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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霄野     唐末大军阀txt下载     唐末大军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81章 血色酒宴,你也只能认了

    本来魏州几员牙将不好驳了魏国来使李振的面子,尽皆赴宴前来,也是有意要看近些时日焦头烂额的罗绍威,在魏朝使臣面前又是如何一副鸟样。结果他们却都没有料到由李振筹谋设计,罗绍威按吩咐照办,出手如此狠辣,就是要把事做绝,再不留半点回旋的余地!

    骤然响起的唿哨声此起彼伏,奉命埋伏的军健纷纷暴起,抽出兵刃二话不说便冲到节度牙署厅堂外侧设下的席宴间左砍右杀。先是那些追着自家上官前来的亲随军校,也得酒肉宽待,正吃喝得畅快,而当即被杀得个措手不及。

    鲜血不断的激溅喷涌,将周围一切都染成片血红色,惊呼惨叫、叱骂示警声频频响起。刀斧来回乱剁时,无数脚四下里乱踏,桌案上的酒肉坠落在地,也混杂在一片狼籍的血污当中。

    而厅堂里面,方才还热闹喧哗的席宴,转瞬间也变成一片杀场。不但有几队罗绍威的亲信冲杀进来,连同护送李振至魏州的精锐侍卫也纷纷拔刀。霎时间多是碗碟坠落摔碎,厅堂内外的喝骂喊杀声也响成了一片!

    而赴宴当中牙将当中,有个唤作魏大功的身手倒也甚是了得,虽然追随他前来的亲信尽皆倒在了血泊当中,他劈手夺下一柄钢刀,舞将起来时刀光凄厉、耀人眼目。然而魏大功满面的暴怒怨毒之色,奋力抵抗时,一对招子恶狠狠的来回寻觅着,目光也终于落在了数十步开外默然矗立的罗绍威身上。

    可恨!原来是魏国那个唤作李振的来使引诱我等中计!罗绍威,你这驴鸟竟然当真要勾结外人荡灭魏博军,老子只恨不能立刻把你碎尸万段!!

    魏大功满口铁齿钢牙咬得咯咯作响,方才席宴间李振以出恭为由退出厅堂,又迟迟未归,他刚有所警觉之时,便听闻厅堂外面喊杀声大作,金铁相击之声更是不绝于耳。而魏大功等魏博军将刚意识到他们中了算计时,几队刀斧手便已冲到了厅堂当中!

    “罗绍威!你这狗贼本是魏博本地军镇世家出身的,却真要做魏国的奴才,背叛昔日同僚袍泽,而把你老子与我等将门世家的基业拱手相送!?”

    魏大功绰刀疾步朝着罗绍威那边冲去,口中还嘶声怒骂着。罗绍威本来呆立在当场,脸上神情显得十分复杂,然而听得魏大功的骂声入耳,他微微一怔,脸上也被一层戾气所覆盖,狠狠瞪视过去的眸子中,也已是凶芒毕露:

    “到底是孤背叛魏博军,还是你们这些将门世家又要哗变造反?不止是那李公佺,你以为孤不知道你们也都有篡位夺权的歹心?当初正是因为要保住我魏博军的基业,先是晋国、梁国,如今又是魏国...与那等雄主为邻,孤与父王向来如履薄冰,稍有不慎错判了形势,便要被兼吞败亡。

    先前又是于朱温退至关中之时,我魏博军先是与李克用交恶,而后只得向朱温称臣,可当时却夹在晋、魏两大国之间...若不向魏帝割地求和,上表称臣,晋国与魏国南北夹攻,你们挡得住么!?

    无论是邺王爵禄还是魏博军节度使,当时那般处境,换谁来做,又能用什么法子才能保住魏博军不失?孤为魏博军殚精竭虑,可是你们不管这些,若是利益受损、不合心意,便废黜弑杀节度使再推举另一个便是。孤凭什么要引颈就戮?若不先出手,难道要伸长了脖子等着你们来砍!?”

    罗绍威满腔的忿意怨气在这一刻似乎终于爆发开来,他嘶声怒骂,言语间竟然也有几分癫狂之意。

    毕竟就只这二三十年间,何全皞、韩简、乐彦祯...魏博军节度使被篡位弑杀那些血淋淋的案例便已是一桩接着一桩,而罗绍威又是本地军阀世家出身,他早就意识到如今治下诸方牙将对待自己,似乎也越来越像这些军阀当初已筹谋要废主另立前的态度......

    本来做势上前势必要斩杀罗绍威的魏大功身形忽然一顿,因为他朝前看去,瞧见后堂中忽然又冲出近百手持机弩的军健。早已上弦的弩矢簇尖寒芒闪烁,也齐刷刷的平举起来...待魏大功再朝着罗绍威那边瞪视过去时,就见对方抬起手臂,旋即便往下狠狠一劈......

    弩机扣动的机括声频响,一枝枝劲矢激射过去,势不可挡的贯进魏大功以及周围不少魏博牙将的血肉当中。近距离成排弩机发射的力道势不可挡,那些中矢的牙将以及他们身边亲随或是胸口、或是背后密匝匝插一排弩矢,当即都扑倒在地上。就算尚还吊着一口气在,却也只是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呕出鲜血,也再动弹不得!

    先有刀斧手,随后又是劲弩手,席宴上突下杀手,猝不及防的一众魏博军将就算久经战阵,也根本无力抵抗。

    也已有人惊惶意图从厅堂中逃离出去,然而腿脚稍慢的,仍不免就地被格杀当场,也有些跟随而来的亲随小校骇得跪地乞命,然而罗绍威、李振麾下突袭的军卒奔将上前,如同杀鸡一般在那些哀嚎求饶的将官脖颈间用力一划...这场的鸿门宴,就不能留下一个活口!

    哪怕是经过一番厮杀,侥幸冲出厅堂,正朝着牙署外面奔逃而去的牙将。很快的却撞见忽然从大门口处杀出的几队长枪手,纷纷擎起手中兵器,齐头朝着里面猛攒乱刺!魏博军藩镇当中,除了罗绍威为数不多的心腹亲信,内内外外,就不容许有赴宴的任何魏州牙将能留着性命从牙署逃脱出去......

    小半个时辰过后,牙署厅堂、中庭间,处处都是倒在血泊中的尸骸,而各处墙壁上也多是鲜血喷洒溅染上去的殷红痕迹。满地血肉狼籍,而周围来回游走,正在补刀的军卒杀得浑身是血,各个面目狰狞。

    而罗绍威目睹眼前的景象,内心的情绪终于得以发泄,然而他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脸上神情却又变得十分木然,似乎被人施了个定身法,只是呆立在当场,没有半点动静。

    而窝藏在牙署内院的李振,听闻赶来报讯的军校禀说计划顺利,前来赴宴的魏州牙将以及亲随人手都已除尽杀绝,这才回到了厅堂当中。

    只是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李振也不禁抽了抽鼻子,随即立刻遮鼻掩口,满脸的厌恶之色。他提着下裳,生怕被遍地横流的血迹染污了华袍,一步步踱到罗绍威身边,又说道:

    “大王,如今即便魏州掌握兵权的牙将已杀尽,按先前谋议,眼下仍歇缓不得......”

    罗绍威若有所思,先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但也很快的回过神来,不住怅然念道:

    是啊...孤必须借魏国的势,要剿灭肃清魏博镇有意谋反的本地军阀世家,只是这次平叛定乱过后,仍能为孤所用的兵马,却又还能剩下多少?

482章 请我们来要灭了你的,是你家主子

    “蒙上国降恩救援,助鄙邦肃清乱成贼党。只不过...魏州诸方牙将世家首领,也已悉数诛杀,其余于军中任职的亲族党羽,固然也须根除荡灭...而除了叛将李公佺占据的博州之外,贝、澶二州牙军...难道也只得把事做绝?”

    踌躇片刻过后,罗绍威终究还是对李振疑虑的说道。置身于血腥狼藉的厅堂当中,李振本来甚感不适,又听得罗绍威不得不仍要征询他的意见,嘴角似流露一抹轻蔑的笑意,随即又正色言道:

    “大王,开弓再无回头箭,已到了这个时候,更不可心慈手软!魏博军众部牙将桀骜难制,大多有意废黜大王,今日我等合谋联手,先行杀尽魏州牙将党羽...大王可是以为,便足以震慑得贝州、澶州将门世家便会俯首帖耳的对您尽忠了?

    大王请求我朝清洗魏博牙军世家,虽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您是魏博本地将门出身,藩镇诸处世家心思,大王也必在下清楚。事已至此,其他州府牙将必然深恨您借助外力,而屠戮魏博自成一派的牙军团伙...对于日后注定不会效忠,反而能确定还要背反生乱的贼臣,又何须再留什么情面?

    当断不断、必受其难,大王,从您答应与我朝联手,先行杀尽藩镇治所魏州一众牙将之时,魏博军其余诸处世家派系,您便注定要一并根除荡灭了。”

    “你......”

    罗绍威听李振把话说到最后,听起来已甚不是滋味,他也不由面露愠色,直视过去。然而瞧着对方那副有恃无恐的模样,罗绍威意识到事既然已经做下了,的确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要么继续姑息养奸,尽可能维系与魏博军内部各方世家之间的关系,容忍退让,直到有谁公然哗变造反时才能出手定乱;要么与魏博军大多军阀彻底决裂,先下手为强,直接清洗根除所有背反叛乱的隐患。对于罗绍威来说,也根本没有第三个选择。

    长期的忧虑也足以把罗绍威给逼疯,所以他选择走第二条路。然而要达成任何目的,也都须付出应有的代价,而罗绍威这条路刚走了一小半,也意识到他所见付出的代价便是:

    从今以后,便注定要被魏帝李天衢拿捏得死死的,他也只得任人摆布。

    所以与李振只对视片刻,罗绍威便立刻要收敛脸上所流露出的不悦之色,还挤出了几分笑意。只不过他笑的,当真要比哭得难看许多:

    “李公所言...甚是.....小王受上国洪恩,铭感五内,也唯有奉命行事而已,无论是陛下金口玉言,还是李公所谏之策,小王...也只管照办便是......”

    于魏博军治所设下的这一场血色酒宴之后,罗绍威按李振的计划行事,趁着魏州众部世家首脑尽数被杀,又迅速调遣亲信部曲与魏国精兵扑向城内各处牙将府邸。

    但凡是军阀世家中沾亲带故,并且在军中有一定职权的将官,根据名薄搜捕悉数剿除杀尽,一时间血流漂杵,在一两个时辰内的时间里,单只魏州治所元城一处,便有三千多人死于血腥清洗当中。

    罗绍威毕竟是魏博军藩镇之主,以往各处部曲当中,也有谁听命于其他军阀派系,而直把他这个邺王兼藩镇节度使当成个摆设,罗绍威心里基本上也都有数。如今只得做带路党,他大力协助魏国军旅捕杀自己昔日的部下也是一抓一个准......

    期间纵然也有些将官仓促反抗,却被杀得猝不及防,终究无法避免被清洗屠杀的命运。各支部曲群龙无首,大多士卒也就只得放弃抵抗,等候罗绍威下令重新整合编制部众。

    魏博军治所所在的魏州,在当地军旅中关系根深蒂固的牙将世家最先被根除清绝。可是毕竟还有公然造反的李公佺所占据的博州,以及澶、贝两处州府。本来李天衢授意李振赶赴魏州元城,倒也想趁机再引诱贝、澶二州的牙将派系前来赴宴,而于设下的鸿门宴当中,将诸方世家的首脑人物都给一锅端了......

    但是魏博军众牙将也都不是傻子,李天衢以宗主国国君的名义,出面派遣使臣,至魏州调停局势这还说得过去。可是大费周章的,要将魏博军治下一应手握军权的牙将召集到一处...这又是打算干什么?也很容易让人猜出罗绍威已经答应与李天衢联手,要将魏博军由来已久的军阀世家一网打尽的用意。

    李天衢也很清楚,要吞并魏博军全境,这种事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毕竟按原本的轨迹由朱温设计,首先将魏州方面的牙将世家在一夜之间悉数杀光,然而却也终究免不了其余州府尽皆反叛,又历时半年,将叛乱彻底平定。

    先是以阴谋诡计设下鸿门宴,而尽可能的先清除掉一批军将,然而该打的仗也终究是免不了的。毕竟魏博军十万之众,除了效忠于罗绍威的部分军旅之外,大多跋扈难制的牙兵只要还听命于残存的魏博军阀,也绝对不可能任凭接受收编处置。

    所以这一次针对魏博军的血腥清洗,除了阴谋伎俩,战争也是免不了的。

    既然早有预料,按李天衢先前密发的旨意,转调至河朔一带,划出相、卫、邢、洺、磁等几处州府统掌新设藩镇的扬武军节度使葛从周,估算时日,判断魏州那边罗绍威、李振设宴诱杀本地一众牙将的同时,也已立刻挥军杀入魏博军治下。而兵锋所向之处,则是位处于魏州与南面义成军滑州之间的澶州治所。

    扬武军悍然出兵,迅速奔袭杀至澶州治所顿丘左近处。葛从周本来就善于打闪击战,而魏国与魏博军以往各守边界,相安无事,澶州方面的牙军甚至还没有收到他们名义上的主公罗绍威已经伙同魏国使臣李振,开始清洗魏州的牙将世家......

    如此扬武军兵行神速,本地驻军猝不及防。已是距离顿丘城不过七十余里的一处镇坊,期间惊呼叫嚷声愈发喧嚣,处处升起一缕缕硝烟,金铁相交、人马撞击的劲响声混杂在一处。眼见敌军就要杀至眼皮底下,澶州顿丘周围的魏博牙军这才反应过来,也只得仓促前来应战。

    然而率先抵达此处镇坊的牙兵部众,就见对面打出了扬武军藩镇旗号的军旅迅速组织骑众发动冲锋,马蹄急如骤雨,一群骁勇的骑军呼啸而来时,魏博军部曲慌忙列阵组织反击,却终究难免被对方占得了先机......

    好歹以往魏博军名义上向魏国称臣,而且按说李天衢也没抓住什么理由刻意前来兴师问罪...那怎么这拨隶属魏国治下的扬武军牙兵部众,甫一打照面连话都不问,就要痛下杀手!?

    乱战团中,一个魏博军军校眼见有一员骑将率众迎面疾冲过来,他咬牙切齿,忽然嘶声怒骂道:

    “以往我魏博军进奉上贡你魏国,也从来不曾怠慢!就算你魏国势大,如此不宣而战,师出无名,还是对称臣的藩国出手,如此也未免太不讲道义了!”

    “道义?咱就与你说说这道义,谁又说我等师出无名了?”

    策马疾驰的那员青壮骑将闻言咧嘴一乐,随即高声说道:

    “吾乃扬武军葛节帅帐下骑将霍彦威,奉钧旨出兵,也全因邺王央求我朝出兵协助平叛!尔等还不速速弃械降服,听候发落,毕竟是你魏博军之主请我等来攻打澶州的,倘若还胆敢抵抗,便依叛军而论,理当就地格杀!”

483章 献地称臣,不得不从

    扬武军轻易杀溃几拨部众,直扑到澶州治所城下。本地魏博牙将虽然立刻号令麾下部众紧闭城门,抵抗敌军,然而葛从周立刻便趁势将城郭围得个水泄不通,又调度兵马陆续接管澶州治下其余县城。

    与其同时,相距极是邻近的魏国义成军方面,又有大批的攻城辎重往北面运送。也根本用不了许久时日,就在眼皮底下的魏博军州府治所,要攻破那处由骇得军心震恐的部众镇守的城郭,想必过程也会十分轻松。

    不止是葛从周所部扬武军,李天衢亲自统领汴京殿前司七万兵马,未过十日光景,也已抵至魏博军治所。

    如果是朱温要兼吞魏博军几州之地,他也会亲自前来主持平定叛乱战事。李天衢心想汴京既然与魏州邻近,暂时由韦庄、罗隐等能臣处理政务,也不妨趁着这个机会经略检视河朔诸地一番。既是魏国帝君御驾亲至,罗绍威自然也须立刻前往恭迎,听从李天衢的指示,以交托藩镇内军政事务。

    “就算把魏博军六州四十三县的铁放在一处,也铸成不了如此大错!”

    在迎候李天衢圣驾之前,罗绍威也不禁怅然喟叹道。可他不知道的是,无论要接管魏博军藩镇的君主是李天衢,亦或朱温,他也都会发出如出一辙的感慨。毕竟罗绍威早已陷入一个死局当中,自家的基业,要么会被哗变的叛将夺去,要么就只能势力强大的近邻所吞并,其中的差别便是,要做出什么抉择,起码还能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

    李天衢实则倒也清楚罗绍威只得把自家地盘拱手让人,这倒也不是因为他能力平庸,这本来就是两难的处境。从继任他父亲节度使之位伊始,或早或晚,也终究要被那些跋扈难制的魏博牙将反噬。

    就算是有雄才伟略的英主,只怕到了魏博军也根本无法大展宏图,李天衢心想当初倘若是被封到此处藩镇做节度,那么那干本地军阀的反应必定会是:

    呦呵?外来的小子,竟然敢到魏博军来发号施令?来,大伙合计合计,把他砍了,从咱们自己人当中再推举另立一个......

    这等极具五代特色的本地军阀集团,早就应该被彻底根除了。罗绍威利用外部势力清洗藩镇,虽然魏博实力被大大的削弱,然而他不愿重蹈前几任为部下所杀的节度使覆辙,他也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是以李天衢也能断定罗绍威即便会捶胸顿足的唉声叹息,痛惜自家的基业终究难以保全。可是他终究会接受现实,只得认命,而自此彻底放弃割据一方的君主身份。

    直到罗绍威亲自出城前来恭候圣驾,李天衢瞧他低眉顺眼,施礼过后仍半躬着身子,仍是一副十分卑微顺服的模样,遂当即出言说道:

    “朕也知魏博军素来桀骜难制,听闻非但叛将李公佺公然背反,藩镇其余牙将也多有不臣之心,朕也甚是挂念邺王安危呐...所幸我朝出兵及时,今日见邺王无恙,未被贼臣叛将所害。”

    呵...我是保住了性命,不过借您魏国的势,魏博军十万牙兵部众,除了仍听命于我的部曲,其余难以制伏的恐怕大半也都要被屠戮杀绝了......

    脸上流露出惨然的笑意,而罗绍威尽可能把头垂低,也生怕流露出不甘怨忿的神情被李天衢瞧见。只得连连点头哈腰,口中又歌功颂德,直说皇恩浩荡,便极是恭谨的引请李天衢圣驾车仗到了藩镇牙署当中。

    前几日,还尚是一片血腥狼藉、尸首满地的牙署内外,也早已由罗绍威急忙安排人手洗刷收拾得干净。李天衢被请至厅堂正首安坐,又有李振上前禀说清洗诛杀魏州牙将,震慑控制住其余诸部牙兵的事态经过。李天衢微微颔首,旋即把眼又望向恭立在一旁的罗绍威,说道:

    “如今魏州牙军虽已平定,而朕也调遣扬武军葛从周奇袭澶州,并调发大批攻城用具北往协助攻城,想来也不必许久光景,便能再肃清澶州牙军部众。只不过...不但博州尚为叛将李公佺所占,朕又听禀说,镇守贝州的牙军已得知邺王得朕支持,而平乱重整藩镇之事。便又推举为主,占据贝州仍要负隅顽抗。

    不止是李公佺、史仁遇这两路叛军也须尽快荡平。魏博军军阀世家,虽然再留不得,可十万之众,终究不能悉数杀绝...除了各世家派系手握兵权者,诸部军旅例如指挥使、队正、军校等诸般武职官将,就算如今暂时看束起来,只怕其中也多诱人与夷灭的军阀家世关系匪浅,久后也难免要记恨邺王你...今番肃清藩镇麾下牙将的举动啊......

    而魏博军倘若再生动乱,终究还是要致使我朝有边患兵祸。如此除了肃清诛杀的牙将牙兵,其余暂时被管控的魏博军部众...也须重新编制,另做安顿...虽然这按说是魏博军内部军政事宜,只不过无论如何重编牙军部众,不也都是在魏、博、贝、澶这四州之地赴职?如此魏博军弊端仍是难以根除,而倘若由朕安排调度,不知邺王又可依得?”

    这么快...就点到正题了么?

    罗绍威苦着张脸,缓缓抬起头来,他偷偷注意着李天衢投射过来的目光,又注意到李振在旁也别有深意的朝着自己这边打量过来...以罗绍威的心机他也看得出眉眼高低,知道李天衢说是征询他的意见,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底气说不?

    何况李天衢所言的确属实,罗绍威深知就算自己可以推诿说魏博军自家的事,还须由他自行处理...如此可不止是驳了魏国帝君的面子,魏博军军阀世家,本来属于本地共同利益团体。身为藩镇之主,却勾结外部势力,将昔日本来处于一个团体的牙将赶尽杀绝......

    那么魏博军本地出身的其余将官、士卒又会如何作想?其中又有多少人会心生恨意,一旦有机会仍要闹兵变意图诛杀手上也沾染得许多昔日袍泽鲜血的藩镇之主?

    经历这番血腥清洗,日后如果认识动乱频发,魏博军十万兵马损失殆尽。只剩下仍效忠自己的个别牙将部曲,罗绍威心说到时恐怕也与光杆司令差别不大,那么自己又凭甚么继续保住魏博军的基业?如果眼下惹得李天衢不快,他只消随意动用些手段,要彻底灭了自己,不是也如同捏死只苍蝇那般的容易?

    罗绍威对于自己如今的处境已十分清楚,所以听李天衢话里带话的问罢,他也不必再做甚么心理斗争,只是狠狠的一咬牙,随即便向李天衢恭谨的拜说道:

    “魏博以往本是大镇,而小王汗颜,无法镇服麾下众将。过往多受外敌侵扰,内部亦是动荡不宁,反而使得陛下为鄙镇忧心...小王自知罪责,又怎敢忤逆圣意?

    非但魏博军其余部众整编之事,奏请劳烦上国代为处置,而这魏博军藩镇,肯请陛下调遣德才兼备的将才镇守,小王...微臣无能,无力管治藩镇,自此愿由上国封职调遣。微臣感激陛下洪恩,心中也绝不敢有半点怨尤!”

    听罗绍威直接表态过后,李天衢微微点头,眼光朝旁一乜时,就见李振脸上也露出小人得志的笑意,他也连忙欠腰躬身,而朝着李天衢望来的眼神似乎也是在说:

    陛下,臣这可是不负使命,大功告成,罗绍威肯就范屈从。只消荡平那两路牙兵叛军,魏博军藩镇全境,便也彻底并入我朝疆土......

484章 剿灭叛军,被两代虎将盯上的人

    已经由魏国全权接手,征讨博州李公佺、贝州史仁遇这两路魏博叛军。罗绍威甚至也已准备好赶赴汴京,将藩镇军政事务悉数交由李天衢安排的官员打理,而另行接受魏国朝廷任命。

    李天衢自知罗绍威这个本来的魏博军节度使,按史载线彻底转变为朱温麾下臣子之后,非但极力示好效忠,力谏梁王可代唐称帝,更是硬生生的活成了劳模的模样。

    出征要钱要粮,尽管取我魏博原有的军资;重建洛阳修筑宫宇,我去操办便是;陛下您还要招降哪路割据势力,臣与其有些关系,自当为你分忧;您要伐木造船?有臣来负责漕运粮秣、供应京师,也自当办的妥妥当当......

    也不知是否因为罗绍威深知朱温猜忌好杀的性情,所以他侍奉梁朝后格外的殷勤卖力,还不敢邀功,甚至在三十多岁的年纪仅因染了痛风,便上奏告老还乡,估计也是生怕朱温还要猜疑他是否有重掌魏博镇的心思。

    人家是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而罗绍威这倒好,为梁国拼了命的打工卖力,这还不敢要求升职加薪,就指望着能得赏个养老金,好歹就放我条生路吧...就连心狠手辣、脸皮极厚的朱温甚至也被闹得很不好意思,遂立刻遣使去告知罗绍威你不要胡思乱想,务必要养好身体,就算是万一有甚意外,也必会保你子孙世代富贵。但这可不是我要算计你啊,手头的政务暂且由他人打理,但也希望你尽快能够痊愈,毕竟还有很多事务要交由你办呢......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罗绍威闻讯之后更为忧虑,未过多久便病故身死,年仅三十四岁。距离他魏博军藩镇势力大减,只得彻底向梁国称臣,也不过才过了四年的光景。

    朱温闻讯之后,对于短短三四年间便政绩斐然,工作完成得极为出色的罗绍威也感痛惜,遂为其辍朝三天,加封追赠,谥号贞壮。

    李天衢寻思如今罗绍威对待自己的态度,估计也会如殚精竭虑为朱温做事的心态相似。如今由张全义复兴洛阳事务已颇见成效,李天衢正打算安排罗绍威接手兴修宫宇、督管漕运事宜,换张全义主持原魏博军政务,以魏州为中心加强对河朔地域的控制。

    而李天衢刚说及打算委以他的职事,就见罗绍威那头点的,就跟小鸡啄米似的,而连连表态必定殚精竭虑,丝毫不敢怠慢...李天衢倒也不免有些同情他,心说你现在可还年纪轻轻的,按部就班尽职尽责便是,可别再如原本的轨迹那般,摊上个疑似过劳死的下场......

    罗绍威虽然已然认命,至此心甘情愿的成了魏朝的臣子。但眼下毕竟还须将那两路叛军悉数荡灭,这才将魏博军全境彻底并入己方势力的版图。

    不过四日光景,从澶州那边便已传来战报。葛从周统领扬武军已经夺下治所城关。魏博澶州守军外无援手,又被杀得措手不及,也根本无力抵挡葛从周麾下雄兵的迅猛攻势。几员统兵牙将战死之后,其余大半兵卒也只得弃械听候处置,义成军方面很快也有后续部曲赶至澶州,暂时收押看管被掳的败军,接手晓谕安抚城内民众事宜。

    葛从周交接澶州治下诸处城郭,便又迅速挥军往贝州杀去;李天衢则亲自统领七万殿前司精锐军旅,朝着东北面博州的方向挺进。

    而贝州到了宋朝时节会更名为恩州,治所清河县倒是水浒中行者武二郎的老家。而趁着本地魏博叛军拥立史仁遇为首领时日未久,李天衢、葛从周各自统领大军,相互派遣快马互通声息,不数日的功夫,要迅速荡平魏博军境内叛乱势力的战事便已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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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是魏博军治下另一处要地博州,此处实则于元、明时节才改称东昌府,倒是水浒里没羽箭张清连打梁山十五将的去处。

    虽然那是演义中的虚构故事,不过书中的宋江曾叹言“闻五代时大梁王彦章,日不移影,连打唐将三十六员。今日张清无一时,连打我一十五员大将,真是不在此人之下,也当是个猛将...”,然而此时此刻,真的王彦章却来了。

    已过了魏州东北部夏津的官道上,大队的骑军疾驰进行,马蹄溅起大块大块的泥土。扬起漫天灰尘犹如一条翻腾咆哮的黄龙。但见密匝匝头戴兜鍪,随着胯下战马跃动上下级起伏的人头涌动,而骑阵当中树立起来的军旗,也标示着这支部队的来头,正是不知已经历了多少战阵磨砺,大概也可堪称是魏国最精锐的骑兵军旅虎翼都。

    “过了夏津,距离博州治下高唐便已不过数十里的路程。魏博军叛将李公佺占据博州,可他东南面与我朝淄青军、天平军领地接邻;西面魏州也早由邺王肃清了本地藩镇牙将;北面则是处于我朝治下的德州。那李公佺既知我朝出兵援助邺王,他也无法再试图反攻魏州夺下魏博军治所。

    既然是四面受敌,按存审设想,李公佺若是孤守博州一隅,无异于坐以待毙。那么他要突围搏个活路,要么试图与北面贝州叛将史仁遇会师,要么就要杀过德、沧二州,逃窜入晋国下辖疆土。

    无论李公佺要去贝州,要是要过德州,也势必要经过高唐地界。如今陛下御驾统领马步军众攻讨博州全境,李公佺倘若弃城北逃,我军正可拦截住他去路。就算没有步军策应,魏博叛军如果奔命逃脱,要当先厮杀应战的应也是以骑兵为主,届时也务必瞧仔细了,绝不能让李公佺这个正主逃脱出去!”

    骑阵前方,却是身披厚实铠甲的王彦章正高声喝令。毕竟要抢先拦截敌军最有可能逃窜的去路,他这次没有统领龙骧重甲骑军,而是按李天衢旨意,并且听符存审建议,便亲自率领五千虎翼轻骑军疾行奔驰,也决计不能让李公佺有从博州地界逃脱出去的机会。

    就在王彦章身侧,先前在征服山南东道的战事中一鸣惊人,也已证实过自己剽悍本事的夏鲁奇提枪驱马,他眼神当中,满满的也尽是跃跃欲试之色。而听得王彦章吩咐说罢,他咧嘴一笑,又大喇喇的说道:

    “王都点检,您是统掌殿前司亲军的将主,身份尊贵,又哪里有亲自上阵杀敌的道理?若是李公佺那贼汉当真是要经高唐地界往北逃窜,都点检只管调兵遣将便是,也务必要差我打这头阵,这前阵豁命厮杀的勾当,也无须烦您亲自动手。”

    王彦章听罢,转过头去瞪了夏鲁奇一样,旋即笑骂道:

    “你小子,当初老子于杀阵上建功扬名时,估计你才刚从娘胎里爬出来,倒敢在我面前夸能说会!当年西楚霸王项羽、曹魏名将张辽、唐朝太宗皇帝、神通大将李嗣业...哪个说将主就不能冲锋陷阵?

    按前番战功,提拔你至虎翼都中做得个指挥使,看来也仍不知足。这倒也好,今番也不妨再较量一番,待李公佺那厮来时,且看我与你谁又能取了他的首级!”

485章 日不移影,连挑敌将!

    至博州治所王城通往北面高唐的道路上,也有一支军旅疾行奔走,只不过行伍中的将兵要显得狼狈了许多。沿途还要杀向些本来隶属于魏博军掌控之下村镇县坊袭掠一番,能抢得些粮秣就要继续赶路,意图尽快从博州地界逃离。

    而奔逃的队伍当中,一员生得满脸横肉,颌下还蓄着扇圈胡须的将领时不时回头张望。他面色阴渗渗的几乎快渗出水来,眼中也尽是不甘与怨毒之色。

    毕竟按牙将李公佺所想,既然邺王罗绍威不能服众,照着原来魏博军藩镇内的传统,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节度使的位置,轮也该轮到他来做。可是罗绍威竟然彻底倒向了魏帝李天衢,对魏博本地军旅世家突下杀手、大肆屠戮,这就是坏了规矩,把各家门阀共掌的基业拱手让给了外人。

    然而听闻魏国大军前来征讨,李公佺自知无论是主动迎击,亦或据守死守,早晚也都是个死字。十万魏博军众,而魏、澶二州牙将被悉数肃清,牙兵部众也已被控制住,再刨除仍旧听命于罗绍威那小儿的军旅...贝州史仁遇还统领着两万牙兵,至于他麾下不过一万六千兵马,这也根本无法抵抗魏朝这个强大的帝国。

    往贝州的方向奔逃,与史仁遇这个同为魏博牙将世家出身,彼此情况相同的难兄难弟会师,李公佺也不是没有这般想过。可是贝、博二州之间可还隔着魏州,罗绍威迅速清洗杀绝魏博军治所有头有脸的一众世家牙将,而魏军奇袭速取澶州,又迅速集结兵马往贝州杀来...所以朝着魏州的方向逃,这恐怕也无异于往鬼门关里撞。

    所以为今之计,也就只有往德州、沧州的方向逃去。沿途再于魏国治下疆土烧杀劫掠一番,以稍泄心中恨意...就算再往北逃,便是与魏国相处和睦的晋国。可是如今明眼人也都看得出,魏、晋双方因为关中的朱温梁国而彼此协作,可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未必如同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友善亲近......攫欝攫

    就算晋王李克用不会收容我等,再往北去,听闻契丹众部近些年来软硬兼施,不是收留安顿,便是掳掠人丁,而处心积虑的广招汉人至北地定居...只要能有个安身之所,早晚也有机会再杀回魏博军,夺回本来应属于老子的领地!

    然而现在李公佺也不得不狼狈赶路,要尽快摆脱随时有可能追击而来的魏国军旅。也仍丝毫不敢大意,又派遣了轻骑斥候前方探路,自己又匆匆的率领三千骑军加快急行,甚至与麾下步军都已拉开了一段的路程。

    估计已快经过高唐地界,这一路下来尚还没有遇见魏国追兵,李公佺本来心下稍安。直到急行中的骑军前阵士卒遥望前方稀落落数骑直朝着这边奔来,立刻惊呼示警,李公佺与几员亲随连忙上前看时,心却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前面那几个败逃回来的骑兵,不正是我军中的轻骑斥候!?

    而那几个急急催马奔来的败将溃卒身上多是血污,脸上满是惊惧震恐之色,有三四人身披残破的铠甲缝隙间还插着几支羽箭尚还来不及拔去。其中一个军校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直到距离李公佺这边已不过数十步的距离时,他吞了口吐沫,旋即大声叫嚷道:

    “将主!大事不好!我等奉命哨探前方路径,却遇到大股魏国骑军,其余斥候部众尽数战死,只剩我几人侥幸逃脱。而魏国骑军抢先杀至高唐,也朝着这边奔来,应有数千之众!”

    其实也根本不用这军校前来示警报讯,李公佺等人尚还为听清他高喊的言语时,远处便有隆隆蹄声隐隐的传入耳中。有大批的骑士从地平线的另一头窜出,出现在李公佺所部军旅的视野当中,虽然距离尚远,可是也很明显的眺望到对方不住催骑疾冲,扬起阵阵烟尘,这甫一打照面,便要发动全力猛攻!

    好似凭空杀出的魏军骑众,在高速冲驰的过程中,又迅速分出五拨呈楔形的冲锋阵型,锋芒毕露的从五个方向疾奔过来。看这般阵势,似乎不但是要利用骑兵迅猛的冲势立刻撕裂敌军的阵列,分而歼之,更是要分头阻截,不会容许有漏网之鱼能从此处逃脱。

    本以为我逃得已够及时果断,只可恨李天衢那厮...还有罗绍威那畜生当真要置我于死地,这般星夜疾驰的行军追赶,也早已派遣骑军拦截住料想我会奔逃的去路!

    李公佺狠狠咬牙,忽然扬起手中大刀,厉声咆哮道:

    “不要慌!魏军骑兵数千之众,既然又分成五队截击,我军骑众则集结在一处,只顾从一个方向冲杀出去。不可与敌军纠缠,立刻冲过高唐地界!”

    而李公佺身旁一名佐将闻言,却不住疾声道:

    “可是将主,我等统领骑兵部众赶路急了,若是往北突围,不是要抛舍下后面万余步军?”

    “顾不得了!既然已有敌军骑众杀至,你道其它魏军追兵还会远么?再拖耗片刻,就连我等也都再无突围的指望!听我将令,冲垮拦截过来的敌骑阵列,往北突围!”

    就算麾下掌控的兵马是在这个世道立足的本钱,哪怕李公佺心疼的犹如刀绞,在这要紧关头倒也当机立断,立刻便扬起手中长刀,带领麾下三千余骑快马加鞭,朝着北面冲杀而去。

    很快的,从斜侧又便一支骑军拦截过来,势如猛虎下山一般。那些魏国骑士驱马如飞,也有马弓手且弛且射,而双方迅速逼近,进入数十步内的距离,前列军健便立即收了骑弓拔刀,纷纷擎枪拔刀,紧踏着马镫,呐喊着冲上来眼见便要开始近身厮杀。

    激烈的撞击声响起的同时,耀日生辉的兵刃漫卷,在人马群中激溅起道道血泉,只片刻的功夫过后,地上便平添数百具尸首。而乱战团中忽然炸起一声虎吼,铁枪过处,便已生生的将一名魏博骑将从马上挑飞出去!

    一马当先撞杀入敌阵的那员虎将手中大枪上下盘旋,划破空气发出浑重的颤抖破风声声,枪杆竟然似卷带起猛烈的气流,漫着股凛然杀气朝着周围惊慌的敌军骑众扑面而去。

    又一名自诩骁勇的魏博军将喝骂着催马迎上,可他手中兵刃尚还为劈出,势不可挡的铁枪枪杆便已狠狠的砸中了他的胸脯。即便身披铠甲,可是那骑将胸甲连同胸膛明显的凹塌下去一块,大口的鲜血狂喷而出,那骑将当即便从马背上倒飞了出去,甚至还没厮杀过一招!

    转瞬间便已是两名骑将性命了账,可是那杆大枪仍旧猛烈的在人群中盘旋飞舞着,混战的人群时不时又兵卒哀嚎着被生生荡起,在坠落到地上时便已不见半点声息...而率先凿入魏博叛军的这一波骑众振奋高呼,疾速涌上,便已向着前方李公佺所处的位置猛扑了过去!

    这一拨魏军骑兵,竟然如此剽勇!李公佺恶狠狠的咒骂了一口,他死死的瞪视向不远处那员在战团中冲杀,并迅速向自己逼近的敌将。然而大致瞧清了那人身后小校打出的旗号时,李公佺面色立变,眼中当即也流露出了慌惧之色。

    魏国殿前司都点检...李天衢麾下的首席猛将王彦章!竟然是这个王铁枪亲自前来,非要取我的性命!?

486章 杀你还是其次,更为终结这个时代的弊病

    铁枪王彦章,如今早已是四海闻名的骁猛虎将,听闻当年初投军时,他便是在黄巢十几万大军当中曾杀得个几进几出的狠人。更何况这多少年下来屡经战阵,过往已不知有多少自夸武勇的骑将都毙命于他的枪下...那些事迹李公佺大概也都晓得,所以他得知急匆匆朝着自己这边杀来的那个彪形大汉正是王彦章之时,便已胆怯了三分。

    更何况,现在正亲眼目睹王彦章大肆袭杀麾下骑众的残暴场面。但见他左冲右突,当者披糜,很快的,王彦章衣甲、战马上便溅满了斑斑血迹,靠近他的骑士身躯仍旧从马背上生生被荡起,在空中飞出数丈之遥,旋即又重重的摔地上...不过片刻的功夫,死在他枪下的魏博骑军便已有三四十人,其中还有十余个司职在前阵厮杀的骑将......

    当真是日不移影,连挑敌将!

    李公佺自问魏博军本来以善战而闻名,他麾下统掌的可绝不是什么孬兵弱将。然而眼睁睁看着王彦章冲杀之势竟如虎入羊群,这也让李公佺忽的曾想起当年曾奔逃至魏博军,而后又大杀四方,突围而出的河东叛将李存孝厮杀时那恐怖的模样。

    所以还未等王彦章冲杀到面前时,李公佺慌忙拨转马头,高声喝令麾下骑众转向冲驰,避让过王彦章所部锐骑的兵锋。然而追兵分成五阵,每一阵千余军马,纷纷袭杀向魏博叛军这三千多名骑兵,每一次近身交战,哪一方若是胆怯逼退,也就只得白白丢下许多具尸首。

    李公佺固然不敢去硬抗王彦章,趁着双方尽是以骑兵作战,他与麾下亲随发了狂一般的急催战马,挣命要撞出一条道路。然而五队骑众来往迂回穿插,队列中尽是骑术精湛的健儿,又岂能容得魏博叛军轻易走脱?

    滚滚马蹄劲响夹杂着高亢的呼喝声,在一支骑队拦住李公佺等一众奔忙军马面前时,当先数十骑骑,来势迅猛、厮杀剽悍,二话不说便从斜侧直凿入敌骑阵中。六七个骑兵首当其冲,撞见个急急驱马杀来的骑将接连挑翻。

    而那员骑将虽然年岁不大,他催马舞枪,抡动大枪直朝人最多的地方冲去,口中还张扬的大声喊杀声,枪头乱突,转瞬间又刺翻了三四个魏博骑将。也是越杀越快活,他两眼圆睁,不但相貌便甚是骇人,他溅上满脸鲜血,也更显得异常狰狞...却正是殿前司虎翼都骑军指挥使夏鲁奇!

    先来了个王彦章,我抵敌不过,不去触他的霉头,这边却又冒出一个驴鸟!怎么魏国这支骑军一个个的,都这么剽悍!?

    李公佺又惊又怒的瞪视过去,就见那一边战团中夏鲁奇挥舞大枪,杀透麾下儿郎,并朝着自己这边直扑而来。更可气的是,那厮瞪目瞧来,双眼忽的一亮,一边策马冲杀,一边口中还大声叫嚷道:

    “你便是魏博军带头造反的?哎哎哎!莫要走,你的首级当由我来取,可不要往王都点检哪里逃!”

    欺人忒甚!这囚攮的,这还真把我的人头当做可轻易拿去邀功的物件了!?

    李公佺闻言当即差点气破了胸膛,然而他的运气也实在可说是时乖命舛,如今撞见的,且惦记上他人头的,偏偏是都是这般时节,放眼天下论个武勇甚至大概能排进前五的虎将猛人!

    好汉不吃眼前亏,起码以李公佺的见识,他打眼一瞧直朝这边杀来的夏鲁奇他也抵敌不过。更不用说过不了片刻功夫,势不可挡的王彦章也将袭杀过来,所以他仍旧只能急勒缰绳,统领着麾下骑众又兜了个弯,仍旧不敢与夏鲁奇正面厮杀,强忍心中的怒气与屈辱感,继续试图从几拨追兵骑众的堵截中寻觅出一条逃脱的去路。

    然而每一次骑众激烈碰撞,彼此前阵骑士凿入对方阵中便疯狂砍杀起来...李公佺不停的转换方向,他麾下魏博叛军所组成的骑阵也显得愈发凌乱,不停的被死死咬住不放的王彦章、夏鲁奇所部锐骑削掉一层层血肉,也有大批的骑士被冲垮掉队,惊慌的四散奔逃,也使得李公佺所处的骑阵大量减员,伤亡溃逃者已接近半数!

    五支剽悍骁勇的虎翼都劲骑,要拦截住一支人数已减员至一千五六百人上下的敌军骑众,过程也变得愈发轻松起来。每一次拦截厮杀,都能托缓魏博叛军的脚程,而另外一支同僚骑军再复杀至的过程仍在持续着...直至王彦章所统领的骑众再度转向迂回而来,迎面撞向前方阵型也几近崩散的骑阵当中......

    铁蹄奔腾,碎草飞溅,倏忽间,虎翼都锐骑的冲锋阵势化作一把尖刀直插,原本便已混乱不堪的魏博叛军阵列便如被铁犁犁开的耕田泥土那般,顷刻朝着左右两侧绽裂开来,虎翼都继续冲锋突进,溃乱阵列被切割开的裂缝也越来越大。

    而破阵的精兵强将催马冲杀的同时,也有意为他们的主帅趟出一条道路,是的王彦章更加顺利的催马疾突向李公佺。而从李公佺这一方的视角看来,就见那个让他闻名色变、见面胆寒的绝世虎将驱马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哪怕仍有些发了亡命之徒剽悍凶气的骑将迎将上去,李公佺所看到的场面则是:

    王彦章手中使得那杆大枪枪锋如闪电那般吞吐突刺、枪杆如千钧浑铁棍那般左右猛砸...本来魏博以剽悍跋扈而闻名的骑军牙将,就那么一个个的身上飙血坠马,或者接连被扫飞了出去,直至对方威若天神的身形迅速变得清晰起来,李公佺狠狠一咬牙,这才大声呵斥道:

    “魏博易主,替换节度,原是我等本地牙将自家事宜。纵然废黜擒杀了那罗绍威,魏国雄踞中原,又与我镇接邻,无论谁做得这节度使,只怕也都要向魏帝...李天衢那狗皇帝称臣。

    我只打算取罗绍威的邺王与魏博节度使之位而代之,本也无意...也是暂无那个实力招惹你魏国。却没想到你魏军如此歹毒,与罗绍威那背叛本地牙将世家的狗贼,竟然要将我等将门赶尽杀绝!

    到底我与魏博军藩镇与李天衢那狗皇帝有什么深仇大恨,他必定要斩草除根,就连你王彦章这个早已成名的京畿三军主帅都要被动用亲至,而势必要取我的性命!?”

    已距离李公佺不过几十步的距离,听见对方于穷途末路之时歇斯底里的呐喊,王彦章冷哼一声,旋即大声喝道:

    “唐朝时节世人有言:长安天子、魏博牙兵。我朝陛下亦曾说尔等所谓藩镇世家,两百多年来把魏博六州之地视若己物,对外视如仇寇,不容他人觊觎你藩镇权势,对内有各个脑生反骨,擅自废立节度已是常态。如此小则跋扈一方、大则祸乱邻道,若要根除祸患,便唯有快刀斩乱麻!

    倘若我朝扶持你废黜邺王,魏博军只是为形势所迫,也全然不会恭顺臣服!如今你言语又对陛下不敬,更是死罪,而陛下圣明,又岂容得你这等包藏祸心的贼臣叛将?是以我朝出兵助邺王扫除叛党之时,尔等魏博军跋扈惯了,也都对自治专横习以为常的牙将党羽,便都饶不得!”

487章 另一方臣服的势力,能利用则利用

    求饶全然无用,李公佺也就只有拼死一搏。然而他咒骂着催马冲上前去,使出吃奶的气力狠狠轮刀劈斩,撞上王彦章手绰的铁枪时,却似是硬生生砸在一座巍峨的山岭上。反震力倒卷而回,紧紧攥住刀柄的指骨连着手骨、腕骨...每根关节登时震痛不已。

    本来便已把握不住马刀,王彦章只顺势一条,李公佺紧握的砍刀登时脱手飞出,他双手扬起猛的向后一个趔趄,就算堪堪仍坐在马鞍上,可是门户大开,心窝等身上要害也完全显露在王彦章的铁枪枪锋之前!攫欝攫

    等到李公佺下意识的低头望时,就眼睁睁得紧看着份量沉重的铁枪狠狠搠进了自己的胸膛。披覆的铠甲甲叶碎片迸裂飞溅,缝隙迅速扩大,竟然根本无从抵挡住这穿透力极强的一刺!

    殷红的血液,也顺着铠甲迸裂的位置呲呲喷涌而出。李公佺浑身一震,在那一瞬间倒并没有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楚,却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刺了个对穿...口中噗的也呕出鲜血,当他颤巍巍的抬起头来,再要恶狠狠的登时向王彦章时,却感到自己的身躯骤然从马背上脱离,而被高挑至半空当中。

    只两合的功夫,王彦章一枪刺穿了李公佺,旋即双臂发力将其挑起。大铁枪洞穿身躯,又在空中猛的划了个圈。李公佺的身子便如被狂风卷起的断线风筝一般,直接荡飞了出去。疾速下坠时,李公佺虽然双目圆睁,可他的视线却渐渐模糊,无尽的黑暗很快的,也将他给彻底吞噬......

    王彦章很快便吩咐奔将上前的亲随骑兵去割下李公佺的首级,忽的又听见斜侧惨叫哭嚎乱成一团。夏鲁奇舞枪催马,也是一荡将个魏博叛将手中军械抽飞,旋即直刺搠入,大枪轻松的插入对方的咽喉当中。下一刻疾驰的战马错身而过,枪锋从喉管中抽出,污血也顿时激溅飞射,满天挥洒。

    然而夏鲁奇急匆匆的催马过来后,便瞧见李公佺的尸首倒卧在地上,王彦章也正意味深长的朝着他这边打量过来。夏鲁奇的脸顿时一耷拉,旋即又不服气的叫嚷道:

    “王都点检,这次虽然由你袭杀得这叛军祸首,可若是我撞得头运,能抢先截杀住这厮,这份功劳也必定是我的!”

    “愿赌服输,既然已定下了赌约,看谁能诛杀李公佺这个魏博叛军的首领,就莫要再做小家子气不认账!这月领受军饷俸禄时,须记得要在汴京邀月楼请我吃酒,还有以后下达军令时,你也莫要再争着出头,只管按我指示行事!”

    王彦章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但很快又正色说道:

    “眼下闲话少叙,李公佺虽除,可是博州这边的魏博叛军尚未悉数平定。尽快歼灭此处骑军,还有那万余步军,也须协同殿前司众部兵马一并扫平除尽!”

    夏鲁奇有些不甘的瞧着王彦章,依然满是争强好胜的心思。不过先前既也定下赌约,他寻思着这几年内,就凭我马战手段也必然要超越你这王铁枪...但当即仍是轰然领命,旋即调转马头,又奋声发喊,便催骑扑向那些彻底溃不成军的魏博骑兵余众......

    李公佺这个带头造反的魏博军叛将既然被王彦章一枪刺死,其余散兵游勇也更无法抵抗虎翼都精锐骑军的猛烈攻势。除了趁乱四散逃离的败兵,近千骑众也只得下马弃械,匍匐在地上高呼愿降,乞活饶命。

    而被李公佺统领骑军部曲甩开了一定路程的几拨步军,身后仍有符存审统领龙骧、豹韬等几支殿前司精锐之师穷追猛打。只不过一日光景,王彦章、夏鲁奇便率领虎翼都骑军又拦截在他们面前。

    李公佺的人头被高高挑起,由一员小校擎枪挑着在阵前来回游走。身后大批军健齐声呐喊,喝令魏博叛军余众放弃抵抗、听候发落。

    而煽动众人哗变,而意图自据一方的主心骨都已被诛杀,其余魏博步军将官的士气低落到了极处,他们也很清楚既然同僚马军都已被魏国劲骑军旅给截杀住,或是遭歼灭或是被俘虏...就算是要逃,几乎尽是步军的部众,生得两条腿也决计跑不过四条腿...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了,这还能如何?也只得降了。

    本来由李公佺占据的博州,抵抗势力尽数被尽,再收复治下一应县镇村坊,自然也是易如反掌。而后按李天衢安排,仍是调遣部曲至各处晓谕当地黎民,安抚百姓,宣告博州魏博叛军除尽,各地乡亲不但尽可各安其事,李公佺哗变动乱、纵兵劫掠期间,遭遇兵灾洗劫的镇坊村落也尽可上报,待发付往各处的胥吏核实之后,也会拨发赈灾抚恤钱粮。

    这一次征讨叛军的战事,非但是许久时日之后终于又能亲临杀阵的王彦章,就连特地御驾统军前来的李天衢未免都有不尽兴的感觉。就这?便已彻底灭了一路叛军?

    毕竟所谓的魏博牙兵骁勇善战,是在于他们的世袭延承,本地牙将父子兄弟代代相传,世家彼此子女通婚,以形成“父子相袭、亲党胶固”的关系,就是个杜绝外来势力的特殊利益集团。

    这样的牙兵部众,即便弑主篡位夺权犹如家常便饭,当毕竟都是本地利益集团当中选拔出来的上位者,所以在凝聚力上也总要比其它易主更迭,经历人事变动,重新梳理牙兵体制的藩镇初期要更加稳固一些,所以对外的表象自然也就更为强横。

    可是魏博军内部传承的关系,已经由罗绍威听从李天衢的指示而彻底打破...所谓的魏博骄兵横将原形毕露,缺乏军纪约束的军队,战力上限本来就高不到哪去。又是在军心动荡,士气极为低落的情况下,而且双方的军力对比本来便极为不对等...李天衢打算尽快荡平魏博镇境内的反叛势力,启用王彦章统领虎翼都精锐骑军去对付他,的确是牛刀拿来杀鸡用了。

    而博州李公佺败亡,也就只剩下贝州史仁遇那一路叛军。

    葛从周迅速平定澶州后统军北上,立刻便要对贝州展开攻势。李天衢则寻思那史仁遇是魏博军最后残存的牙将世家头领,按其史载轨迹的确得到了治下州县不少牙兵的响应。只不过若是朱温亲自统军前来征讨,这史仁遇兵败被轻骑俘获,最终落得个被锯杀肢解的凄惨下场...而动用葛从周这等帅才对付他,似乎也可说是大材小用了。

    不过稳妥起见,为了彻底堵死史仁遇有可能会逃亡的路线,李天衢于统军镇抚博州治下各处县镇同时,又派遣使者,前往贝州北面接邻的赵国知会。毕竟是另一方名义上臣服于己方势力的割据政权,能利用则利用。遂勒令赵王王镕,派遣兵马巡守边界,但凡撞见魏博叛军部众,也务必要拦截住其北往奔逃的去路。

    王彦章这边袭杀李公佺捷报刚刚传来,赵国方面很快也做出了回应,而向李天衢禀明的言语,基本上大概内容可以概括为:

    大哥,没问题。不就是协同剿除魏博叛军,不能放任余孽途径我境往北逃窜么,您那还有什么吩咐,小弟必定照办。

488章 攻克清河,兼并魏博军全境

    贝州治所,清河县。

    城郭一侧外围,由大量人力操控的抛石机频繁的运作了起来。诸队军汉炮手齐声吆喝,拉动纤索,保正攻城器械持续运作,由抛石机投射出的石弹、炮弹在空中疾速翻滚着,带着极为沉重的破风声重重的砸向城关。

    而城头上早已是一片乌烟瘴气,毒烟弹透出浓密的黑烟,咳得守城的叛军惊呼奔走,乃至也有不少人扑倒在地上晕厥了过去。还有一颗颗巨石透过黑烟,凌空砸落,轰得城头上碎石飞扬,还混挟着迸溅的鲜血,以及被荡起的残肢。

    更何况,胆寒惊惧的兵卒好不容易退守到城门楼左近,堪堪避过在破碎的墙垛处散发的毒烟的石弹。有些人揉着被毒烟呛到不停流泪的双眼,勉强睁开再回头望去时,却发现又有数枚炮弹疾速穿过滚滚浓烟,而狠狠砸将下来。

    不同于那些势道骇人的石弹砸下来轰得砖石迸裂,还要碾压一片的血肉。这些投射过来的炮弹击砸在城关上发出瓦罐碎裂的清响,然而下一刻便是轰的一声,赤焰暴涨、猛火疾窜,霎时间便在清河县城头引燃汹涌的火势!

    攫欝攫。闪避不迭,而登时被烈焰被包裹住的兵卒所发出杀猪般的惨嚎声,让人听起来也倍感惊心动魄。毒烟呛得城头上的不少守军险些把肺都咳了出来,又是凌空落下的巨石碾压,乃至沾染上便要切身体会到那种烈焰焚身痛楚的猛火炮弹...那么城门楼左近处仍有将官声嘶力竭的在喝令麾下兵卒稳住队列,但是绝大多数人眼下只想从这一片险地尽快逃离,也不愿再多留片刻!

    反观另一个方向,阵列于城外的攻城军旅营寨内旌旗飘扬,刀枪雪亮,诸队军士奉令集结成阵,都是一派杀气腾腾的模样。而标示着魏国扬武军藩镇的军旗迎风猎猎招展,在一众亲随的拥簇下,劲甲披挂的葛从周眺目观望,与对面焦头烂额、心惊肉跳的魏博叛军相较,他脸上神情则显得十分平静从容,片刻过后,便沉声说道:

    “是时候了,传令下去。待毒烟大概散去,而火势稍缓之时,命贺副帅督令部曲夺取城关,一鼓作气,拿下贝州清河。”

    旁边小校闻言轰然领命,前去传达军令。片刻的功夫过后,扬武军排布开的军阵当中战鼓擂动。而清河城池那边呛人的毒烟也已稀疏了几分,那些呛得双眼通红,仍在不停咳嗦的魏博叛军惊魂稍定,却又有人惊呼大喊,因为一些军卒费力的朝前方观望过去,就见大批的壕桥、云梯,乃至高耸的井阑...等重型攻城用具,便好像是凭空出现一般,距离已经被轰击得千疮百孔的城墙不过几十步远的距离......

    统领贝州败军的史仁遇没有似李公佺那般,选择放弃城郭引兵逃遁,因为以他现在的处境而言也是无路可逃。也就唯有抱着侥幸心思,硬抗下几拨攻势,盘算着或许还有与魏国谈判的余地。

    但是史仁遇等叛将也很清楚直接放弃抵抗,而任由李天衢处置是绝对不成的。魏州牙将世家被迅速清洗除尽,对方摆明了是要彻底根除本地藩镇的军阀派系,与其直接交出兵权,是死是活完全任由他人处置,还是要放手一搏,抵抗到魏国也不愿再久耗下去,再争取谈判,起码保留贝州一隅自治的权力。

    然而李天衢决议以协助罗绍威定乱平叛为名,要正式兼并下魏博军全境,从一开始就压根没打算与其他跋扈牙将进行什么谈判交涉。杀人要见血、斩草要除根,我知道你们就算嘴上说肯降,也是为势所迫,各个口服心不服,不趁机将魏博军阀世家赶尽杀绝,还留着你们以后再反?

    所以葛从周奉李天衢旨意,统领扬武军甫一杀至清河城,对城郭便立刻展开最为猛烈的攻势。先是佯攻一面,旋即却又集中军力猛攻另一个方向的城关,直打得魏博叛军顾此失彼时,毒烟弹、猛火弹、巨石弹...便又劈头盖脸的招呼过去。

    直到死守清河城的魏博叛军军心动荡,而视线暂时被猛火与毒烟暂时隔绝之际,葛从周这才使出攻城的杀手锏,却与当初他尚还在黄巢军中效力,而于陈州宛丘与李天衢进行攻守对决时所采用的战法十分相似。

    然而与当年不同的是,当初的葛从周利用狼烟阻断李天衢等守军将士的视线,再动用临阵赶工打造的简易攻城用具意图迅速抢占城关,当时便险些得手...如今他做为统掌一方藩镇牙军的节度使,不但麾下兵强马壮,攻城战还可以直接抛射出大量的火器炮弹。等到守城敌军察觉到己方的战略意图时,已迅速逼近城墙的大批攻城用具,也都格外的坚固耐用,且数量更多......

    靠近城关的几座井阑车顶端踏板骤然下坠,狠狠的砸在残破的墙垛上,大批以浸湿布条遮住口鼻的扬武军将士发出海潮一般的喊杀声,操持着诸般兵刃,凶猛的从井阑车上扑可出去,纷纷穿过愈发稀薄的黑烟,城门楼处惊呼惨叫声顿时又接地连天的响起!

    。魏博叛军先是遭受石弹与诸般火器的轮番攻击而亡魂丧胆,显然也没有料到葛从周采取的攻城战手段还留有后招。大批的敌军已经骤然杀上了城头,然而大多守城兵卒仍在惊呼奔走,也根本来不及组成完整的阵列,不得已便要被迫开始进行白刃战...而攻城的先登勇士却是士气高昂,凡是挡在他们前面的人一律掀翻砍倒,人群也如一股不可遏止的洪流,直朝着城门楼的方向直撞了过去!

    葛从周则眺目遥望,当大致看见清河县城头一杆杆魏博军牙旗折翻坠落,上方涌动着的人头渐渐往内侧趟杀了过去。他便号令诸部严阵以待的步军方阵开始开拨前行,往清河县城门的方向进发而去。

    不出意外的话,再用不了多久功夫,率先杀上城头的骁勇锐士便将占据城关,打开城门,接应城外同僚军旅源源不断的涌入城内。首先攻克州府治所,继而在收复贝州治下各处县城镇坊,料想这两万上下的魏博叛军也无力再长久抵抗下去。

    现在需要留意的,便是将史仁遇等一众魏博牙将世家最后的势力给彻底荡灭根除了。

    “可恨罗绍威那畜生...还有李天衢那厮,当真不肯给我等留条活路!清河县保不住了,贝州治下其余县坊只怕也更无法抵挡魏军攻势。敌军既然要攻破南门,集结人马立刻从北门杀出,眼下也唯有一路往北,且先奔逃至赵国境内再做计较...到时谋个安身的去处,再图谋夺回我魏博军的基业!”

    眼见城关失守,大批先登攻城锐士很快便要打开城门,如潮水般朝着清河县中心处涌去的一拨军旅当中,忽的有人高声呼喝,也立刻有将校扯着嗓子大声传递声息,招呼清河县内的同伙部曲不必再抵抗拖耗下去,而是尽可能集结其余兵马,慌忙要往北面隶属于赵国治下的领地逃去。

    然而正当清河县眼见便要被葛从周攻陷,城内魏博叛军弃守开始往北面奔逃之际...由原成德军节度使王镕统掌的赵国国都镇州真定也有兵马开始调动,几拨军旅奉令开拨,朝着南面与魏博军接壤的边界领地奔赴而去。

489章 都打算篡位弑主,不过你们太蠢了

    史仁遇带领魏博叛军余部从清河县城中逃离出去,狼狈的往北面逃亡而去。葛从周也当然是要斩草除根,步军协同大批攻城器械拿下治所清河县之后,追击敌军其余部众,便轮到扬武军骑兵发挥的时候了。

    几拨轻骑军迅速启程,包抄截击史仁遇所部军心动荡的败师。自治所清河到贝州北部与赵国接邻的这一路郊野间陆续又发生几场战事。机动灵活的骑军总能轻易追赶上叛军中的步兵部众,而且战事的结果,几乎也没有什么悬念可言。

    攫欝攫。到处马嘶人喊、血光迸溅,每一次追击战都有大批的魏博兵卒不断的倒毙在沙场之上,他们的同伙也根本无暇顾及,只能绝望的看着扬武军的骑兵冲撞破阵,战马践踏过后,便是如砍瓜切菜一般的猛斩、乱搠......

    本来同气连枝的魏博军牙将世家,此刻也只剩下他们这一拨孤军,也早已被魏国大军给死死压制住,又丢了贝州治所清河,如今更是如丧家之犬一般被人撵着追杀...心态早已经崩了,这仗还怎么打?

    徒劳抵抗也是无济于事,追击撵杀上来的锐骑肆无忌惮的从溃乱的敌阵当中疾掠而过,如同一把把尖刀般撕裂切割,迅速又将魏博叛军猬集的人群冲击得七零八落。是以随后几场战事,也更像是单方面的收割人头。

    而史仁遇统领着一彪骑军,此时此刻更像是一只被猛兽踩住了尾巴,便立刻要断尾逃生的蜥蜴。他可没有胆子,也很清楚绝不可停下北逃的脚步,而与后面阴魂不散的追兵拼了。再延俄些时候,可不止是葛从周所统领的扬武镇主力军旅,魏帝李天衢恐怕也要御驾亲统大军前来...史仁遇很清楚若是真被完全困死,那也必然要被对方碾压得连骨头渣也不剩......

    所以麾下被追兵截杀住的步军部众,便成了史仁遇一个个只得遗弃的小尾巴。然而断尾断的太过频繁了,也势必要不断的消耗生命的元气,大批的兵马被歼灭、降服、逃离...起初两万多名哗变背反的魏博叛军,眼下也只剩下八千余众。

    直到这一路风声鹤唳的溃逃败军,奔至贝州北面如今由赵国实际掌控的冀州地界。但见前方是一片稀疏的山林,却也有众多人马早就控扼住道路要隘,后方还有诸队军士奉号令赶上,滚滚而来,粗略望去,起码也有两万兵马,阵容前列长枪如林,黑压压一片军士森然肃立,而队列中几杆招展的旌旗当中,其中一面赫然也绣着个大大的“赵”字。

    “赵国的军队,果然也要来落井下石,截杀我等!?”

    惊呼溃动的人群当中,史仁遇狠狠的咬了咬牙,旋即抡起马鞭,抽开前方一时手足无措的一名小校。他催马直冲上前,眼见对面军阵当中诸队弓手也要有所动弹时,便行至彼此弓箭射程范围边缘处,史仁遇深吸了一口气,旋即便大声叫嚷道:

    “不知统领这路兵马的,是赵国哪位将军?原本我魏博军与贵镇接邻,虽说过往关系不算融洽,也曾起过争执冲突...可当年彼此也都受河东李克用的威胁,亦曾遣使来往,图谋相互协力照应。

    而后我魏博军受封邺王,贵镇之主王节帅则被赐为赵王,先前也都是蒙梁帝赐赏受封,却未曾料到魏帝李天衢驱逐梁国,霸占中原,我魏博与贵邦也只得屈居于魏国之下!

    我等魏博世家,实则也与贵邦将士出身相同,都是藩镇牙将。而李天衢竟唆使罗绍威那畜生清洗屠戮我魏博军本地牙将,有朝一日,又怎知不会算计到贵邦将士身上?恳请诸位放我等一条生路,日后为图自保,或许我魏博军亦可与成德军联手,相互扶持。否则李天衢倘若再要清洗本不隶属于他的藩镇牙将,诸位却仍要为魏国做走狗奴才,只怕也只会落得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呦呵?死到临头,倒还有这许多说辞!可是如今你势如丧家之犬,再要往北逃,却还能逃到哪里去?纵然是说破大天,也不过是因为走投无路,才要拿言语诳诈我军。休要说以后如何,倘若放你们这些魏博叛军过境,李...魏朝上国陛下现在便要寻我等治罪问责,你却以为老子算不清楚这笔账?”

    虽然双方尚还距离一定的距离,而另一侧赵军排布开的阵列前方,也有小校立刻传达史仁遇高呼的言语。赵国军阵当中,忽的也是一阵人头涌动,诸队士卒纷纷让出一条道路,一名统军主将策马也缓缓踱至阵前。

    这员赵军将领相貌虽然还算端正,可是却生得一双三角眼,而且朝着对面乜视过去之际,脸上神情便好似是逮住老鼠把玩的猫,他又上下打量了格外狼狈落拓的史仁遇一番,不屑嗤了一声,旋即又冷笑道:

    。“史仁遇,你是魏帝点明要除的魏博叛将,我赵国既向魏朝称臣,如今听令讨逆,也是常例。我王德明奉赵王旨意,前来截击尔等要流窜入我赵国境内的魏博背反余众,以为仅凭三言两语,便能打发得我撤兵让你们轻易过去?

    你也不必再挑拨煽惑,若是识相,就快快下马弃械,与叛军余孽听候我军处置。你便是早做反抗,也终究是逃不了得,索性便认命了吧,起码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落个痛快的死法。再呈送于魏国,成就我能卖于魏帝一个人情。”

    史仁遇闻言心头蹭的火起,却也只能强忍怒意,继而又沉声喊道:

    “阁下便是赵王义儿王德明?末将也曾听闻来王将军本姓张,为燕国牙将,而魏、晋两国讨灭燕国之后,将军改投赵国,为赵王收为义儿,也深得重用。王将军容禀:我等魏博牙将,本来并非直属于魏帝李天衢麾下,可魏国先是与晋国瓜分燕国卢龙、横海二镇,而后又以助罗绍威为名,根除我等牙军世家,足见其野心勃勃。而我等世代镇守本地的藩镇牙将,也必然会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如今魏国要兼并我魏博谷地,几乎已成定局。可是我魏博之主暗弱无能,我等欲取而代之,又关他魏国何事?魏帝趁机要拓展疆土,他下一步又将图谋何处?而王将军于赵国手握军权,到时恐怕也要被魏帝算计。如此今日倘若我为你所诛,殊不知末将今日的处境,便是王将军您以后的下场啊......”

    “你也不必再做花言巧语,说到底还是你们这干跋扈惯了的魏博牙将太蠢了!魏博镇与魏国汴京相距不远,魏帝又怎会容许邻道局势动荡,而波及他治下领地?尔等欲篡权夺位,已是犯下谋逆之罪,赵王与邺王同奉魏帝为宗主,如此也理应协同平叛!”

    那自称做王德明的赵军将领说的虽然义正言辞,可是他心里却暗骂道:

    倘若不是你们魏博牙将闹得阵仗太大,又怎会使得那李天衢有机会以助讨定乱的名义,让魏国再兼并魏、博、贝、澶四州?本来赵国与魏国之间尚还隔着你魏博军,日后我意欲夺了赵国王镕的基业,也更便利...但是就是因为你这干驴鸟,连累以后我也不得不看那李天衢的眼色行事!

    要篡权夺位,又怎能不考量邻近大国的动向?是你魏博军自行废立藩镇之主惯了,这倒是老子的前车之鉴,图谋霸业,也务必思虑的更为稳妥!

490章 扬武先锋军,想当节度正使的牙将

    “王德明!你定要为李天衢做奴才,非要拿我的人头去向魏国,也没那么容易!众儿郎,冲过去,杀溃赵国这干走狗!”

    史仁遇当然不知王德明心中的想法,劝说既然无用,他脸上登时戾气满布,并拔出腰刀大声嘶吼起来。那些拼命要逃出生天的魏博叛军犹如一群困兽,他们脸上虽然仍旧夹杂着恐惧之色,可是在这一刻歇斯底里的奋声呐喊,也都显露出放手一搏的剽悍凶气!

    毕竟已经逃入冀州地界,然而前方道路要隘有赵国军旅阻隔,再迂回绕路,只怕身后紧追不舍的魏国大军用不了多久也将杀至...也就唯有上前杀出一条血路,而博个挣扎求生的机会!

    本来打算痛打落水狗,截胡拿下这番功劳的王德明,他眼见魏博叛军在史仁遇的带领下要做困兽之斗,疯狂的冲杀过来之时,一时间却神情慌张,连忙拨马后撤赶回中阵,口中还大声喝令麾下部曲严守阵列,决计不可放任这数千人马突围杀出。

    很快的,双方人马恶狠狠的撞在一处。毕竟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本来也以彪悍跋扈而闻名的魏博军?叛军牙兵虽然从一开始便被李天衢、罗绍威算计,一时占据州府却只得各自为战,而被魏国前来征讨的大军碾压着打...但是好歹现在又到了拼死才能博出条活路的生死关头,所以在这一刻也爆发出了强横的战力。

    到处寒芒闪动,恶言咒骂声与哀呼惨嚎声一直未曾间断过,密集且激烈的金铁相击声更是震得人脑袋嗡嗡作响...军械切割撕裂血肉,鲜血从肢体断裂处如喷泉般激溅喷涌...由史仁遇亲自冲锋破阵厮杀,竟也撼动得赵国军阵一时溃乱!

    魏国猛将强兵,什么王彦章、葛从周、虎翼都、扬武军...我们打不过,也是因为为势所迫,而被敌军各个击破...可是你赵国以成德军牙兵为班底的军旅,倒敢狐假虎威,也配来招惹我魏博军!?

    “废物!杀才!你们几个驴鸟还勒着作甚,赶快给我上前顶住,决计不能让这一拨魏博叛军突围杀出!”

    起初统领麾下军旅布阵时倒还像模像样的王德明,眼见魏博叛军这一路败兵还有拼死血战的气力,又立刻气急败坏的喝骂开来。显然他并不具备杀阵前指挥若定的能力,只得指使身边的将佐督战勒令各部将士上前填命,那副模样看起来也显得有几分丑恶。

    毕竟赵国派出两万兵马守住冀州通往北地的道路要隘,对上史仁遇所部尚存的八千余名叛军,凭借人数上的优势也尚还能死撑下去。只是杀伐战事,也变得愈发的惨酷,平地上多添了一滩滩鲜血与死状各异的尸体......

    这些时日一直被葛从周所部扬武军追撵着打,史仁遇与残存的魏博牙兵慌惧惊恐之余,本来也有满腔的忿意无处发泄,结果今日撞见了要来趁火打劫的赵国军队,反而激起了心中积攒的怨气与恨意。突围不得,横竖都是个死,除了拼他娘的却还能如何?如此魏博叛军士卒冲锋破阵时凶神恶煞、跋扈彪悍的模样,似乎也要比平素猛烈几倍不止!

    战事大概持续了几乎半个时辰,即便急于突围的魏博叛军虽然与赵国军旅拼得伤亡只在五五之分,可眼下仍然不能从险境中脱离...周围同伙的性命持续消耗,拼杀得气力也在飞速的流逝...而在后阵正急于往前面涌杀的士兵隐隐听见后方有隆隆蹄声传来时,他们再惊呼示警,言语中却也透出了几分绝望之意。

    如雷的蹄声中夹杂着交织响起的号角声,一队队铁骑开始出现在南面的地平线上,并且迅速汹涌向前。在距离赵国军队与魏博叛军厮杀的战团还有数百步步之遥时纷纷勒马驻足,旋即开始结成阵势。

    不少魏博叛军将兵慌张的回头望去,就见目所能及处,黑压压的尽是扬武军骑兵部众。大批劲甲披挂的军健、无数攒动的马头、擎起如林的骑将、乃至锋刃森寒的马刀...汇聚成一幅场面浩大的景象,也让那些急于摆脱后方追兵的叛军体会到了灵魂深处的战栗......

    魏国宿将葛从周所统掌的扬武镇骑军,到底还是追击赶至!

    迅速集结成冲锋队形的骑阵前列,扬武军节度副使贺瑰催马赶上,眼见前方魏博叛军被牵制在此地,正急于突围逃脱出去,他面露狰狞的笑意,随即便高声喝道:

    “好!赵国倒也识相,调遣兵马前来拦截住意欲北逃的叛军部众,这一路追来,也终于能在此处将魏博军残存余孽一网打尽!传令教众儿郎招子放亮些,且不可走脱了纠聚叛军意图与我朝对抗的史仁遇,这桩大功近在眼前,也决计不容错失了!”

    当年本是为天平军朱瑄、朱瑾兄弟效命的牙将,结果却在葛从周速取三州的闪击战中跑到阵前高呼乞降饶命,又做了带路党协助诈开治所城门...贺瑰降服归从于李天衢的过程也说不上如何体面,自然也要抓住一切机会证明自己的能力,而在魏国军中谋求更高的地位。

    李天衢倒知道这贺瑰在五代时节的将领当中,若论行军打仗的本事,与葛从周、李存勖、符存审、杨师厚...等顶级名将相较肯定是比上不足,比下却是绰绰有余。而他品性也不算端正,按原本的轨迹走会干下伏杀冤害同僚袍泽的歹事,但是此人也识时务,若仍是朱温雄踞中原,他也会老老实实的为梁朝卖命到死。

    是以顺势任命贺瑰在葛从周身边当副手,料想以葛从周治军御下的手腕,也能震慑得住他少动什么歪心思。

    从天平军又迁移至新设的扬武军,贺瑰这些年来的确也算本分,毕竟节度正使葛从周无论能力、声望、资历...以及受君主重视的程度都要远胜过他。可是每逢战阵只是奉命行事,没有独揽大功的机会,贺瑰也不满足于眼下节度副使身兼州府刺史、以及先锋军都指挥使的身份,早盼着累功升迁也能统掌一方藩镇。

    诛杀魏博牙将世家中仅存的余孽史仁遇,也是兼吞魏博军全境疆土的战事中揽获功劳的最后机会。格外眼红心热的贺瑰高声咆哮,率先策马突进!骑阵前几排将士平举枪矛马槊,后队的同僚霎时擎出锋利的马刀,便立刻开始发起了冲锋。大批铁蹄狠狠的叩击地表,发出密集的激荡巨响,似乎也如死亡的鼓点那般,而让魏博叛军余众听起来,也顿觉不寒而栗!

    惊呼声、呵斥声...甚至还有哭嚎声交织响起。由于贺瑰统领的扬武镇骑军杀至战场,这也几乎注定了这一场仗最终的结果...本来厮杀残酷的战团当中,早已杀得浑身血污、气喘吁吁的史仁遇回头望去,目光透过溃动的人群遥望过去,大致也已能瞧见魏国扬武镇骑军朝着这边冲杀过来的骇人场面......

    一路狼狈奔逃过来,却只得止步于此。遭受两面夹攻,也再难寻觅逃生的去路...史仁遇恨不得咬碎满口铁齿钢牙,终于还是不甘的大声嘶吼道:

    “到底走脱不得...这是天亡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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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计除了三十、初一,下个月恢复正常两更

491章 什么王德明,你本名不是张文礼么

    杀声震天,响彻云霄,如狼似虎的锐骑迅速席卷而至。扬武镇先锋骑军挟裹着强大的惯性,恶狠狠的直凿入溃乱的人群当中,闪避不迭的士兵顷刻间被撞飞,先是骑枪开道、马踏躯体,旋即而至的钢刀也势不可挡的掠过周围的魏博叛军兵卒的血肉,刹那间便是鲜血迸溅、残肢抛飞!

    本来便已临近崩溃的军阵中到处响起激烈的撞击声、凄厉的嚎叫声。一片的血肉沸腾,那些早已战至伤重力乏的士兵根本无法抵挡锐骑冲锋之势,便如秋收时节收割的庄稼那般,一片片的被犁倒......

    就算史仁遇麾下也有几拨骑军,却因急于破阵突围,尽皆深陷在赵国军旅排布开的阵势当中。休说时寻路逃脱,眼下还要应付周围扑杀上来的赵国步军。然而更为剽悍的骑军劲旅,平趟过一地的血肉狼藉,也正迅速向着他们逼近过来!

    攫欝攫。激起最后的凶性激烈厮杀了半个时辰,残存的魏博叛军已是强弩之末,无论是拼死突围的意志,还是一路奔亡逃命,又要血战厮杀所强撑的力气都消耗殆尽,也根本无法再阻挡追兵骑众大肆收割己方军旅将兵的进程。

    另一侧的战团当中,方自发出绝望悲呼的史仁遇胯下的坐骑猛的一个趔趄,前蹄被杆长枪扫中,而颓然扑倒在地,将他的主人从马背上重重地掀翻下去。史仁遇顿时摔得头破血流,好一会才从地上爬起身来。头戴的肩上的兜鍪不知掉落到何处去,发髻也散乱开来,他披头散发的模样更是凄厉如鬼。

    周围仍有赵国军卒发喊从来,十几杆长枪远远的便已经疾刺过来,史仁遇用尽最后几分气力,挥动着鲜血淋漓的右手抡刀格挡,却牵引得身上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又是一阵撕裂的剧痛......

    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史仁遇却忽然又听见隆隆闷雷之声滚滚而来,凿入人群的扬武军锐骑杀透了几层阵列,如林的长槊马刀不但映射阳光耀出森森寒芒,簇尖刃口也俱是鲜血淋漓...大队的骑士正向着自己这边的方向疾速冲来,史仁遇自知无力再抵抗下去,遂仰天叹道:

    “罢!罢!罢!今日终究难逃一死,与其落入魏国这干驴鸟手中受辱,老子的性命,还是要自己做个了断!”

    迸出数道缺口的腰刀锋刃,却搭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史仁遇满布怨毒的瞪视向前方相距已不过数十步的那彪敌军锐骑,忽然发力一划!刀锋割裂开喉颈的动脉与气管,顿时如注的鲜血激溅喷洒,史仁遇双目圆睁,身子却向后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又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时,也再没有半点动静......

    再不过两三刻钟的光景,魏博八千叛军,几乎被斩杀殆尽。地表上血污与尸骸满涂、空气里弥漫起浓重的血腥味。也只剩下一小撮伤痕累累的溃兵败卒面色木然瘫倒在地上,很快便有几队军健上前叱骂威吓,将残存的魏博叛军兵卒尽数收押。

    到了打扫战场,收殓尸首的时候,扬武镇骑军与赵国军旅也泾渭分明的拉开一定距离。一方面是被奉为宗主国的藩镇牙军,而另一方则是向中原王朝称臣的割据王国军队,赵王王镕是受李天衢的使唤,调遣兵马前来协助定乱,就算付出了不少伤亡代价,然而面对扬武镇的几拨骑军,气势上也仍不禁要矮了一头。

    王德明呵斥属下让出一条道路,比起方才对史仁遇冷嘲热讽、挖苦刁难的模样,以及统领麾下军旅拦截魏博叛军时气急败坏、盛气凌人的态度,现在的他完全又变了一副嘴脸,先是闻名了统领魏国骑军追击赶至的统兵主将来历,便立刻翻身下马,一溜小跑,赶至扬武军骑阵前请求拜会,直到铠甲衣袍上也沾染上班班血迹的贺瑰策马踱来时,王德明立刻上前,做点头哈腰状,便恭敬说道:

    “原来是上国扬武军贺副节度,末将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又能与贺节帅协力讨灭魏博叛军,这当真是三生有幸呐......”

    贺瑰仍大喇喇的坐在战马上,只是微微颔首以做回应。他又打量正陪着笑的王德明片刻,先问明其名头来路,便开口说道:

    “原来是王德明王将军,此番赵国出兵协同我朝荡灭叛军,也是出力甚多。只是那叛军贼首史仁遇虽除,可他是于穷途末路时自戕而死,也不知算是我扬武先锋军...还是由王将军统掌的赵国军旅迫使其伏法受诛的?”

    。王德明微微一怔,很快便听明白了贺瑰话中的含义,遂立刻接口说道:

    “魏博牙军素来猖獗难制,若是任由其流窜进鄙邦境内,只怕赵国百姓也要受其侵害。上国雄兵英武善战,鄙邦兵马只不过协同征讨,若不是贺副节度及时挥军赶至,又怎能一举讨灭魏博叛军,故而当然是贺副节度斩获此番诛杀叛将祸首大功,也实教末将钦佩不已。”

    贺瑰这时脸上才露出几分笑意,心说这个在赵国也备受君王王镕重用的养儿王德明倒也颇有眼力价,他遂长长的嗯了一声,又道:

    “嗳,我军能讨灭史仁遇所部叛军部众,也有王将军统率赵国兵马奋力截杀的功劳,此事我也自会如实呈报。赵国既为亲善邻邦,王将军奉命协同讨贼又如此竭心尽力,我朝自然也不会亏待于你。”

    王德明闻言大喜过望,又当即趁热打铁的拜谢道:

    “我主早向魏帝称臣,两邦友好,末将为上国效力是份内职责。对上国那也是从心底里敬畏,决计不敢有怠慢。如今魏博两路叛军已除,听闻陛下巡视安抚河朔几州。而冀州也与贝州接邻,若是上国御驾巡狩视察邦国州郡,末将谨表鄙邦尊崇陛下心意,也当前来服侍圣驾。”......

    史仁遇与其麾下部众覆灭,而藩镇之主罗绍威乖乖的肯听候调任安排,赶赴洛阳以魏国臣子的身份卖命效力,这也就意味着魏博军最后本地牙将派系势力的消亡。而李天衢此时尚在博州治所,思量重新梳理魏博几州的军政体系,另行任命官员,同时针对控制、俘虏的魏博牙兵部众,也正打算做另一手安置。

    而扬武军葛从周先攻下贝州治所清河,随即派遣诸部骑军追击往北逃窜的史仁遇所部残存叛军,并于冀州地界由贺瑰与赵国将领王德明统兵合力剿灭的捷报,也已传至博州。然而所呈来的战报文书当中看到王德明这个名头之时,起先李天衢心中倒不住泛起了嘀咕。

    一时还没回忆过来,寻思着五代十国当中真有王德明这么一号人么?似乎也并非是什么史书上留名的人物,可是为什么我听他的名头倒也有些耳熟?

    而那个王德明本来并非成德军出身,却为赵王收为义子,他的来历也不算是密不外传。略做询问,也立刻有胥吏禀说这王德明原本姓张,本是燕蓟人士,于燕国覆亡之后奔往赵国...这番经历之后,李天衢这才一拍脑门,心里也念道:

    什么王德明,这也不过是那厮被赵王王镕收为义子时用过一段时日的名头,而他本来的姓名,应该是正史中发动兵变,覆灭王氏赵国政权的张文礼才对!

492章 那对君臣,很有必要前去会一会

    张文礼,燕人也。初为刘仁恭裨将,性凶险,多奸谋,辞气庸下,与人交言,癖于不逊,自少及长,专蓄异谋......

    李天衢回忆着关于张文礼的生平事迹,这厮可以说于五代十国时节,就算在层出不穷的篡权、夺位、弑君者里面也是秉性十分低劣的一个。他所擅长的是迎奉强势的当权者,削尖了脑袋也要往上爬,对处于竞争关系的同僚则不惜构害打压,对属下又是动辄恶言辱骂,也是典型欺上媚下的性情。

    而这张文礼也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可言,他虽掌控赵国兵权,可是按史载对其评述明言表述“素不知书,亦无方略,惟于懦兵之中萋菲上将”,换句后世更好理解的话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如果是梁国占据中原,而能对魏博军施加影响,按说是这张文礼甚至还曾主动纵兵袭掠,然而却是撞见了杨师厚仅以数千兵马设伏,杀得他三万赵兵全军覆没,仅张文礼孤身一个侥幸逃脱......

    攫欝攫。饶是如此,张文礼还能厚着脸皮吹嘘自己有大功于国,常言军中这个不知进退,那个不识军机,唯独他有将才,甚至自夸孙子、吴起、韩信、白起...等先朝名将帅才都不如自己。问题是不止能力,李天衢怀疑智商也严重退化的赵王王镕仍对张文礼十分宠信,往后出兵基本都将军权交托于他。这对君臣一个真敢吹,一个还真信,这也算是绝配了。

    然而张文礼不过是以从燕国逃亡而来投从的身份,地位却迅速蹿升,很快便居于原成德军一众牙军宿将之上,却不是凭着行军打仗的本事,想必也是极其善于迎合上意,能讨得当权者的欢心。李天衢寻思他对于魏国,也必然会采取谄媚迎奉的态度,以谋求外力援助而满足他的野心。

    按说王镕不知进取、贪图享乐,可是他对张文礼厚封重赏、委以重任,说有知遇提携,甚至再造大恩也不为过。然而张文礼趁着世子王昭祚与权臣李弘规之争发动兵变,将他义父兼恩公夷族屠戮,恩将仇报,也足见其为人生性凉薄、残暴阴毒,对于这等货色,李天衢的印象自然也是十分厌恶。

    可是正是由于张文礼的缘故,才致使赵国这一方割据政权彻底消亡,自后梁、后唐时节完全并入中原王朝的版图当中。那么这个人是否也可以加以利用,再图谋并下赵国统掌的领土?

    李天衢思付张文礼虽然薄性歹恶,好自我吹嘘标榜却无雄主之才。但他毕竟不是傻子,魏博跋扈牙将世家的下场便是前车之鉴。何况张文礼这厮又多疑猜忌,他上位以后,生活起居都有千来人带刀护卫跟随,每日动辄要杀死看似可疑的无辜百姓...所以就算现在已有弑主篡位的野心,但是考量赵国向魏国称臣的关系,忌惮己方势力的存在,他也有可能因有那贼心、没那贼胆而隐忍下去。

    不过李天衢转念一想,按正史线走,王镕保存赵国基业的手段是在梁、晋两大国之间反复横跳,那么张文礼同样要顾忌朱温、李存勖这两个君主的反应,然而他到底还是会发动叛乱杀王镕满门篡位夺权。

    将自己的主公举族诛杀,张文礼却留下了本来会嫁于王镕长子的朱温之女,而暗中与梁国通好,北结契丹,又上书奉劝李存勖称帝,还请求授予藩镇节旄,以臣服于晋国的成德节度使自居...换而言之,只要张文礼自以为赵国臣服的势力会默许其篡位夺权的歹行,那么他终究会按捺不住,终究要举兵弑主。

    然而张文礼自以为可以夺去王氏赵国的基业,李存勖能容得了他一时,却不容了他一世。直至勾结契丹事发,乃至投奔河东的赵国将领力谏,李存勖遂接连派遣大将征讨,张文礼后染病受惊吓而死,他的尸首被挖出磔之于市,他亲族家世也被激愤的赵国百姓斩成肉酱而尽食...距离他杀了自己恩官全族,前后也才不过一年多的光景。

    所以要揣度这个奸邪小人以后会采取的举动,张文礼在弑主篡权之前固然会小心谨慎,可他的智商,却远没有自己所以为的那般聪明。给他在前面挖个坑,这厮还真就会往里跳。

    不过当真要默许...甚至可以说是暗示唆使张文礼恩将仇报,杀害王镕满门,再立刻翻脸,以上国宗主讨伐属国叛臣的名义兼并赵国...这个打算有助于成就霸业,但是也实在说不上如何地道。无论是赵王王镕,还是心怀鬼胎的张文礼,也都有必要亲自前去会会他们,再做决议才是...李天衢寻思罢了,遂喃喃说道:

    “朕既然御驾统军亲至魏博军,也要趁机巡狩河朔诸地。还有赵王向我朝称臣久矣,至今却无机缘相会,倒也正可前去与其交际来往一番......”

    ※※※※※※※※※※※※※※※※※※

    魏国使臣赶赴镇州真定,知会魏帝诏令赵王王镕迎驾相会之时,也引得赵国朝堂一片哗然。

    。毕竟对于他们这一方割据政权而言,你魏国实力强横,我们自然会认你做老大,但以往高高在上的供着,要钱要粮贡赋绝不敢耽误,甚至顺手奉命出兵协助你讨伐叛乱势力便是...可您是雄霸中原的帝君,咱们不过是坐拥河朔几州之地的属国,刻意前来,又要与我国君王相会,这又是何用意?

    更何况,做了多少年老邻居的邺王罗绍威交让魏博军军政大权,只保留爵禄,再无实权而只得听凭魏国听任...魏帝李天衢虽然是为了他出头平叛,但是却也因此根除他藩镇牙军势力,若非还有些亲信部众,罗绍威也几乎与孤家寡人无异...无论是赵王王镕,还是赵国把持朝政的文武权臣也不由有些戒备,寻思魏国对于己方势力又抱着何种打算。

    然而李天衢御驾亲至河朔地界,镇抚魏博诸州,顺便就召见你赵国君王攀攀交情。毕竟名分上的宗主帝君与属国之主,咱们友邦亲近,我主动要上门打打交道,这又怎么了?

    王镕也没有婉拒推辞的理由,而且按赵国君臣的立场上想来:邺王罗绍威是请你魏国剿灭自家藩镇的军队,可我们又没答应...协助截杀史仁遇所部魏博叛军,我赵国也是出兵出力,以往您也挑不出什么理,按说也不便明面上算计我境疆土吧......

    所以奉诏接迎宗主上国帝君相会,王镕不止心境有些忐忑,与李天衢要当面打交道也多少有些不情不愿,可是他又不得不奉诏部署准备。

    按李天衢嘱咐,御驾倚仗深入赵国地界,直至国都镇州真定相会也未免有些不妥,两国君主,不妨就定在与魏博军接邻的冀州治所信都会晤吧。赵王你那边也赶紧差遣人手安排,约定时日,再提前至信都迎候。

    赵国君臣只得忙活起来,一方面唯恐惹得李天衢不快,一方面却又再寻思着对方的用意...然而朝堂之内,如今以王镕的义子身份自居,仍旧对外以王德明自称的张文礼却显得十分主动,立刻请缨,请命亲自率众赶赴冀州南面与魏博军交界处,而接引魏国帝君御驾。

493章 赵王王镕,也已是个废人了

    冀州南隅,随着开道旗官的呼喝声交织响起,成队的军骑,大批的仪仗扈卫簇拥着策马行进的李天衢至赵国境内,便已望见前来接引的赵军人马。

    更为夸张的是,距离李天衢一行仪仗还有段距离,一众军将远远的便已经伏在地上叩拜。直至双方距离拉近至一两百步时,带头伏地的那员赵军将领便立刻起身,做弯腰躬身状疾步行来,又噗通跪倒在地,并对端坐在高头大马上的李天衢高声说道:

    “卑下闻陛下起于布衣之中,奋其而诛天下祸首黄巢,而后开创大业,驱逐梁贼,登建皇极。威德广布四方,使海内克定,文成武德,虽古有英杰雄主,也未尝及陛下也!卑下王德明心向往之,今奉赵王旨意,特来接引陛下御驾,有幸拜谒龙颜,直是前几世修来的福分!”

    李天衢听此人自表王德明的名头,也知他便是图谋篡夺赵国王位的贼臣张文礼,眉头也不住微微一皱,旋即又立刻舒展开来,便道:

    攫欝攫。“你便是赵王义儿王德明?起来说话吧,朕知你本名为张文礼,暴燕无道,朕与晋王合兵讨伐,而你弃暗投明,归从效力于赵王,统率三军,看来也是精明能干,以后与我朝也须多加来往才是。”

    王德明闻言,似乎也刻意流露出惊喜交集之色,他恭谨的站起身子,仍是垂着腰又道:

    “陛下竟也知卑下区区贱名?卑下诚惶诚恐!而陛下莅临鄙邦地界,我等唯恐疏失怠慢,乞请由卑下为御马执鞭,以聊表我赵人对上国帝君崇敬之情。”

    李天衢有意要在赵国君臣面前立威,并没有乘坐御驾车舆,而是身着明黄锦袍,骑乘御马,由护卫仪仗拥簇着进入赵国境内。王德明也极是殷勤主动,好歹是在赵国手握兵权的权臣将领,却直言自己愿意被当成为宗主国帝君御马牵缰绳的马前卒使唤,不但姿态低到了极处,也未免显得有些谄媚了......

    更何况这王德明是个什么货色,李天衢也是心知肚明。眼见对方大献殷勤,非但没有半点上位者被阿谀奉承、大拍马屁时的自得与愉悦,心里反而油然而生出一股厌恶感。

    然而毕竟多少年练就出来的帝王心术,李天衢分毫没有把内心当中的情绪显露在脸上。他笑吟吟的打量着举手投足间都在向自己讨好的王德明,并点了点头,示意他过来牵马带路。

    御驾仪仗再度向冀州治所信都的方向行进,而王德明就在李天衢身边亦步亦趋的牵着缰绳,趁着接近,又时不时套近乎趋奉,只不过言语中大致中心思想,便如电影鹿鼎记里多隆对韦小宝的说辞那般“我对韦大人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长江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李天衢在后世曾经听过一句话:人前有多谄媚,人后就有多恶毒。想必这厮在赵王王镕面前,也是如此一副做派。再想到王德明终究会撕掉巴结示好的面具,而要杀尽他的恩人王镕满门...自然也很清楚这个包藏祸心的贼子对自己殷勤阿谀奉承的目的所在,甚至他如果有那个机会,不光赵王要杀,恐怕魏朝皇这厮也要觊觎篡权夺位。

    。对眼下尚以王德明自称的张文礼虽然十分鄙夷厌恶,可是李天衢表现出来的反应似乎对于他谄媚迎奉的言语很是受用。又行进一段路程,李天衢忽的开口,又别有深意的说道:

    “赵国对我朝恭顺,朕也甚是满意。只不过方今天下诸邦割据对持,关中梁国、江南吴国仍与我朝敌对。而赵国与强晋接邻,只隔卢龙军藩镇地界,北面又有契丹诸部日渐兴起强盛...日后时局恐怕也难免要有变动,而我朝与赵国交好,要维系两邦关系,也须王将军以后多加竭心尽力了。”

    同样的一句话,也要看如何解读。而王德明闻言,眼中也有一抹异色稍显既逝。本来王镕身为成德军节度使,是受朱温赐封才成了自据一隅的赵国君王,而后却因梁国被强势崛起的魏国驱赶出中原,只得退守关中地域,王镕也如魏博军罗绍威那般,为势所迫这才又向李天衢称臣...那么以后他朝秦暮楚,再倒向其他势力,也绝对有这个可能。

    以魏国的立场上考量,只要能够确保赵国臣服于己方势力的关系不会改变,那么赵王这个位子,不是谁来做都可以?更何况赵国长久以来与晋国接邻,魏帝李天衢与晋王李克用明面上和睦,实则未必,两国间由竞争引发到对持的事态已是愈发的明显...魏国也绝对不会容许夹在两大势力中间的赵国,还会有转而臣服于晋国的可能。

    那么我只须等候时机,哪怕是诬告,也可以暗通魏国禀说王镕有意背魏投晋,再趁着手握兵权一举诛杀尽赵国王室与一众权臣,届时米已成炊、木已成舟...听李天衢言下之意,不就只是要确保赵国一直会是他的臣属势力便可?

    王德明眼珠骨溜溜的一转,又连忙拍着胸脯表态必定会尽己所能为宗主上国效力,赵国也愿为臣属一直奉陛下分忧云云...殊不知他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也被李天衢尽收眼底......

    直至御驾仪仗行至冀州治所以南数十里的一处凉亭,便听见当地组织起来的乐匠吹锣打鼓,一时声乐喧天。上国帝君御驾前来,身为臣属的国主当然也须早早的出迎恭候。李天衢就见前方一众人群呼啦啦的朝着这边赶来,在最前方有两个生得细皮白肉,似是宦官模样的人搀扶着个年纪看来在三十多岁,身着华服锦衣也甚是考究的男子慌忙来到御马面前,便恭谨的施礼道:

    “陛下移驾前来鄙邦,这一路风尘劳苦,小王在此恭迎陛下。”

    看来此人便是赵国国主王镕了...李天衢细细打量他一番,就见其虽然保养得甚好,可是生得肠肥脑满、大腹便便,额头鬓角也渗出汗水。而从貌相上看来,也看不出他是回鹘阿布思部子裔,只似是享乐惯了的肥胖地主翁模样。王镕手里还攥着块手帕,躬身施礼过后,便立擦拭起额角渗出流下的汗水。看来只走了一段路程,便已累得他有些吃不消了......

    李天衢的眉头也不由皱起老大一块疙瘩,瞧王镕的面相,看来典型的属于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经过太长时日养尊处优,不思进取,不但身体早已走形,长年身为藩镇之主的锐气,也早已被磨得一干二净。

    这便是比起当初淄青军节度使王师范只大一岁,然而继承成德军节度使之位却早了十多年,而十岁便统掌一方藩镇军政大权,甚至面对河东李克用的长期军事威胁,也一直能力保自家基业不失的王镕?看他这副模样,怎么更像是扶不起的阿斗?

494章 另一方雄主,也不会一直隐忍下去

    毕竟当年李克用统掌河东军藩镇之后,意图吞并的邻道藩镇,其一是昭义军,其二便是王镕继承他义父王武俊司掌的成德军。而昭义军孟方立、孟迁兄弟不出数年光景,便被河东兼吞全境而覆亡,随后昭义军本会长期陷入梁、晋两大国反复争夺的拉锯战中。

    攫欝攫。而王镕却受封赵王,按原本的轨迹保存成德军基业长达三十多年...除了后期他在朱温与李克用、李存勖父子之间左摇右摆的因由之外,前期做为河东军虎视眈眈意欲兼并的目标,却也曾联决卢龙军数度挫败入侵的敌军,时而抵抗、时而求和,凭着软硬兼施的策略终究没有让李克用占据成德军,也足可证明王镕本来的能力也强过很多藩镇节度。

    只不过诸藩割据的乱世,各处君主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王镕以为有魏国做为靠山,更安于现状,而渐渐的活成了今日这般模样。看得出人的确是会退化堕落的,王镕从年幼便司掌藩镇,甚至处理内外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节度少主,再到如今成了贪图享乐、治国无为的昏君,这种转变也难免让人心生感慨。

    可眼下王镕毕竟还是赵国国主,也须给他留几分颜面。李天衢微微点头,随即对王镕言道:

    “朕久闻赵王之名,往日却无缘相会。今日趁着巡狩河朔诸州,便移驾前来亲近一番,却劳烦赵王亲至前来接迎了。”

    王镕闻言,又连连摆手道:

    “承蒙陛下关照,小王不胜荣幸,又怎觉劳苦?信都城内已设下席宴,为陛下接风洗尘,望请移驾至城中赴宴,以聆听陛下圣意。”

    王镕得李天衢应允,又在两个宦官的搀扶下哼哧哼哧的往自己乘坐的车舆上赶去。而其余前来接迎的赵国属臣纷纷让出一条道路,紧随在魏军仪仗左右,前方鸣锣开道,便浩浩荡荡直奔信都而去。

    直到李天衢一行仪仗行入信都城内,殿前司禁卫军旅安顿在一处庭左近。而李天衢又在王镕、王德明等赵国君臣的引领治下,进了此处四处鸟语花香的庭院。但见院中布局翠竹摇曳,几处小楼修筑得雕梁画栋也甚是精巧别致,似乎也是冀州信都当地最为高档有名的一处酒楼。

    而李天衢入席坐上了正首,很快便又有一众赵国权臣上前恭敬施礼,自报来历。而李天衢时不时的颔首示意,心里却嘀咕着这些货色,基本上就没什么好鸟......

    诸如其中有两个生得细皮白肉,言行举止间也透着几分阴阳人古怪意味的宦官分别自报说乃是王镕身边的心腹近臣李弘规、石希蒙,李天衢知道这两个大太监倚仗王镕宠信专权跋扈,任用亲信在赵国朝堂中广立党羽,然而彼此却也终将为争权夺势而反目成仇,彼此间往死里掐;

    还有个身材高大的武臣上前见礼,他虽生得还算是仪表堂堂,但李天衢一听李蔼这个名头,便立刻想到按中所述评价五代时节赵国君臣的那段记载:王镕“多事嬉游,不亲政事,事皆仰成于僚佐,深居府第,权移左右,行军司马李蔼、宦者李弘规用事于中外,宦者石希蒙尤以谄谀得幸”;

    而王镕膝下长子王昭祚,做为赵国世子也赶赴至冀州拜见宗主上国帝君,李天衢瞧他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却知他为人狠戾,早晚也会急于取代他父亲的王位,而大肆排除异己,手段狠辣,要清洗的目标无不夷族屠尽......

    。李天衢斜眼乜去,又望了坐在侧首满脸堆笑的王德明一眼。心中则寻寻思着如今王镕身边的,不是包藏祸心,意图专权横行的奸人佞臣,就是直接想杀了他王室满门,篡位取而代之的乱臣贼子......

    而以成德军藩镇为班底的赵国朝堂中也并非没有贤臣良将,比如有能力接连打退梁军猛攻的成德宿将梁公儒,以及出使梁国促成朱温停止侵攻,而后招抚赐封王镕为王的谋臣周式...但是王镕不理政事,又任人唯亲,什么文武才干也都只有被掌权的佞臣打压削权的份。现在的赵国朝堂也早已是奸邪当道,一片乌烟瘴气,就算没有王德明弑君篡位,按说距离亡国之日也是为时不远了。

    何况现在向己方势力称臣,虽然是赵国的自保之道,李天衢自知王镕连同他麾下这干权臣也只有处心积虑的巴结示好。可是等到晋国由李存勖继位之后,也将展现出比他父亲李克用更为高明的外交手腕,在河朔地界,赵国想必仍会是他极力要拉拢的目标。

    考虑到按正史线王镕从降晋、叛晋,再到与晋国忽然结盟对抗先前臣服的梁朝这些举动...赵国君臣现在虽然恭顺,但是以后仍很有可能会成为倒向李存勖一方的隐患。

    所以赵国这一方割据政权终究会覆亡,也没有维护保全王镕国君地位的必要。尽早兼并了赵国几州疆土,对于当地百姓而言也是好事...正史中涉及到赵国国祚断绝会发生的一些事件,还是促使其按原本的轨迹上演便是......

    李天衢心中念罢,仍笑吟吟的应付着赵国君臣殷勤讨好的举动。席宴间杯筹交错,气氛也显得愈发活络起来。不多时肥头大耳的王镕满面通红,不似先前那般拘谨,也显得放松了许多,只是依旧频频的把盏敬酒...然而李天衢的目光,很快的与远处的王德明对到了一处,便面露笑意,示意其一同将盏中美酒一饮而尽。

    你王德明...应该说是张文礼歹毒奸恶,又是野心勃勃,而意欲反叛诛杀王镕篡夺赵国国君之位,我也不会预先插手干涉。甚至会暗示你尽管放手去做,可你要是以为就此便能称王自据一方,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

    正当李天衢以会晤赵王的名义,而赶赴冀州信都与王镕等赵国君臣周旋的同一时刻。却说淮南军扬州治下的水寨口岸,水师部众每日也都履行巡戈江防的职责。

    然而这一日,例行巡检的水军军健当中,忽然有人眺望见一支舰队自南面驶来。本来魏、吴两国以长江为界线,各巡一方,最开始彼此合作时相安无事。而自从李天衢趁田頵举事煽动江北诸州背反之际,又吞并吴国长江以北大片疆土后双方势力立刻交恶,彼此每逢巡江时虽少不得要挑衅一番。却也并没有酿成大规模的战事。

    然而今日例行巡江的水师将士,很快意识到今日与以往的不同之处,就见江面上密匝匝桅杆林立的战舰排成诺大的阵势,浩浩荡荡的朝着扬州口岸疾驶过来...吴国若是每日照常例巡江,又怎会派出如此规模庞大的舰队?

    一艘蜈蚣快艇上,有员水师小校顿时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便立刻高声喝令道:

    “快!速速返回水寨,急报治所军司,吴军今番怕是要大举来犯!”

495章 杨行密既动,朱温也必要发难

    最初从发现吴军水师来犯的舰队,紧接着示警讯息传开,淮南军方面的水军也迅速集结,而迅速杀至的吴国舰队也立刻向港汊内的水师发起了进攻。

    大小船只立刻应战,也不免付出了一定的伤亡代价。所幸发现吴军入侵的早,水寨中一排排投石机也已竖起,巨大的落石随时会从天而降,向靠近港汊的吴军舰队进行威慑性的攻势。对方明显也不愿不计代价的进行强攻,战事只持续了不到小半个时辰,吴国水军便就此退去了。

    然而不止于扬州一隅,魏国沿长江区域的港汊口岸,都有吴军舰队出没,或是进行佯攻,或是直接向对岸发动攻击。由吴国先行挑起的多场水战,在同一日内一并打响......

    扬州藩镇牙署当中,淮南军节度正史安仁义、节度副使柴再用已都是全身戎甲披挂,却正在听着先前由武宁舟师转调来的一员水师指挥使陈述吴军来犯的战事经过,毕竟他们两人虽然都是久经杀阵的宿将,可是对水战却不算内行。偏偏吴国却又以擅打水战而闻名,而且此番悍然出兵、来势汹汹,也都不得不谨慎对待。

    “吴军此举,看来是有意要诱使我淮南军调动集结水师,与其在长江上决一死战。而进犯庐州的敌军舰队,则是打出了水陆行营都招讨使陈璋的旗号,却不知杨行密素来仰仗的名将李神福,眼下又在何处......”

    柴再用率先开口说道,他这个按原本轨迹本来应该是效力于杨行密、杨渥、杨隆演、杨溥四代吴国国主的将才,如今却在为抵御吴军侵攻而思虑筹谋。很快他又沉声说道:

    “淮南军虽然下辖水师三万,大小战舰四千余艘,可想当初吴军李神福一役击破荆南十万水师,今番突然出兵,刻意攻打,也必然是打算以彼之长,攻我军之短。若是如此,我等也切不可因受挑衅而中了吴人的计。”

    安仁义闻言微微点头,随即便道:

    “我军虽然对吴国水师有所顾忌,可是吴军同样忌惮我朝马军。即便敌军袭扰沿岸港汊,吴国倘若登陆侵州夺县,也要受制于我军骑兵袭扰。只不过也实难预测吴军又将集结重兵攻往何处,还须加强淮南军治下沿长江各处州府戒备,广派骑兵斥候搜索山川河谷要隘......

    不至如此,杨行密既然不再回避与我朝正面交锋,鄂岳军丁会丁节度,以及田頵兄长那边也须立刻派人知会...这一次终于要与吴国大战杀伐,下一步诸路军旅又当如何调度,还须由陛下定夺才是。”

    ※※※※※※※※※※※※※※※※※

    当吴国派兵侵攻淮南的消息经由快马急报,传至冀州信都禀奏之时,李天衢本来也已打算班师回朝了。而杨行密既然敢与公然宣战,也能推断出他装病也已经装得到头,诸如朱延寿等意欲逾越篡权的属臣想必都已被铲除,也有条件集中兵力对外发动战事了。

    以王镕为首的赵国君臣得知吴王杨行密竟敢主动出兵攻打魏国,心中松了一口气,虽然暗付也终于可以送走李天衢,而且眼下魏国要应付南边战事,自然也顾不上远在河朔的赵国...然而明面上还要奉送大批的牛羊酒肉、粮秣财帛去犒劳慰军。

    仍由王德明引兵吹锣打鼓的相送魏国帝君御驾仪仗至冀州边界,而临别前夕,李天衢也少不得对其又拿言语暗示一番。不过只眼下而言,赵国内乱的爆发应该也还需要观望一段时日,可李天衢也很清楚自己的对头也绝对不会放任他按部就班的不断开疆拓土、壮大实力。

    毕竟当初杨行密意欲出兵,可是与朱温派遣使臣相互来往,只不过是因田頵举众背反而被李天衢狠狠摆了一道,丢了江北大片疆土,无法再出奇兵奇袭也只得暂时隐忍。而他如今既然已经扫清国内意欲篡权的乱臣贼子,又公然调遣水师开始攻打扬州...杨行密既然有所动弹,朱温必定也会有所行动。

    御驾仪仗还未返至国都汴京,而淮南、皖北、鄂岳一带沿江州府都已进入了紧急战备状态。也正如李天衢所料的那般,本来做为梁国东面门户险关的潼关要隘,重逾千斤的铁闸被缓缓拉起,一直紧闭的大门也被慢慢打开......

    一队队衣甲鲜明、军容整齐的军旅迅速从中开拨而出。无数支长枪矗立如林、直指苍穹,进行中的军阵里面大多人神情冷峻,看来也多是久经战阵,杀人直如草芥的梁将梁兵,行伍间高高竖起的几面大旗当中,其中还有一面分明打出的是“静胜军节度使温昭图”的旗号。

    而大旗之下,就见一员将领光明甲装束,在一众将佐的拥簇下策马缓缓而前。那员梁军主将挥兵杀出潼关,把眼朝着前方叠嶂山峦望去时,也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气。而他本来也略显慵懒的双眸忽然间变得格外的犀利,不止透出一股凶暴的戾气,更夹杂着无尽的贪婪之色......

    “直娘贼!囚攮的!富庶中原也一直由魏人占据着,就算老子受封静胜军节度使,统掌崇、耀等州府,又有多少油水可捞?时至今日,也是时候夺回梁国昔日故土了!”

    这个名为温昭图的梁国节度使恶狠狠的啐骂说着,实则他先前本是匪盗流寇出身,曾投从李茂贞而冒名改姓做李彦韬,而后改投朱温才又改易做如今这个姓名,实则后人更习惯以其原本的名号,以及他所干下的歹行相称:中华史上对帝王陵墓带来破坏性最大的盗墓贼温韬。

    而温昭图迅速又下达军令,命静胜军三万兵马沿途袭掠陕、虢二州治下一应城郭镇坊,也尽可放手屠戮寻常百姓,哪怕是开棺刨尸、掘地三尺,也要洗荡劫掠尽兵锋所及处魏国治下粮秣财物。

    然而悍然杀出潼关的梁国先头军旅往东行出不过十里路径,转出山峦地带,便望见前方也有军旅如潮水般席卷而来。旌旗遮天蔽日,一队队魏军将士浩浩荡荡的结成阵势。当先有数千名重甲步兵手绰盾橹缓缓前进,连接成一道道坚实地盾墙。

    紧接着密集的马蹄声隆隆震响,军容也颇为壮观的骑军也从两翼迅速开拨而至,当攒动的马头渐渐的也排列成整齐的队列,一侧骑阵头排竖起的,却是标示着陕虢军节度副使康怀英的旌旗。

    胯下战马,似乎也感受到周围漫起一股令人窒息的萧杀之气,而开始不安分的扬蹄打晃,康怀英稳住坐骑,随即又朝着对面望去,忽的冷哼了一声,说道:

    “陛下遣急驿军候传令而来,晓谕吴国既然意图侵袭淮南军扬州,西面梁国恐怕也必然要有所动弹!如今一看,果不其然,只是我军也是有备而来,你梁军要往东袭攻,也没那么容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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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大军阀介绍:
乱世人命风烛,这是个血腥、混乱、残酷的时代,更要命的是在这个乱世当中杀业最重的时间与地点出现,开始唯有只身独力的险中求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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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这条路,注定不好走。唐末大军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末大军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末大军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