喷射,大批士兵惊呼奔走,却也就终究难免被疾驰赶上的骑军绞杀,纷纷扑倒在了地上!

    统领这一波先锋哨探骑军的,正是白马银枪高思继的兄弟高思祥。他兄长督领骑军随着李天衢仍在行进途中,这等打探敌军踪迹的斥候职事,自然也不必劳烦高思继来分心。

    然而高思祥当年可也是在燕云地界以武勇而著称的好手,他冲杀在最前面,手中长枪左盘右旋,寒芒每一刺闪动,便有一名敌将敌兵亦或滚鞍落马、或是扑倒毙命。高思祥仍旧不断的催马前驱,胯下坐骑四蹄翻飞,疾掠过一地倒在尘埃当中的敌军尸首!

    这一拨以燕云骑兵为主的马军,也都拼尽了气力不停的往前掩杀着。在持续数百里的奔袭之后,他们在此处发现敌军踪迹,也仍要杀得个痛快淋漓。

    原因无它,做为李天衢所部最先杀入洺州地界的先锋骑军,高思祥与麾下儿郎最早见识到了各处经历李罕之屠杀祸害的惨状。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多少村落早化成一片废墟,也唯有堆积在当中一些人体残骸,才能证明不久前这里尚还有不少黎民居住......

    这他娘是人干的事?包括高思祥在内,绝大多数先锋骑军儿郎也都倍感义愤填膺。他们不是高风亮节的义士,也早见惯了战事惨烈,杀阵上取人性命照样毫不手软。可凡事也都有个底线,但凡稍有些良知的人,目的李罕之那残暴军阀所犯下的暴行,也都难免感到激愤不已。

    所以甫一出手,高思祥便率领所部锐骑往死里打。而曲周城头上方包括霍彦威在内的一众百姓,怔怔的看着眼前风云突变的战事,他们中有不少人还不敢相信,李罕之麾下凶神恶煞的兵匪,猝然遭受那一拨骑军的冲击立刻崩散。那些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在被人斩杀时一样会惨叫、哀嚎...乃至求饶!

    待回过神来,曲周县城头上也顿时爆发出欢呼雀跃声,有不少乡民相拥而泣,嚎哭不止。然而虽是应能劫后余生,可霍彦威打量着城下掩杀得骑军,他面色依然难看得很。

    毕竟高思继、高思祥兄弟几人,名义上仍是隶属于河东、卢龙军藩镇,而是借于李天衢征讨朱温的客将。李天衢虽然委以他们重任,按燕云都骑军编制由高家兄弟几个统领,可如今兵发昭义军,也难免要与晋军打照面。

    加上如今刘仁恭也与李克用决裂,卢龙军的旗号是打不得了,所以高思祥所部骑军打出的旗号,也仍是隶属于河东军藩镇。

    从李克用发兵攻打昭义军以来,历经多少个年头,从开始李克修、孟方立都自称节度使两相对持,再到李存孝动乱纵兵劫掠,直至晋军得而复失,当初收容的李罕之叛乱肆虐。包括自己的家乡在内,被李克用给惦记上就从来没太平过,霍彦威还能对晋军有什么好印象?

    是以霍彦威啐骂了一口,心中又暗付道:李克用那厮没本事治理得昭义军安宁,先是他兄弟李克恭暴政害民,还有李存孝、李罕之相继背反,这都是第几次了...就算这次再由他抢还回洺州,以后对故里父老乡亲而言,只怕仍要有祸事!

377章 诛凶除暴,也算不上大义灭亲

    长枪摆动时飘忽不定,骤然一记直搠,也犹如惊鸿闪电。高思祥趁着摧锋破阵之势,迅速截杀住敌将马溉,冰冷的枪锋好似毒蛇一般招招直取对方要害。

    苦苦抵挡十几合,马溉有意要退,然而骑术到底不及燕云北地出身的高思祥精湛,他被死死缠住,同时大批骑军也迅速切断了他与其余兵卒之间的联系。心慌意乱之际,高思祥看出破绽,遂大喝一声挺枪直攻,待马溉惊觉危险之时,锋利的枪尖距离他的胸脯,也已是近在咫尺!

    “噗!”

    长枪终究洞穿了马溉的胸腔,他浑身猛地一震抽搐,他脸上的表情极度扭曲,再怨毒的瞪视着高思祥时,眼中也仍闪烁着狰狞的火焰。高思祥冷眼蔑视,旋即抡臂一挑,马溉倒栽飞出,胸膛处的血窟窿喷射出的鲜血也登时窜得几尺来高,身子重重栽落,也直坠落进尘埃当中!

    带头的身死,其余凶兵暴徒,也就更无法再抵抗死战下去,纷纷老实四散奔逃。马溉所统领的这一拨部众却多是步卒,唯有数十军骑,高思祥麾下燕云劲骑趁势掩杀,仍能有条不紊的收割人命,还没待败将溃卒奔逃出十里的距离,便也几乎被紧咬住他们不放的骑军诛杀殆尽!

    而高思祥策马回身,踱到曲周城墙,但见得上方聚集的百姓仍在高声欢呼,依然是一副歌功颂德的感激模样...高思祥倒也眼尖,目光迅速落在了霍彦威身上,瞧他似是招聚附近民众据城抵抗的带头之人,便高声说道:

    “尔等勿忧!我等奉军令为诛杀李罕之那害民祸首而来,先锋部众先至,另有大军不数日也将抵至洺州地界!考量昭义军山川地势,也正需有本地出身的乡亲为向导,助我军征讨李罕之贼众也有厚赏!”

    厚赏?哼!我也未必稀罕!

    霍彦威心中念着然而他也很清楚就眼下而言,撞见晋军也远远要好过落在李罕之手里。虽然他不认同李克用能打理得昭义军民生安稳太平可到底受了人情,而且以现在自己的身份也不可触怒了晋国牙军...霍彦威遂踌躇片刻,旋即高声问道:

    “敢问这位将军又隶属晋王麾下那一路兵马?”

    然而高思祥兄弟几个当初听命于李克用、刘仁恭两方受着夹板气,看不惯李克用颐指气使的霸道行径,又与平素风格有些跋扈的晋军相处也甚是不快。所以听霍彦威问罢,高思祥登时冷哼一声随即高声说道:

    “晋王?哼!我等是兖王的军旅!”

    嗯?

    霍彦威闻言一怔随即又立刻念道:兖王李天衢?便是那手刃黄巢,兼并数镇,不久前又重挫朱温,一举凌驾于诸藩之上的雄主?难道他也有意入主昭义军?

    昭义军藩镇位处连通三晋之地与中原的要隘,以往由晋国统管时局就没太平过听闻李天衢经管齐鲁数镇,外御强敌也能一直打理得治下大多领地太平安稳。倘若真要由他来接管昭义军...对家乡父老而言,却不将会是好事?

    ※※※※※※※※※※※※※※※※※

    当高思祥派遣快马南奔报说军情,向李天衢禀道洺州曲周有周围百姓据城抗击李罕之麾下部众也已先厮杀了一阵击溃敌众也问明了招聚黎民的那个豪勇姓名之后。霍彦威这个名头当然也让李天衢立刻便想起了他史载中的生平事迹。

    是啊,已经战死的霍存...按原本的轨迹,他会投从于朱温,并且在支援河朔诸镇,与李克用河东军交锋的战事当中途径自己的老家洺州曲周。在那里,霍存本来会遇见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郎,因见其为人豪爽,很合他的胃口,遂收养为义子,哪怕年未弱冠,他逐渐也将在梁军中打响名号......

    而那个人,则正是霍彦威。

    做为霍存的养子,霍彦威按其原本的轨迹,在前半生本来与晋军便是死对头。只不过梁晋争霸期间他吃过不少败仗,若论统兵御将的能力,当然也就算不上最为拔尖的名将。不过西北军阀李茂贞若仍能做为岐王称霸一方,霍彦威力保邠州不失,还是如刘知俊那等名将过招,也绝非不通兵事的平庸之辈。

    然而做为晋军的敌人,霍彦威却是在后梁朝纲暗弱,终究难免亡国而降晋之后,才迎来了他人生的高光时刻。

    由于后来追随着李嗣源辅佐征战,两人之间情谊越深,这也使得李嗣源于黄袍加身,夺取后唐帝位之时让霍彦威立下从龙之功。一个梁国降将,到了后唐明宗当政时节能做到“内外机事,皆决于彦威”,相当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也足见霍彦威不但善于言谈、长于交际,把持军政大权也能镇得住场子。待其身故,李嗣源则反应则是掩泣归宫、辍朝三日,并且追赠武臣最高荣誉的“忠武”为谥号,能达到这般成就,也足以说明霍彦威还是有真本事的。

    然而如今的霍彦威,在他十四岁那年却并没有遇见霍存而迎来生命的转机...李天衢寻思着,暗付这大概也可说是金子早晚会发光的,他通过自身的打拼也具备一定的能力,如今也正要争个出身。李天衢倒不由得又想起作战敢打敢拼,却已经憾然战死的霍存,遂感念道:

    你的妻儿家小,我当然会悉心贯注,照托他们生计无忧,至于那霍彦威...虽然在这个时空你们没有机缘相会,结成义父子的情分,我也会栽培提拔他能够建功立业。虽然别人都不会明白,这权当是我对你的另一种缅怀吧......

    李天衢遂给出回复,命斥候传令高思祥带霍彦威前来相见。两日后,统领另一拨哨探轻骑,巡查洺州西面地域的高思绪也遣人传来急报,洺州西面与磁州交界的邯郸一带,疑似发现李罕之所处的敌军部众。然而对方也已察觉到南面有大军前来征讨,也已开始迅速转移,看来也无意正面迎敌,而是意图尽快西逃至朱温所掌控的领地之内。

    既然亲自统兵前来,这一次李天衢就没打算让李罕之还能侥幸活下去。行军大帐当中召集众将,分拨部曲,沿洺、磁二州道路要隘设兵拦截,务必要驱赶着李罕之陷入包围圈中。然而军议之时,与李天衢合计的一众将领当中,有些目光时不时的也会落在向一个人身上。

    毕竟符存审虽然转投为李天衢效力之后,向来用兵治军勤勉,积累战功,如今也早已是功臣勋将,可是他起初投军入伍之际,到底是先投到了李罕之帐下做得一名小校。如此说来,李罕之也算得上对他有知遇提携之恩。

    符存审性情谨慎精细,注意到帐内同袍投射过来的目光,更清楚众人的心思。他遂长身而起,朝着李天衢躬身施礼,随即断然表态道:

    “当初臣的确曾投至李罕之军中,而为主尽忠、不徇私情,更何况李罕之倒施逆行,残暴害民,再复秦宗权、孙儒等凶丑暴行,臣耻曾投他为下僚。为大王效命,方自何为值得投效的明主!臣与那等同类相食的禽兽,早已恩断义绝,还望大王下令,许我前去征讨那等贼子,臣也决计不会心慈手软!”

378章 收缩包围网,终究要落到陷阱里

    磁州北域,邑城镇郊野。

    一对溃军从山岭中奔出,狼奔豕突,喝骂惊呼着朝着南面奔逃而去。然而箭雨不断的从后方泼洒而来,每一轮箭雨疾落,也总都射翻一片急于逃脱得去的凶兵恶徒。

    统领着这一拨兵马的李罕之麾下牙将李瑭,也如先前的马溉那般,纵兵大事捕杀屠戮各地乡民。李天衢所部几拨军旅,便如神兵天降一般骤然杀出,李瑭惊惧之下,也根本不打算在硬拼下去,他迅速率领麾下部众奔逃。然而终于除了箭雨覆盖的打击区域,却又发现前方杀出的伏兵已然截断了他们的退路。

    终究免不了撞上耸立如山的敌军阵列,兵刃甲胄碰撞之声大作。李瑭麾下凶兵急于杀出一条道路,已是狗急跳墙,双方最前面几排队列已是一片人仰马翻,然而后列的兵卒仍互相推挤着向前涌去,眼见得混战当中又有几排甲士掀倒,李瑭堵在混乱的人群中,歇斯底里的大声喝骂,意图尽快从此处脱逃之时,忽的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纷沓而至,也立刻使得这些被围追堵截的士兵脸上又平添上几分绝望之色......

    又是一拨骑兵,好像鬼魅一般悄然杀出,伴随着嘹亮的号角声起,这拨锐骑便一鼓作气,直从李瑭部众阵列的软肋凿了进去,鲜血飞溅、惨叫连连,忽然涌杀出来的又一彪敌军,杀得凶兵恶徒似乎也丧失了负隅顽抗的勇气,乱成一锅粥的人群中不拼命朝后溃退拥挤,哭骂之声响成一片,却只得被李天衢所部军旅如砍瓜切菜一般被杀戮!

    溃乱之际,李瑭也无人护应,就眼睁睁的看着一员白马银枪扮相的敌骑疾驰而来,明显是把他当做目标,挺枪便直搠过来。周围尽是推推搡搡的人群,一时间也是无路可退,李瑭也只得硬着头皮,嘴里不干不净的咒骂着,便也抡起军械迎了上去......

    然而,只一招。

    眼前银光乍现,李瑭先是眼前一花,旋即喉头一亮脖颈上被贯穿的窟窿便迸射出鲜红的血液。他立刻伸手捂住咽喉可鲜血仍是止不住了从指缝间涌出,李瑭的双眼如死鱼一般凸出喉头嗬嗬作响他至死也不信竟然有人会使得这等出神入化的枪法。

    然而直至从马背上跌落下去,李瑭甚至都没有瞧清取自己性命的敌将面庞稀里糊涂的便已丢了就性命...然而高思继一枪封喉,旋即信手一把便催马自从李瑭的身边掠过继续去绞杀其余敌军部众,好似这个死在自己枪下的敌将也根本不值得多看一眼。

    ......只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后,邑城镇郊野间便堆满了李罕之所部将兵的尸首,还有些伤者倒在地上挣扎呻吟着却也只得候着别人前来补刀等死。

    陆续又是几场歼灭战李天衢屡屡调兵遣将,但凡发现李罕之所部军旅,便立刻发动猛攻截杀。而李罕之这个在昭义军地界让人闻风丧胆的吃人魔王,到底不及李天衢兵强马壮,在这个时候反而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李天衢那小儿还真是巴不得老子尽快早死啊......”

    磁州邯郸以南六十里,一片幽暗的密林间。李罕之咬牙切齿的恨声说着比起当初李天衢与他初见时那副狰狞暴戾,浑如一头黑熊精的模样李罕之如今鬓角花白,虽然仍是满脸横肉貌相甚是凶悍但也明显苍老了许多。

    从河阳军再到昭义军,李罕之以往苦苦要争个藩镇节度使不得,而不惜背叛李克用,再倒向朱温一方。本来以为仗着梁国的势要,能做得个手握一方生杀大权的土皇帝不说,什么罗弘信、王镕、王处直之流都被封作邺王、赵王、北平王,老子助朱温,再狠狠捅上李克用几刀,来日不也能盼得封王割地,做得一国君主?

    结果又是因为李天衢那小子...朱温不是能征善战么?怎么亲自统领二十多万大军竟然轻易溃败了?李罕之却没有想到天下时局陡变,致使自己落得如今这般田地,浑如丧家之犬。

    这前后的落差感实在是太大,近些时日又被李天衢追着屁股赶杀狠打,心里越恨,越是焦急,李罕之忽的陡感眼前一片模糊,也不知是否因为最近心急焦虑,他都能感觉到自己不但身子骨差了许多,远观事物之时,视觉得越来越模糊。

    李罕之也很清楚随着年岁渐高,自己从一个到处转战的军阀,倘若渐渐的变成一个迟钝缓慢,身体各处功能也开始衰竭的老人又意味着什么。当初由于他的背反使得晋国一下子陷入险境当中,现在不但李克用恨不得立刻要将他扒皮拆骨,还有李天衢那厮,似乎从一开始初会之时对他便是深恶痛绝......

    所以再是怨毒忿恨,李罕之到底经历了无数次风风雨雨,仍时刻告诫着自己必须清醒。趁着现在思绪尚还清晰,也必须牢牢把追随着他的这些将领团结在身边,只要麾下还统掌着这几万兵马,自己对于朱温而言就还有用处。度过眼前这一难关,从险境中脱身,到底还是有荣华富贵可以指望。

    想到这里,李罕之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旋即眯着双眼,费力环视向窝藏在这片密林中暂歇的部众。又折了马溉、李瑭二将,现在仍在李罕之身边相候的,还剩下伊铎、何万友等旧部属将,也无不眼巴巴的望向李罕之,期盼他们的主子能够打定主意,带领他们从困境中逃出生天。

    “怕个鸟!你们随着俺时日也久了,当初都是曾在尸山血海中打过滚的人,还不晓得老子命硬的很?就算为李天衢那杀才的军旅截杀,也折损了不少人手,可现在咱们还有两万五千兵马,只要能往西逃至河中军领地,朱温用得着咱们,也必然大加厚待!只可恨还没杀绝了洺州、磁州一带的草民牲口,倒要便宜了李天衢那厮......

    就算西面还有晋军与回撤的梁军部众交锋,届时咱们也有了帮手,死地求生,只管拼他娘的!这般世道,既然拿定主意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厮拼,就要图个快活,咱们还怕玩命么?听老子军令,取道滏山出磁州地界,只要熬过了这一关,咱们众弟兄,照样还能有好日子过!”

    李罕之长身而起,在周围军心惶惶的部众面前,他尽可能仍维持着威严不失。而伊铎、何万友乃至各部将兵面面相觑,旋即也尽量厉声呼应,如今也唯有继续跟着李罕之闯下去,而争得个死敌求生的机会!

    ......然而磁州南隅,滏阳县左近的一处军寨当中,符存审注视着桌案上的舆图,只思付片刻,他便对帐内一众同僚说道:

    “按大王排兵部署,分遣部众截杀李罕之麾下各部军旅,敌军果然无意与我军死战...如此一面截杀歼敌,一面震慑得其余部众寻路奔逃避战......依我所见,有各部同僚收网驱赶,如今李罕之想必也会取道滏山,出磁州再往西面急逃而去。”

379章 伏击,破贼,致盲

    滏山又名鼓山,位于后世邯郸市磁县西北四十五里,由于山中泉源奋涌,若滏水之汤,故以滏口名之,其中山岭高深,实为险厄。

    黄昏时分,两边险峻山岭上多有茂密树林,以及丛生的野草。山林间的氛围更是静谧。似乎由于动物的本能,鸟儿惊飞而走,啼声在甚远处传来,似乎是察觉到了此间弥漫着一股森然杀机,飞禽走兽也都有意识的避开了这片区域......

    毕竟在山岭两侧的灌木树丛之中,符存审亲自率领在一众军士隐蔽潜伏,周围其他部众也都择选好了合适的位置,或是把身子藏在叠起的树林与岩石之后,或是就地挖掘浅坑,直从下方望来,也根本瞧不出什么端倪。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是兵家的老生常谈,而符存审早年在李罕之帐下任军中小校,对他用兵的风格十分熟悉。李罕之不事生产,又穷兵黩武,把昭义军治下诸州祸害得实在太狠了,大军前来征讨,据守城郭他根本撑不下去,李罕之也就唯有走孙儒那类的流寇路数,还要回避开西面晋军河东镇领地,那么只要大致锁定他的方位,便也能预判清李罕之会往什么方向脱逃。

    更何况,在山岭的对面,还有刘鄩也率领一拨军旅设下埋伏。如何驱使着李罕之往滏山山岭这边引,符存审先前也早与他这个智将商榷得周全,都是以足智多谋而见长的将才,要算计有勇无谋的李罕之,按说也是绰绰有余了。

    终于,阵阵马蹄声响,李罕之所部的探马前哨已经出现在设伏将士的视野当中。如今是奔亡逃窜时节,延俄时机,也只会给李天衢亲自统领大军杀至的时间。所以也来不及仔细哨探,这一拨轻骑便从眼前地势相对平坦的区域疾行而过,再往西行,倘若遭遇李天衢、李克用麾下部众便立刻疾奔回来示警报急,便浑然没有察觉到两侧山岭之上,有许多双招子正在暗处盯着他们......

    符存审、刘鄩双方不约而同的放任这一队轻骑前哨过去,低声下令吩咐屏气凝神的将士们严阵以待。又不过了不到大半个时辰的功夫吵杂的响动声便又从东面传来,李罕之统领着两万多兵马疾行赶路乱哄哄的人群也已进入此间山岭当中。

    近了越来越近了...符存审伏在密林后侧,向放任下方敌军的前阵过去直到中段阵列也已进入弓箭射杀效果最为显著的范围,他终于把手用力往下一劈!

    一阵阵沉声喝令相继响起在各部将官的号令之下麾下掩伏于山岭两侧的弓弩手一跃而起,拈弓搭箭极是利落,无数枝弩矢利箭立刻破空而出,顿时从高处呼啸射出!

    “飕飕飕飕飕...”无数的利箭如瀑雨那般骤然袭至便如切割杂草一般顷刻间李罕之这边的阵列便连人带马的被射倒一大片,慌乱的惊呼嘶喊声,也登时响起。“飕飕飕飕飕...”刘鄩那边所统领的将士,也立刻起身予以猛烈的打击,密集的利箭破空声让人听着格外惊心动魄大批的士兵身上绽其点点血花,相继扑倒周围的同伙仓惶中还根本不知道又该如何反击!

    本来行进山岭之后,一路奔波灰头土脸的李罕之便莫名的感到心绪不宁。然而现在别无他法,也唯有尽快从险境脱逃他瞪着狠戾的招子来回扫视忽的隐隐听见山岭上方低声频起又是一道道黑影窜起,心中便已然暗念道大事不好,旋即利箭如暴雨般袭至,也让李罕之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飕!”

    又是一声凄厉的箭啸声穿来,李罕之身子一震,立刻转头望去,就见他身边的牙将何万友脸上慌惧的神情依然凝固住,身子直挺挺的朝着一侧倾倒,一支利箭也深深贯入进他的后心当中...李罕之恶狠狠的嘶声怒骂,随即又暴吼道:

    “散开阵列!即便是有埋伏,冒着箭雨,只管往前冲!”

    溃动的部众闻言,也都乱哄哄的只顾朝着前方涌去,然而约莫又逃出八九十步的距离,大块的落石又从山岭两侧被投掷下来,雨下急坠,砸下方士兵披覆的衣甲叮当作响,又有不少人身折骨裂、口喷鲜血,扑倒在地上,很快便扑起了一层,连同滚落的石块封堵空间,而使得后续冲来的人群更是拥挤不堪!

    眼见李罕之所部军旅已是彻底不成阵列,符存审、刘鄩便立刻起身,喝令麾下军旅准备迅速扫荡下方的敌军,伏兵纷纷收起弓弩,又有同僚部众抄起了近战兵刃,迂回向缓坡处疾行而去,两面包抄、前后夹击,便要将残余的敌军部众给彻底堵死!

    出其不意,伏兵尽出,待他们赶至山岭下方,包围、拦截雷厉风行,丝毫不得喘息的凶兵暴徒被截成数段,鲜红的血液与残肢断臂在山岭中涂满一地,似乎他们也根本无法抵挡住两边犹如汹涌的潮水般合围而至的猛将强兵。

    按说李罕之性情残暴,他统领的部众以剽悍好杀而闻名,然而符存审却很清楚。李罕之用兵,也主要是凭着一股亡命悍匪的凶气,交锋时气势上如果占据上风,那么也就很容易趁势冲垮敌军,这倒也能唬得住寻常藩镇牙兵。

    然而反过来亦然,李罕之带的兵如果陷入颓势,也就很难在激起顽强的战意,又是在被动挨打、中计遭遇伏击,而且被训练有素的精锐部众截杀住时,往往也很容易崩散溃乱......

    毕竟按所载,李罕之用兵“御众无法,性苛暴,颇失士心”。

    此时此刻的李罕之,也仍旧在声嘶力竭的暴声嘶吼着,他本来身手矫捷、力兼数人,也是凭本事先做玩命勾当,投黄巢、降朝廷,拉扯起一支军旅四处转战...可如今随着他年事已高,几乎也不曾亲自上阵厮杀。

    直到现在,李罕之又想尽量鼓起亡命徒的凶悍之气,上前拼死冲杀之时...他却又见到麾下另一员牙将伊铎在前方被一彪敌军缠住,诸般兵刃齐刷刷的探出,当即把他搠翻到底,转瞬间又是寒芒席卷疾落,血光迸溅,已将他斩得不成人形。

    这个时候,李罕之才发觉自己的身子不由的微微颤抖,他竟然也感受到一股恐惧。心急如焚,又是怒极,李罕之眼前纷乱的厮杀场面变得更加模糊起来,猛然间身旁有一名小校慌不择路的撞来,李罕之在马背上一个趔趄,忽得脑子似嗡的一声,眼见便是一黑,当他愕然的伸手摇晃了几下,却惊然发现瞧不见任何事物,似乎自己的身子,也已坠入进无尽的黑暗当中......

    “来人!快来人啊!!”

    李罕之面色大变,他惊呼高嚎起来,他却听见对面鼎沸的喊杀声愈发清晰,不知自己胯下的战马受了什么惊吓,当即惊嘶仰蹄,人立站起。李罕之猝不及防,身子也当即坠落到了地上,直摔得头破血流!

    当李罕之仓惶再爬起身来,突然又感到自己周围人群涌动,推搡着他跌跌撞撞的又扑倒在了地上。一片惊呼悲嚎声渐去,取而代之,则是振奋高昂的喝令喊杀声。虽然目不能视物,可是李罕之也能切身的感受到,自己已经被那激昂的声浪彻底包围......

380章 恶贯满盈,这才是符合你的结局

    凄厉的惨嚎声,与近在耳畔的叫骂声直震得脑袋嗡嗡作响,内心慌乱到无以复加。然而眼前一片漆黑,根本不知道是谁杀到面前,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躲藏,这又是什么滋味?

    跌翻坠马之后,手中砍刀也不知道落到何处去,李罕之好似发疯了一般到处乱摸乱撞,却冷不丁又被疾冲来的人群撞到了几次。非但灰头土脸,几只脚相继踏来,蹬在他的脑袋上,也直撞得口中崩掉了几颗牙齿,鲜血迸流,李罕之这般模样已是狼狈到了极处。

    渐渐的,李罕之便听到周围尽是喝令他束手待擒的喝骂声,忽的一支长枪扫来,枪杆重重的砸在他的胫骨上。李罕之顿感钻心剧痛,惨嚎一声,扑倒在地,然而他口中却仍嘶声骂道:

    “谁?哪个驴鸟竟敢暗算老子!?”

    “咦?这个恶贼,莫不是真的是瞎了?”

    忽然李罕之又听到有人就在不远处诧异的说着,而那一席话,便如把锋利的尖刀直搠在心房上!李罕之神情扭曲,又歇斯底里的大声咆哮道:

    “放你娘的屁!我没瞎!老子没瞎!!”

    远处依然有士兵的哀呼惨嚎声传入耳中,而李罕之依稀听见,其中夹杂着哀求乞降的呐喊声也渐渐变得多了起来。自己的周围反而叱喝声渐渐平缓了下来,一阵阵衣甲铿锵的劲响声,似乎也有无数人已然将自己团团围在中心......

    李罕之根本不知道,现在到底有多少人正恶狠狠的瞪视着他,然而过了片刻,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纷沓而至,整齐的脚步声陡起,似是一队队军士让开了一条道路,忽然间,李罕之便又听见有人沉声说道:

    “李罕之,我当初虽然在你帐下效力,只是你为人太过狠戾残暴,也断然不是值得效力的明主,何况后来听说你屠戮良民也是愈发凶残我耻于和你同流合污。不过那时到底是不辞而别按说倒还应该叫你一声上官才是...你...可还记得我的声音么?”

    李罕之先是一怔,随即立刻回过神来他脸上戾气满布又咬牙切齿的说道:

    “符!存!审!”

    ※※※※※※※※※※※※※※※※

    过了些时日,当李罕之又听见李天衢的声音之时他便已经知道自己是必死无疑了。

    “李罕之,想必你也不会想到待你与孤再相见之时会落得如今这般境地吧?事已至此,你还有何话可说?”

    这一路被押解前来,李罕之被一众军士推搡着,他听得周围动静感觉到自己被带到了一处军寨当中。双膝狠狠挨了一军棍李罕之当即也不由跪倒在地,便听得有人沉声说着。他也根本无法辨识得清楚李天衢所处的方位,只得扑起身子,仍要强扮出一副还有胆气的模样:

    “李天衢!的确没想到老子终究要落到你的手里,更没有料到你当初不过区区义成军一隅的节度使竟然也能有如此实力!河阳诸葛爽,终究不济事当初朱温趁火打劫,驱逐俺夺了河阳军而那时李克用风头正盛,我遂去助他晋军;而后朱温弑帝篡唐又压过李克用一头老子要的是坐霸一方的权势当然要倒戈去助朱温......

    若是早知你小子竟又能重挫朱温...嘿嘿,当初倒真不该得罪了你...只不过你我初见之时,虽然便已经结下了梁子。可老子却觉得,从一开始你便对我甚是仇视!你倒真就如此恨老子?非要把我置于死地不成?”

    李天衢冷哼一声,冷眼瞧向来回顾望的李罕之:

    “又何止是孤?李罕之,你为人实在太过残暴,昭义军数州百姓,被你屠戮宰食,暴行实在令人发指。纵然你当初听命于诸葛爽时尚还有所收敛,可每逢战事照样趁机烧杀劫掠,又曾害死多少良民百姓?又有多少人恨不能找你报雠雪恨?

    你说的不错,就算你肯为孤所用,似你这等禽兽不如,且反覆无常的暴戾凶徒,孤也断然不会收容。今番孤亲自统军前来,就是要让你伏法受诛,而为被你纵兵残害枉死的百姓讨个公道!”

    李罕之闻言,反而张狂的大笑起来,他虽然已成了个睁眼瞎子,可瞪圆的招子中仍满是无尽的怨毒:

    “我呸!李天衢,你装什么好人?这般世道要谋生计,就是看谁心黑手狠!当年老子落拓贫苦,便是出家为僧四处乞讨,却受尽世人冷眼羞辱!若不是我撕毁僧袍,索性做亡命强盗,再杀到那干狗眼看人低的驴鸟家中抢光杀尽,再拉扯一众帮手到处劫掠...当年便早饿死了!

    那个时候,谁又曾发善心给我一条活路?世人欺我辱我,老子便要他们都不得好死!就算栽在你的手里,也只能怨我时运不济。都是要在这乱世争番霸业的,你也少跟我装正人君子!”

    看来这李罕之早年饥寒交迫,又倍受屈辱,痛苦的经历会使得一些人成长,但也会使得一些人愈发的残忍歹毒...这货行径似乎残暴的有些刻意,这不明显是仇视世人,报复社会呢么...李天衢心中念着,缓缓摇头,长声又道:

    “孤从来就没认为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而且本来也曾听过一句话: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乱世人命贱如狗,本来的确不能指望有什么天理公道,一辈子忍气吞声,为家人挣扎求个生计,到头也难免为你这等凶贼侵害;一辈子杀人无算,且是滥杀成性的禽兽暴徒,也未尝不会争得荣华富贵,甚至有个善终.......

    或许这世道未必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但好歹力所能及,孤想管该管的事,哪怕要比奸人更奸,比恶人更恶。无外乎仍是弱肉强食,老天无眼,恶人当道,也不是孤自诩做替天行道的义士,孤觉得你该死,而且还有能力杀你,所以要你狗命,这又有何不可?”

    李罕之反而听得一时语噎,他怔了片刻,又狞声恨道:

    “好!这辈子,看来老子的性命注定要折在你手上了,废话少说,赶紧动手吧!老子这辈子,当初做乞丐、沙门僧,受尽了人间苦楚,随后倒有机缘发迹,能雄踞一方,杀人无算、痛快爽利!也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了!

    无论你是要给个痛快的死法,还是打算让我受尽零碎苦头再死,若要老子开口讨饶,却是白日做梦!到了阴曹地府,我也会等你过来,到时候把新仇旧恨,一并算个清楚!”

    “孤要杀你,但也不必由孤帐下的将士动手......”

    李天衢悠声说着,他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狰狞的笑意:

    “昭义军治下诸州黎民以你之祸家破人亡,奔走不及的,也皆被你麾下凶兵屠戮残杀,也有众多流民背井离乡、颠簸逃亡,孤挥军前来,派兵四下探视,亦曾收容了不少流亡灾民......

    那些民众多有家人枉然惨死,对你可都是恨之入骨,而孤趁势要接管昭义军集东面几处州府,不但招抚百姓、赈济救灾,孤若是把你交到那些百姓手里,一刀一刀的剐,一口一口的吞...如此让他们出尽心中无穷恨意,那你说在昭义军本地民众眼中,孤又会是何等样人?”

381章 领地归属,分治昭义军?

    也如李天衢当年在秦宗权所部凶兵的追击下潜入山岭亡命奔逃,于昭义军东面几处州府的流民惊逃奔走,有不少往南面逃难的民众遭遇哨探部众,得到安抚。直到李罕之所部军旅被彻底击溃,李天衢又派遣人手到处奔走相告,隐蔽在深山野岭中的黎明,陆陆续续的一探究竟,以确定到底能够返回自己的家园。

    磁州邯郸左近,密密麻麻的人头涌动,穿得破破烂烂,而且各个面黄肌瘦的百姓猬集在一处,由诸部小校安置招聚,搭建起临时的棚子间热腾腾的白气也直漫上了天空。

    有伙夫军汉在各处粥做赈济,分发热腾腾的米粥与几味咸菜。待大批百姓垫个肚饱,还可以按人头领取口粮,起码尽量确保他们重归故里,再以本职工作谋生之前,不至于因为粮食短缺,而仍会引发地方上的动乱。

    若是政通人和的清平时节,天灾人祸,救灾赈济百姓,这本来也是朝廷的职责。只是唐廷灭亡之后,这些百姓说不上自己到底又算是何处政权的黎民,这般乱世,各方军阀对地方上民众予取予求,李克用、朱温...再到李罕之祸害一方,他们在很多时候便似是待宰的猪羊,又何时曾有哪一方势力这般恩抚照顾?

    而李天衢通过“地道战”,速取重夺回囤积了大量军资粮秣的义成军郑、滑二州,又取宣武军汴州、忠武军陈州也同样获取数额庞大的补给,完全足以支撑赈济昭义军东面几处州府的灾民之用。领受得口粮的民众自然也是千恩万谢、感恩戴德,对于李天衢这一方新入主昭义军的势力先前虽然没有归属感,但也立刻表现出强烈的认同。

    直到李天衢又宣告擒执住的残暴军阀李罕之,将交由百姓自行处置。甚至还有不少在其它县坊得到安置黎民相继也来到磁州邯郸,原因无它,就是因为这些黎民被害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以为这辈子没有机会报仇,可是如今却有机会能够亲手炮制这个大恶人、大仇人...还是有不少百姓是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

    直到李罕之被押解到了邯郸城外,早已汇聚在一处的民众顿时爆发出势若地动山摇的声浪:

    “李罕之!你这狼心狗肺的畜生!还我孩儿命来!”、“老天开眼啊!我终于能为家小报仇了!”、“莫要拦我!食我兄弟,我恨不得也立刻生啖这狗贼的血肉!”.......

    抄着粪叉、菜刀、镰刀、锄头的百姓群情激奋、怒气汹汹在场诸队军士尽力维持秩序的同时还在大声告知着民众:排成队列,每次放十余人去折磨那死囚不可贪多也须注意关照后面的乡亲,尽可能让李罕之吊着一口气再多撑一段......

    如此处置虽然残忍,可李天衢心说人道主义那是对那些挣扎谋生在这般乱世也力图养活家小的劳苦大众讲的。正所谓乱世用重典,便是先前的孙儒那般,对于李罕之这类人,也不必顾忌用极为残忍的手段处以极刑。

    而起初强撑面子放话绝不会讨饶的李罕之虽然杀人不眨眼却也从来没有亲身体验到这种为千夫所指、万民怒骂的场面。针对着自己怒骂的声音如潮,不停的贯入耳中,可他双目失明,在黑暗中似乎恐惧感也是成倍剧增。

    直到一拨、两拨、三拨...民众双目赤红,各个神情也变得狰狞可怖扑了过去,老实人被逼得急了下手往往也更为狠辣。似乎也是因为瞎了眼,李罕之其它感官也似乎也更为敏感些他切身的感受到钻心剧痛,乃至自己的身体逐步要被拆得零散的那般滋味...未过多时他忽的开口而悲呼惨嚎道:

    “饶...饶...饶命啊!!!”

    惨嚎声戛然而止将近一个时辰过后,李罕之的身体遭受诸般炮制折磨,为万人践踏,甚至剩下了一堆血肉残渣。

    报仇的机会,是李天衢给的;劫后余生仍能够有生计维持,也是因为李天衢吩咐赈灾济民的。其中由洺州曲周赶来的霍彦威,终于得以觐见李天衢之后,他恭身叩拜,表现出来的言行,也代表着诸地百姓对李天衢的态度:

    “蒙大王济世救民,如此大恩,深过沧海!草民本意欲求个出身,只可叹以往未有得遇明主的时运。今日幸遇大王,深受洪恩,草民铭感五内,自此只愿投从大王效命,便只为一介马前卒,赴汤蹈刃,也是在所不辞!”

    “孤昔日麾下爱将霍存,与你一样也是洺州曲周出身,还是本家,只可叹他已然战死,也实让孤扼腕叹息...好,孤便招你为臣,若能尽职尽责,也必当提拔重用。”

    得到了李天衢的回复之后,霍彦威也是大喜过望。再接下来,他这个昭义军治下州府出身的人士详解民心意向,李天衢也着实发现,尤其是以昭义军东面几处州府为主,对于晋王李克用排斥的心思也都十分强烈。

    老百姓很简单,能够有地种,有粮食吃,养活得了自己的家人,那么绝大多数人便不会铤而走险的去造反。否则把人逼到了绝路上,那就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做一方割据势力治下的子民,情况也是亦然。然而李克用在治军用兵、提拔将才上虽然能与朱温相提并论,他在治政方面,乃至择选安排主持各处领地政事人手上的眼光,却似乎又不是那么灵光......

    当初李克用发兵入侵昭义军,先取泽、潞二州,扶植他从弟李克修做节度使;而孟方立仍据守邢、洺、磁等几处州府,一直与晋军也处于交战状态,这也就致使长期以来,当地民众就是因为河东饱受兵灾战乱。就算是一朝为晋军攻占州府,又有李存孝耍性子、发脾气,又纵兵在攻克的州府治下烧杀掠夺......

    而李罕之纵兵屠戮残杀百姓,不但是在他背反李克用之后变得愈发肆无忌惮。当初李克用要利用李罕之,意图尽快一统昭义军全境,主要吩咐他挥军攻打的,就是以邢、洺、磁为主的几处州府,在那个时候,李罕之便极为残暴,所以对于当地百姓而言,过往的血仇旧恨,有不少人也会算在晋军的身上。

    所以李天衢的出现,起码在目前这个阶段,也让几处州府认为终于盼来了可以让他们生计稳定的明主。

    李天衢也记得按史载轨迹,李克用控制昭义军前期局势也一直很安稳。几番失守,也直到本来会替代李罕之接管昭义军的丁会反梁降晋之后,再由能文能武,按史载减免租税,劝课农桑,打击盗寇,使得治下领地“军城完集,边鄙不耸”的“二太保”李嗣昭接管节度使帅位,并数度打退梁军的侵攻,这才使得昭义军得形势愈发稳定了下来。

    如今看来,应该也能够顺水推舟的接管昭义军东面领土,然而此处藩镇地理位置,也是河东军地域中原方面敌军的屏障。一旦昭义军有失,原本轨迹中的朱温便有机会先后两次挥军直捣河东太原,而逼迫得李克用也曾动了退入塞北大漠的念头......

    何况李克用一直宣称由他控制昭义军,李天衢心说倘若我趁此机会把势力发展到河朔地域...那么晋国那边,也必然不会无动于衷,而会来要好生说道说道的。

382章 墙头草的觉悟,魏博军来使

    还没有等来晋军派来的使臣,魏博军,成德军方面却先后派出了杨利言、周式二人请求觐见李天衢。而这两处本来附庸与朱温的割据势力来意,李天衢大概也能料定,如今梁军势力在河朔方面一落千丈,魏博军、成德军无法再仰仗朱温的势要去与李克用对抗,为了自保,必然也要另寻靠山。

    率先抵至邯郸的,是魏博军方面派出的使臣杨利言。李天衢也记得此人,按史载魏博军那块内讧叛乱最频发的是非之地又有牙将搞事,罗绍威便是派出这杨利言向朱温求助,请求协助平定叛乱。

    如今节度使罗弘信年事已高,又因心急焦虑,而长期病卧在塌上,与他年纪相差了足足有四十一岁的幼子罗绍威接管藩镇事务。然而内忧外患,已是迫在眉睫,罗绍威虽然据魏博军六州之地,然而帐下魏博牙军虽有一定的战力,却又无比骄横,说不上什么时候便要发动兵变,驱逐甚至杀死节度使,罗绍威自知又先后得罪了李克用、李天衢这两方雄主,只得请降求和,他也的确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谈判桌上,既然罗绍威属于完全被动的一方,李天衢遂也拿定了主意,趁着魏博军只得巴巴的遣使主动前来请和,便狮子大开口狠狠的宰他一回。

    使臣杨利言先是得胥吏引领,入了邯郸府署节堂。由于先前属于敌对势力,杨利言也明显的感受到周围值守军士投射来的目光甚为不善,也让他顿感如芒在背,心中已然十分不安。而觐见得李天衢,他几近奉承讨好之态,先是高声告罪,旋即便恭恭敬敬的报说道:

    “世子久闻大王英名,素来钦佩,今日遣微臣前来觐见,也是期盼能奉大王为主,自此鄙镇愿做为臣邦附属,年年进贡为贵邦河朔之屏障以结君臣之好......”

    “且慢,你说那罗绍威对我素来钦佩?那他当初却又为何协助朱温挥军前来攻取孤治下义成军藩镇?”

    也不耐杨利言继续歌功颂德的迎奉,李天衢很快便打断了随即又道:

    “孤当初执掌义成军,本来与魏博军井水不犯河水。却是他罗家父子先与晋王交恶随后对朱温称臣遂又主动前来触恼孤。这一笔帐,孤可还记得清清楚楚,怎的如今朱温梁国控扼不住河朔之地,你家主子罗绍威以为再转而向我称臣便能高枕无忧,继续安安心心做他的邺王世子?哼!他想得到美,又岂有这等好事!?”

    杨利言闻言神色慌乱,他思付片刻,遂连忙又道:

    “这...邺王与世子实有苦衷呐......当初的确是晋王相逼太甚鄙镇既然与河东为敌,遂也只得依附于梁国。而朱温胁迫邺王夹在梁、晋之间,为求自保遂也只得出兵协同梁军冒犯大王。

    非是邺王与世子有意与大王为敌,如今更是悔不当初只盼能重与贵邦修好。我等愿奉大王为主心诚倘若能化干戈为玉帛大王还有何要求,邺王与世子也必然谨奉尊旨......”

    李天衢闻言面色稍缓,又故作趁势状踌躇了片刻,便对杨利言是说道:

    “本来是罗家父子与我军为敌在先,孤本不容尔等投降,前方重挫朱温,趁势再尽皆剿灭河朔敌对邦镇,也正当其理。可若罗家父子诚心称臣,谨慎自守,孤也未尝不会心怀恻隐,饶他一次...不过若要孤答应邺王霸占请和的要求...出了年年进贡,而议定贡献金帛、财宝、粮秣、牛羊...数额之后,魏博军还须割让相、卫二州,罗家父子若肯依得,孤便答应其称臣请和的要求。”

    “啊?”杨利言听了,面色更显迟疑犹豫。李天衢见状忽的又把脸一沉,语气中威压之意又浓重了几分:

    “怎么?罗家父子不会答应?那请和罢战一事,也不必再谈了!待孤与晋王平定昭义军局势,是不是又该清算魏博军当初的旧账,尔等也清楚的很!罗弘信虽被朱温封为邺王,以国主自居,他也尽管据城死守便是,如今再无梁国做为靠山,待孤与晋王各自统领大军兴师问罪,兵临城下之时,他又能抵挡得了几时!?”

    杨利言闻言更急,他连忙辩解道:

    “大王,我等的确是真心实意愿为臣属!只是主公虽为邺王,也不过掌管魏博军藩镇魏、博、相、贝、卫、澶这六州之地,而藩镇牙军桀骜难驯,且世代戎卫故地,关系盘根错节,邺王若割让相、卫二州,唯恐当地牙将心生不满,要哗变生乱,既然鄙镇与贵邦邻近,如此更怕乱军袭扰大王治下领地啊。”

    李天衢冷笑一声,随即又道:

    “这有何难?罗公割地进贡,而愿向孤称臣...那么孤不但承认他邺王的身份,做为臣属友邦,但凡罗家父子有难,孤也自当相助。魏博军倘若有牙将叛乱,孤便派兵协同平叛,更何况...当年晋王借道于魏博军之时,虽是因河东部众劫掠村坊,而激恼得罗公反目,遂派兵奇袭。

    这到底也是与晋军结下了梁子,更兼罗公当时臣服于朱温,晋王的脾气,想必他也清楚得很...罗家父子若是转为臣服于孤,这不也是向晋王作保,宣称魏博军自此不再为朱温的助力,转而成为对抗梁国的友邦?罗公父子,若要王位坐得安稳,也必须要拿出足够的诚意来。”

    凭心而论,就算魏博牙军名气不小,当李天衢对这一路藩镇军旅印象很差。在他看来,对方不过就是彪悍能打,且是正规军编制的流氓**。

    以早些年前一桩突发事件为例,唐朝宰相王铎,于黄巢败亡之后曾受权宦田令孜排挤,便很调离出了朝堂中枢,至横海军接管节度使之位。然而他一众仪仗途径魏博,时任乐彦祯、乐从训执掌藩镇,由于觊觎王铎的侍妾和财物,便纵容魏博牙军将其于三百幕僚悉数杀尽。抢夺侍妾财物之后,魏博军上报朝廷,就称王铎是被流寇所杀......

    对待邻道节度,更是朝堂执宰尚且如此,魏博军对内骄横,对外残忍、凶恶的态度可想而知。如果不是李克用异军突起,控扼河东,以麾下更为强势、跋扈、霸道的牙军部众对魏博军形成直接威慑,李天衢从心说当初自己只掌控义成军一隅,说不准也要与魏博军时常发生冲突。

    而魏博军掌控的六州之地,仗着剽悍牙军死守,李天衢寻思若要强行攻取,也难免要付出相当的伤亡代价。毕竟强如李克用的晋军,与罗家父子交恶之后虽然强势,但也依然没能攻取得魏博治下州府。

    按李天衢想来,能通过谈判威逼索取来的地盘有多少,便算是多少,其余的领地,也能通过日后逐步兼并获取...毕竟正史中的朱温,就是这么干的。

    现在的问题就是,代替他父亲,而接掌魏博军军政大权的罗绍威是否又会答应如此苛刻的条件?

    李天衢认为应该会的,因为揣度罗绍威的为人秉性,又在如今这等形势之下,他也实在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

383章 谈判的底气,成德军使臣

    罗弘信之子罗绍威,不但也能带兵,按史载其为人“性明敏,达于吏道。伏膺儒术,招纳文人,聚书至万卷。每花朝月夕,与宾佐赋咏,甚有情致”,倒是有别于魏博军历任节度使,只不过以他的性情,终究也不能慑服藩镇内骄横跋扈惯了的牙将。

    而附庸于朱温期间,梁军出兵河朔,驻扎于魏博半载,罗绍威所提供的钱财上亿,杀牛羊近七十万,孝敬粮草也是不计其数,非但好吃好喝好招待,于梁军撤兵之际,又孝敬钱财百万...比起他父亲罗弘信恼怒于李克用的牙军跋扈,而翻脸出兵奇袭,似乎罗绍威也更会忌惮强藩雄主,转而依附于梁国之后,他对朱温有求必应,一直被拿捏得死死的。

    所以李天衢大概能够确定,现在朱温的势力既然无法控制住河朔之地,那么对于罗绍威而言,他称臣所依附的势力,也必然会像对待朱温那般小心谨慎。

    按原本的轨迹,朱温会对十分听话的罗绍威不断加官进爵,然而魏博军内部苦于牙军最为骄横的弊病,终究还是要爆发内乱。朱温遂趁机清洗藩镇内根深蒂固的牙将班底,然而魏博军的实力大为削弱,此后罗绍威便也只得为朱温从事兴修宫宇、伐木造船、供应粮秣等职事,最后上书调离魏博军,做了朝堂臣子,如此一步步的把自家地盘基业,都拱手交让给了朱温。

    如此李天衢心说罗绍威不但现在罢战求和的心思极为迫切,只要他肯称臣,那么魏博军其余州府,以后应该也不用强行攻取。

    李天衢这边不断的施压,来使杨利言唯唯诺诺,也生怕再触怒了这个迫切需要说服的雄主。因为不但他的主子如果身上仍旧打着朱温附属的印记,李天衢、李克用很有可能下一步便将挥军前来征讨...按照魏博军的“老传统”,方今邺王罗弘信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而由罗绍威接掌藩镇军务...也有李公佺、史仁遇等牙将蠢蠢欲动已有要作乱的意图......

    所以如今这般形势,罗绍威一方挺不直腰板没有再谈判要价下去的底气还极为迫切的需要李天衢这个昔日的强敌会成为自己的助力。杨利言遂禀说割地事关重大,还须对世子禀明才是当也会尽快向李天衢回复。

    而李天衢打量杨利言的神情,大概也能料定魏博军方面应该会答应自己开出的条件。那么兼并下昭义军东面几处州府再从罗绍威手中拿来卫、相二州也将会与原本控制的领地连成一片,而在河朔地域牢牢的扎下根基。

    罗绍威派来的使者杨利言告退之后,李天衢又迎来了被朱温封为赵王,而统掌成德军藩镇的王镕派来使臣周式。

    比起小心翼翼的杨利言周式虽然对李天衢也甚是恭敬可是他的态度更显得不卑不亢。进入府署节堂也十分从容,而觐见李天衢之时,周式略整衣冠,躬身施礼,当即言道:

    “恭贺大王成就霸业继黄巢、孙儒之流后,方今又听闻诛杀纵兵害民的祸首李罕之在下乃至鄙邦军民,也都深为钦服而赵王有意与贵邦修好,缔约结盟以为互惠。”

    李天衢则仍摆出一副威压做派他轻哼一声随即便道:

    “孤本来与赵王虽然没有什么瓜葛,可是他的爵位...却也是朱温赐封的,既是梁国臣属,本来也与我军为敌。倘若孤先前不曾力挫梁军,而杀得朱温退守长安,恐怕赵王也仍旧要做为梁国的附庸,早晚也要协同兴兵来进犯孤治下疆土吧?既然如此,孤如今又挟大胜之威挥军至河朔之地,以赵王军力,也实难抵挡孤与晋军攻势,那又为何要答应他请和的要求?”

    周式闻言却也丝毫不慌乱,淡淡一笑,便接口言道:

    “昔日曹公于官渡一役大破袁本初,得魏国将吏私通书信,而将其全部焚烧,足见其英雄气度。赵王附于朱温,也乃是为势所迫,如今也只期盼与大王和睦共处...雄主成就天下霸业,也当有莫大胸襟器量,所幸赵王先前也未曾与贵邦兵戎相见,难道大王只因先前鄙镇曾附庸梁国,便要见责于赵王么?这...也只怕是师出无名吧?”

    听周式从容应对,李天衢却是心下腹诽,心说你对朱温的说辞,如今倒用在了我身上。以王镕所处的立场,也受李克用的军事威胁,遂曾臣服于晋国,而按史载轨迹,朱温兵发河朔,威慑王镕绝晋以归梁,而王镕的态度犹豫不决,正是派出这周式前去梁军营寨请和。

    以朱温的性情,先是大骂多次写书信于王镕他却未做回应,如今大军杀至,再要屈从也已晚了。周式则先是一通奉承,随即直接放话“王氏五世六公据有赵地,难道没有英勇敢死之士?”,也是向朱温暗示我们这不都来求和了么?差不多就得了,便是成德军不及你梁军强势,当真要把我们逼急了,那就只能和晋国一道与你死磕到底了......

    朱温一见唬不住对方,遂又立刻换了一副嘴脸,拉起周式的手说不过是开个玩笑,也没有再讹诈开出更多的条件,而答应了与王镕议和的请求。

    李天衢很清楚,成德军王镕的情况,与魏博军罗家父子又截然不同。当初李克用也曾屡屡发兵侵犯他治下疆土,王镕有当时卢龙军节度使李匡威等外力相助,挥军抵抗过,还曾打退过几次河东军,随后又服软称臣过,时战时和,与李克用谈判也有一定的底气。

    魏博军罗弘信,当年可是直接翻脸动手,背后捅刀子的旧恨,李克用也势必会铭记于心。所以没了朱温做靠山,魏博军又不便向晋国求和,所以也就只能被李天衢拿捏得死死的。而王镕这边,向李克用、李天衢任何一方都可以遣使谈判,只要能达成条件,那么谁也都不便对友军的臣属势力出手。

    估计也是因为李克用一方更为盛气凌人,而李天衢挥军入主河朔地界,又有大败朱温二十多万大军的光环加持。王镕便先遣使来这边示好,不过他也有选择的余地,这边谈不拢,条件若是太苛刻了,那就再去找晋国请和呗,反正他成德军当年又不是没有怂过......

    如此看来,对王镕这一便,也不便如对待魏博军罗家父子那般过分压榨索取了...李天衢寻思一番,遂展颜一笑,又对周式说道:

    “足下所言,倒也有些道理。只不过赵王意欲与孤罢战修好,这主次关系还须分个明白...他既然曾对朱温称臣,如今孤大败梁军,豪取宣武、河阳、忠武...诸镇,难道还不及当初朱温势力么?

    赵王要与我军缔约,又会是以什么身份?除了请罪表章,上书称臣,而年年进纳岁币,为我邦附属,他又可愿意么?”

    哦...就是换个对象低头拜认老大啊,这又有什么不肯的?周式闻言也登时松了一口气,随即干脆的又向李天衢施礼拜道:

    “那是当然!微臣也可代赵王向大王禀明,鄙邦侍奉上国,愿为臣属,永感恩戴。进纳岁币,誓不敢违!”

384章 嫌隙愈深,联盟之间的争端

    成德军方面答应的更为干脆,就此直接表态愿为李天衢臣属。做为河朔诸镇当中局势相对稳定的割据势力,王镕的身份本来也较为特殊,他祖上为阿布思部回鹘人,当初为节度使王武俊收为义子,随后发动兵变世袭藩镇,家门也一直维持着对成德军的统治。

    与原来的淄青军节度使王师范差不多同龄,可王镕却是在十岁的年纪便继任节度使。面对虎视眈眈的李克用,还有曾意欲篡位夺他基业的李匡威,他能够一直维持回鹘王氏对成德军的统治,至今也已达十三四年,与晋军小心周旋,期间还识破叛乱阴谋,也能看得出王镕确实聪慧有智谋,也较为擅长搞外交。

    至于由他掌控的成德军牙兵战力...按晋军名将周德威的评价便很有代表性:“成德军善于守城,却不善于野战”,所以王镕不但受制于梁、晋...如今还要算上李天衢等强大势力,他本人也是不思进取,掌控的领土几乎没有变动过,不曾有对外拓张的意图。

    而夹在梁晋争霸的缝隙间,王镕先与李克用交战,随后归附于晋,再倒戈投从朱温,直至李存勖继位王镕又上表称臣,就在梁、晋两国之间摇摆不定,倒还得受封赵王爵位。李天衢寻思如果要让王镕一直保持臣服的态度,那么己方势力也必须要表现的比晋国更为强大。

    李天衢最终的目的是天下一统,加强中央集权,当然也就不能放任赵国这一方势力一直割据下去。

    而王镕虽然聪慧,可是他为人骄奢淫逸、贪图享乐。现在估计他母亲何氏尚且在世对其严加管教,可待何氏身故之后...王镕就会彻底撒欢放纵,只不过辖镇、冀、赵、深几处州府,他便纳妃一千多人,还醉心于炼制丹药,意图长生不死...按史载轨迹,王镕若是以为王位坐得安稳,他便会政务尽数交给宦官处理,结伴与道士出游完全不理国事,活脱脱就是一副目光短浅的昏君做派。

    李天衢此番亲自统军前来,除了要尽快诛杀李罕之那个祸害,如今势力已发展到了河朔地域,也有与魏博、成德等割据势力来往交涉的目的。料定暂且与王镕交好他现在也只管提供钱粮贡赋便是目前也不必急于取他成德军的领地。毕竟早晚他也会自己作死,直到赵国终究要引发内乱政变再趁机出兵以定乱为名全盘接管其治下疆土那个过程也必然会更为轻松。

    所以对待王镕派来的使臣周式,李天衢也甚是礼遇。对方也明确表态回复他君主过后也将立刻正式献奏表为臣属邦国。

    当周式拜别离去,又过数日李天衢陆续收到西面传来的战报。梁军受迫于晋军乃至李天衢方面的威胁,几支军旅且战且退,几乎也都退至河中军藩镇治下领地。

    至此李克用又重新夺回昭义军泽、潞二州的控制权,与位处于后世山西省西南部的河中军两相对持。而李天衢这一边在夺取河阳、忠武等位于河南省境内的藩镇疆土之后西面接邻的,则是仍处于梁国治下,于后世河南省、陕西省之间所设立的陕虢军藩镇。

    如今位居陕虢军节度使的,则是本来河中节度使王重盈的次子王珙,他与兄长争权之际选择倒向朱温得补偿转任至陕虢军,然而他赴任以来用十六字便足以评价他的为人事迹:

    为政苛暴,残忍好杀奢纵聚敛,民不堪命。

    由他这么一号人主持藩镇军政大权直面李天衢的军事威胁当然也无法长久死守下去。所以根据李天衢这边收到的消息似乎也是由朱温暗中授意,陕虢军牙兵哗变,杀死王珙,而主持发动这场兵变的都将朱简,则被朱温直接收为义子,更名朱友谦,也顺水推舟的接管了陕虢军藩镇。

    而宣武、忠武军往南,再取蔡州等地,再向南便是原本由赵匡凝掌控的山南东道藩镇。目前仍是按正史的轨迹,朱温兼并了荆襄一隅之后,便调任高季昌为兵马留后,主持藩镇防务。

    只不过朱温再是猜忌多疑,宁杀错不放过的搞死麾下不少将才...他到底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朱友谦这个义儿,以及高季昌这个“义孙儿”,按史载一个叛梁降晋,受李存勖重用,恩宠之盛,一时间无人能及;另一个也是有奶便是娘,对后唐称臣归从...李天衢寻思我以后只须不断的向他们两方施加压力,朱友谦、高季昌二人眼见梁国逐步被压制之时,他们也不会念及与朱温的义儿、义孙情分吧......

    而河朔昭义军这边,李天衢所部兵马陆续接管各处县坊,却又传来军情,禀说位于磁州与西面潞州交界处的涉县左近,也有部曲与晋军相遇。

    看来李克用那边,也是打算尽快趁势夺回东面磁、洺、邢三州。可是李天衢迅速击溃擒杀李罕之,控扼住道路要隘,所接管的城郭县坊当中,也都打出了李天衢一方势力的旗号...虽然彼此互为友军,尚还没有到兵戎相见的程度,但晋军那边明显很不甘心,不愿就此放弃昭义军东部的领土,双方互不相让,也已有些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

    为了避免冲突进一步升级,晋军也快又派出了时常与李天衢会晤的郭崇韬前来交涉。磁州邯郸,当派遣出的胥吏接引郭崇韬赶至,两人再度相会,李天衢却敏感的察觉到本来便颇有心机城府的郭崇韬再打量过来时,他脸上的神情似乎多了几分玩味......

    “大王果然雄才伟略,杀溃朱温狗贼,夺他宣武军根基之地,以解我军倒悬之危,如今又发兵前来助诛杀李罕之那背反的贼子,卑下也甚是感激。只不过...昭义军原为我晋军所有,全因李罕之忘恩负义,一时才为梁贼所占。大王兴义师助我军定乱,这磁、洺、邢三州...是否也当归还于我军?”

    郭崇韬倒是开门见山,直接表明来意,请求李天衢能否交出昭义军东面三州。然而李天衢自知就算尚还不可与晋国撕破脸皮,但是以如今这般形势而言,也有足够的底气对李克用说不了,他遂缓缓摇头,又长声说道:

    “若以法理而论,晋王当初得唐廷赐封,为河东军节度使,可是昭义军藩镇...本来是由孟方立掌控吧?呵呵...虽说唐朝国祚断绝,诸处藩镇相互攻伐,都是以强者吞并弱者疆土...而晋王当初发兵攻打昭义军,孟方立死守顽抗,一直占据磁、洺、邢这三州疆土。贵邦以往与昭义军分治藩镇,长期掌控的是西面泽、潞二州,洺州等地,晋王占据的时日也不算长久。

    何况昭义军屡经叛乱动荡,贵邦得而复失,也未曾治理得本地民心向从,而孤挥军前来,固然是晋王同仇敌忾,可除了支援友军,孤也要对本地民众,乃至此番出兵伤损的将士有个交代,而足下如此索要,便要孤交出这三州领土,这...恐怕也与理不符吧?”

385章 迁都,改国号,再下一步?

    听李天衢竟一口回绝,郭崇韬面色当即一沉,他脑筋也转得极快,又立刻接口道:

    “大王既说昭义军节度使原来是由唐廷赐封于孟方立,可那孟方立到底不敌我晋军,也已饮鸠自尽,可是他兄弟孟道却降于我晋国,如今其子也与晋王之女定下了姻亲。如此看他孟家愿意归顺晋国,也自当我军接管昭义军藩镇全境!”

    李天衢见说莞尔一笑,从容回道:

    “哦?那足下又可曾晓得,孟方立可不止孟道一个兄弟,还有孟迁本来降了梁国。而我军进逼河阳军藩镇,那孟迁便开城请降,转而投效到孤麾下。当年孟方立身死,被推举被节度使留后的正是那孟迁,而他当初就是掌控邢、洺、磁三州,如此看孟道效命于晋王,孟迁则肯对孤尽忠...那么孤与晋王分治昭义军,不是正合其理?”

    被李天衢这么一反问,郭崇韬反而一时哑口无言。任他再是足智多谋,可理就是这么个理,真要是把话按不好听了讲,当初李克用就是要抢别人的地盘,结果也一直没治理得稳当。潞州、泽州由李克用长期占据倒还罢了,可西面三处州府长年抵抗你晋军,还有李存孝、李罕之搞事之后也曾为梁国所占......

    如今我是凭本事从附庸于朱温的李罕之手中抢来的地盘,怎么就是你晋国长久以来宣称占据的疆土?又凭什么轻易拱手相让?

    郭崇韬冥思苦想,却也没有说辞迫使李天衢就范。谈判桌上谁说话底气足,到底还是要看谁的拳头更硬。郭崇韬自很清楚,现在的李天衢可不是当初只统掌只统掌义成军二州之地的小藩节度,河东军跋扈霸道的那一套对外策略,对他本来就不甚管用。

    更何况李天衢如今又连取宣武、忠武、河阳三镇,已然称霸中原,实力凌驾于诸方势力之上,反观晋国历经险情,实力受损,国力反而也要比李天衢逊色了不少......

    索要邢州、洺州、磁州一事,也只得暂时作罢。然而郭崇韬很快的又向李天衢提出第二个要求:

    当初晋王派遣高思继兄弟几人,统领燕云骑众前去襄助大王与朱温交战。而时至今日,以大王如今这等实力,哪里还需要什么客将援军?那么高思继等将官,乃至麾下骑军...是否也该调遣回我晋国了?

    李天衢佯做踌躇状,片刻过后,便向郭崇韬回复道:

    高思继等人的身份特殊,非但曾为晋王收录,却也曾是隶属于卢龙军刘仁恭麾下的牙将而如今卢龙军与晋国交恶高家兄弟几人,并着燕云骑众也是有家难归。刘仁恭如今又趁势吞并横海军藩镇南面也正与孤治下淄青军接壤倘若我军与刘仁恭交战,高思继等人本来于燕云之地素有威望震慑北地牙军,不是更能当得大用?

    当然了高思继等人既是客将的身份他们是愿意留下来牵制刘仁恭,如此对晋王也仍然有利...还是说愿意赶赴晋国另行赴职,是留是去,全凭己愿孤也绝对不会强留。

    说白了李天衢就是不肯放人他也清楚就冲着高思继哥几个对晋军的态度,他们肯乖乖的前去任人节制处置...那才见鬼了。

    这次前来谈判,郭崇韬却是碰了一鼻子灰,他克制着自己未曾失态,但也只能悻悻而去。比起当初双方交涉时虽然相互也不免算计但相处的也较为融洽,不过这一次会面却闹得很不愉快而且两方对于彼此的态度也变得愈发微妙了起来......

    与潞州方面的晋军对持,而李天衢这边正安排胥吏梳理邢、洺、磁三州户籍期间河东太原方面,不久也传来李克用本人的回复而亲笔写给李天衢的书信文中大意则是:

    知道了就按你说的办。不过如今朱温狗贼虽然元气大伤毕竟尚未败亡,以后你我还须好生合计,联手征讨,荡除梁贼,也仍是头等重要的大事。

    性情刚直强硬的李克用,这次竟然认了自己吃下哑巴亏,这也并没有出乎李天衢的意料之外,这反而使得他立刻心生警觉。

    李天衢心说若按李克用以往的态度,你小子竟然占了俺势必要取的领地,还敢与老子耍花腔?他也势必要来问罪,大发雷霆之怒。然而已经与晋王打过不少回交道,李天衢心说大概能摸得清他的脾气,李克用与人交涉时的态度很强势,但这也往往意味着他没拿你当外人。

    而李克用如今不会直接表达自己的意见,这恐怕也就意味着他未尝不会把现在的友军,当做以后的假想敌看待。只不过二李友好靠朱温,梁国仍是晋国的头等死敌,李克用也断然不会在朱温尚未灭亡的情况下,而另行再招惹强敌,所以他现在也需要隐忍,但不代表他会一直忍下去。

    兼之晋军方面,李天衢也晓得本来对自己态度最为友善的史敬思,他明明统军收复潞、泽二州,彼此相距不远,可史敬思却并没有趁着这次机会前来相见,这恐怕也有些避嫌的意味。毕竟立场不同,随着以后分歧与争端的加深,与李克用麾下那些智谋勇烈才干,也终究会渐行渐远。

    群雄逐鹿,就算是盟友,说到底也终究是相互竞争的关系...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各自势力壮大到一定的程度,也终究要兵戎相见。只不过现在我还尚不清楚,与晋王李克用的合作关系,到底还能再维持多久......

    李天衢心中感慨之余,又吩咐胥吏传旨发往治下各处州府。而邢州、洺州、磁州定下官吏打理事务罢了,李天衢犒劳三军、班师回朝,却并没有往原本己方势力的政权中心泰宁军藩镇治所行去。

    而兖州瑕丘方面,李天衢妻儿家眷,乃至大多朝廷中枢诸级官员也都携亲族家属,有诸部主力兵马随行。车仗规模浩浩荡荡,而与李天衢一并往汴州开封的方向行去。

    一路太平无事,待李天衢挥军再抵至开封之时,也早有大批的力工着手重新修建,官吏日夜督促赶工,重筑当时经受投石机大范围轰击的城防守备体系。

    经历过先前李天衢挥军围攻朱友裕把守城郭的那场战事之后,本来城内惶恐的百姓受安抚,逐渐也接受了改奉李天衢为统治他们君主的这个事实。

    朱温固然把这一片他的发家根据地打造的富庶繁荣,所以他起码在汴州开封百姓的心目中印象倒也不坏,但是生活还是要继续,而且做了大半辈子的唐朝子民,朱温篡位建元的时日有限,所以开封城中百姓还没有对梁国形成什么强烈的归属感。而李天衢以往施政济民的风评却也甚好,对于绝大多数民众而言,图的不就是个安乐稳定的生计?

    如此汴州开封又恢复到以往那般的繁华热闹景象,到处市井街坊间人头攒动。而李天衢与一众亲随,沿着长街直往原本梁国内城宫宇行去,行人百姓见了纷纷避让,也有不少人恭敬行礼。而李天衢换乘了行舆马车,透过车窗朝外面望去,心中念着:

    不但开封汴州,已经为我所取,兼并河阳、忠武两镇,也对此地形成拱卫之势。如此按先前计划,迁都至此后,兖王的封号也是时候换了,而要成就那桩大业,时机差不多也已经成熟了......

386章 奉天承运?只是时机成熟罢了

    汴州开封,后来的宋朝国都东京汴梁。最早于春秋时郑庄公在此修筑储粮仓城,按“启拓封疆”之意而定名启封,随后又曾改称大梁。故而朱温以此处为政权中枢,不断的壮大实力,而被唐廷赐封为梁王,又于篡唐之后建立了五代第一朝的梁朝。

    而实则大梁的这个称呼,却是因魏惠王迁国都于此而定名。所以李天衢要改王号,选定开封为国都,则有郑、梁、魏这三个国号可以选择。

    郑王这个称谓李天衢先前就不是很待见,而梁王、梁皇的封号已经由朱温捷足先登...如此看来更改国号,最合乎法理的就是魏王。而这个称呼,李天衢还是相当满意的。

    本来朱温弑帝篡唐之际,便有朝中臣子进劝他奉改封魏王,加九锡,实则就相当于篡位称帝建议还需要完成的最后一个步骤。然而朱温要称帝心焦猴急,谁再碍事劝谏他接受魏王封号,鸠杀、砍头、车裂...所幸一股脑处死,遂急不可耐的再杀唐昭宗幼子李祝,不肯再等候下去。

    而如今唐廷国祚既然已经断绝,李天衢决议改国号为魏,早已是王爵,也就相当距离建元称帝的时日,几乎也已是触手可及了。

    随着迁都事宜落定,对于百官的任命、乃至地方行政区域的划分也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调整,其中比较大的动作则是李天衢划出洺、磁、邢三州,再加上魏博军割让的卫州与相州另行组立藩镇,号为扬武军。

    而原本的天平军节度使葛从周,与其藩镇牙军将士转调至扬武军,控扼河朔一隅。新近投从的霍彦威也被调派至葛从周帐下,辅佐管理地方军务。

    毕竟对于葛从周“山东一条葛、无事可撩拨”的赞言,本来就该是从河北地界传开的。

    按史载本来应该是他于梁晋争霸之时,就是围绕着邢、洺、磁三州的争夺战,先是一举袭杀晋军两万余人,并俘虏诸级将官也达一百多人;往东面打,葛从周也曾有过率领锐士突袭刘仁恭,连破燕军八座营寨...诸如此类的辉煌战绩还有很多,震慑河朔诸藩,他在河北的战绩也明显更为耀眼。

    李天衢调任葛从周北上,面西经晋军潞、泽二州便是梁国治下领地往东面也能对刘仁恭一方势力形成威慑,同时未雨绸缪眼下便尽早安排也未尝不是出自以后要针对晋国的用意......

    而除了原本调任至徐泗军任节度使的张归霸,再派遣其弟张归厚为节度副使之外李天衢分封有功之臣,又任命安仁义为淮南军节度使柴再用则为节度副使;王重师为淄青军节度使刘知俊为节度副使;刘鄩为河阳节度使,康怀英为节度副使。上任的各处藩镇,领地皆与外部势力相邻,而宣武、天平、泰宁、义成、忠武...等诸处藩镇治下疆土则统一直属于中央政权治理忠武军面南对山南东道等地防务也由京畿军司直接管治。

    当然按李天衢设立枢密院,分封的节度使所辖领地,都分布环绕己方势力领地的边疆地域,比起其它势力藩镇权势也都有所节制。唐末黄巢之乱,开始出现大量的藩镇割据李天衢须确保任命的节度使不会游离于中央集权之外,慢刀子削权现在也还不是一举废除藩镇制度,而彻底把节度使架空成荣誉虚衔的最佳时机。

    分别任命手掌军权的戍边将帅期间果然朝堂臣子当中,也已有人眼见自家主公实力已经壮大到如今这般声势也不愿再等候下去。本来是由朱温平日处理政务召见众臣的大殿当中早议时便有人出列上奏,朗声表说道:

    “方今唐祀绝,乱世动荡,群凶恣逆,天下颠覆。全赖大王神武,勘定祸乱,兹难于四方,功德昭于天下。梁贼朱温,犯篡逆之罪;蜀中王建,趁势亦窃伪号,以大王文成武德,远胜朱、王之流,又怎可能再以王爵自居?如今入主中原,威服四海,已是顺天应民,当受天命!臣等文武官僚,皆愿奉大王为帝,恭请受皇帝玺绶!”

    李天衢本来以为,最急不可待,要跳出来劝谏自己称帝会是权欲功利心极重的李振,哪知终于又率先建议自家主公称帝建元的,却是严可求。

    而李振凭着南来北往谈判交涉的功绩,以及在李天衢帐下效力至今的资历,如今在朝堂中倒也有些附从的官员。本来李振也打算今日力谏李天衢称帝,这两日洋洋洒洒的写了上奏的文书,就等着今天势必要说动自家主公,以成就自己的从龙之功呢。结果却没有想到,却被以往对于李天衢称帝意见不置可否的严可求最先站出身来。

    愣怔片刻,李振朝着神情平和自若的严可求望去,他微微咬牙,暗哼一声,旋即也站出身来高声复合。就算先被严可求抢了风头,可今日要说成这等大事,自己也必须要站出来露露脸。

    而李天衢也发现不但有严可求,李振乃至与他们他亲近的一些臣子相继附议,大殿之内其他文官朝臣,也没有人站出身来表示反对。

    唐廷社稷既然已经覆灭,要与周边其余诸方势力之间相处,现在称帝反而要比称王更为有利。毕竟梁、蜀二国先后已然称帝,而朱温称帝之后,仇家主要也还是那些,但也迅速招拢拉一堆割据势力望风归附。李天衢虽然不承认朱温那个皇帝的法理正统性,可是魏王与梁帝相较,对外宣称的名号也始终要矮人一头。

    此一时、彼一时,诸如严可求、高郁...乃至韦庄等谋臣按如今这等形势思量,自家主公重挫朱温、称霸中原,就算要坐稳这片江山还少不得日后要更加殚精竭虑...但是朱温篡唐称帝之时,赵、邺、楚、北平、吴越、荆南...也使得大批割据势力相继上表称臣。而自家主公如今夺下梁国国都,把朱温赶到了关中去,凭什么就不能顶替朱温慑服天下诸藩呢?

    这与做得执掌一方藩镇的节度使,手握军政大权,实如一国,而尽管关起门来做土皇帝的情况又截然不同。在对外的邦交处理上,便如邺王罗弘信、赵王王镕最先畏惧李天衢势大而先后遣使请和,并愿意称臣顺服。李天衢如今改国号为魏,爵位也终究不能再与以后臣服的势力平起平坐。

    为了以后合纵连横,打击一方、招抚一方的方针大略。李天衢现在已经需要一个明确的身份,而什么立场能在名义上压过天下各处国王、郡王?那就只剩下皇帝天子这个至高无上的身份了。

    至于称帝的坏处?唐朝既亡,终究要做为敌人的势力,无论自家主公称皇还是称王,他们也仍旧会做为敌人,现阶段的李克用、杨行密等雄主就算对此抱有非议,可是他们想必也很清楚,天下群雄大多称孤封王,有称帝野心的君主以后也只会越来越多,而就目前各方势力的实力、名望而言,李天衢才是最有资格称帝的一个,到时候该怎么相处,多半也会一如既往。

    而大殿当中,本来极力反对李天衢称帝的挺唐派罗隐,眼见出列认同自家主公开国建元时机已经成熟的同僚越来越多,他嘴唇微动、欲言又止。保唐忠君,可现在唐朝都已没了,唐昭宗、哀宗的宗室子嗣都已被朱温那贼子杀绝,还保个什么?忠个什么?

    另寻唐室李家开枝散叶的子孙后嗣...的确太不现实,主公如今这般基业,这世道终究不能更动荡下去...罗隐神情复杂,来回张望,又与张居翰、韦庄等人对视过后,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最终选择噤声不语,默默的恭立,而没有再站出身来再针对李天衢称帝之事表示反对。

387章 册封文臣,与诸方势力的反应

    朝堂上群臣大多支持自家主公称帝,少部分人也都保持沉默。李天衢自也清楚武将派系凭战功谋前程,对称帝之事也几乎也都是强烈支持的态度,既然已是众望所归,那也就再没有什么理由迟疑了。

    择黄道吉日,李天衢穿天子祭服冠带,在着朝贺服袍的文武百官拥簇下迎苍天,登坛封赏,受皇帝玺绶。燎祭天地与五岳四渎,建元正朔,国号大魏,随后设置公卿百官,乘龙凤辇。按李天衢之意,以建立大一统终结乱世的帝国之意,便下诏以建统为年号,改开封做汴京,而又称中都,似乎这也是喻意这个国家的疆土,也仍将不断开拓......

    群臣随即进宫见驾,上呼万岁。至于对于文武百官的册封,由被任命为内侍省,司掌皇庭禁宫掖庭、宫闱、奚官、内仆、内府、内坊六部的内侍监张居翰钦点传旨太监,宣读诏书,晓谕殿内近臣授任职事:

    严可求被封为由李天衢所改制,而分掌军政的枢密院枢密正使;

    罗隐为中书令、王师范为中书侍郎同掌机要,共议国政,而以其他几员近臣共行宰相之职;

    韦庄受封司掌纠察百僚、弹劾不法权职的御史大夫;

    李振被封为鸿胪寺卿,主掌外宾、朝会仪节之事;

    高郁则为户部尚书掌财赋钱谷之政,并以骆知详为辅督管治下钱粮转运诸司;

    张全义不但受封太府寺卿,负责国家农桑水利大事,同时李天衢也下诏命其主持继续振兴洛阳民生,修缮宫殿、鼓励百姓农事;

    赵匡凝得授任为掌管收藏管理书经图籍的秘书少监,而他这个五代时节有名的藏书家自打投从李天衢以来,对于其它政事向来不怎么上心,然而如今专门让他管理书籍...这倒也是投其所好;

    李珣则官至监掌朝集礼仪之事的殿中监,同时也监管太医署行政、教学、考核、研究药理等诸般职事。而唐代太医署与宋代太医局职能类似,却也明显有别于金、元、明、清几朝专门为皇帝宗室、宫廷中人诊治的太医院,兼有御医与发掘培养医生,研究药理疾症的职能,李珣这个大词人又对药理学研究极深以他的能力而言想必也能够胜任;

    而李珣的兄弟李玹,他不但极好炼制丹药又是以鬻香药为业李天衢遂许以他个为宫廷进购沉檀、龙麝、香叠、香炉、香球...等等诸般香具的职事;

    至于按正史轨迹曾被朱温封为宰相,如今兵败被擒后也已打算归从的韩建由于现在还是未曾为己方势力立下什么功绩的降臣身份,是以李天衢暂先封他为唐宋官制二十四司当中列正四品下协助户部管库藏出纳、权衡度量数乃至经手两京市、宫市等交易之事的金部司侍郎。

    毕竟无功不受禄,李天衢也须注意其他近臣的心思。不过凭着韩建于治政、经商、工事等多方面的能力,只要肯兢兢业业的卖力效命,官路上升渠道自然也将会是一片光明。

    还有张佶、罗鄂、杜荀鹤、张乔等文臣也都被受封至吏部、太常寺、国子监等机构各司其责。然而做为李天衢一方势力的第一个文臣幕僚...皮日休继当年为黄巢伪齐政权效力之后又一次做得了入直内廷,制诰书敕的翰林学士,只不过他终究年事已高,近期身子骨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也得李天衢应允闲赋休养再得赐封,也就相当于荣誉官职。

    受过群臣进贺之后接下来还要受诸国朝贺。当初李天衢一举杀溃朱温大军,消息传出已引得天下震动。如今又建元称帝,河朔邺王罗弘信、赵王王镕已然对李天衢称臣的割据势力也最先遣使来朝觐庆贺。

    而晋王李克用、吴王杨行密方面的反应倒有些玩味。他们没有发檄文声讨但同样也没有遣使前来朝贺。就算他们仍是王爵当然也不可能把李天衢看做是宗主皇帝。看来由于朱温的存在彼此以后仍要做邦交来往,也不会称臣,总之对李天衢称帝一事揣着明白装糊涂,而表现出不置可否的态度。

    至于其它诸方势力,最先承认李天衢帝位身份,而肯以藩属的身份称臣,并主动遣使前来朝贺的,则是大致占据两浙之地的钱镠。

    谁能在中原称雄,我便奉谁为正朔称臣,该朝贡便朝贡,但是割据一方,仍旧保留我治下的自主权。李天衢知道这也是钱镠乃至他后世子孙一贯奉行的国策,五代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甚至到了宋朝立国,钱镠与其子裔都曾派使臣向中原皇朝遣使进贡。

    汴京皇城紫宸殿内,由钱镠派遣来的属臣林鼎行大礼施拜,随即便向李天衢恭声禀说奉钱镠钧旨,朝觐陛下、进纳岁币,并乞请李天衢降恩诏册封,改赐钱镠为吴越王。

    先前由于朱温使坏,钱镠与杨行密一个受梁国赐封,一个是自封国号,江南地界般出现了两个吴王。钱镠眼下虽然仍在与杨行密较劲,但似乎也不愿因为这等名分上的争执枉自招惹战端。李天衢心说以后也要好生拉拢钱镠,遂也按史载的轨迹,当即应允了钱镠的要求,改封他做吴越王。

    然而被朱温封为楚王的马殷,以及占据荆南的成汭等其它当初臣服于梁国的割据势力,以及占据江西地界的钟传等君主尚还有对李天衢称帝的举动做出任何回应。然而第三个公然称帝的势力的出现,也使得天下众人议论纷纷之际,竟然又有一方君主趁着这个节骨眼,便要刻意来触恼李天衢......

    “刘仁恭据卢龙、横海二镇,自称为燕王,他又侵吞下棣州,非但拒不交还,不肯臣服于我朝。还胆敢调遣部众陈兵于边界,有意对抗我军?”

    内城御书房当中,李天衢闻报时冷然一笑,他倒没想到自己称帝之后第一个要来找自己麻烦的,不是退守到长安的朱温,而是北面除了当初从他麾下使计要来高思继以及所部军旅之外,过往也没什么瓜葛的刘仁恭。

    不过转念一想,李天衢记得按史载的轨迹,刘仁恭攻取横海军藩镇之后,他意图兼并河朔的野心便愈发的明显。不仅斩杀尽李克用派往卢龙军的河东军的官吏将兵,与晋国与公然决裂,在朱温挥军进入河朔,一时风头正盛期间,刘仁恭便敢主动前去攻打梁国与魏博罗绍威的联军......

    同时敢主动招惹朱温、李克用两大雄主,按说这刘仁恭其实并没有那实力,可是他也的的确确这么干了,揣度其为人秉性,刘仁恭还真就这么狂。

    棣州本来属于淄青军治下,而当初朱温派遣朱友宁攻打王师范之时沦陷,尚还未曾夺还,随着梁军势力收缩,魏博军、成德军也已转为向李天衢臣服,棣州便成了一处孤地。可是还没等李天衢收复失地呢,结果刘仁恭从距离棣州更为临近的横海军发兵,这也是摆明了不会买李天衢的账。

    方自称帝建国伊始,看来这也要立威了...李天衢心中寻思,本来暂无意攻取刘仁恭治下领土,寻思着留他一段时期也能做为抵御东北面契丹人的屏障。可现在看来这厮不识厉害,以后再对朱温用兵时,那刘仁恭保不准也要再背后捅刀子...如此看来,好歹也须敲打一番,让他知道没那实力,就莫要寻衅非来招惹强敌......

388章 谋反的可能?现在还不至于

    淄青军治所,青州益都。

    牙署内的空地中,但听得呼啸的破风声激荡,两柄双手大剑撞在一处,顿时发出剧烈的金铁交鸣声。如今按李天衢御旨调任,而成为了淄青军节度使、节度副使的王重师、刘知俊二人正在切磋比试。这两个同样善使大剑的猛将甫一交手,便已展现出精妙绝伦的招式来。

    剑光霍霍,围绕在王重师与刘知俊二人周身打转的,浑如一道道裹惊雷闪电。忽的刘知俊刷刷刷一连劈出五剑,忽的剑芒也如匹练一般拦腰卷至。王重师则是气定神闲,抡起大剑又激起一阵阵劲风、“铛!”、“铛!”、“铛!”...的撞击劲响陡起,刘知俊连环攻势,便已被其尽数化解开来。

    又斗了能有四五十合,王重师架住迎面攻来的大剑,忽的低喝了一声“开!”,便抡起长剑又是一挑,刘知俊也顿感一股压力传来,他踉跄了数步,忽的虚劈一剑,旋即跳出圈子。他面露钦佩之色,便对王重师赞说道:

    “兄长果然了得,看来便如前番较量,再斗下去,休说是难分胜负,看来我早晚还要输于你几招。”

    王重师也收了大剑,又朗声笑说道:

    “却是贤弟过谦了,我这等手段,也多走得些江湖路数,若是两人单打独斗更为见长。可贤弟使得更是杀阵上的手段,再论及统兵打仗,愚兄本不及你。方今陛下登基称帝,你我也有从龙之功,如今也得封做淄青军节度使统掌一方。

    督管藩镇旧部军旅操习职事,还是你更为擅长,乃至日后我等还要在沙场上再建功绩,依贤弟的本领,如今虽然与我同掌藩镇,做得个节度副使,可想必也能比我谋得个更远大的前程。”

    听王重师说罢刘知俊眼中反而闪过一抹犹疑之色他踌躇了片刻,终究还是说道:

    “如今我与仁兄为陛下征战沙场如今做得开国功臣而被赐封做节度使的确也可说是功成名就,只不过...便是我有朝一日也能得赐封统掌一方藩镇,可陛下改制枢密院虽然治下诸藩节帅保留一定私募幕僚、兵马的职权可枢密院亦可插手更戎、选官、调任等职事。与它国藩镇相较,我等节度也更受节制。如今于淄青军藩镇当职的,还有些似乎是陛下可以调遣到你我身边的。

    陛下的确没有亏待有功之臣,可如此看来待我等也不是信任有加心里多少也仍对外戎边统兵的将帅有些猜忌。虽统掌一方,非但这束手束脚的多少有些不快,我与仁兄纵然能再建功勋,古人云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盖天下者不赏怕只怕...陛下又会不会对我等更加戒备?”

    王重师闻言眉头紧蹙,他立刻朝四周观望一圈随即急说道:

    “贤弟此言差矣!陛下未必便是猜忌我等,如此也是深谋远虑唐廷社稷覆亡,不也是因为诸藩割据难以节制我等终能做得开国功勋难不成还要重蹈旧朝的覆辙?唉...你这疑三惑四的弊病也当真早该改改好不容易争来这般功名,也须知祸从口出,咱们投从陛下至今,贤弟这话倘若真传到陛下耳中,要受猜忌,那更不是冤枉了你。

    纵然我朝约束藩镇权势,也是为治下疆土长治久安,我也已是知足。否则你还能投往何处去?是去为陛下打退到长安,只能采取守势的朱温效力?还是如今反由我军控扼河朔几镇,也只得任由陛下称帝的晋王?其他各处君主,可又及得上陛下如今这般声势?

    想当初我不过在许州不过一介平民,而险些为秦宗权贼军所害;兄弟你只在感化军中做得一介小校,还备受时溥那厮猜疑。如今咱们已经有幸投效值得尽忠的明主,便莫要再有骑驴找马的心思,否则休说有负陛下洪恩,背负个反覆无常的骂名,如此还有谁肯重用?”

    王重师与刘知俊同样好习武,又都擅使大剑,秉性相合、意气相投,也是李天衢有意安排,让他们两个与军中协力配合,是以众多将领里面,他们二人待彼此的情谊也最为深厚。

    所以听王重师说的合情合理,刘知俊默然点了点头,心中那积攒的疑虑似也打消了几分。然而他刚要向王重师回话时,忽的就见有藩镇中幕僚疾步行来,并高声禀道:

    “王节帅、刘副节帅,陛下遣使前来,下令命淄青军集结兵马北上,讨伐刘仁恭,以夺回棣州失地!”

    ※※※※※※※※※※※※※※※※

    李天衢改制枢密院,节制治下诸藩。这般时节剥除私人掌兵、专横跋扈的藩镇牙军权势不能一蹴而就,现阶段逐步收权期间,他也知道受封到各处藩镇的节度使心中或多或少,难免会有些意见。

    而以往绝大多数的嫡系心腹都还放心,可是这刘知俊,李天衢毕竟知晓他按原本的轨迹先后四次易主,不但本身就容易被君主猜忌,一有什么风吹草动,这厮背反出走都成了习惯...对他当然也要有所提防。

    但是什么事件,又会在什么时候,将引发容易待君臣关系上时常疑神疑鬼的刘知俊心生反意,这事谁都说不清楚,没有确凿证据,李天衢也不愿背负朱温那般猜忌多疑,而无端擅杀大将的恶名。

    如今安插进淄青军挂职的,除了有三员巡院司的人手之外,好歹李天衢也很清楚按史载,王重师被宵小诬陷,而遭朱温冤杀之后,当时爵同郡王的刘知俊便立刻举兵造反。观他们以往的交情,这两个人也的确相处的十分融洽,所以只要王重师不会落得个枉死的下场,刘知俊应该也不至于背叛谋反。他为人再是反覆易叛,但造反大事,也总要有个理由吧......

    至少现在而言。

    建国伊始,李天衢打理国事,还有许多政令法例需要与群臣商议,仔细进行斟酌梳理。只是与刘仁恭这等占据两处藩镇的势力交战,也就无须他再御驾亲征。

    王重师骁勇善战,按史载正是在他担任淄青军节度使留后之际,深得军心,又克敌致胜,打得就是于幽、沧、镇、定等北地州府交锋的北伐战事;至于刘知俊该重用还是要重用,他这个刘开道更是五代时节用兵能力出类拔萃的名将。委任他们二人联手带兵北讨,应该也是够用了。

    由于几年前(唐朝景福二年,公元893年)黄河改道,过棣州地界北流入海,淄青军藩镇由王重师、刘知俊二人亲掌的长剑军、开道军,并着几拨牙兵部众,合计四万兵马一路北上,行军顺利,数日光景过后,便已杀至棣州治下。

    经刘知俊与王重师商议,如今麾下军旅进入刘知俊管控境内尚还不深,没有后顾之忧。而且刘仁恭巡守边界,很快也必然得知有兵马犯境的消息,不妨先派出斥候探马打探声息,率领军队暂时驻扎下来,以逸待劳,就等燕军方面主动前来。

    数日过后,便有军情传至。刘仁恭吞并横海军藩镇之后,便任命其长子刘守文为节度使,坐镇沧州清池县。而横海军与棣州临近,刘守文那边也很快便收到报急文书,他遂立刻点兵七万,并以牙将孙鹤为先锋,浩浩荡荡朝着王重师、刘知俊所统领的军旅这边杀来。

389章 燕国定霸都,抓壮丁的军队

    一队哨探军马,迅速策马往南面行来,入了可供军队整歇的营寨,报说在这一片足可供大军普涨开来的平原上,已经有大股的燕军杀来。

    王重师、刘知俊闻报之后,也立刻召集部队,率先与几拨部众除了营寨。向北面眺望过去,就见众多马步军众正在集结。成队的士兵纷乱的站成一排排队列。而相距甚远,从王重师与刘知俊朝这边看来,就见远方有无数小黑点迅速聚拢,想必再用不了多久,便将向此处军寨发起猛攻。

    几队骑军也跃马奔至王重师、刘知俊身后,一员小校持起号角,毫不停顿,立刻呜呜的吹响起来,成批锐士也都排成密集的阵列,开始在主将的周围摆布开来。只从场面上看,也明显是刘知俊这边的士兵不但排列的阵型更为严整,行动时也明显迅速整齐了许多。

    王重师背负着大剑,重甲披挂,眺望对面的军阵之时,忽的沉声说道:

    “刘仁恭自号燕王,倒当真敢与陛下为敌。不过当初卢龙军久曾与晋军交锋,尚还能在河朔地界独霸一方,我等也切不可轻视了他们。”

    而刘知俊策马在阵前兜了两个圈子,他却冷笑着说道:

    “兄长谨慎,可是你我带兵时日久了,内行看门道,瞧对面摆列军阵的模样,便知来的这伙可不是什么久经沙场的精锐之师。那刘仁恭是不惜与晋王交恶,也要脱离河东的掌控自据一方。可他若当真了得,前些年也就不至一直忍气吞声的任凭晋军使唤了,如今他又敢招惹我军,便是自讨苦吃!

    何况刘仁恭麾下就算有些善战的部众,他从卢龙本镇发兵,估算时日,也尚还到不了此处。这拨横海军杀来的这伙敌军,以为便能击退我军,也当真是小看了我与兄长!瞧他们的阵仗,看来是主动来急于抢攻,如何破敌,我心里大概也已有了主意。”.......

    而对面燕军的阵列,虽然汇聚了七万兵马,可是也的确正如刘知俊所言,他们排列阵势的场面乱糟糟的人头涌动间还时不时穿来各部将官的喝骂声。

    至于那些被使唤着排阵列队的兵卒,很显眼的是他们绝大多数人的脸颊不但赫然纹着“定霸都”三字期间有些人的手臂上也刺着“一心事主”四个字......

    吵杂涌动的队列当中,夹杂着很多上至六十多岁的老翁下至十五六岁的少年。就算是其他正值壮年的士兵看大部分人的气质模样,也都不似是见惯了厮杀战阵的老兵,反而更像是平素务农的庄稼汉。

    按厢、营编制的各部指挥使倒多是卢龙军的旧部,他们挥动的兵刃叱骂威逼,便似是赶牲口一般指挥着这支燕军号为定霸都的军队。不免推推搡搡的人群中很多士兵面色惊惧再望向不远处凶神恶煞的上司时眼中虽然也不免流露出怨恨之色,可这些士兵也尽是敢怒不敢言被胁迫着只能放弃原来的生计。

    李天衢也晓得这拨军旅的来路,若是他在此要与这一支军队交锋,也必然会吐槽燕军定霸都完全是刘仁恭抓壮丁充军而组建的部众。

    毕竟李天衢虽有别于其它势力的藩镇牙军以无赖闲汉、亡命恶贼、世代军户、散兵游勇为主招募兵马可收容的庄稼农汉都是流离失所、苦无生计当真没了活路,要投军各个自觉自愿。也是经过长期操习后陆续投入到战场当中,并按军功给予优厚的待遇。确保将他们的身家利益与所效命的势力牢牢捆绑到一处,这才能诸部将亲军将士打造成精锐善战之师。

    可是刘仁恭强征过来的这些兵,本来好歹在家乡有生计养活家小,却被强制捉来在脸上、臂上刻字,还要自备军粮上战场搏命...就算按史载极盛时兵力达二十万,这么一支由强征凑数的兵所组成军队,又怎么心甘情愿的效死卖命?

    然而燕军中阵,正有一人戎装披挂,配剑跨马,眺望对面王重师、刘知俊所统领的军阵时神情意气焕发。虽然麾下部众刚刚列开一排排杂乱阵型,可他似乎是认为己方七万兵马攻敌军四万,胜算自然也是更大...那副模样,自我感觉显得相当的良好......

    燕国横海军节度使,刘仁恭的长子刘守文亲自统军,心中虽仍不免有些忐忑,可是在麾下将士面前,他也仍要摆出副趾高气昂的模样。燕国雄踞燕云之地,意图称霸河朔...就算李天衢如今势力强大,可是他位居中原,处于四战之地,而我这场仗只要能挫败这一路魏国兵马,李天衢还要忌惮关中朱温等势力趁机侵攻,顾此失彼,他又敢倾尽全力来打我燕国么?

    还有另一个因由,这场仗,我不但必须要打,而且必须要赢......

    刘守文暗付他父亲刘仁恭已据地称王,那么自己便是王储世子的身份。可是想到他另一个兄弟刘守光...刘守文的眉头不由又皱了起来。

    本来我为兄长,可是刘守光太过狂妄,不知长幼有序,近日来似乎也有要与我争嗣君的意图...虽然他好色骄奢,为人不知收敛节制。可到底我坐镇横海军,刘守光却留在卢龙军幽州父王的身边,又拉拢得元行钦、单廷珪等将领为他所用...我在外领兵,也务必要争取建下大功,而让父王认定我为嗣君,这才更有把握......

    刘守文心中念罢,随即缓缓拔出腰挎的佩剑,向前方用力一劈,便厉声喝令进攻。燕军前阵当中,横海军牙将孙鹤听号令声相迭传来,他却是面色霜凝,心中正暗付道:

    久闻王重师、刘知俊骁勇善战,绝非是易与之辈。可是少主迫切出兵破敌...我燕国兼并横海军时日未久,麾下强征来的定霸都士卒与魏国这等强敌交锋,又能否打下这场硬仗?

    然而军令难违,孙鹤也只得奉命于前阵督战,一片衣甲铿锵之声不绝于耳。还是在各部将官军校的威逼驱使之下,排开的阵列如墙而进,便向着对面王重师、刘知俊所统领的军旅漫卷而去。

    烟尘卷天,杀声渐响。坐镇中军的刘守文眼见对面敌军固守不攻,还以为对方因兵力上处于劣势,而受到压制,也就只能陷入被动挨打得局面。

    看来王重师、刘知俊昔日也不过挟势立下些战功,到底是名不符实,他们看来也不过如此......

    刘守文心中刚萌生出这个念头,然而交战场面,从一开始的相持不下,只又过了不到大半个时辰,刘守文脸上神情的变化便十分丰富。他从一开始的意气风发,后来变得震愕讶异,直到最后竟是又惊又怒,甚至下意识的拨马要往后撤。

    激荡的喊杀声变得愈发响亮,却是有摧锋破阵的敌军所发出的,就好像是退潮的海浪那般,朝着刘守文所处的位置漫卷过来。眼见漫天烟尘滚滚,直朝着自己这边扑来,刘守文眸子中仍满是不可置信,他眉宇间也已流露出骇惧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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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与明后天需要出远门,未必能保持正常更新。尽量更,应该2号之后能完全恢复正常,先打个招呼。

390章 刘仁恭的儿子,一个蠢,一个既蠢又坏

    由王重师所统领的重甲锐士持盾遮护在前方,手中的长大兵刃林立,成行成列的组成阵势,面对敌军的冲击兀自岿然不动。

    冲杀了一阵,反而是己方阵列有所松动之时。燕军前阵将兵就见阻挡在他们身前的敌军步兵微侧身子,让出一条条道路。出现在他们后面的,有一支杀气腾腾的部众擎起手中兵刃,迈着整齐的步伐便已疾冲了过来。

    这支部队绝大多数士兵的身高都比寻常汉子高出一截,身材魁梧,身上也被厚重结实的盔甲所覆盖。只扎堆往那儿一站,便如一层层的堆砌起来的壁垒。此刻却是挥舞起两面开刃的大剑,齐刷刷的举起,又兜头朝着对面惊慌的敌军劈斩了下去。

    明晃晃的大剑如墙而进,此起彼伏,也犹如一台绞肉机,寒芒席卷疾落,再扬起时便是碎肉混着鲜血抛洒出来,宽大而锋利的锋刃给予敌军所能造成的威慑,也是显而易见的。

    打头阵的燕军定霸都,本来就成军不久,还充斥着大量被强征来的寻常百姓,又哪里经历过这等惨烈血腥的场面?以往有将官押阵,欲逃却又不敢,可是在往前冲,自己这具身子岂不是也要被绞成几截!?

    由王重师所统领的长剑都,以及几拨步军士卒士气大振,纷纷大喝着步步往前面逼去。厮杀一阵之后,燕军位于前阵督战的牙将孙鹤眼见前方阵列已有崩散之势,他反应也是极快,又立刻号令三千骑兵从斜侧迂回杀出,从侧翼冲击王重师所部敌军,以试图致使对方步阵疲于应对,无法再如现在这般咄咄逼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刘知俊动了。

    嗵嗵嗵的战鼓声如雷鸣一般,自军寨当中响起,由刘知俊亲自统领的开道军骑众又有数队从寨内疾窜而出。这支骑军所乘的,也是清一色高大雄骏的战马,坐骑上的劲甲披挂的骑兵一个个身形看起来也都格外的剽悍粗壮!

    随着战鼓声起,刘知俊拔出大剑,把锋头朝着前方敌军骑众的方向一指,大喝一声,他麾下那些人马尽皆勇壮的骑士也都抄起了诸般军械,策马先是缓缓轻驰,逐渐加快,直到提速到了极处,整个地皮都在震颤着就听隆隆马蹄声也在这片平原上骤然回荡起来!

    刘知俊统领开道军骑兵以同样一往无前的气势直扑了过去沉重的战马响鼻声连成一片,锐骑呼啸而至便如无数把锐利的尖刀恶狠狠的插进了燕军的骑阵当中沉闷的撞击声、凄厉的惨嚎声霎时乍然沸腾。本来也较为善于马战的这一拨骑兵人数有限,便是比拼厮杀也难以抵挡刘知俊所部锐骑的冲锋就像田里的庄稼那般被犁倒一片。

    伴随着刺刃剖开骨肉的闷响声,刘知俊抡剑斩翻一名燕军骑将鲜血顿时从体腔喷溅出来。他瞪目又朝着北面瞧去忽的又发了声喊,率领这一大群骑兵并没有朝着在前阵督战的孙鹤那边杀去,而是以排山倒海的声势,兵锋所向已然是北面的敌军主阵!

    这就是燕军主将刘守文在这大半个时辰内所看到的景象眼见敌军骑众骤然杀出,摧锋破阵之势真是勇不可挡。惊然瞧见那一拨锐骑又朝着自己这边冲来,一股猛烈的杀气似乎也扑面而来......

    大事不好!

    刘守文骇得面色煞白,按说曾随着父亲刘仁恭挥军征讨过北面犯境的小股契丹部族,他本以为自己深谙行军打仗的本事。然而王重师统领步军稳如泰山刘知俊指挥马军所向无前,刘守文这才发觉自己久在卢龙、横海两镇地界不知山外有山,原来李天衢麾下猛将强兵当真厉害到了这种程度!

    再用不了多久,敌军骑众便要杀至自己面前刘守文根本就没有挥军再撑下去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逃命。燕军中阵的兵马随着主将转身就望后逃军中大小军官仓惶呼喊,就连后阵的士卒也都紧赶着朝北面退去。

    就连押阵督战的刘守文都已逃了,那些被迫来到战场上搏命的定霸都士卒受胁迫离开乡里,本来便极度厌战,又如何还肯枉自折送了性命?

    嚎哭哀嚎声不绝于耳,大批位于前阵的燕军士兵被王重师所统领的步军缠住,后方还有刘知俊所部锐骑疾驰掩杀...众人士卒弃了手中兵刃,相继跪倒拜伏在横流的污血中,高呼饶命愿降。而与前阵督战指挥的燕军牙将孙鹤,也只得恶狠狠的啐骂了一口,便率领残部迅速转向,要从战场中尽快脱逃出去......

    这一战,刘知俊、王重师大败横海节度使刘守文,斩首二万六千、得马匹数千匹,擒获燕军各级将校三十二名,俘获兵卒三万余人,所得军器甲仗更是不计其数。而刘守文与一众残兵败将风声鹤唳,狼狈的逃回沧州清池之后,便紧闭城门,又急令快马前往卢龙军幽州报急。

    而幽州治所蓟县,新兴修葺的王宫大殿当中,忽的有人厉声骂道: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枉费孤委以他重任,管领横海军,竟然如此轻易便被杀得溃败!难道还要孤亲自统兵前去?邺、赵两国投从李天衢,孤要王霸之业,早晚也就难免与他交锋,可这还只是李天衢治下一处藩镇牙军,便被挫了锐气,这还谈何河朔称霸!?”

    暴怒的叱骂继续下去,其中也夹杂着许多让人难以入耳的污言秽语。除了燕国一众文臣之外,卢文进、韩延徽、刘雁郎等统兵将领也都肃立在大殿当中,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默然不语,很快便又把目光投射向上首那人,眼下也只得等待他们的君王先发泄一通,再行计议兵事。

    对于这些燕军的宿将而言,比起当初决议投从之际,如今仍在喝骂不休的主公刘仁恭已经让他们感觉有些陌生。毕竟当年的刘仁恭为人豪爽放纵,与军中不少将官相处得熟络,而且当年攻取义武军易州的战事当中,刘仁恭奋勇争先,又出奇策掘道攻城,不但得了个“刘窟头”的诨名,从那时起也得到不少卢龙军牙将得推崇。

    可是自从据地称王之后...刘仁恭本来健硕的身躯发福的十分明显,大腹便便,还愈发的骄奢淫逸。在蓟县大肆兴修宫宇不说,又强征了众多民夫于幽州大安山上兴筑宫殿,遴选居住其中的貌美女子不计其数,又广招道门方式炼丹炼药,明显是一有权就腐败的典型。

    然而刘仁恭面色凶恶狰狞,那对招子也在下方一众臣子身上来回瞪视着。他虽穷奢极欲,可仍然确信自己大有机会先做得河朔霸主,进而再去与李天衢、朱温、李克用等诸方雄主逐鹿中原。

    所以刘仁恭根本无法接受自己的长子刘守文会被轻易杀得大败这个结果,他磨牙凿齿,忽然又厉声吼道:

    “孤那蠢子兵败,如今非只是棣州,横海军藩镇治下诸州险急。当年孤蛰伏隐忍,利用李克用夺回卢龙军,又苦心经营。兼吞下卢彦威统掌的横海军,如今也绝对不容有失!尔等都是随着孤打江山的攻城,如今战局如此,又可有什么退敌良策!?”

    一众文武臣子听了,有人略作思付,正要谏言之时。殿中正位于燕王侧首的一人垂首低眉,他生得与刘仁恭有几分酷肖,只是年轻了许多。本来是战事紧急,这人低垂着头,嘴角却微微扬起,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

    兄长,你到底不中用啊...父王恼恨你大败亏输,横海军倘若再有什么闪失,你以后还如何与我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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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291/ 第一时间欣赏唐末大军阀最新章节! 作者:云霄野所写的《唐末大军阀》为转载作品,唐末大军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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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大军阀介绍:
乱世人命风烛,这是个血腥、混乱、残酷的时代,更要命的是在这个乱世当中杀业最重的时间与地点出现,开始唯有只身独力的险中求活。
在这个礼崩乐坏、山河破碎的时代,想挣扎求生,并成为一方豪杰注定踏着尸山血海前行。然而终将面对颠覆大唐江山社稷的冲天大将军黄巢之后,还有秦宗权、朱温、李克用、李茂贞、孙儒、高骈、杨行密、诸葛爽、李匡威、王建、钱鏐、马殷、刘隐...等藩镇割据,在多如牛毛的大小军阀势力中要一枝独大,逐步壮大终结这个乱世,熟知这个历史的李天衢心中大致也已有了个计划......
只不过这条路,注定不好走。唐末大军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末大军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末大军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