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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大军阀全文阅读

作者:云霄野     唐末大军阀txt下载     唐末大军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796章 本来命中的仇家,现在境遇却完全相反

    汴京人来人往的闹市间,酒肆饭馆林立,大街上熙熙攘攘的市民来往游逛,而结束了一天公务的冯道刚慢条斯理的品完杯茶,便丢下几文钱踱步出了茶楼,期间也与相熟的贩夫走卒也会闲谈几句,也全然没有什么官架子。

    而即便积累资历,冯道如今做到了从七品下的汴京东苑副监,也不过官升一级。在京官群体当中,仍算是基层官员。

    本来冯道在任期间甚是勤勉,按说也识得人情世故...就连身边的胥吏都多曾劝他,以冯道被任命的官职而言,也算是与高郁派系的官员搭上了线。那也须多做些人情,争取得到高郁等朝中大员的赏识,那也不至于官职晋升,比起其他同僚慢了许多。

    尤其是如若被高郁相公赏识,也会指给与他亲近的官员一条明路,有机会经手商务税赋事宜,哪个又不是赚得盆满钵满?

    可是冯道也仍是按他过往的做派,上司官员交代下来的事,他固然尽职尽责,丝毫不敢怠慢。但是与高郁派系的京官无论品阶,也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总之我不得罪你,但也不至于上杆子巴结讨好。

    先是同期科举中榜年纪最小的一个,然而经历几年光景,如今也已是二十多岁的冯道,身为从七品下的京官,起码在官场当中可说是泯然于众人。

    而之前有意抬举冯道的上司,渐渐的也把这个看似不开窍的人物抛在脑后。毕竟要巴结高郁,李振,乃至段凝朝中大员的官吏大有人在,又何必提拔这么个不过芥子大的小官?

    可冯道每日倒是自得其乐,就算这些年来只官升一级,看来也丝毫不以为意。而李振、高郁、段凝...等高官显要培植党羽、拉帮结派,这在朝中也已是心照不宣。虽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可是以冯道如今的地位,倒也不会被那些朝中大佬放在眼里。

    当冯道返至城西一条巷内,径直往自家与其他同僚相较,倒显得有几分逼仄的宅院行去,忽的他听见空中隆隆作响。再抬头去望,就见天空已是乌云密布,街上的行人,也纷纷加快了脚步,忙着寻找去处躲雨,而冯道背负着双手,又瞧了片刻,又意味深长的道了句:

    “看来也快要变天了......”

    皇城内苑的御书房内,已有巡院侍卫司的密探向禀说冯道这些年来的事迹。这么个小官,按说也不会引起当朝天子注意,而冯道虽然做事勤勉、与民亲善,也从来不曾失职...实际上在官场中的风评也可说是平平无奇,几乎不会与同僚冲突,也从来没有倾向结党投从任何派系。

    “这冯道...倒也不愧被后人称作政坛不倒翁......”

    李天衢悠声念着,他知道冯道现在虽然为人处世看似低调,想必他不但察觉到朝堂中结党的现象已愈发严重,而且也能揣度高高在上的皇帝,对朝中权贵拉帮结派的举动并不是一无所知...冯道已觉察风雨欲来,所以便可以独善其身,这在旁人看来不懂得迎合上意,那在官场上,也注定只会是个仕途坎坷的小人物。

    可是巴结权贵太过显露,结成党羽的那些官员以为有靠山倚仗,却不知他们的举动尽在当朝皇帝已早彻查得明明白白。培植奸党的那些权臣显要终究都还被铲除,至于冯道这个聪明人,差不多也是时候让他崭露头角了......

    当夜,李天衢便又传旨召见殿前司都点检使王彦章入宫觐见,下达密旨,殿前司诸直禁军,便杀气腾腾的扑向汴京内各处官宅府邸。

    东华门外的一处豪宅,也是如今官居从三品东都卫上将军的段凝官邸。毕竟当年于长安被魏军攻破之际,段凝统领几万梁军投降,李天衢虽知这厮为人秉性,但是为了安抚降臣,明面上也只得许以他高官厚禄。

    然而段凝这厮,当初在梁国时便与赵岩等权奸沆瀣一气,诬陷忠良,为了把我兵权大肆打压军中同僚,骨子里也仍是个媚上欺下的奸邪小人。

    之前虽然因梁国降将的身份,段凝也不得不夹着尾巴低调一段时日,但是自以为攀附搭上了内侍省都知王禀恩的门路。李天衢又刻意安排,也让他尝到了一些甜头,段凝以为有皇帝身边的红人照应,死性不改,到底也仍是要做埙人利己、坑害同僚的勾当。

    然而今日先有百来名持枪拔刀的军健撞入段凝官邸,外面也有殿前司兵马已将四面八方封堵的风雨不透。宅院内一片鸡飞狗跳,丫鬟、仆役也迅速被冲入府邸的士兵给控制住。

    而乍闻异响的段凝,也立刻从正堂中冲了出来,他惊愕的瞧着那些持着明晃晃兵刃的士兵,一步步又向自己这边逼近过来,即便已经意识到了既是殿前司禁军撞入他的府邸,也几乎可以断定是魏朝帝君下旨要拿他...可段凝也仍是下意识的嘶声喝骂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胆敢擅闯我的府邸!”

    “闯你府邸又怎能的?奉陛下旨意,要拿你这媚上欺下的小人,你还胆敢反抗不成!?”

    犹如晴空时骤然打下道霹雳,更是骇得段凝浑身一震。当他再定睛望去,登时面色刷白,还打算挣扎反抗的心思,也已是荡然全无......

    因为段凝瞧见,全身戎甲披挂的王彦章手绰大枪,驾着匹雄壮的战马也已踱如宅院。他居高临下,怒目瞪视,那般生杀予夺的气概威若天神...段凝当然十分清楚,王彦章身为魏朝的首席猛将,就算是单挑独斗,只怕十个他加到一块,也仍不是王彦章一人的对手。更不用说以王彦章在魏朝军中的地位,段凝这个东都卫上将军,又有什么资格与对方叫板!?

    而段凝不知道的是,按说王彦章本来也会投从朱温效命,也正是他嫉恨王铁枪在梁军中的威望,便与赵岩等外戚权奸合谋,向后梁末帝大进谗言,隐瞒王彦章的战功,又于还诬陷统兵不力、饮酒轻敌...而后便想法设法得坑害王彦章被剥除兵权,遂孤军奋战终究难免被后唐大军杀败,而落得个含恨身死的下场......

    可段凝如偿所愿的坑害死了王彦章,成了梁朝军中的首脑人物还不足百日,他也根本没有能力抵挡后唐大军的猛攻,而统领六万兵马弃械投降。也还是以他巧言饰智、善候上意的手段谄媚行贿,巴结伶人奸佞又作威作福了许久......

    然而如今却是王彦章奉李天衢旨意,仍旧在军中地位尊崇,而亲自统领殿前司精兵前来,要拿下段凝这个本来命中的仇家......

    段凝虽然身为武职军将,可好歹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绝不会是王彦章的对手。所以打眼一瞧王铁枪亲自杀至,他便如老鼠见了猫一般,脸上勉强挤出几分比哭还难看的笑意,而支支吾吾的说道:

    “王都点检...这...这其中也必然有什么误会,下官...自问终有过失,并无罪责,又怎劳烦您亲自前来?下官要向陛下表明心迹、陈述冤情,还望都点检...能予以方便......”

    然而段凝还没把话说完,就见王彦章把眼一瞪,又当即厉声喝道:

    “纵有过失,并无罪责?段凝,你这厮好不要脸!若非陛下圣明,我倒也险些被你这奸邪小人瞒混过去!”

797章 大好前程,你却偏要自作孽

    “你这奸贼,本为梁人降臣,而蒙我朝册封录用,不思为国尽忠竭力,暗地里反而货赂公行,多行不义之事!你屡番以贿金意欲买通陛下身边近臣,意图蒙蔽圣聪。

    又于军中营私结派,并利用职权以诸军转调军饷用度时中饱私囊,还意欲诬告与你不合的同僚,还要狡辩,你可又敢与内侍都知对质?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所做下这些歹事,陛下也早已遣人暗中查证,俱是罪证确凿,你倒还敢当着我的面喊冤!”

    王彦章又是一通叱骂下来,段凝听得已是魂飞魄散,本来以为魏帝李天衢既日理万机,还要专注与后唐李存勖斗智斗勇...又哪里会知道他暗中所做的勾当?

    可如今听来,段凝方才知晓自己所有谋私利己、贪污行贿、打压异己的罪行,也早被李天衢彻查得清清楚楚!

    眼见段凝已是呆若木鸡,而愣怔在当场,王彦章也不耐与他继续磨耗下去,便当即绰起大枪,催马上前,口中仍喝骂道:

    “我身为殿前司都检点使,执掌京畿诸部禁军,又则能任由你这滥官蠢虫败坏我军风纪!兀自不束手就擒,还当真要我出手不成!?”

    惊然发觉王彦章连人带马高大的身影,已经将自己给彻底笼罩住,乌沉沉大枪卷起的劲风,也扑面而来...段凝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大枪枪杆,便重重的砸在他的胸膛之上。

    “嗵!!!”

    口中哇的喷出一抹鲜血,段凝的身子也登时如断了线的风筝向后飞出,旋即撞在墙壁上,便颓然瘫倒下去。生生挨了这一击,他也不只是五脏颠散,胸骨肋骨断裂了几根,也疼得段凝冷汗涔涔,而再提不起半分力道!

    “给我拿下!”

    王彦章又高声下令,一众军健也立刻扑上前去,将段凝捆了个结实。随后该押解的押解,抄家的抄家...本来还以为能如在梁国时那般买通巴结权贵,而一步步靠迫害忠良、打压同僚而爬上权力顶峰的段凝,也终究落得个家产尽失,还要听候朝廷发落的下场。

    而殿前司其它诸部禁军行动迅速,陆续又扑往李振、高郁等朝中大员,乃至其党羽的官邸。对于那些结党弄权的文官,在得势的时候,固然政治能量很大,可魏帝李天衢一旦下旨要查办他们,面对那些厮杀惯了的行伍将兵,当然也都没有能力抵抗。

    一时间汴京城内各处,都是四处走动的军健押解朝堂官员的景象,也难免引得百姓议论纷纷,每日茶余饭后时,谈论的都是又有哪个官老爷落马被清算,所犯下的又是什么罪行......

    大理寺、御史台、刑部这些监察官民的机构也是忙着连轴转,甚至还有些相关官吏,也受牵扯而被关到牢中。

    如韦庄等重臣事先便曾被李天衢提醒,虽然对这场大清洗也颇有微词,但事已至此,也唯有详细核实清楚所有涉案官员的罪行。然而是要审核自己的政敌,乃至一些同朝为官,以往还有些交情的同僚......

    意识到魏朝帝君,也早已掌握大量结党臣僚的确凿证据,现在也不过是要让他么那认罪而定下刑罚。那些审理案情的官员也丝毫不敢怠慢,更没有人敢有徇私包庇的打算,否则他们现在就算坐在公堂上,说不上何时也将杀上门来的军汉剥去官袍,也一并要被押到官狱当中。

    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被撤职查办的官僚当中,绝大多数都曾向内侍省都知王禀恩,也就是李天衢有意扶植起来的皇帝身边红人进献贿金。再经过巡院侍卫司派出的密谍顺藤摸瓜,核实查证,基本上也能做到一抓一个准。可是也仍有许多被押入官狱的官僚心存侥幸、拒不认罪,终日在牢房中呼天抢地的喊冤,并且祈求觐见皇上“自证清白”。李天衢自然是懒得搭理,吩咐下去于提审之际,就把每一个人的罪证都摆在他们面前,同时也只批复了八个字交代了下去: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不过对于那些早年便曾辅佐自己打天下,也确实屡立功勋的开国功臣...毕竟或多或少,相处时彼此也都有些情分,李天衢自知就算要彻底铲除这些已成了朝堂中祸害的高官显要,也总要让他们明白又为何会沦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官居河南尹,统掌原河阳军藩镇一方民政大权的张全义,并没有等来由魏朝帝君批复,而处死一直与他做对的下僚罗贯的奏书,却有一千官军冲入洛阳城中的官邸,将张全义五花大绑,立刻便押往汴京。

    而被逮捕之际,张全义听传旨太监高声宣读李天衢亲笔所写的诏书,他便已知晓自己渎职失职、甚至编织罪名意图蒙蔽皇帝,冤杀官员的罪行都已事发...高高在上的封疆大吏,犹如从云霄之上直接摔到泥坑里,这一路下来魂不附体,也挖空心思的思付面见自家主公之后,又当如何辩解。

    然而直到衣衫褴褛的张全义被押至汴京皇城内朝,又再度与李天衢相会的那一刹那。张全义眼见面前的魏朝帝君面色森寒,双目如刀直射过来,他顿时感到脑袋嗡的一下,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并连连磕头,口中还疾声高呼道:

    “微臣该死...微臣该死...只是万望陛下念在罪臣过往为国家鞠躬尽瘁的份上,能宽胥臣的死罪!”

    李天衢可还记得,当初自己取黄巢首级,而统领那一小拨锐骑返回陈州宛丘途中,而抓住因黄巢反军覆亡而狼狈逃亡的张全义之时,他也是一副畏惧怕死的模样...再冷眼打量过去,就在他伏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如今已是五十多岁的年纪,而两鬓斑白,本来便已显露出老态,虽然哀嚎讨饶的模样不但丑陋,倒也显得可怜兮兮的。

    而默然半响之后,李天衢方才沉声说道:

    “你以前的确有大功于国,可是扪心自问,朕又可曾亏待过你?如若是因年事已高,懒于政事,朕也可以让你领受个闲职,本来享得官身爵禄,身后也能留下个治政能臣的好名声。

    可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你本来也深知民间疾苦,有治政安民之能,怎么就偏偏玩忽职守,朕念在你过往功劳,本来也不愿把事做绝,但你竟然意图诬害地方上清正的官员,更是不惜犯下欺君大罪!当年你能治理得一方民生富足,如今却成了祸害民间的昏官,朕又怎么能饶得了你!?”

    本来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伏在地上捣蒜般把头磕的嗵嗵作响,脑门也已青肿起一片的张全义听李天衢一番呵斥,他也登时被噎得没了言语...是啊,自己本来地位尊崇,然而却是自作孽而事发,这又怪得了谁?

798章 三大高官显要,已相继倒台

    很多人一有权得势,时日久了,也难免膨胀猖獗,张全义便是如此。

    一方面心说自己五十多岁的年纪,可还远不是退居二线,该考虑隐退坐享清福的时候;然而另一方面,终日锦衣玉食,养尊处优惯了,张全义也早已不像当年那般始终怀着一种危机感,以高高在上的高官显贵自居,早不如当年那般亲力亲为,甚至还走向另外一个极端......

    而眼见张全义伏在地上,抖若筛糠,口中支支吾吾的也听不清在念什么。李天衢冷眼睥睨,又冷声说道:

    “你现在后悔,也不是因为饰词矫情、诬害官员,又懈怠懒政、昏庸误国而自责惭愧、悔不当初。你只是在恨不够小心谨慎,而让朕查清了你的罪证。

    有的歹事,你既然肆无忌惮的敢做,朝堂中,也不容你还有立足之地。不过你求朕顾念以往功绩,饶你性命不杀。好!就念在旧时情分上,朕不会治你的死罪,可从今以后,你也莫要再指望与功名利禄还有半点瓜葛了......”

    由李天衢亲自下达诏书,剥除张全义官身爵禄,贬为庶人。所有家产私财也尽数充公,收入国库。然而于义成军治下郑州地界,也就是张全义做为李天衢麾下幕僚,最早曾开垦荒田、招抚流民、治理农业的去处,李天衢也划出了一处农家院,也足够张全义与其家小务农过活。

    只不过鉴于张全义以往的身份,眼下他只能做得个算不上家大业大的地主公,庄院也临近当地一处军司,出入亦受限制。就此下台,但好歹也就保住了性命。

    本来位列魏朝统治阶层,一朝却是功名丧尽。失魂落魄的张全义,也只得任由李天衢的安排,被押解往郑州与家眷族亲守着田园了此一生。然而比起他只能认罪而接受处治的态度,于正史中被唐廷公卿痛骂为“鸱枭”的权臣李振,可还不打算就此认命。

    被押解到内朝接受李天衢的当面质问,李振还是以他口舌之利,只承认自己犯下以贿金买通近臣,以及营私结党的一部分行径。旋即又声泪俱下的大打感情牌,哀求李天衢念在他有从龙之功的份上,能自己在朝堂将功补过,也必然不敢再试图培植党羽、打压异己而扰乱朝纲。

    只不过李振是个狠人,他更是个小人。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来韦庄得知李天衢以诈诱诈,而打算要办他的死对头李振之时,尚还觉得有些不妥并出言劝谏;可李振如今被捕下狱,便立刻想到既然皇帝彻查要治他的罪,也必然是因掌管御史台的韦庄那老儿从中作梗......

    满心的怨毒无处发泄,李振大演苦情戏时,也仍不由捎带暗指他也是被朝中政敌算计,而言及几个名头时,李天衢也敏锐的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几分狰狞的戾色。

    毕竟李振为人阴狠刻毒、睚眦必报,谁要若是得罪了他,也必然会牢牢记在心里,处心积虑的打算报复,要害得对方家破人亡...这也让李天衢不禁寻思着我既已下旨要办他,又算不算把这厮给彻底得罪狠了?

    因为几年科举不中,便恨不得屠尽满朝公卿,乃至唐廷帝胄宗室。李天衢知道李振以往为自己卖命竭力,也完全是受利益驱使。可如今既然要收回他所掌握的所有权力与财富,那么李振对于魏朝的恨,恐怕比起唐廷也是只多不少。

    所以也不愿再瞧李振继续做戏,李天衢喝令宿卫甲士将他又拽出宫去。而彻查清算、顺藤摸瓜,经查证,心胸狭隘的李振于朝廷赈济水旱灾害之时,也曾派遣爪牙编排循私王法、与粮商富绅私通款曲、屯粮居奇等罪名...亦曾铲除过不少不肯投拜至他名下的官员,偏偏当地提点刑狱司与李振党羽也有些关系......

    这些罪行再一曝光,李天衢也更不可能饶过李振,当年便下旨赐鸩酒一壶,命李振在狱中喝下。虽然死罪难饶,可留他个全尸,也算是让这个魏朝开国功臣走得体面些。

    当夜,李振虽拼命反抗,仍哭嚎着要面见李天衢哀求乞活,可是却被几个膀大腰圆的军健给生生架住,灌嗓子硬逼着他喝下一壶鸩酒,而在宣旨太监的见证下,确认李振毒发身亡之后,便立刻返回宫中,向李天衢复命。

    而张全义、李振之后,本来总揽魏朝财政大权的高郁从被缉捕下狱,再至押解至宫中受李天衢质问的这段时日,他竟已是满头白发,显然是因为受了巨大的打击而感到无法承受。

    毕竟高郁善于理财,可他性情贪婪,更是爱财如命,得势后更是心高气傲...如果财富于权力一朝尽丧,这也无异于要了他的命。当李天衢招其觐见,注视着瘫伏在地上,而怔怔出神的高郁,也当即沉声说道:

    “当年唐朝代宗皇帝时节,有能臣元载任辅宰十五载,历任户部侍郎、度支使、诸道转运使,亦以善于理财而闻名于世,还曾铲除过李辅国、鱼朝恩等阉党权宦,而深受代宗皇帝宠信。

    然而那元载仗着圣宠,便志得意满、独揽朝政,不但排除异己、专权跋扈,更是专营私产,大兴土木而暴敛财富。而代宗念在那元载往日功绩,本想保他善始善终,遂也曾刻意召见,加以劝诫,以盼他能有所收敛...元载却不思改过,仍旧仗权营私,而终于激怒帝君下诏将其满门处死,党羽尽数贬谪,甚至挖起先人坟墓,开棺劈尸,以儆效尤。

    你与那元载同样善于司理财政,可为人秉性,又是何等相似?朕往日也曾暗示你收敛行迹。纵然知你以权谋私,姑念当初为藩镇,后来为国家广开财路,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纵然有先人前车之鉴,可到底也仍有得势权臣贪心不足,终究要自取灭亡,可是扪心自问,朕不是也给过你收手的机会?”

    本来魂不守舍的高郁,听李天衢将他与唐朝时节也曾是一个出身贫寒的穷小子,而后也曾凭着自己的权谋手段一步步爬到朝堂权力高层,却因仗权不知收敛的为自己敛财,而为皇帝所杀的权臣元载相提并论,又听到“满门处死,先人坟墓,开棺劈尸”...这些词汇,也骇得他浑身不由一震,过了片刻,他又有气无力的问道:

    “罪臣被利令智昏、财迷心窍,理应受死,也不敢乞请宽恕...只是陛下以前朝辅相与微臣相提并论,又可是要以惩处唐廷元载之法,家门连坐,而治臣的死罪?”

    高郁话问道最后,语音也不禁有些颤抖起来。李天衢闻言冷哼一声,又沉声说道:

    “你现在知道怕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按说你贪财纳贿、培植亲信,但凡经手财商稅赋政事,你安排党羽,以权谋私,也少不得与地方豪绅勾结,致使贪腐之风盛行。

    直到现在,还没将你靠专权贪腐所敛的家产私财清算得明白,但也早足够定下你的死罪!可是你利用职权纳受赃私、营私结党等罪行证据确凿,倒还不似唐朝元载那般留鬻官秩、杖杀臣僚。

    所以罪不及妻儿家小、家门先人。而高家满门,除相关涉案人员,朕也只要你一个认罪受刑,以正国法!”

799章 肃清内患,还有外敌觊觎

    伏地称罪的高郁,也被内殿宿卫甲士给押回官狱当中。而由于他广置田园地产,光只是在汴京地界便有两处格外豪华富丽、规模宏大的府邸,期间仆婢如云、姬女成群,乃至幕后经受的诸行各业商铺私产...要彻查统计,也尚还需要一段时日。

    然而高郁又入了官狱,也才不过去三日光景。大理寺便立刻派遣胥吏向李天衢急报:高郁由于极度忧愁,终究于昨夜一口气没上来,遂抑郁而终了。

    李天衢要的是肃清这些已经开始结成奸党的首脑人物,可高郁毕竟曾经也是促使己方势力国富兵器的关键人物之一...所以对于他的处置,也是杀人不过头点地。无论什么死法,既然已经死了做出交代,所以下旨让其家眷收殓尸骸,送回高郁的老家扬州安葬。

    好歹张全义还保得命在,而李振与高郁还留个全尸...这也仍是李天衢念在他们旧日功劳的份上。可是这场大清洗当中,其他量刑定罪情节较重的人犯,也终究是保不住项上人头了......

    连续十几日的光景,先有段凝等七名官员身着囚服,他们也尽被双手反剪,嘴上塞着布条,被押解至汴京内一处闹市十字路口搭建起来的高台上。

    经过验明正身的流程之后,锋刃雪亮的雪法刀一并举起,刚耀出片森然的光芒。旋即便划出道弧线斩落。几腔子鲜血喷射挥洒,几颗人头当即滚落,空气中也顿时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起初汴京城内百姓图看个热闹,每次处斩人犯,周围摩肩擦踵、人山人海,还吸引来不少小商小贩来回叫卖。可是一连几日下来,就连那些最好围观看热闹的城内黎民,也都已看得腻了。

    不止都城汴京,这场清洗彻查追赃,魏朝治下各处州府官民,又缉捕了大批徇私舞弊、巧立名目、诬害同僚、中饱私囊、贿赂钱物...乃至纵横乡里的地方官吏、富贾豪绅。

    其中也有犹如袁象先那等虽然贪污敛财,贿赂皇帝近臣,可在任期间倒也有些政绩,而量刑罪不至死的,被判官贬三级,暂时留职查办。可饶是如此,这场清洗被判死刑处斩之人便达三千七百余人,而涉案被判处贬官、革职、抄家、充军...等刑罚的党羽官僚,以及与其关系密切的地方大户总计也有三万人上下。

    这也是魏朝自立国以来,针对治下官民所进行打击力度最狠烈的一场大清洗。不过李天衢在确定这个数字之后,心中却暗忖道:

    明太祖朱元璋于空印案、胡惟庸案、蓝玉案、郭桓案那明初四大案时,光是杀头的相关涉案官民,可就已经达到十万人以上。我要与他相较,这也绝对算是小巫见大巫了吧......

    毕竟如今天下尚未一统,而肃清奸党,也不必似洪武大帝那般矫枉过正。起码经过这场清洗,在一段时期内也不会有奸党动摇国本的隐患。

    而清除了一批官员,各级官职自也也需要填补空缺。李天衢也须检察吏部等官署提拔、引荐、任命诸部官员。而在此期间,周边诸邦各镇的形势尚还算稳定,唯有楚王马殷,提拔于吴国杨渥在位期间,西奔投至麾下的大将吕师周为步军都指挥使,并命其率军攻打岭南。被魏朝册封为粤王的刘隐,当然不肯认怂服软,他发兵迎击,与吕师周所部楚军大小战阵交锋十余次,却终究落败而连失六处州府。

    得知楚、粤两国再度掐架的消息,李天衢心说那两方势力之间的战事,与魏朝、后唐双方的对抗相较,也还不足以影响中原诸般各国的局势。

    李天衢就连遣使出面调停的心思都没有,毕竟楚王马殷向来奉中原王朝为主,他建立楚国后很少对外扩张,可是一旦要出兵,基本上就是盯着占据岭南的刘家兄弟打...既然楚国几乎没有可能主动偷袭魏朝,那么与后唐李存勖争霸的结局有个定论之前,也没必要再枉自再迫使楚国走到己方势力的对立面上。

    而岭南刘隐、刘岩两兄弟,虽然在与楚国的战争中基本处于吃亏的一方。但是楚王马殷虽然励精图治,极重保境安民,可现在的他从来未曾有高郁那等理财能臣辅佐,把国家治理得极为殷富,那也就更没有能力吞并两广,而成为另一方国力足以威胁中原王朝的割据势力。

    可是楚国、粤国之间冲突厮杀,权衡自己的势力,虽然也都不会招惹魏朝。可是南面还有另外一方割据政权,从朱温、李天衢、李克用、杨行密等诸方势力混战伊始,便一直在坐山观虎斗。如果时机成熟,也不是没有可能出兵意图侵夺魏朝治下疆土;而且后唐虽然现在尚未出兵,但也必然再谋划下一步又当如何重挫魏朝......

    巡院侍卫司主管张骁,在收到从后唐国都太原传递过来的机密文书,便立刻赶赴内朝,向近期仍主要忙于审察提拔迁补官员的李天衢禀说:

    “陛下,潜伏在晋主身边的密谍李君惜,又有密报传来。”

    李天衢闻言,立刻接过由张骁呈上的文书察看。

    自从魏朝、后唐双方正式开战之后,两国间商路基本截断,彼此于边界线虽然也有私商贩子走动,可是当然也都见不得光,更不可被双方官府掌握行踪。

    而原本安插于河东太原的密谍,也不便再如先前那般利用行商的名义传递信息,毕竟后唐官军不会轻易放任物资送往敌国,如若发现那拨车仗人马可疑,也必定会严格彻查。而现在情报传递的渠道,主要经由夹在魏朝、后唐之间,仍旧处于中立状态的朔方节度使韩逊治下藩镇,再辗转传入关中。

    何况现在就安插在李存勖身边的李君惜,他受后唐帝君重视程度越高,那么也更会受到敌国君臣的注意。所以巡院侍卫司方面按上一次回复时的指示,如果不是打探到干系十分重大的军事机密,李君惜也不必耽着风险,而必须要把消息传回魏朝。

    而李天衢拆开书信,大致看完,他先是双眼一亮,再过一阵,便冷笑道:

    “李存勖果然急着要压过我朝的声势,处心积虑,要拉拢一应有可能与我魏朝为敌的帮手...现在我朝与晋人虽然休兵整顿,可是李存勖不甘我朝兼并河西凉州、甘州等地,再度遣使赶赴蜀国,而极力要促成蜀帝一南一北,共同兴兵来犯......

    虽然蜀国近些年来除了南讨大长和今国之外,君臣沉迷享乐,不曾对外用兵。可那蜀帝王建,毕竟也是老奸巨猾的一代枭雄,如若他以为有机可乘...自然也还是打算开疆拓土的,而据李君惜所打探的机密...蜀国那边,对于晋人的提议也明显意动了......”

800章 敌人身边的佞臣,当然也大有用处

    听自家主公说及蜀帝王建,张骁脸上便露出一抹轻蔑之色:

    “蜀国占据两川,仗着地利关起门来作威作福,可就算见风使舵,也不曾讨得什么便宜。蜀帝未曾发迹时诨名贼王八,当年以为与我朝、河东联手,便有机可乘,共讨朱温,结果却被杀得大败,转头便又与朱温联姻通好...说到底这不就是个欺软怕硬的?

    那时蜀军也曾兵临巴东,意图染指荆南之地,可还是知难而退,到底不敢触怒我朝。就算又有那梁将杨师厚投从蜀帝,大败大长和国,拿下云南滇地大片疆土。可是按先前探报,蜀帝猜忌多疑,杨师厚纵恣桀骜,亦有可能怀不轨之意,所以如今占据太和城总揽滇地,也是听调不听宣。

    他蜀国内有将领形如自立,尚还无力约束。倒还真敢与晋人联合,而意图与我魏朝为敌?”

    李天衢沉吟片刻,却摇了摇头,说道:

    “那蜀帝王建,本来也不过是犯罪脱逃的人犯,可而后投身忠武军东征西讨,又被唤作‘忠武八都将’,因迎驾有功统掌宿卫神策军,平西川陈敬瑄,灭东川顾彦晖,有今日这般成就,于唐末时节诸藩君主当中,也是能排得上号的人物。

    而当初朱温灭唐建梁不久,他便立刻遣使至河东,提议与晋人先主一东一西,两帝各据一方,也足见其对名声、帝位极为重视。如今又是晋主李存勖频频示好,那蜀帝也有可能还会有与金人各据一方,而瓜分我魏朝疆土的打算......”

    李天衢正说着,心里暗忖现在的蜀国皇帝王建现在,差不多也已是六十出头的年纪。他的确已经不似初入两川,建立蜀国时那般经历充沛,而愈发的贪图享乐,不过以王建的心气,想必也不会甘心如今天下的势力格局。

    毕竟除了吴越钱镠的老上司董昌,以及卢龙军刘守光那等狂到不知天高地厚的妄人之外...截止到现在,有那个能力敢建制称帝的,也只有梁国朱温、魏朝李天衢、后唐李存勖以及他蜀国王建四个。

    可是朱温灭唐称帝,一时间也有无数藩镇上表归附称臣;李天衢夺取中原,大批割据势力转而又奉魏朝为主;李存勖虽然声势上逊色不少,可也有几个帮衬,而且也摆出了敢与中原霸主全面硬抗的架势...而对比下来,就显得王建那个蜀国皇帝最没排面了。

    王建老奸巨猾,如若战事不利,他立刻回选择退守蜀地自保,立刻又换了个面孔要和朱温处好关系...可他仍有好大喜功的一面,如果发现有进取中原的机会,也绝不会轻易错过。李天衢回忆王建按原本的命数,那么他应该还有十年左右的阳寿...毕竟同样是亲手打下一片江山的开国皇帝,王建想必仍有打算再博一次的心思。

    思虑一番之后,李天衢遂又对张骁吩咐道:

    “先前蜀国虽然尚还未对我朝公然宣战,却也向来觊觎关中、荆南等地疆土。而李君惜急发机密文书前来,禀说晋人、蜀国双方来使极为密切,想必很快也将达成协议,待秣兵历马之后,便将起兵夹攻我朝。

    毕竟只有千日做贼,而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如若太原那边的密谍,能够确认晋、蜀联合,那么下一期李存勖引兵来犯之际,蜀国也必然会趁机悍然出兵!关中、甘陕方面,有刘鄩等几镇牙军坐镇,只要早有防备,应该也足以抵住蜀军的攻势。

    只是鄂岳军节度使丁会听闻染了重疾,难以主持军中事宜...多亏李君惜传报机密示警,也让朕能及时部署,另行调遣坐镇京畿的帅才,南下主持荆襄诸地防务。

    只要蜀军敢来,下一仗也务必要将其杀得溃败,以彻底断了蜀帝觊觎我魏朝疆土的念想!而李君惜那边,想必近日也仍会有消息传来,禀奏是否确认晋主与蜀帝已暗中合谋,而机密文书传至巡院侍卫司时,也务必尽快向朕禀奏!”

    ※※※※※※※※※※※※※※

    如今的河东太原,即是始建于春秋时代的晋阳古城。当年毕竟做为唐朝高祖皇帝李渊受隋朝册封为留守的发迹之所。而后唐朝多位帝君先后前来探视,于武周时节更是定为北都,与国都长安、东都洛阳齐名。

    而继李克用受唐廷册封为晋王,乃至李存勖宣称继承唐朝国祚之后加筑兴修。本来做为唐廷皇帝行宫的宫殿气势宏伟,而宿卫甲士每日值守门禁,也都透着一股凛然而不可冒犯的势威。太原城内寻常平民百姓,在途径内城大门时,也都要刻意拉开一定的距离,而生怕被值守宿卫的门前甲士当做可疑人等,而免得自讨苦吃。

    忽然间,一辆马车,却肆无忌惮的朝着内城大门的方向驶来。车夫挥鞭大声吆喝着,那副做派也极是气焰嚣张。非但街上行人不得不立刻避让,就连把守城门的一员军校见了,也立刻喝令忽下兵卒赶紧让出一条道路,完全打开城门,而任由着这辆马车招摇的直冲入后唐皇帝所处的内城......

    就连是后唐元勋显贵,当然也没有如此行车擅闯皇宫内城门禁的权力。可是把守大门的宿卫甲士却也清楚,那辆马车中坐着的人物,可是帝君李存勖身边的近臣景进。

    景进做为后唐皇帝最为宠信的伶官之首,而在督监朝堂的顾命重臣张承业因河东改制称帝,而含恨身死之后。他便得李存勖赐封,又有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左散骑常侍、御史大夫、上柱国...等诸般要职加身。

    更何况前不久景进又请命为主子分忧,出访民间探听宫内外消息,再向李存勖禀报...换而言之,他现在就是后唐皇帝用来收集皇宫外讯息的耳目。他说谁有意谋反,李存勖便很有可能认为那个人怀揣反心。

    当马车在内城停住,景进趾高气昂的走了下来。他一身的珠光宝气,倒也因为是伶人出身,时常要登台唱戏,景进倒也十分注意自己的身形。只不过他一副拿鼻孔看人的嘴脸,偏偏举手投足间还带着几分扭捏...这要是让一些直来直去的糙汉子瞧见,心中也不禁会生出一股想揍他的冲动......

    可帝君李存勖宠信伶人,在那个团体中,景进又是伶官之首...后唐朝中就算也有郭崇韬等少数功勋卓著、地位尊崇的权臣明显表达出对他的敌意,但就算是手握兵权、手头上也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的宿将,却也没有人敢动他。

    而在景进身后,还有一人与他同乘马车,也亦步亦趋的紧随其后。那人相貌俊美,举止也更为得体,然而他跟在景进身后低眉顺眼,那副模样也甚是恭敬,却正是魏朝巡院侍卫司派出安插在李存勖身边,如今在后唐伶官群体当中,也早已崭露头角的密谍李君惜。

    而景进旁若无人的踱步行走,他侧头一瞥,瞧着一众随从当中,李君惜跟在自己身后,表现得十分恭谨...景进遂露出一抹张扬的笑意,并高声道:

    “李少卿,你果然是个识得抬举的,也的确正如你所言,咱们陛下身边的伶人,出身境遇相似,相互也理当多加照应啊......”

801章 你身边有太多小人...还要加上我一个

    听景进以居高临下的态度说罢,李君惜也仍是一副顺从谦卑的模样,而当即回道:

    “我辈服侍的伶人,也向来以景大夫为尊。也蒙您提携照应,在下识得好歹,感念景大夫恩德,也自当效衔环背鞍之报。”

    本来李君惜、景进二人,同为李存勖所宠信的伶人,彼此之间也难免会因“争宠”而有冲突的可能。潜伏于太原方面的密谍,本来也曾打算处心积虑的扳倒这个景进,争取让李君惜最受李存勖信任的近臣。

    可是考虑到景进这个伶人出身的谗佞奸臣...李天衢心说他可正是致使李存勖后期沉湎声色,猜忌功臣,开始横征暴敛,而激化三军离心的罪魁祸首之一。那么又干嘛非要冒险尝试将他扳倒?李存勖身边仍有皇后、伶人、宦官三大派系干政弄权,再多出个密谍把水搅得更浑,这对于魏朝而言不是更为有利?

    何况李君惜如果在李存勖身边太过引人注意,这也绝非是好事。由景进出尽风头,也正可以由他主要去拉后唐文武公卿的仇恨。所以按李天衢的吩咐,早先巡院侍卫司,便曾于回复太原方面密谍的机密文书中下达了指令:

    主动示弱,去巴结投靠那景进,就大力捧他,把那个奸邪小人捧得越高越好。

    李君惜遂放低姿态,主动呈献重金厚礼。而以景进的立场而言,他现在最为痛恨的,是朝堂中屡番与自己作对的郭崇韬那一派的权臣,也势必要维持伶官这个团体内部稳固,何况自己现在恃宠专横,不但要插手军机国政,培植党羽、贪污敛财,登台为李存勖唱曲演戏还不能耽搁...随着他地位越高、权势越大,这时日一久,也就难免分身乏术。

    然而有李君惜这个相貌出众、才艺过人的伶官,现在自家主子要听曲唱戏,也主要是去寻他...此人既也是伶人出身,如果伶官这个团体不再受圣宠而倒台,李君惜也同样不会好过...而他还甘愿为自己所用。对于此,景进也当然是乐见其成的。

    而听李君惜恭敬的说罢,景进也颇为满意,又长长的嗯了的一声,随即继续说道:

    “天可怜见,陛下赏识咱们伶人,恩宠有加,使得你我方才有如今这般富贵...否则咱们以往做伶人的行当,走南闯北的只为讨口饭吃,子女不得科考,只能与同行婚配,还总是要受那些士人公卿的白眼...嘿!也幸亏有陛下这等痴迷梨园行当的明主,咱们才有了扬眉吐气的时运。

    这老天爷赏的机会,咱们可务必要把握住了。否则当年便如咱大唐玄宗皇帝时节那般,伶人的前辈,虽然也着实风光了一阵,可一朝天子一朝臣,后来咱们也照样还是被那群达官贵人当做脚底下的泥!

    哼!就算今时今日,朝堂中那些公卿即便嘴上不说,心里只怕也无不鄙夷咱们也不过是戏子罢了...虽然即便陛下春秋正盛、恩宠我等,可是这权势呐...也不能由那些臣僚掌控着,也总要让他们尝尝仰人鼻息的滋味。”

    李君惜先后连声称是,可旋即似乎又有些迟疑的说道:

    “诚然正如景大夫所言,我辈伶官皆应听候您调遣,也自当彼此扶持、相互照应。只是...蒙陛下洪恩,许以我等几人官身爵禄,也已惹得郭尚书颇有怨言......”

    “郭尚书?你说那郭崇韬?哼!即便那厮也是朝中显要,可由我照应着你,你也不必忌惮他!更何况...那郭崇韬即便也受陛下器重,但是他自视太高,可不止得罪了咱伶官一派...且先由得那厮再猖狂一段时日,可我早晚也能把他弄死!”

    还没等李君惜把话说话,景进面色先是一沉,随即他眼中也流露出狰狞的笑意,而又阴声说道:

    “那郭崇韬自以为是自先皇伊始,便投从河东的元勋宿臣,他也向来瞧不起在陛下身边服侍的近臣。可不止是鄙夷我等伶人,甚至就连不止罢黜宦官,就连骟过的马儿也不要骑这等话也能说得出口...可把陛下身边的内侍宦臣都敢得罪狠了。

    他在朝堂中不也培植党羽、排除异己,而惹下了不少对头?说到底就是见不得伶官、宦官受宠。以为是由他力谏拥护刘皇后继位,后宫便会被他撑腰?郭崇韬那厮,是狂妄惯了,也不想想与陛下、皇后朝夕相处的,不还是咱们伶官与宦官?”

    正说着,景进停下了脚步,忽的转过头来,又对李君惜意味深长的说道:

    “除了那郭崇韬,其实朝堂文武百官,对于咱们伶人诸部受封官职,也都是敢怒不敢言。你被陛下赐封为太府少卿之时,想必也已引得很多朝官戳着脊梁骨骂你是戏子得势。什么权贵公卿、贩夫走卒,大多也都不过是贱骨头,也唯有压在他们头上,再挑当中不开眼的开刀。

    而如今蜀国又遣使者前来,看来已是决意要与我大唐联手。而陛下再对南用兵,这如果败了还好,似郭崇韬、李嗣源那等轻视我等的勋臣要承担败军丧师罪责,我等也正要可以大作文章。可若是大胜...朝中那些军将凭战功而得势,此消彼长,也唯恐到时反而要压过我等一头。

    若论陛下宠信的伶人,有我、你、敬新磨、杨婆儿、史彦琼、周匝、郭从谦这些人...其中敬新磨虽善演杂戏,却只是个好插科打诨,不识权谋利害的狂生;郭从谦那厮,已认了郭崇韬为叔父,与咱们便算不得一路人;而杨婆儿得陛下赐名为李存儒,与史彦琼等人也都受官职爵禄、统掌一方......

    而留在陛下身边,讨皇帝欢心的主要就是你我二人。咱们也务必要与皇后、宦臣紧密合作,因为只要有圣眷在。就算朝中臣僚对咱们伶人干政恨之入骨,也决计不敢动我等分毫;而等到咱们抓住那干公卿显要的把柄...嘿嘿,倒是便能让他们一个个不得好死!”

    听景进这一番话说罢,李君惜明面上固然是连连称赞,直言景大夫深谋远虑,当真高明...可就算以他魏朝密谍的立场而言,眼下却也有些听不明白了:

    我蒙受陛下...魏朝帝君皇恩,自幼入巡院侍卫司受练磨练,而后以伶人的身份,被安插到陛下...晋主身边。先前便身为魏朝密谍,所以辗转到河东至今,哪怕有时也会感到有些违心...但职责所在,又要为留在魏朝得官府厚待的娘亲兄弟着想,所以蒙蔽晋主,所做的密谍勾当,也是不得不为。

    可是你景进一介伶人,蒙受晋主恩宠才有今日这般的富贵爵禄...但你口口声声的说受晋主恩宠,却盼着晋军会大败于魏朝,而盘算着趁机大肆迫害朝中文武勋臣...伶人当政、奸佞误国,这却不是要败坏你恩主的江山社稷?

    想到这里,李君惜心里也不禁暗叹一声,寻思李存勖即便有雄心壮志,后唐朝堂中也多有智谋勇烈之士。可在他身边,皇后敛财受贿、伶官干政弄权、宦官大进谗言...似乎已尽是奸佞之徒。

    可想到这里,李君惜心头不由一黯,而喟叹着念道:

    当然了,对于晋主...李天下而言,我其实也是有负他恩义的小人......

802章 蜀国奇袭!即将丢失大片疆土?

    即便心绪有些复杂,可李君惜好歹还能记得自己本来的身份...眼下也仍要应付景进这个伶官佞臣,而他此行入宫,也正是因李存勖要管待蜀国来使,而受宣召上台表演戏曲而来。

    当太原皇宫内戏苑间又忙活起来,乐匠演奏乐曲、伶人表演歌舞...按景进的吩咐,李君惜自然也仍是做为主角,于唐朝时节广为流传的歌舞戏《秦王破阵曲》。

    换了一身戏服,李君惜脸上即便擦脂抹粉,倒也仍有几分后世戏台上的赵子龙那般,浑身透着几分英气。而当他伴随着乐点登上舞台,很快便瞧见了正翘首以盼的李存勖;

    而李存勖瞧见李君惜登台,当即喜形于色,若不是接见外来的使臣看戏,还要注意些分寸,只怕他又耐不住性子,也要跳上台去,唱上那么一段......

    然而经过这次按例登台唱戏,李君惜不但得知蜀国来使,乃是蜀帝王建之子王宗泽,也已确定后唐、蜀国双方已达成协议,约定南北夹击魏朝。

    而魏帝清洗朝中宿臣与其党羽的消息,也已传至河东太原。考虑到魏朝近期时局与先前相较,也难免人心动荡...李存勖决议与蜀国联和出兵也提前了一段时日。太原方面的密谍,以最快的速度将情报传递出去,直至汴京再度受到机密文书,李天衢确认蜀帝王建果然还是不甘于满足现状,与魏朝也终究还是要打响战争之时,后唐、蜀国也已开始集结军队,即刻便将出兵。

    归附魏朝的李继韬统掌的昭义军潞州,以及高思继坐镇的横海军沧州北隅,已经发现后唐军旅大张旗鼓的朝着南面迫近。魏朝各处军司快马来往急报军情,京畿乃至周围几处藩镇牙军也开始调动起来,开拨北上迎敌。

    然而由于后唐再度挥军南犯,这一次,魏朝看似主要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北面。可是位于荆楚上游,属于巴蜀东面门户的夔州水域,也有一路水师沿长江顺流而下,浩浩荡荡的朝着位于长江中游的的荆南地界杀去......

    大批战舰顺江而下,舳舻相衔,旌旗遮空。而魏朝南隅重镇江陵以西的峡州沿江水寨发现蜀国舟师大举入侵,立刻遣人赶赴江陵报急。可只这一处州府下辖的水军,在蜀军看来,又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也很难抵挡住这一路舟师顺流往东,继续朝着属于水陆要冲之地的江陵城迫近。

    等到舟师进入江陵水域,魏朝也终于派出水军舰队出击拦截,看来尽可能要封锁整个江面。而蜀国水军前列,一艘高逾百尺的五牙大舰上,端坐在最高层的主将瞧见对面魏朝水军船舶如墙、前后布下数层。他一身戎装披挂,大马金刀的端坐在一张檀木椅上,他脸上神情意气风发,瞧那般模样,也十分有信心冲垮魏朝水军在江面上组成的防线。

    蜀帝王建,收了一百多个义子,再加上亲生的子嗣,其中虽然也多有贪暴骄纵、庸碌无能之辈。可是儿子的基数一多,其中好歹也有些惯于厮杀征战的人物...而这次入侵魏朝,蜀国方面,也出动了王宗范、王宗侃、王宗播这三员起码在蜀国军中,也都可说是骁勇善战的人物。

    而如今在蜀国已被赐封为夔王,打头阵统领着这一路水师侵入魏朝的蜀帝义子王宗范,早年便曾追随王建杀入蜀地,讨伐陈敬瑄夺下成都,于平定两川的战事中屡立战功,也是蜀国军中的老资历。

    眼下水战在即,王宗范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张扬的笑意,心中也正寻思着:

    即便魏朝地广兵多,可由于晋人的威胁,也只得集中兵力于北面诸地。而江陵以东,听闻鄂岳军藩镇节度丁会也已染了重疾...我蜀军骤然出兵,魏朝南面各处军州促不能防,只要杀溃了江陵下辖的舟师,再封锁江路,我军也可以由长江顺流而下,大举攻取荆襄各处州府...魏朝还要集结军旅,与晋人厮杀,如此腹背受敌,又怎能抵挡得了我军攻势?

    更何况...待我统领舟师,大败魏朝江陵水军之后,再登岸引兵大举北上...还有王宗播先登奇袭荆南诸地县坊,想必应能一举功成......

    王宗范心中念着,忽然举起手来,朝着前来用力一劈。蜀国舟师擂鼓齐鸣,诸式战船摆开雁翅状的阵型,便朝着对面气势汹汹的魏军舰队气势汹汹的迎了上去。

    先是箭雨穿梭交织,待双方头阵战船迫近之时,蜀军大舰上所配备的制如大桅,上置巨石,下作辘钻的拍杆由一队水手用力拉拽系在顶端的绳索,便重重的拍落了下去!

    重物从高处疾落下所挟裹起的动能,也足以将小型战船击碎。而似乎是因魏军水师仓促应战,布下的阵势前列,正是由中小型战船对上了蜀军的五牙大舰,相继有二三十艘船舰被砸得断成两截,江水迅速灌入,船上侥幸未死的水手,也不得不惊呼着从船上跳入江中,而拼命的游离四散!

    战事又持续一阵,魏朝江陵水军,便已是阵势大乱,江面上船只横七竖八的互相交错。而蜀军大舰上督战的王宗范见状大喜,不由兴奋的挥了挥拳头,心说果不其然!魏军只顾提防晋人,又未曾预料到我蜀军骤然杀至,也难免要被杀得措手不及!而荆南军藩镇已被魏朝废黜,坐镇此处的,也没什么精兵强将,何况东面的鄂岳军丁会病重,眼下也来不及发兵驰援江陵,又如何能挡住我军扫荡荆襄诸地!?

    王宗范遂也接连发号施令,蜀军舟师鸣鼓进攻,挥军朝着东面掩杀。起码目前的形势而言,在江面上设防阻挡的魏朝水军阵型崩散,被杀得落花流水。而王宗范所统领的舟师得势不饶人,持续发动猛攻,直至余部水军舰队狼狈的往东撤退,也根本无法阻止蜀军控制江陵水域,进而在登陆攻打各处州府......

    实则已有八千蜀军,已先行于江陵以东的峡州登岸。统领这一路军旅的主将王宗播,竟已奇袭攻下长阳、宜都...包括治所夷陵在内的几处城郭。

    虽然连战连捷,可是王宗播这几日来神情仍甚是凝重,只略作休整之后,他便统领麾下部众继续向东侵攻,做势要拿下江陵治下东隅的枝江、松滋等县坊......

    而这个同样被王建收为义儿的蜀将王宗播,之所以登岸奇袭,连取诸县十分顺利。是因为他本来便曾在荆南军效力年头甚久,不但熟知地势,甚至早年江陵周围各处县坊城郭,还有不少是他曾经打下过的。

    因为王宗搏本名许存,早年也曾在吃人魔王秦宗权的军中效力。可由于看不惯他当年那主公残忍好杀,遂出逃投奔了当时正要夺取荆南全境的军阀成汭。

    虽然屡建功勋,可占据荆南成汭虽然能治理得一方百姓能安居乐业,毕竟又偏执猜忌到自己亲生的儿子都能全部杀死...所以同样被怀疑有反心的许存,早在成汭向魏朝称臣之前,便西奔投靠蜀国,也因作战奋勇,再经历些波折,而被王建赐名王宗播收为义子......

    而如今蜀国对魏朝发动奇袭,派出这王宗播杀回故地...也可说人尽其才,正好能派上大用场。

803章 关门打狗,就等你深入敌境

    江陵以东,地处长江中游北岸,属于后世湖北省宜昌代管县级市的枝江县城城头响起一阵山呼海啸的声潮。魏朝守军余部,也已从北门仓惶撤离,随着大批蜀军士兵蜂拥着冲入城内,这也就意味着魏朝荆南治下的又一处县坊也已失守了。

    攻城掠地,再立战功的王宗播却仍是一脸漠然。他也无意去追击那些弃城败走的魏军部众,而唤来麾下军校,吩咐道:

    “枝江县由后续军旅接手,略作整歇之后,我军仍不可延俄,还要继续往东推进。与夔王会师,以图尽快攻取江陵......”

    那军校朗声领命,而去传达军令之后,王宗播转过头,朝着东面眺望过去,此刻他心中也甚是感慨。

    本来做为成汭的左膀右臂攻克荆南诸地,如今故地重游,还要做为蜀国的将领再度征服这片土地...王宗播细一琢磨,也不由得面露苦笑。虽然这次奇袭魏朝,先拔头筹、再建功勋,可他也很清楚自己在蜀国也仍要低头做人,否则甚至还会有杀身之祸。

    毕竟王宗播也没想到自己从残暴成性的秦宗权手下叛逃,为成汭出生入死,终于打下荆南诸州,却又被疑心有意谋反而只得出走...可如今投效的蜀帝王建,却也是猜忌多疑,而动辄冤杀臣僚的主......

    投奔至蜀国后大出风头,反而让王建疑心他将来为患,早先便已动了杀心。索性被身边近臣劝止,又有王建义子当中秉性宽厚的王宗绾出面担保他忠勇谨慎,有良将之才,且绝无反心...这才让蜀帝打消了擅杀大将的心思......

    王宗播也很清楚,就算自己被蜀帝收为义儿,可是他现在效命的这个主公,往日可也曾杀过不少干儿子...而且不管有没有确凿的证据,按王建的做派,就算你现在服服帖帖,只要我如果觉得你以后有造反的可能,那你就该杀。

    所以即便这次王宗播不敢抗旨,率部又杀回荆南地界。谨小慎微的他每战奋勇争先,可却绝对不敢居功,而生怕王建又以为他在蜀国争权夺势而有意谋反...总之要拼命,我冲在最前头;要论功行赏,什么功劳也都让给那些更受宠信的义子...按说你也不可能还会疑心我打算造反吧?

    与其寄人篱下,活得如此憋屈,倒不如临阵倒戈,索性转投魏朝?

    王宗播倒也曾如此想过,可再想到若是再此叛逃,自己可就是三度易主了...而魏朝如果认为他是诈降,那天下虽大,也再无他的容身之处了。

    何况眼下战局,还是由攻方占据上风。王宗播心说魏朝虽然兵多将广,可如今看来,大多精锐军旅果然还是集中于北方。而荆南方面守备空虚,自己也没有理由临阵反水,倒向失败的一方...总之虽然在蜀国活得如履薄冰,可是这场战事也仍要拼命竭力,而容不得有分毫大意。

    ※※※※※※※※※※※※※※※※

    荆南第一重镇江陵城,高近三丈,厚逾一丈的广阔城廓,仍旧雄踞于长江中游的水陆要扼之地。

    毕竟先前由荆南成汭好生经营,而后又是做为魏朝南隅的名城要地,又经整修加固,不但诸般守城器械齐备,还屯积了大量的粮草、军械。所以即便周围县坊相继沦陷,江陵具备完善的防御体系,城内守军经报急示警,也已做到了抵御敌军大举进攻的准备。

    而先行杀败了荆南舟师的蜀国夔王王宗范,又气势汹汹的统领数万蜀军杀至江陵城下。他迫不及待的发号施令,霎时间杀声震天,大批攻城步卒,也立刻驱使着诸般攻城器械,朝着江陵城郭的方向漫卷而去。

    先是大片的利箭骤然腾空,旋即朝着城头笼盖下去。然而城头上方的魏军守兵隐藏在墙垛后面,再齐刷刷站起身来,立刻绰弓搭箭予以还击,以居高临下的优势,对于城前蜀军弓弩手的杀伤也好高出不少;

    而一队队士兵由牛皮遮幔掩护,推着木轮吱嘎作响的云梯、冲车等攻城器械迫近城墙...又有滚木擂石凌空坠落,砸得下方攻城用具轰然迸裂,连带着不少蜀军兵卒也被落石碾压,成了一团团模糊的血肉;

    即便也仍有些云梯搭在了墙垛上,大批步卒蜂涌得攀爬上去。然而当一架架长梯上已是人头涌动时,城中立刻又探出无数长大的撞杆,生生撞在云梯的搭钩上,而致使蚁附在上面的许多士兵从空中又轰然砸在地面上;

    经过不断填人命攀附攻城,前赴后继的蜀军兵卒,眼见也要翻越过城墙之时。墙垛的另一侧,又有一具具猛火油柜被推到前列,前端突然喷吐出一道道火舌,沾到云梯与上面的兵卒登时引燃一片...下一刻便是那些身处于两三丈高度的兵卒的皮肤当即焦烂,发出杀猪般的惨嚎声,也都化作一个个火人,拼命挣扎着也从高处坠落了下去......

    ...即便蜀军之前水战、陆战十分顺利,可是面对江陵这座固若金汤,防御设施、器械齐备的兵家要地。至少在地利上,防守一方也仍能撑得下去。攻城战中,往往攻击的一方伤亡率更高,然而在尚还没有迫使守方暴露出破绽,又来不及弥补的情况下,也唯有不断的施压进行猛攻。

    接连攻取荆南数处县坊城郭,可暂时还吞不下江陵这块硬骨头...观望战局的王宗范恶狠狠咒骂了一句,可是他面色阴冷,嘴角却还噙着一抹笑意。

    即便现在攻城部众蚁附攻城,伤亡折损了不少兵力,也尚还难以撼动眼前那座城防坚固的荆南名城...毕竟江陵不比寻常城郭,而蜀国舟师沿江而下,途径峡州等地,也终究会惊动此处兵家要地的守军...这也大概在意料之中,可是荆襄各地,也不会都如江陵这般难以攻克。

    王宗范心中寻思着,按出兵前的军议谋划,只要击败了荆南舟师,而打通长江水路...那么蜀国大军顺流而下,也将源源不断的侵攻荆襄各处州府。

    到了那个时候,也只须死死围困住江陵城,而攻取周围岳、鄂、郢、复、安...等各处州府,使得荆南此处水陆要隘之地成为一座孤城。加以时日,耗到城内守军气衰力竭,再一鼓作气发动猛攻,那早晚也能夺下江陵。

    更何况...江陵以北,还有唐时所设山南东道首府,当年由割据荆襄的赵匡凝所占,也属于西接川陕,东临江汉的兵家要地的襄州治所襄阳...也是这次蜀国出兵袭魏,而势必要攻占的兵家要地。

804章 不能千日防贼,那就把贼的腿打断

    江陵在一段时期内终究难以攻克,王宗范又急于向北继续侵攻,遂于王宗侃统领后继军旅也已登陆靠岸之后,又立刻挥军进发,攻打荆襄其余诸州城郭。

    毕竟若是按正史线蜀国与岐王李茂贞决裂,便一举发步骑十二万北上,疆域扩张至处于川陕咽喉的大散关一带。

    所以单以军力而言,即便不及魏朝那等大国,可蜀帝王建如果真打算搏一次,也能够发动十万以上规模的大军,而意图尽可能的扩大战果。

    至少在蜀军看来,魏朝于荆襄诸地部署的军旅并无上将指挥调度,守备不力,也根本无法挽回城郭沦陷的颓势。所以王宗范、王宗搏统领所部军旅大举侵袭,而大有要将荆南、岳鄂、襄樊诸地疆土,都纳入蜀国治下的势头。

    随着蜀军入侵的范围不断扩大,先头几路兵马,距离北面魏朝治下另一处名城要地襄阳也已是越来越近...然而王宗范等几路蜀军将领却不知晓,早在他们出兵之前,魏朝京畿方面便已调动八万兵马,分批逐次的开拨至襄阳城内驻扎。

    即便出兵之前,蜀军也会想方设法的打探江陵、襄阳等兵家要地的守军虚实。但就在后唐、蜀国双方达成协议,调动军旅的这段时期,李天衢又收到太原密谍传递过来的机密军情,自然也早有准备。只不过魏朝南下的军旅,行至襄阳便按兵不动,就等着蜀军一头直撞过来......

    此刻襄阳城内,若是从天空鸟瞰下去,就见城内密匝匝军健汇聚,肃杀之气,直入云霄。

    按说蜀军大举侵犯,至今势不可挡,非但接连攻下数处县坊,扩张的势头更是在荆襄诸地蔓延开来,也即将触及此处名城...可是驻扎在襄阳城内的魏军将士,也分毫没有感到气馁与慌张,相反的,各支部曲军卒按上官调遣,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战备工作。

    当然有敌军迫近,而且京畿军旅又调拨至城中驻扎,襄阳城内百姓情绪难免紧张,四下里议论纷纷。不过好歹绝大部分民众虽然有些忧虑,可基本上对于本国大军杀退外敌,大致也能抱着积极乐观的态度。

    至于奉令南下的京畿方面禁军,不少军健趁闲暇闲谈,扯着大嗓门儿叫嚷说区区蜀国,倒也敢来撩拨我魏朝,不过这倒也好,今番南下迎战,又是抢人头、争战功的大好机会...也顿时能引得周围同僚高声应和,战意高昂,各支部曲儿郎,也都是摩拳擦掌的喊打喊杀。

    而官署门前,值守宿卫甲士各个龙精虎猛,军纪严明,也都透着股凛然难犯的煞气...一直深入到节堂当中,正有已经探明军情的军校,正高声报道:

    “禀枢密使,蜀军已侵犯至当阳、长林,以及郢州长寿,复州景陵诸地,而由王宗范所统领的敌军,已进犯至宜城县地界,距离襄阳已不过百里路程!”

    端坐在节堂内正首的那员主帅,听军校禀说过后缓缓的点了点头,他神情淡然从容,倒也似流露出一种果然也正如我所料的意味。

    而因为身经百战,并且先前历经的战事,大概也可以说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这员魏军主帅浑身也流露出沉稳、威严的统帅气度,他却正是主掌最高军事机构,于魏朝军中地位数一数二的枢密使符存审!

    与葛从周坐镇扬武军藩镇,如今又与魏朝最大的敌人后唐接邻对持不同。似符存审、王彦章这等早先打天下立下汗马功劳最多的元勋宿将,也如李天衢做了皇帝老子那般坐镇朝廷中枢,亲自领兵打仗的机会,也是越来越少。

    李天衢寻思的确不能千日防贼,也唯有趁着这次算准贼人回来光顾的时间,便将其彻底打残,以绝了他以后还敢来做偷鸡摸狗勾当的心思......

    而王彦章属于活跃在战场上的猛将,虽然也擅长统兵御将、临阵指挥,统领骑军摧锋破阵的本事更可称得上冠绝于世。但符存审是更善于做战略部署的帅才,这一次要尽可能的歼灭蜀军的有生力量,那这场仗又该如何打,也就是要在荆襄地界下很大一盘棋...显然派符存审出马,才更为适合。

    调遣王彦章、符存审一并南下?对付蜀国王宗范这几路敌军,李天衢寻思就算只派符存审出山,这都已可说是大材小用了......

    听军校禀说罢了,符存审又望向节堂内听候军令的一众将领,而长声说道:

    “蜀国趁着我朝与晋人交战,便意图趁火打劫。倘若战事不利,便会立刻撤兵,退守两川龟缩不出...所以这次蜀军既胆敢冒犯我朝,先让敌军能顺利登岸,占据长江水路,而大举深入荆襄诸州。

    如今已是时候截断蜀军后路,淮南、鄂岳,以及先前奉令向东转移,保留实力的荆襄诸部舟师,也将溯江而上攻打蜀国水军。襄阳诸部军旅,则听我号令,各司其责,不得怠慢......”

    符存审遂又下达军令,派遣四万兵马分成两路,一路向西南面南漳先的方向进发;另一路则往东南面大洪山挺进。便如同两只大手张开,呈环抱状,而要将登陆入侵的蜀国军旅尽数包揽在当中......

    从一开始,符存审就不是按防御战进行部署,而要打的,将会是大规模的歼灭战。

    领受军令的将领轰然领命,便立刻前去调度麾下部众,准备进军。而符存审缓缓的站起身来,又沉声说道:

    “兵犯宜城县,而很快也将杀至襄阳的敌军主将,是蜀国夔王王宗范?便由我统领四万兵马,亲自前去会会他。而蜀军犯我朝疆土,他们既然来了,也就不必回去了......”

    八万魏军分成三路,朝着正南、东南、西南三个方向浩荡启程。由主帅符存审亲自统领的四万精锐禁军,便杀气腾腾的直朝着距离己方已不足百里路程的王宗范所部蜀军开拨而去。

    诸部训练有素的斥候轻骑,奉符存审军令,已先行向南面进行,做势铺开了一张大网,以尽可能歼灭蜀军先行的哨骑部众。

    蜀国大举侵境的军旅,本来以为大概摸得清除了江陵仗着城防险要,尚还能再支撑一段时日...可是魏朝荆襄诸州守备空虚,易于分兵尽快攻占,起码截止到目前为止的战局而言,也都如蜀国王宗范、王宗播、王忠侃这三路主将所预计的那般。

    可由于李天衢事先调兵部署,蜀军却根本不知江陵以北的襄阳城内,已陆续添兵所形成的军力,更不知晓本来坐镇魏朝汴京枢密院的符存审,早就做好了部署,而磨刀霍霍的就等着他们主动杀来......

    随后双方斥候,打响了几场小规模的遭遇战。蜀军方面的哨骑被杀得个措手不及,大部分被遭受伏击而被歼灭。

    虽然也有零零散散的溃兵奔逃回去,禀说前方有魏军伏兵,可是他们被魏朝斥候打散,也根本没有探明襄阳方面有四万大军主动杀来...所以王宗范所想,魏朝荆襄方面,当然也有不肯坐以待毙的守军,而试图伏击抵抗。但是江陵守军抵抗一阵,不也照样被我军杀得龟缩不出?

    所以王宗范仍然号令麾下军旅,继续朝着襄阳的方向进行...他也猜不出来,自己很快将面临的敌人又将是谁......

805章 本想虐菜,方知踢到铁板

    地处于长江与汉水冲击形成的江汉平原,而襄阳与南面宜城县之间的旷野地带,两路大军的先头部众,也已发现了彼此的踪迹。

    蜀军骑兵立刻驱使胯下坐骑奔走,并开始大声示警起来,一时间蹄声隆隆。由于蜀帝王建,本来便是忠武军骑将出身,他占据两川之后,也十分注意组建骑兵。而于文、黎、雅、茂等几州接邻的吐蕃人交易,蜀军战马相对充足,也有成建制的骑军部众。

    本来以为又是与敌军斥候打了个照面,蜀国骑军纷纷拔刀绰枪,也开始厉声嘶骂着,做好凭着人数上的优势,而大举碾压过去的准备。

    然而很快的,他们便发现越来越多的魏军部众出现在视野当中,就见大批甲士迈着整齐的步伐行进着,身披魏朝制式的衣甲,而密集排列甲胄的兵刃也映出一片片寒芒......

    这明显不是小股敌军哨骑,只粗略望去,便大概能看出主动前来迎战的魏军有数万人的规模...蜀军先锋马军见状不敢妄动,而立刻派遣快马,前去报于主将王宗范知晓。

    直到王宗范在一众亲随的拥簇下奔至前阵,他听见对面大批敌军在行进时衣甲铿锵磨擦声,都已汇聚成一片殷雷声隐隐的传入耳中。而魏军大小各营具有章法,打眼一瞧便知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而迅速排开队列,所汇集成庞大军阵,也犹如徐徐移动的山丘一般...到了这个时候,自入侵魏朝以来,脸上时常挂着意气风发神色的王宗范,表情也已变得十分讶异。

    江陵以外,踞汉水中游,东西交汇、南北贯通的襄阳也是王宗范势必要攻克的兵家要地。

    毕竟此处不但于唐朝时节便已是往来行舟,夹岸停泊,千帆所聚,万商云集。虽然受秦宗权纵兵烧杀袭掠一度荒芜破败,但之后历经赵匡凝、朱温、李天衢...几度易主,大概已恢复旧时那般富庶兴旺的气象。更关键的是,蜀国如果能占领襄阳,控扼水陆转运的交通要塞,以后北据魏朝也更能占得先机。

    所以江陵城一时攻克不下,王宗范便立刻让他义兄弟王宗侃接受战事,又挥军兴匆匆的直奔襄阳杀来。然而他却没有料到,这一路魏军并不打算死守城郭,看来也似是迫不及待的前来搦战...而且还能派出几万规模的军旅。

    这倒稀奇,荆襄诸处城郭,接连被我军攻破。魏军苦不能挡,襄阳又怎会还有大股兵马驻守,而先前也无半点反应?如今更是主动出击,要与我军野战杀伐...又是谁统领这一路敌军?

    王宗范正疑惑之时,而前方催马来回游走、传报声息的骑军军校奔驰过来,很快便将答案告诉了他:

    “报!敌军帅旗...打出的是魏国枢密使符存审的旗号!”

    “什么?符存审!?”

    不但王宗范面色立变,也引得周围蜀军将官一片哗然。

    雄踞中原的魏朝开国功臣,尤其是那些在沙场上打出名号的宿将...王宗范等人就算不说是如数家珍,可是似符存审这等名将,他不但知晓,就算是彼此相互敌对,可是在战场上乍闻对方的名头,对王宗范乃至他麾下一众蜀将而言,也说得上是如雷贯耳。

    可是...符存审是魏朝枢密使,在汴京总掌军政事宜。魏朝于荆襄重设藩镇,而外调他任节度使...这等大事,我蜀国之前也绝不可能一无所知。

    按说陛下与晋主达成协议,南北夹攻,共讨魏朝...我军经巴东夔州,走长江水路突然出兵,驻守荆襄的魏军措手不及。魏朝又要应对南侵的晋军,即便汴京派发救兵,也不可能如此快便抵至襄阳...那么本来坐镇汴京枢密院的符存审,又如何会出现在此处?

    王宗范惊疑不定,而思索了一阵,心里终于得出个答案,却让他的心更是不由的咯噔了一下:

    难不成...早在我军调集兵马、船舶之时,魏朝便已知我蜀国要与晋人协同出兵?符存审统兵镇守襄州,直至我即将杀至城下,才率部出城迎击...那么我军先前杀败江陵舟师,登陆后连夺荆南诸县,难道也是他有意为之!?

    蜀军尚还没有完全结成紧密阵势的行伍前列,王宗范与他麾下将官愕然诧异,隐隐感到大事不妙...而魏军大阵前列,符存审策马前驱,他那一对英目,正往对面蜀军阵列那边瞟去。

    符存审是算准了他即将要与蜀帝义子王宗范在此开战,而王宗范却没有料到于魏朝军中,可说是数一数二的名将帅才,便如神兵天降一般骤然杀至他的面前......

    可饶是如此,同样几万规模的兵马,前方蜀军骤然遭逢大敌,虽然也摆开阵列,可现在各支部曲尚还没有完全落位。两相比较,魏朝临阵反应的速度,便已比对方快出了不止一筹...符存审见状,也不由的冷哼了一声,言语也透着几分寒意:

    “临战列阵,队列挤拶,急而不稳,足见军纪不明、法令不清,此将之失也。本来还想瞧一瞧,蜀军这一路主将到底有几斤几两,也敢抢先深入敌境,而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蜀军奇袭我朝,也势必要趁着北面有晋军做牵制,而意图尽快攻取荆襄诸州,这也都在我的意料之中...可你王宗范来的如此急,还真以为夺我朝治下疆土,便如探囊取物那般容易?”

    符存审沉声念罢,趁着对方布阵未稳,便已经准备要发动攻势。而他早年还须亲自冲阵厮杀之时,所惯用的长枪仍挂在鞍鞯一侧的得胜钩上,而是缓缓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旋即高高举起。

    毕竟与王彦章在察觉时机成熟,便亲自抄起大枪,身先士卒,统领麾下剽悍锐骑,便撒着欢往敌阵里凿的猛将路数不同...符存审坐镇本阵,指挥三军,心中基本也估计得清楚。对面的敌军主将,可远还没有逼迫到他也不得不亲自上阵厮杀的程度。

    精钢铸就的宝剑剑锋直至苍穹,在阳光的照射下,映出凄寒耀眼的光芒。遭遇王宗范所部蜀军之时,便已迅速下达军令,命麾下各部将官做好袭攻准备的符存审紧握剑柄,旋即望下狠狠一劈,那双仍透着勃勃英气的明眸当中,又迸射出一股杀意!

    阵中号角声、战鼓声激荡响起。几座军阵,也立刻动弹了起来,魏军大阵,本来形如巍峨高耸山岳,此时则又如几道山洪张牙舞爪的激流卷落,便朝着前方蜀军的阵列席卷而去!

    贵为蜀帝义子、蜀国夔王,而早在其义父挥军入川之际,便已建功立业的王宗范,眼见自襄阳主动迎击,还是由当世名将符存审统领的敌军甫一打照面,便立刻发动起猛烈攻势...虽然知道这次战事,并不会如他先前所料的的那般简单,可本来做势横扫荆襄诸州,本来正欲耀武扬威的杀至襄阳城下...结果见到敌军中打出符存审的帅旗,便未战先惧,这却不是要让世人耻笑?

    王宗范心说硬着头皮,也只得上了,他心里也仍发狠念着:

    就算你符存审久经战阵,名头极响,毕竟尚还未曾与我交手!你辅佐李天衢,成了魏国功臣,可我辅佐父皇,豪取两川之地,也未必就比不过你!

    王宗范旋即也嘶声号令,未过多时,双方杀声如雷、迅速逼近的军阵中箭弩齐发,犹如乌云腾空,而使得天地也不由为之一黯!

806章 你们知道逃了,那也已经晚了

    漫空箭矢过后,激烈厮杀声也震天响起。战斗打响,又持续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蜀军的战阵便已有些撼动,并且已经呈现出扩大的趋势。而魏军行伍,如同一股股汹涌澎湃的激流,进行极有章法的,仍在不断的向敌军施压。

    王宗范歇斯底里的下达军令,又押上了几拨步军,而试图扭转战场上已开始呈现出来的颓势。而符存审冷眼打量着蜀军的动向。陆续杀出的方阵仍如岿然不动的山岳,平趟过去,还是足以压制住敌军的势头......

    魏军殿前司精锐军旅,与蜀军的战力相较本来便已胜出不少。而临阵指挥,魏朝名将符存审,看来也能够吊打眼下便已有些手足无措的王宗范。

    又是一阵嘹亮号角声起,几拨千余人阵仗的骑阵,也按符存审的军令骤然杀出,似化作几把尖刀,迂回冲击侧翼,便直朝着战团中敌阵已经暴露出来的命门直冲了过去。气急败坏的王宗范见状,也喝骂着调遣麾下骑军前去迎敌,却也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未过多时,战场上便想起一片蜀军歩骑军士的惨嚎悲呼声,千余锐骑甲士,率先凿入一拨军阵,便在其中纵横蹂躏起来!

    转眼之间,其余几拨蜀军阵列崩散之势也已愈发明显。遭受过魏军殿前司精锐骑军冲击过后,那些侥幸未死的士兵瞧着旁边同伙血肉模糊的尸首,也已骇得心惊胆战。一些位于阵列边缘、后侧的军卒,已经丢刃卸甲,拔腿就跑。与其同时,另外两拨步阵遭受魏军骑队的冲击,也就几乎被打得彻底崩溃!

    目睹此情此景,怔怔的勒马肃立,观望战局,而眼睁睁看着面前景象的王宗范,脸上筋肉不禁的开始抽动,他身边将佐亲随,不少人脸上也流露出畏惧的神色。

    本来以为趁着魏朝南面疆土守备空虚,骤然奇袭,在荆襄之地能横着走,而打得大部分守军都没有还手之力...然而现在就便要面对魏朝最为精锐的军旅,而与符存审这个级别的名将交锋,却只能看着麾下儿郎凄惨哀嚎,敌军攻势便如砍瓜切菜,前方战团四下里也尽是飞溅的血肉!

    不少蜀军将官的目光,也仓皇转向王宗范。毕竟魏朝京畿方面的精兵强将已驰援赶至,这也着实出乎我军的意料之外...那符存审到底厉害,也就只得引兵撤退。还须赶紧下令,否则吃了,这些魏朝如杀神一般的马步军众,可就要冲到我等面前了!

    而王宗范脸上肌肉仍在抽搐着,好像入了魔怔一般,也怔怔的看着前面那些卷起漫天血雨的马步军甲士。麾下诸部军卒,面临势不可挡的攻势哀嚎惨叫,而军阵崩散,已难免一排排的被剁倒刺翻,四下横溢的鲜血,已将前方土地染成一片片血色的泥泞......

    王宗范虽然也意识到自己该撤兵了...可偏偏心里那种巨大的落差感,使得他仍旧不甘心就此窝囊的逃走。尤其想到先前战事顺利,也极有可能是敌军主帅符存审有意为之,本来以为自己会在这场入侵魏朝的战争中斩获头功,结果这才刚遇见敌军中的成名将领,便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这口恶气,又怎能咽得下去?

    然而能嗅到的血腥气,也渐渐变得浓重起来。王宗范就瞧见两拨魏军锐骑,冲垮最后一道队列之后,又调转马头,迅速排成冲锋阵型,便朝着自己这边杀来...他知道自己也必须立刻做出抉择,是耻辱的统领麾下军旅尽快撤退,而就此认怂?还是再押上其余部众,而势必要与符存审拼到最后?

    再拼下去,也无外乎能让这一路魏军精锐多些伤亡...而王宗范意识到符存审也必然还留有后手,他却已是黔驴奇穷。以目前双方兵马的伤亡比率而言,只怕尚还没有对敌军造成伤筋动骨的打击,自己这边也已有可能拼得个全军覆没......

    而王宗范又往周围瞪视过去,就见压阵的诸部军旅人头攒动,忽然也响起几声惊呼。非但身边的将领脸上挂着慌惧之色,不少士兵惊慌的来回张望,这还没有遭受敌军的冲击,阵列便已开始耸动起来。

    到了这个份上,那还打个鸟?

    “...撤!快撤!”

    王宗范到底还是高声疾呼,旋即调转马头。本来不甘心还意图死战的心思一旦崩塌,他现在也只打算尽快从战场上逃离,而且与符存审离得越远越好。

    而主将下达撤退的命令,其余本来便已是军心松动的蜀军部众登时轰然大乱,马步军纷纷转头疾奔,也不免相互摩擦碰撞。到了跑得慢了,就见被疾驰杀来的魏军骑兵收割人头的时候...谁还顾得上按军令维持秩序?所以即便各部将官扯着嗓子高呼喝令,尽可能的试图维持队列,可终究无法遏制一窝蜂败走的颓势。

    再打下去,便是单方面的屠戮了。率先扑向王宗范本阵的魏军骑队,已经开始刀劈枪刺,放倒那些背向着自己的蜀军士兵;

    战场上不知有多少伤者辗转挣扎,却也只能在被鲜血染红的泥土上惨嚎;

    经历厮杀后处处血肉狼藉,而横七竖八倒卧在地上的,也多是蜀军将校、士兵的尸首;

    其余还在杀阵中下意识厮杀的残存兵卒,再回过神来时,就见不久前还信誓旦旦的放话说要带领他们打下襄阳、横扫荆襄诸地的夔王王宗范,与其余同伙已经逃出好远一段距离,四面八方,也尽是涌杀过来的魏军甲士...徒劳厮杀,终究还是死路一条。就算寻路而逃,也只会被如山洪般席卷过来的敌军给彻底淹没。

    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了,那些仍旧困在战场上的蜀军将校、兵卒,也开始纷纷丢弃手中兵刃,立刻跪倒在地上。现在也只能盼着奔杀过来的魏军甲士,不会顺手一刀劈斩过来......

    符存审勒马观望战局,脸上神情波澜不惊,看来这场大胜在他看来也在意料之中,也不会有什么意外之喜...而他眺望远方蜀军旌旗倒掩拖走,溃乱的敌军余部,渐渐的也从视野当中消逝之后,又喃喃念道:

    “这一阵将尔等杀得大败亏输,也只是开始。既然各路蜀军沿长江水路,大多已侵袭荆襄诸州,而深入我朝敌境,就算你们知道怕了,意图撤返收兵,那也已经晚了......”

    襄阳城以南,两军主将激战先是一阵。而彼此兵力大概都在四万左右,然而王宗范撞上符存审,却是见面折一半。战场上阵亡的、伤重只能留在原地等死的、被抛在身后,也只得弃械听候魏军发落的...以及在败逃过程当中,四散逃离,陷于魏国境内,也已无法与军队会合的...王宗范这一仗下来,便直接折损了两万左右的兵马。

    符存审大胜一阵,自然是继续趁势向南面碾压过去。原本按王宗范军令,攻打宜城县的蜀军部众,却见他们的主将带领残兵败将狼狈的又原路逃回...自然也立刻放弃攻打城郭,也掉头转向,加入到要远离符存审所部魏军精锐的队伍当中......

    然而襄阳正南面,符存审挥军开始反推,先前按他军令,往东南、西南两个方向迂回包抄的魏军部众,行军轨迹,也都几乎划出一道半圆形,将侵攻荆襄地界的敌军包裹在当中,而要切断蜀国军旅的后路。

807章 跑得了一时,你却仍是在劫难逃

    襄阳襄州西南面接邻的峡州北隅,隶属于后世湖北省宜昌市的远安县城。原本奉命攻打城郭的蜀军部众,却惊觉北面有大股魏军呼啸而来。

    不止是王宗范所部兵马,其它侵袭荆襄各地的蜀军以为处于主动进攻的一方,现在也没有料到,却成了由符存审主持调度的八万魏军眼中的猎物。

    惊愕的蜀军士兵,就见从北面忽然杀至魏军铁骑纵横,杀气腾腾,还没待他们重新调整阵势之势,便已催马奔袭杀至。顷刻间人马冲撞、刀枪相击,处处血光迸溅,而自襄阳启程,从西南面包抄碾压犯境蜀军的精锐骑军自是下手狠辣,各个剽悍绝伦!

    ...激战过后,远安县城下,就见满地尽是蜀军将兵的尸首,还有几匹无主战马原地打转,发出苍凉的嘶鸣声。

    奉符存审军令,还要继续往南进发的魏朝殿前司先锋骑将,也正是他的长子,前番曾参赴驰援扬武军治所邢州战事的符彦超。

    而符彦超将俘虏的蜀军伤兵,交由城内守军暂时收押看管,并嘱咐当地知县、军将谨慎据守城郭,在这般时节好生安抚城内百姓过后,便统领麾下兵马继续朝着峡州南面已被蜀军攻克的县坊城郭疾驰而去。

    由于之前认为荆襄诸州守备空虚,各地守军只能龟缩于城中采取守势。所以除了先前由王宗范统领的四万兵马之外,其余各部蜀军大多分散兵力,扑往各处县坊村镇,而意图尽快攻取这片以襄阳、江陵两处名城为中心的地域全境。

    结果符存审调遣四万、两万、两万这三路兵马,自襄阳从三个方向又大举反推...就连夔王王宗范亲自统领的四万大军撞上了符存审那一路魏军精锐,都被杀得大败亏输,直接折损半数军力...其余蜀军部众,又怎抵挡得住三路魏军精锐之师的奇袭猛攻?

    是以以符彦超统领的骑军为锋头,从西南面相继歼灭犯境蜀军,这一路趟杀过去,也是势如破竹,以摧枯拉朽之势杀得沿途遭遇的敌军相继崩散。

    本来以蜀国为攻方,魏朝荆襄方面军旅为守方的战事,现在也已按着符存审的部署,逐步转变为由魏朝殿前司精锐之师,开始大举反攻而最大可能杀伤犯境敌军的歼灭战。

    而类似的场面,也在东南线上演着。另一路途径于两汉更迭时期,正是要推翻王莽新朝的绿林军誓师之所,故而别名又被唤为绿林山的大洪山西麓,迂回歼灭了进犯郢州长寿城,以及隶属于江陵治下长林县的蜀军,继而切断了先前为符存审杀得溃败,而狼狈往南奔逃,正要与攻打江陵的王宗侃会合的王宗范所部蜀军的道路要隘......

    被身为魏军三巨头之一的符存审狠狠的蹂躏了一番,又深知后面追兵穷追不舍,仍旧朝着南面碾压过来...王宗范与麾下败军仓惶奔走,经过一片山岭低坡,斥候哨骑可也都顾不上探径就察看,与其余诸部兵马乱哄哄的扎进这片地区。

    但见周围低矮山坡上丛生的灌木杂草,现在也只会让由王宗范所统领的这一路已被杀得亡魂丧胆的蜀军让感到草木皆兵,可也只打算继续疾行奔逃,也浑然不知已有大批的魏军锐卒正埋伏在左右两侧......

    “动手!射他娘的!”

    一员魏军青壮将官,首先跳起身来,他绰在手中的硬弓弓弦吱嘎作响,即刻呼啸着便是一箭射出,而直袭向目光早已锁定住的一名蜀军骑将。

    梆子声与响亮的号角声连鸣。掩伏于山坡两侧的魏朝军健也纷纷一跃而起。他们从低矮山坡上的灌木、草丛当中露出身形,无数枝箭矢应声激射,破空而出,一蓬蓬寒芒也已朝着那些蜀国败军呼啸而去!

    迂回包抄,截断后路的魏军所设下的埋伏地点,距离王宗范所部敌军处于弓箭杀伤力较强的范围之内。也是估计到了主帅符存审杀败这一路蜀军之后,他们也必定会急于向南奔逃,与攻打江陵的同袍军旅会合...也根本来不及派出斥候探明周围是否有敌军埋伏。

    所以魏军伏兵甫一杀出,箭矢齐射,便立刻能对这一拨刚经历过一场惨败不久,而士气低迷的蜀军进行有效的杀伤!

    “飕飕飕飕飕......”

    无数的利箭如瀑雨一般骤然袭至,好似大批农汉收割庄稼,顷刻间便把蜀军连人带马射倒了一大片。惊呼乱嚎,人喊马嘶声又是成倍的爆发开来。遭受敌军伏兵这一轮的箭雨打击,便已经使得狼狈奔逃的蜀军兵马更是溃不成阵!

    第一轮箭雨射罢,后几排的弩手也立刻擎起已经扣矢上弦的弩机,齐刷刷又是一轮齐射过去...箭矢破空声不绝于耳,继续朝着溃动的蜀军人群进行压制射击。下方那些仍然震恐惊惧的将官、士兵,再遭受伏击也被彻底打蒙了,仓惶中一时间甚至忘了结阵反击!

    而统领一拨锐卒埋伏于低坡上,方才最先蹿出,便射杀了一员骑将的那个魏军青壮将官低喝了声“好!”,他那对招子,很快便又在视野内溃乱的敌军人群中搜索起来,就要寻觅蜀军中看来有些地位的敌将,锁定目标,再一举将其射杀。

    而这员魏军小将,则是符存审膝下次子符彦饶,受他父亲耳提面命的教诲,按史载也是“少骁勇,能骑射”的军中少壮。

    本来由于性情使然,符彦饶比起其他亲兄弟而言,他为人更好冲动,也容易与同僚结怨,而且统兵御将的本事休说比他老子符存审,也还不及他的兄长符彦超。

    不过起码自幼习武,符彦饶能骑得劣马、开得硬弓,战阵上厮杀的本领也是毫不含糊。若是走正史线,他做为后唐先皇十三太保中九太保的子嗣,历任马军骑将、汴州马步军都指挥使、金州防御使、忠正军节度使、义成军节度使...除了受父亲福荫,而身为功勋将门子嗣的因由,也少不了符彦饶自身的能力。

    我等兄弟几个,受父亲教诲履锋冒刃,而成就功名不易,自幼便勤学苦练...先前兄长奉旨驰援扬武军,与魏、博等诸州都知兵马使王景仁力抗晋人,又得以建功扬名.....

    我也图个光耀门楣,今番终于能随着父亲挥军南下,截击败逃蜀军,也终于有机会斩获大功...且看下面统领这一拨溃军败兵的厮鸟又是哪个,待我再一箭射去,袭杀敌酋...不止是自家几个兄弟,在父亲与兄长面前,也能夸耀一番!

    符彦饶心中寻思着,抄手又拈起一支羽箭,也已搭在了弓弦上。眼见下方蜀军部众乱成了一锅粥,他聚精会神,那对招子仍在来回张望...很快的,符彦饶目光一凝,嘴角微微翘起,又缓缓的拽起弓弦。

    因为蜀国夔王王宗范,已经出现在符彦饶的视野当中,并且立刻被集锁定住。而绰在弓弦上的那支簇尖寒芒闪烁的羽箭,也已朝着他瞄准了过去......

808章 大举反攻,各个击破

    眼见周围羽箭疾落,如飞蝗一般扑入麾下行伍阵中,点点鲜血迸溅,簇尖贯入、撕裂血肉的闷响也是频频响起...周围哀嚎的将士又倒下了一片...王宗范惊恐的瞪大了双眼,却嘶声喝骂麾下部众不得慌乱,喊得嗓子也已哑了,他还是不愿相信,本来侵入荆襄战事顺利,自己怎么又会被魏军碾压得这般狼狈!

    毕竟当年追随王建打天下之时,也曾横扫割据西川的大小军阀,打破成都,擒杀唐廷大权宦田令孜,与弟其剑南西川节度使陈敬瑄。而后讨灭东川节度顾彦晖,镇压巴蜀各地豪强,诸部蛮族...王宗范自问扬名立万,也曾立下不少功劳,方今世上诸国将才当中,他心说自己也应该是排的上号的人物。

    然而现实惨败于魏朝枢密使符存审,引兵仓惶撤返,又遭遇伏兵被杀得大乱...这个时候王宗范才意识到,符存审应该是在引军出兵之前,便早做下部署,自己却是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心里那种强烈的挫败感,已使得他快要发疯。

    自信心被彻底击垮,王宗范也很清楚眼下实在不宜厮拼下去,扯着嗓子高声呐喊,喝令麾下军旅冒着箭雨,只顾继续奔逃下去...起码以他的见识而言,也很清楚此地既然有敌军埋伏,那么魏朝伏兵很快也将趁势涌杀过来,堵截道路,而将他们这一拨败军彻底困死......

    然而王宗范不知道的是,就在低坡上不远处的符彦饶已经挽弓搭箭,锋利的狼牙箭已经觑定他的要害...下一刻,一点寒芒疾窜而出,绷回的弓弦仍在颤动个不停,绰于弦上的利箭划出道笔直的轨迹,便朝着王宗范呼啸袭去!

    而在前一时刻,一排排森寒箭簇,密麻麻朝着下方那些仍处于混乱中的蜀军兵马激射过去。霎时间又见周围血光飞溅,惨叫声就在耳边接地连天的响起...王宗范也只得奋力挥舞着手中军械,拨落从两面高处射来的利箭。

    可是王宗范却没有意识到,他仓促的护住全身,荡开那些齐射的箭簇之中,有一支利箭施发稍慢了片刻。就等着早已被锁定住的目标注意力被箭雨分散之际,才如催命符一般激射而至......

    所以又骤听刺耳的尖啸袭来,王宗范无论挥刃格挡、闪身躲避都是为时已晚。一支拇指粗的羽箭闪电般袭至,便从他的右眼眶贯穿而入,锋利的箭簇,也已直透后脑!

    王宗范的身子突然停止了动作,霎时间眼前一片血红,渐渐的,又似要被无尽的黑暗给彻底吞没...他大头朝下,从马背上坠落下去,而弥留之际,王宗范心中还恨恨的念道:

    可恨...本来以为能豪取荆襄诸地,我蜀国此后也有了进军中原,与魏国、晋人争霸的机会...原来我军虽称雄于两川,也仍还不足以对抗魏朝名将精兵...今番我沙场饮恨,这一路兵马终究要被杀得星落云散,看来这次奇袭魏国,还是要以惨败而告终...我等本不该来,却也是悔之晚矣......

    即便蜀帝王建所所收的义子众多,可王宗范毕竟受封王爵,在军中自然也有一定的声望与地位。可是接连惨败,军中主将又被一箭射杀...这也更引得蜀国败军惊呼哀嚎声四起,仍处于伏击圈中,也完全乱成了一锅粥!

    好!父亲果然神机妙算,如今已能将这几万敌军杀得烟消云散,而我射杀敌军主将,到底也斩获得大功一桩!

    符彦饶见一箭得手,他兴奋的大喝一声,旋即便受了硬弓,拔出腰挎的钢刀,亲自疾窜了出去,便要指挥麾下将士对溃乱的蜀军掩杀过去。诸部伏兵也都纷纷收弓,执起近战兵器,连同在前方等候多时的骑军甲士,再听见嘹亮的号角声传入耳中,也都催马杀出,朝着残余的蜀军兵马合围杀去......

    ※※※※※※※※※※※※※※※※

    蜀军大将王宗范,与其统领的四万大军,按符存审指挥调度,先后两阵下来,都已被杀得战死沙场,诸部兵马彻底崩散...而只统领八千人的蜀帝另一义子王宗播,遭遇魏军的大举反攻之时,从一开始,便已感受到莫大的压力。

    峡州北隅,地处鄂西山地、江汉平原的过渡地带,汉末三国时,由东吴名将陆逊火烧连营,杀得蜀汉昭烈帝刘备惨败归返的夷陵县以北三十里的平原上两军相逢,立刻亮刃相向,战事也立刻趋于白热化。

    惨烈的战团当中,王宗播嘶吼一声,抡臂挥起手中兵刃。但见刀光一闪,一个与他错身而过的魏军骑将头颅登时飞起,鲜血喷溅的无头尸首又冲出一段距离,这才轰然跌落坠马。

    可是王宗播也不好过,方才近身搏杀,一柄长枪正朝着腰眼搠来,即便他反应及时,闪避了过去。可是枪锋掠过腰肋,登时碎甲叶片迸射,枪刃处也划破了血肉,而使得王宗播腰部鲜血溢淌,而眼下战事胶着,也根本来不及包扎伤口。

    王宗播气喘吁吁着,又见对面无数的魏军兵马仿佛汹涌的潮水,仍旧源源不断的朝着这边涌杀过来...由于符存审大举反攻推进的速度实在太快,王宗播虽然知道攻打北面县坊的蜀军,竟然被主动迎击的魏军歼灭,他也只得立刻前去试图扫荡尽仍在顽抗的荆襄守军,还尚不知道夔王王宗范兵败身死,四万兵马也几乎荡然无存......

    王宗播更不晓得,这一拨兵力近两万与人,而今日甫一相逢,便立刻发动猛攻的敌军,也只是三路大举反推的魏朝精锐当中的一路。而且其余两路敌军,很快也将彻底截断他的后路......

    所以开始激战之后,王宗播麾下兵马也立刻被打懵了...他们也明显能感觉到,这一路魏军的精、气、神,与展现出来的战力与前些时日苦不能挡的荆襄守兵截然不同。王宗播也是暗自心惊之时,忽然瞧见了对面行伍中打出的旗号,刹时间他暗骂了声不好,原来魏朝殿前精锐之师,也已开拨至荆南来!

    好歹行军打仗,也是有勇有谋的骁将。虽然反而被魏军打了个措手不及,王宗播立刻号令麾下兵马稳住阵势,并且身先士卒,主动冲上前去奋死迎战。所以现在即便已处于颓势,可好歹尚还没有被魏军精锐冲击得彻底崩散。

    而战团北面,一彪也正疾驰途径的甲骑前列,符存审膝下长子符彦超眺望过去,就见这拨敌军也称得上军纪严整,仍还在拼力厮杀...又见那边打出的旗号,虽然打眼一瞧便知,这一路敌军主将姓王,又是“宗”辈的,那也应该是蜀帝招收的义子之一。

    按说王建收的义儿,却都及不上当年河东霸主李克用所收的义子凭着东征西讨而打出的名号更为响亮...而且一百多个干儿子,这人数一躲,他在蜀国也未必会是什么地位尊崇的人物。

    可是符彦超也仍能看出,这拨敌军主将统军厮杀,以八千对两万,尚还能在殿前司精锐部众的猛攻下支撑一阵,倒也是个统军有方的将才...他继续统领骑军掩杀过去,又对着身边一人吩咐道:

    “三弟,你统领左翼军骑迂回去抄截后路,绝对不可走脱了敌军主将!”

809章 你本欲杀我,我又为何尽忠?

    王宗播又是一刀上挑,将兜头剁下的马刀荡飞。在他周围也仍有无数长大兵刃飞舞,金属时碰撞的火星迸溅,身体被切割的鲜血流淌...而那些不断朝着这边迫近的魏军将士怒吼喊杀声,也从来没有停歇过。

    进行这般生死搏杀,毕竟稍因怠懈不慎,便随时都有可能被从斜侧搠来的一杆长枪了结性命。精力、体力消耗得也快了许多,王宗播也感到臂膀愈发的酸麻无力......

    尤其是符彦超亲自统领精兵锐骑,催马突袭杀至。骑兵排成密集的阵型,数百件兵刃森寒平举,直直指了过来...王宗播也意识到这一路魏军的战力格外强悍,而且占据人数上的优势,自己也只得且战且退,尽可能的摆脱敌军围追堵截...否则再鏖战下去,直到气力绝尽,而阵列被对方彻底冲垮,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终于发了声喊,王宗播开始命令兵马朝着后方退去。哪怕行伍间愈发混乱,他也尽可能的在指挥调动,维持麾下部众能够维持队列...然而魏朝马步军,仍然在不断的向前涌动,如巨浪一般冲去,到底还是遭受大股敌军撞击的蜀军士兵,也倒下一片,而留下一地血腥碎尸。

    心态愈发焦急的王宗播,也只得继续带领麾下力战到十分疲惫的儿郎且战且退,然而即便拼命要使出最后一分气力,却仍旧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奔走不得,而倒毙在魏军将士的刀口之下。

    又力战一番,王宗播身上又添了两处伤口,而一抹激溅的鲜血糊住眼睛,他正连忙举起胳膊擦拭之时。忽然间,王宗播便又听到后方有军校嘶声叫嚷起来,而且语调中也满含着一股绝望。

    当王宗播回头瞪目望去,就见数千骑兵骑如鬼魅般冒了出来,并且正好截断了他们往南退去的道路。

    一排排锋利的骑枪、马刀高举起来,骑乘在马背上的甲士忿声呐喊,已开始准备催马冲杀,一股杀气也从队列中升腾起来。而统领这一彪骑军,相貌倒与符彦超、符彦饶有几分酷肖,只是年纪更轻些的那员少壮骑将,已抢先一步,催马朝着阵列有些溃动的蜀军兵马疾冲了过去。

    符存审膝下第三子符彦图,按原本的轨迹,会参赴后唐李存勖与梁国打响的胡柳陂大战,而追随父亲血战有功,被任命为骑将...他如今自然也磨砺出一身冲锋厮杀的本事。虽然尚还不能独当一面,可是统领骑军,战阵中杀敌,符彦图也不会输于寻常惯打头阵的马军将官。

    “将军!魏人的攻势实在太过猛烈,弟兄们抵敌不住,又要夹攻杀来,我等又当如何是好!?”

    王宗播就见身边军校哭丧着脸,又是心急如焚的向自己问道...可这还只是在荆南地界,便遭遇魏军精锐之师的阻击围攻,也着实出乎原本的预料之外...哪里还能想出什么退敌良策?

    犹如狂涛怒潮般的喊杀声愈发的清晰,王宗播也很清楚,当魏军合围夹攻过来,现在他麾下部众虽然尚还能抵挡一时,可是早一刻、晚一时队列被冲垮,那么对方的骑兵便会如摧腐木,更是如虎如群羊一般,顿时就将眼下已呈现出乱相的军阵冲击得彻底崩溃。

    再调转方向,仍要寻路逃脱?王宗播自知麾下骑步混编,也不过八千兵马,而且骑兵只占少数。如若继续如无头苍蝇那般乱撞下去,那军阵还是要被拖散,而任由对方诸队骑军催马剿杀,赶上去将面前的敌军碾成齑粉...那样的死法,也更为窝囊。

    而索性横下心来,死拼到最后一刻的话...王宗播心想即便自己注定活不过今日,但是要全歼他这一路军旅,至少也能让敌军再多出几倍的伤亡......

    生死攸关的要紧时候,王宗播却忽的又萌生出一个念头:

    只不过...我为蜀国死战身亡,这到底又值得么?

    想到自己过往的经历,先是成汭、后是王建,王宗播当然也不禁忿恨的寻思着我投效的君主,怎么都猜忌多疑到要擅杀有功之臣的份上?

    毕竟这般时节,不但以下犯上,逆臣篡位袭杀主公屡见不鲜...君主只因多疑,便随意编织个理由冤杀臣僚,同样也是常态。

    偏偏王宗播摊上的这两任主公都是如此,先前本来是成汭占夺荆南的第一功臣,但因封赏不公而口出怨言,遂招致成汭猜疑...之后我不争不抢,就以蹴鞠为乐,这总能打消你的疑心了吧?结果那成汭闻讯后,竟然以“有意叛变,故而先练脚力”...这等荒唐的理由兴师讨伐,王宗播糊里糊涂的险些被成汭冤杀,只得翻墙逃走,所幸保全了性命。

    而投奔蜀国王建之后,既然是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王宗播心说我便效死卖命,仍求个功名富贵。结果却让王建以为“你本来便是叛将,请命争功又如此积极,是不是要暗自培植势力,以后打算造反?”...若不是有蜀帝另一义子王宗绾出面求情担保,他还是要被莫名其妙的处死......

    本来便动了投从魏朝的心思,但怎奈先前时机太不适合...王宗播心说自从投奔蜀国之后,要卖力玩命少不了我,可论功行赏之时,我却只能往后稍,也生怕再引得王建疑我意欲谋反...这多少年积攒下来的怨气,便一下气爆发开来,他心中更是痛骂着:

    去他娘的义父!王建老贼,猜忌心实在忒重,收我为义子,也不过是因为要利用我为其征战卖命,你下令擅杀、冤杀的义儿,这可还少了!?

    我若稍有争取功名的念头,让那王建知晓只怕也还要动杀心...这本来便是你不仁,又如何能怨我不忠?你这老贼,当初不是只因怀疑我有反心,便心生杀意,甚至差点便要动手...那老子今日,还就真的反了!

    “...所有儿郎立即放下兵器,任由魏军处置。终究是赢不得、逃不得...我也已决意降了!”

    既然已笃定了心思,王宗播缓缓放下了本来紧绰的战刀,并当即高声喝令道。而身边几员将佐军校目光齐刷刷的汇聚过来,其中一人仍有些惊愕的说道:

    “将军,我等...当真就只得投降了么?”

    王宗播闻言转过头去,把眼一瞪,又厉声喝道:

    “那又还能如何?再抵抗下去,也不过是枉自送命!不管你们如何作想,往日我也曾为蜀国出生入死,奉令征战奋不顾身。那段时日蜀帝‘收容’的恩德,也算已报答过了。这条性命,也不该折在此处!”

    本来王宗播麾下这些兵马,全凭着一股血勇在苦苦支撑着。然而战意胆气,在魏军精兵的猛攻之下已处于临界点...而主将既然带头要弃械投降,其余将校军兵仍要拼死顽抗的心思,也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所以当符彦超、符彦图兄弟二人各自统领马步军夹攻上去,诸部将士杀气腾腾的擎起手中军械,很快又要落到敌军身上之时...却见这一拨蜀军当即尽将手中兵器抛在了地上,旋即呼啦啦的伏倒一地。也不不打算再厮杀下去,而就此伏地乞降,而任凭发落......

810章 蜀军三大将,一个死、一个降、一个逃

    眼见王宗播这一拨蜀军肯任凭处置,也省得继续厮杀下去折损人马。符彦超、符彦图兄弟两个,便派遣一拨军中,将这些降从的敌将敌兵暂且押解到附近县坊看管起来。

    还要朝着南面推进,以切断侵入荆襄诸地的蜀军归路。符存审统领三路大军齐头并进,所过之处,杀得各处敌军丢盔卸甲,很快也将抵至蜀国水陆军正在围攻的江陵城。

    江陵已被的地平线上,先是有一缕缕黑线迅速向前推进,烟尘滚滚,很快的又汇聚成规模浩大的军阵,而出现在蜀军部众的视野当中。惊慌示警声此起彼伏,本来苦攻江陵不下的蜀军将兵也意识到:

    魏朝援军,既然能势不可挡的又推进至江陵城下,那么向北侵攻的王宗范、王宗播等数路军旅,只怕已被杀得大败亏输。

    与此同时,江陵水域东侧,也有规模庞大的舟师溯江而上,快速朝着停靠在江陵南隅港汊的蜀军舰队逼近过来。最前列高大如楼、宽阔如垣的楼船前列,淮南节度副使柴再用,统领藩镇水军与荆南、淮西、鄂岳舟师合兵一处,以铺天盖地的声势在江面上漫卷过去,而做势要将蜀军的战船给尽数击沉!

    魏军前列的战船,已经肆无忌惮的冲至港汊左近,便迅速朝着左右展开,靠近了蜀军的战船,便立刻将一个个火药捻子已被点燃的油罐给抛了过去。

    当油罐砸到船体上,四溅的火油登时剧烈的燃烧起来。熊熊烈焰相继点燃一艘艘蜀军舰船,那些正要仓促应战的水军兵卒惊呼乱方,在船上狼奔豕突的奔走...有的人被一身火焰包裹,只得怪叫着拼命的跑到船边,旋即鱼跃直蹿进江中,只得任由着大小船只被魏军舟师毁灭、缴获。

    ,“杀!杀!杀!”

    但听得喊杀如潮,也有不少魏军水师勇健跳帮扑上敌船,势不可挡的在甲板上以手中蓼叶刀、轻杆枪收割着敌人的性命。江陵城以南,无论陆上、江山,忽然遭受猛烈攻击的蜀军部众都已乱作一团。如果统军主将不能及时指挥调度、稳定军心,恐怕再过不了多久,聚集在江陵一隅的蜀军也将被杀得彻底崩散!

    然而指挥军旅攻打江陵的蜀军主将王宗侃,现在却怔怔的呆立在连营大寨当中,他瞧着北面城郭的方向,有声势浩大的敌军掩杀过来;而南边港汊间火光冲天,麾下水军舟师忽然遭受敌军舰队的猛攻,大批士兵甚至还来不及冲上战船应战,诸般船舶便已散落成一堆堆着火的废料,漂浮在江面上仍在燃烧着......

    王宗侃满面惊恐,也犹如三魂七魄被抽走了一般,只是愣怔在当场,而想不出任何应敌之策。

    按说王宗侃做为蜀国的主要将领,当年认王建为义父之后,非但参与平蜀计划,为自家主公夺取西川立下汗马功劳,而后于攻克梓州、彭州、利州、渝州,乃至镇压昌、普、合三州民变时也都曾立下赫赫战功。

    如果按原本的轨迹,王建病逝,而由王宗衍继承蜀国帝位之后,也会敬称王宗侃尚父,又晋封魏王,加赐其为扶天佐命匡圣保国功臣,准于私第立戟门...所以在蜀国军中,王宗侃也算是地位极高的人物。

    然而王宗侃虽然身为蜀国开国功臣宿将,于行军打仗时却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便是他于厮杀征战时的抗压能力十分差...换而言之,就是顺风仗打惯了,而一遇到硬茬恶仗,他心态也很容易被打崩,直至彻底落得一场惨败。

    如果当年割据西北一方的李茂贞,没有被朱温抢夺地盘而被砍了脑袋...本来蜀国与岐国交恶决裂之后,王宗侃便主动请缨,亲自任北路行营都统北征讨伐岐国,结果出师不利,大败于青泥岭,而惹得王建召他觐见时大发雷霆,甚至拔出腰间宝刀喝骂道“汝今又狂率,岂不畏赫雷乎!”...结果震恐惊惧的王宗侃,再统军打仗时更是大失水准,最终无功而返,而迫使王建不得不御驾亲征,这才与李茂贞的交锋中又占得了上风......

    所以魏朝水、陆大军横空杀至,立刻便把王宗侃给打懵了,尤其是当听闻军校急报说从北面杀来的魏国大军当中,打出的是枢密使符存审的旗号...好似是一蓬冰水兜头淋下,王宗侃未战先惧,便已经认为这场仗是注定打不赢了。

    魏国荆襄守军,先是龟缩死守,而援军来的却如此快,这也明显是早先部署,有备而来...还是由名将符存审全权指挥,从水陆夹击我军,休说稳住阵势,若不能尽快脱离险地,只怕我麾下诸部军旅,也都在尽数折在此处!

    周围几员亲随将官,仍在心急如焚的疾声催促他们的上官尽快下令...王宗侃这才心中惶恐的念罢,便又尖着嗓子高声喝令起来:

    “快传令下去!趁着魏人水军尚还没有完全封锁港汊,各部兵马立刻上船,集中可用的船舶,速速突破敌船围堵,再走水路向西面退去!”

    周围将佐闻言先是一愣,其中一人也又立刻说道:

    “可是都指挥使,北面魏军、南面舟师夹攻之势迅猛,只怕大批儿郎还来不及登船,只能被抛在此处...更何况还有各部军旅攻打北面荆襄诸州之下县坊城郭,我军水师如若西退,而任由魏人舟师占据长江水路...那我蜀军数万儿郎,不是都将陷于敌境!?”

    “当断则断!又哪里顾得了那许多?魏朝大军突然杀出,我军猝不及防,如今已处于颓势,再耽搁下去,就连我等也无法自保,如若让魏国水军彻底封锁住港汊,诸部兵马,照样还是要陷在魏境!”

    王宗侃嘶声喝骂,然而双眼中满是惊惧之色,在魏军从水、陆两路南北夹攻的这等困境之下,他只恨不得能生出双翅,而立刻从此处逃离:

    “魏军先是示弱死守,如今却能调度得如此规模的军旅,突然杀出截断我等归路,而势必要将我军一网打尽。眼下也不可再拖耗下去,能突围冲出的船舶有多少便算多少,唯有尽快退回夔州重新整顿,好歹还能保全一部分兵马......

    至于陷在敌国境内的几拨军旅...若是能留向西退守,摆脱魏军的围剿退守我朝治下疆土,那是最好不过,可是他们也只能自求多福了...我意已决,尔等也只管按军令行事!”

    身为统军主将的王宗侃既然高声喝令极快退兵,麾下马步军众当然也没有心思再死战下去...而江陵城南,已经有几拨锐骑冲如蜀军的营盘当中,便立刻挥起兵刃朝着就近的士兵招呼过去。地上尸首堆积、鲜血横流,不断的发出撕裂肉体,而让人闻之心悸的闷响声,血光寒芒处处闪烁,而被卷入魏军掩杀战阵的蜀军兵卒也是越来越多......

    然而王宗侃与其麾下将佐军校、诸部兵卒趁着由北面杀来魏军还没有杀至他们面前,而南面长江上淮南、淮西、鄂岳、荆南...诸部舟师尚还没有完全封锁出江陵城南的港汊,便一窝蜂的拼命朝着停泊在港岸的船舰涌去。

    这般景象,已是兵败如山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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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291/ 第一时间欣赏唐末大军阀最新章节! 作者:云霄野所写的《唐末大军阀》为转载作品,唐末大军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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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大军阀介绍:
乱世人命风烛,这是个血腥、混乱、残酷的时代,更要命的是在这个乱世当中杀业最重的时间与地点出现,开始唯有只身独力的险中求活。
在这个礼崩乐坏、山河破碎的时代,想挣扎求生,并成为一方豪杰注定踏着尸山血海前行。然而终将面对颠覆大唐江山社稷的冲天大将军黄巢之后,还有秦宗权、朱温、李克用、李茂贞、孙儒、高骈、杨行密、诸葛爽、李匡威、王建、钱鏐、马殷、刘隐...等藩镇割据,在多如牛毛的大小军阀势力中要一枝独大,逐步壮大终结这个乱世,熟知这个历史的李天衢心中大致也已有了个计划......
只不过这条路,注定不好走。唐末大军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末大军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末大军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