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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大军阀全文阅读

作者:云霄野     唐末大军阀txt下载     唐末大军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21 还剩个闽国,一统在即

    李天衢自知按照原本的史载轨迹,耶律德光杀入东京汴梁,便开始摆起中原皇帝的仪仗,接受百官朝贺,而改国号为辽,在那个时候,也是真心打算入主中原的。

    然而相较于受唐廷册封的沙陀族首领...李克用做为晋王长期统治河东;正史线的李存勖覆亡梁朝,称中原正朔,建立五代十国时期疆域最为辽阔的后唐帝国。即便那李亚子后期统治昏聩,可好歹又经历明宗、闵帝、末帝三代,起码当时的百姓,也认同自己是由沙陀人建立的后唐政权治下的子民。

    结果耶律德光要入主中原,却极其各地汉民的群起反抗,诸处起义部队多至数万人、少则千百人,纷纷打破州府县城,杀死由契丹任命的官吏...很显然中原汉人百姓宁可被沙陀军阀统治,也绝不接受由耶律德光的契丹国占领他们的家园。

    虽说契丹曾一时占据东京汴梁,那般形势,也与后来于两宋交迭时节,亦曾占东京、虏二帝,而酿成靖康之耻的女真金国比较相似...可是双方后来的计划却完全不同。

    毕竟北宋末年时的女真人口太少,灭辽时日未久,整合治下契丹、奚族、渤海...乃至北地汉儿等诸族各部的时间不长,统治不稳,也根本无法一口吃掉中原。还因长驱南下、孤军深入,又有康王赵构拜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移师大名府,召集各路勤王兵马,意图截断女真退路等因素。所以金军压根就没打算在中原久留,故而扶植起伪齐、伪楚两个傀儡政权,押解宋廷二帝与宗室贵戚,掠尽工匠、文籍、财物、男女...便北返而去了。

    然而耶律德光则是的的确确就要在中原扎根,长久统治下去。结果却因天下各处反抗契丹的义师蜂起,着实难以立足,而只得灰溜溜地班师北返...就相当于被中原军民给撵跑了,风光而来、狼狈而返,这哪里还有什么君临天下的雄主气概?

    至于契丹辽朝无法稳坐中原的因由,耶律德光在返程途中做自我总结,便有言“我有三失,宜天下之叛我也!诸道括钱,一失也;令上国人打草谷,二失也;不早遣诸节度使还镇,三失也”...所以他明知搜刮财富只图收为己用,纵兵打谷草侵害黎民,以及人员安置方面的失当,这更激得中原百姓同仇敌忾,豁出性命反抗契丹的决心更为强烈,却也只是后知后觉地放马后炮而已......

    明明是要来征服统治,结果干的却是烧杀劫掠的勾当,这又怎能算是明君所为?

    来时耶律德光雄心万丈,曾对后晋臣僚放话称“中国事,我皆知之,吾国事,汝曹不知也”,势要坐稳中原天下,结果虽灭了后晋,却致使民间各处反抗契丹的武装势力此起彼伏。遂又有言“我不知中国之人,难制如此”...就能看得出由于他的时运实在太顺,而后却倍受心理落差的打击。

    再班师北返,一路上又是杀人泄忿,耶律德光染了热疾却又纵欲过度,最终在四十多岁的年纪,便落得个猝死暴毙的下场。这也看得出他经历大喜大悲,也很容易心态失衡。也正如张砺所言,耶律德光胜易骄、败易馁,很难扛得住重压,便很容易露出致命的破绽。

    又与张砺细议一阵,李天衢遂意味深长的说道:

    “如此说来,还是要不断地向契丹施压,不能给对方休养生息的机会...届时会闻用师、观衅而动,再除了那耶律德光,那么征服契丹,悉降诸部,想必也已是为时不远了......”

    诸部御林班直,已做好班师回朝的准备。经历与契丹的全面会战之后,再挥军北进,安排兵马调度、粮秣供给...等事宜,李天衢待返回汴京之后,再部署如何发兵灭之。而御驾仪仗行至镇、易地界之时,又有快马前来禀说军情,却与契丹无关,而是涉及到南面仅存的那一方割据政权的局势变动:

    “启禀陛下,闽国先主王审知亡故之后,虽由其长子王延翰继位。可是因闽国新主不及先主贤明仁德,为人骄淫残暴、只顾享乐,于长乐府西湖筑室十余里,号为水晶宫,强纳众多民女充实后宫,如此大兴土木、劳民伤财,致使治下百姓怨声载道...闽王又时常轻视欺侮其亲生兄弟,致使王延钧与王延禀勾结发动叛乱,于水陆并进杀至长乐府,攻入王城,以毒杀闽国先主王审知的名义,将王延翰与其妻斩首示众。

    王延钧篡位自封为闽王,改名为王璘,而遣使拜请我朝册封期间,与其一并谋反弑主的王延禀又发动叛乱,却因兵败而被王延钧执杀...与王延翰相较,王延钧宠溺淑妃陈金凤、男宠归守明等男女,却更为荒淫残暴,他又迷信鬼神道教之说,仍由陈守元等道士干政误国,加上受其重用的薛文杰排除异己、残害贤良,极不得民心。如今闽国国内,也已是民怨沸腾了......”

    闽国王潮、王审邽、王审知那哥仨兄友弟恭的“开闽三王”时期已经彻底过去,而进入了王家兄弟、叔侄...甚至父子相互残杀戕害的时代了......

    李天衢心中感念道,自己这边正专注于对契丹用兵的同时,南面那一方割据政权也是事端多起。而闽国名义上毕竟仍向魏朝称臣,无论是王延翰继承他父亲王审知的王位,还是由王延钧杀兄弑主,又斩了他兄长王延翰篡位夺权,也都免不了要走禀奏魏朝,须得到中原正朔王朝承认的程序。

    只不过这段时期李天衢御驾亲征,身处于蓟北与契丹大军对持,也顾不上任命册封藩国新主。而奏书自福建长乐府先是上呈至汴京,再转报到河朔地界,由于路程遥远,消息的传递难免都有滞后性.....

    所以当李天衢班师返回汴京的途中,闽国那边却是王延钧勾结义兄弟王延禀,联手发动兵变弑杀兄长王延翰;而后王延禀回过头来,又要对付篡取闽国王位的王延钧,结果却兵败被擒杀;乃至王延钧成为闽王之后,又开始变本加厉的祸害他老子王审知与两个伯父打下的社稷...等消息都是一股脑的传递过来......

    如今的闽国,已不是远离兵灾战乱,而能保得治下百姓能够安居乐业的一方净土了。

    李天衢心说若是走史载线的轨迹,闽国还要再闹腾个二十多年,王氏宗室彼此之间还要再相互滥杀下去...虽说再等下去,闽国内部愈发混乱,对外部势力而言,也会愈发地有机可乘...但是以现在那边的国情而言,似乎也没必要再继续等下去,就顺手把它灭了吧......

1322 一窝子昏君暴君,也该早些灭了

    眼下闽国的第三任国主王延钧,李天衢记得这厮男女通吃、玩得很花。为他所杀的兄长王延翰兴建大兴土木,他则变本加厉,又征用大批民工修建长春宫,又命锦工以水晶为屏风,五色锦缎铺盖,制作几帐长宽,由如舞台的九龙帐做为御榻...按后世形容土豪每天从几百平米的床上醒来的梗,那王延钧还真就做到了......

    王延翰强纳大批民女,王延钧同样寻访福建各地美人,都安置到长春宫中白天以裸逐嬉笑为乐,晚上则在九龙帐中。李天衢也想起最早读到这闽国第三任国主的史料时,心中也忍不住吐槽自己所知岛国尺度最大的某类电影,对比起王延钧的宫闱记载,路子都没这么野过......

    所以闽国摊上王延钧这么个货色篡位掌政,他不但纵淫无度、好色成瘾,更是听信鬼神,任用奸佞、滥杀重臣...更为关键的是,这厮对待中原王朝的态度相对也较为傲慢,按史载估计,他要求后唐依南楚、吴越之例,再赐封闽国国主尚书令那等要职。后唐不肯,王延钧便不再朝贡,直接断了双方的邦交关系。

    更何况,王延钧也会听信身边道人陈守元“大王以后可当六十年天子,六十年之后,将做大罗仙人”的言语,遂正式称帝,改年号为龙启,国号大闽,而直接走到中原王朝的对立面上。

    李天衢寻思以眼下的形势而言,王延钧就算未必敢轻易称帝。但是他恣肆狂妄,要抓其把柄,确立兴师讨伐的名义也十分容易。

    即便王延钧的儿子王继鹏,按史载线还会勾搭上他老子的侍妾,甚至不惜弑父篡位...再加上后来同样弑君夺权的王延羲、以及自立称帝的王延政,闽国后几任国主都是骄奢淫逸、酷苛暴虐,不但极度好色、极度贪婪,猜忌宗族,对待亲属又是格外的心黑手狠。

    不过李天衢心想也不必再等候闽国王氏那些叔侄父子再自相残杀几拨,直至其国力最为衰弱的时候再选择出手...因为那边持续内耗内斗下去,苦的也还会是老百姓。所以按李天衢想来非但统一须趁早,与其长期观望,直至闽国治下民生凋敝,诸行百市再遭受毁灭性的打击,到时也不过将会接手一片烂摊子...长痛不如短痛,也莫不如就在王延钧在位时期兼并闽国,而完成中原一统大业。

    李天衢的一纸诏令,遂又发往庐州治所合肥。眼下虽然魏朝大多主力军旅集中在北面,可是南方尚还有淮西节度使柴再用可以担负大任,挂帅点齐兵马,总掌灭闽国战事宜。

    毕竟如今闽国那边,诸如“开闽三王”,以及“从王十八将”那一批贤君良将都已亡故,眼下国内历经两次叛乱内耗。而王延钧猜忌心也甚重,他听信薛文杰等奸佞谗言,弑杀主管闽军,而颇有威望、深得军心的宿臣吴英,致使三军将士为其披麻戴孝,一片哀恸...而深恨昏君奸臣擅杀忠良,又怎么可能还会对王延钧的闽国朝廷效死竭力?

    所以按李天衢想来,柴再用统领淮西镇主力牙军,再调集附近诸处州府兵马做为偏师,应该便足以杀入闽地,直捣长乐府...只要能尽快控制国都,如今的闽国,也远不及王潮、王审知在位时期能团结得一并打天下的嫡系近臣上下一心,以眼下那边的形势而言,其余建州、泉州、漳州、汀州四处州府,想必也不会负隅顽抗下去。

    携帝君李天衢诏令的八百里加急文书,经快马传递,火速发往东京汴梁,旋即又一路绝尘地往淮西军藩镇治所庐州合肥赶去...御驾仪仗继续行进,一路无话,李天衢又得朝堂重臣接应,而返至汴京朝堂之时。柴再用便已收到御旨,即刻召集牙军点兵,调集粮秣,迅速出兵,这一路上陆续又有附近州府调拨兵马、转运粮秣,相继集结,而浩浩荡荡地朝着闽国地界行进而去......

    位于后世闽地西北部,武夷山脉北段,隶属福建省南平市下辖而地处闽赣交界处止马镇杉关村地界,自古便有“闽之有仙霞、杉关,犹秦之有潼关、临晋,蜀之有剑阁、瞿塘也。一或失守,闽不可保矣”的说法。后来诸如北宋末年范汝为、元末陈友谅、朱元璋都是由此处入闽;

    而杉关建于唐朝僖宗皇帝的广明年间,依岭而设,左有猪石山,右有黄狗岭,南北山脉绵亘巍峨,而关隘“岭峻道狭,仅容单骑”,进可攻、退可守,得杉关便占得地利优势,故而历来也是战略地位极高的兵家必争之地。

    虽说闽国于王潮、王审知在位期间采取保境安民的国策,一直尽量避免对外用兵;而王位传到了王延翰、王延钧这一代之时开启了兄弟、父子、叔侄相互残杀的模式,时局也变得愈发混乱,但也都是窝里横内斗,还是尽量回避牵扯到外部势力......

    只不过到底还是提防被强邻觊觎,换个说法,便是“我绝对不会去招惹你,但是也会格外小心,须防备你有可能来招惹我”...所以王审知在位期间,为了保障闽地安全,抵御有可能入侵的外敌。按《方舆纪要》等史料所载“叠石、分水二关,俱闽王时筑,以备吴越”...而兴建的关隘地势险要,亦有“闽东北门户”之称。

    而做为由江西地界入闽的必经之路,杉关又素有“瓯闽西户”、“闽西第一关”之称,闽国方面自然也须小心防范,所以会按惯例调遣军旅,加固边关军事要塞。

    而由于杉关岭道狭隘,仅可容单骑通过的地形,平常也不利于运送大批商货的车仗来往走动...最多也就是些行脚小贩商贾经过,而自从魏朝占据镇南军全境之后,把控赣地,与闽国又属于君臣藩属的邦交关系,一直以来相处得也甚是和睦,所以把守关隘的部曲也相对比较清闲。

    杉关西北面的一片山林,亦属于闽国治下疆土,偶有派出的巡逻小队,也不过是游山玩水一番,在山岭密林间猎取野物而打打牙祭罢了......

    然而这一日,平常也松散惯了的十来名闽国军卒,在一名小校的带领下,按早已养成的闲散性儿,就在杉关西北面的山林游走一番,却忽然听得几声唿哨声起,旋即便有几队身着魏军制式衣甲的军健从密林间杀出,迅速包抄过去,围住那队闽国军卒,其中为首的那员指挥使手绰钢刀,并厉声喝道:

    “我军奉诏征讨闽国,虽然往日与尔等相处得和睦,可眼下若敢妄动,也休怪我等刀下无情!”

1323 船小好调头,掌舵的不行,更容易翻船

    不明就里的闽国兵卒,眼见明晃晃的兵刃指向自己,各个骇得面色发白,也根本没有奋起反抗的打算,便被那几队魏军缴了兵刃,被押解着往山岭外行去。

    毕竟闽国先前几乎没有对外用兵,一路随着王家三兄弟转战而来,打下福建五州之地的那一批宿将老兵凋零殆尽。先前周边势力,虽说杨吴与吴越、越国又曾与楚国之间纷争不断,任谁也没有能力彻底灭了对方本着与一方开战,便要拉拢另一方邻国的惯例,也使得闽地成了乱世中的一方净土,可是也正因为如此,闽国军旅武备废弛,也远不及割据政权建立初期时的战力。

    而把守西北门户边关的守军,也未曾参赴闽国内部那两场叛乱的战事当中。驻守关隘的军校士卒,为的只是领军饷谋个生计谁也不愿意与处于绝对强势一方的中原王朝军旅拼死搏命,所以真撞见魏军这些如狼似虎的将士杀至面前,他们立刻便被控制住,压根就没有过反抗的打算。

    闽军小校连同十几名士卒,虽然都被挟持住,起码没有贸然反抗,那几队魏军将士只是押着这些人行出山岭,不必打骂恫吓,没有过分为难他们然而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光景,甫一走出山岭,那些闽军小校兵卒定睛望去,却尽皆倒抽了一口凉气,还有几人不由地惊呼出声来。

    因为这些只是按常例在关隘左近巡逻的闽军分明瞧见,阵仗庞大的军阵横在眼前,但见行伍间兵器林立,一片片反光便如大河水面上跃动的鳞光,旌旗林立,亦是一眼望不到边际,成批成批的披甲锐士傲然肃立,似乎也漫起一股冲霄杀气如今已然杀至魏、闽两国边界的军旅,只粗略望去,至少便也有几万人的规模。

    这般场面,便如大王叫他们来巡山的小妖小怪,结果直接撞见了十万天兵天将这又怎能不惊?怎能不怕?

    这一拨闽军带队的小校,没有多久的功夫,又在十几名军健的押送下到了中阵。就见一员生得虎背熊腰的军将,就大马金刀地坐在前方,他身披连环镔铁铠,当胸护心镜映着阳光耀人眼目,浑铁兜鍪下,森然目光投射过来,也让那闽军小校瞧得不由心里猛的一激灵。

    诨名为“柴黑”的柴再用面色如铁一般,本来便让人望之生畏,再加上他久经沙场,见惯了惨烈血腥的战阵,那副面相,也属于越老越凶的类型他双目微眯,打量向那忐忑慌张的小校,忽的张口说道:

    “你既然不做无谓的抵抗,依从前来见我,看来也不愿枉死送命。我柴再用奉御旨统军前来,并非师出无名,闽国既然奉表称臣,新军即位之时,自然也须受我朝的册封认可才是

    然而那王延钧弑兄夺权,得国不正,篡位后荒淫无道、横征暴敛,却还敢向我朝遣使,贼喊捉贼,谎称其兄鸠杀闽国先主,这才要兴兵拨乱反正哼!他妄图瞒骗圣上,这便已犯下了欺君大罪!

    王延钧还大建宫殿,极土木之盛,又犯下逾制僭越之罪。我朝自然不能任由他窃权乱政,而为祸一方。我军奉诏兴师讨伐,也是为闽地百姓而来。

    眼下我也不会为难尔等,且去向把守杉关的守军传个话:闽国军民,悉宜尽早归附,一个时辰内若愿献关接受安置,我军非但不会妄加侵害,献关有功,还会予以嘉奖,而如若不然天兵杀至,妄图抵抗者,必化为齑粉!话,我已经说得明白,你们现在便回去,对杉关内的同僚传达个清楚吧”

    杉关修建于武夷山北段山脉两道山岭间的狭窄地带,呈葫芦口状,眼下尚还没有如后来明、清时节那般,利用山脊外拓,又以石块砌垒陡峭的关墙。就是卡在狭长的岭道设雉堞壁垒,修筑石门,再往南行,地形相对宽阔了不少,便是面北提防有外敌经由此处,而进入闽地的守军营房驻所。

    柴再用又放还那十几名闽国兵卒回去传话,也相当于下达了最后通牒,留给对方准备投降的时间。

    毕竟整合如今已知闽国内部的形势,王延钧弑兄篡位之后,便大兴土木、穷奢极欲,一味的宣淫纵欲,只顾终日与男女乱搞而不顾国事,也已然闹得兵忿民怨。

    而再从闽国地理形势上考量福建地界本来便峰岭耸峙、丘陵连绵,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称,在农耕文明的社会又偏居一隅,没有后世现代化的交通设施,福建地形也是极其的封闭。

    按所以按闽国地理上的战略意义的评价“偏于海隅,地形浅迫,若以闽争天下,则甲兵粮食皆不足”所以即便闭关自守,由于耕地少导致粮少,粮少导致人少、人少导致兵少在不必重视海防的时代背景下,只盘踞在这里的势力,几乎没有争霸天下的条件。所以按后来另一种说法,便是兵家不争之地。

    所在于国地狭小、人丁稀薄的背景下,即便起于草莽,转战入闽的开闽三王,在几十年的时间里,能打理得国家公私富实,治下一境晏然,百姓时和年丰,家给人足饶是如此,闽国福、建、漳、泉、汀五州之地,人口加起来,甚至还及不上吴越婺州一处州府

    地狭人寡的国家船小好调头,可是遇到了风浪,也很容易翻船先是王延翰继位,闽国王氏的基业家底便已败坏了大半再到王延钧国用不足,却更是贪图享乐。便任用佞臣薛文杰为国计使,经常到民间搜刮,去挑富人的茬,没收其财产以资国用,已使得民间怨声载道而军饷关支也是一削再削,使得闽国军队不满的情绪与日俱增。

    再加上王延钧听信受薛文杰致使的妖巫谗言,擅杀深得军心、素有威望的宿将吴明,此举相当于直接捅了马蜂窝,更激化了闽国诸部将兵的忿怨之情。

    所以魏军虽然要大举杀入闽地,对待各处守军先是晓以利害、尽力招抚,而不是从一开始便要发动猛攻,能争取的便尽量去争取。真要是遇到冥顽不灵、非要顽抗的地方驻军,固然要杀尽屠绝以为震慑。但是可以预料的事,军备废弛,而且对于方今篡位的国主也已极为忿怨的闽国各地守军,大多数应该也会倒戈降从,而不至于非要为王延钧拼上自己的性命。

    当那十几名闽国兵卒仓惶地返回杉关,带来魏朝大军压境的消息,立刻引得其他同僚一片哗然。又由那小校转述魏军主帅柴再用的言语,并添油加醋地描述临近杉关的魏军声势浩大的阵仗把守杉关的闽军指挥使只思忖片刻,便摇头叹道:

    “即便杉关地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想当年黄巢转战闽地,绕过险关,于仙霞岭中披荆斩棘,开辟七百里山路,照样得以杀入建州魏朝如今既然来势汹汹,即便据关死守,只怕也难阻大军杀入闽国五州之地

    降则得以保全身家性命,战则要被魏军洗荡屠绝形势如此,我等还有的选么?”

1324 闽国末主,顽抗也无济于事

    “非是我等不愿效忠,如若昭武王(王审知谥号)与开闽那些君候在世,我等镇守边关,就算拼得个战死沙场,咱们也都认了.....

    可是自从昭武王过世,他那些子嗣兄弟相残,败坏社稷,又可曾把闽地黎民,乃至我们这些保境安民的行伍将士看在眼里?为如今篡位乱政的王延钧效死送命...也未免太不值得了!”

    “不错!咱们苦守门户边关,还要受军司压榨盘剥,只得苦熬度日,也早已是上下离心。可是谁谓九龙帐,惟贮一归郎...那王延钧却掠尽闽地良家女,只顾成天在九龙帐中胡天胡地,还与归守明那兔儿爷打得火热!

    更何况吴英吴将军赤诚忠心,善抚士卒,深受三军将士爱戴。结果王延钧听信佞官薛文杰、妖巫徐彦的谗言,便擅杀国家功臣,本来追随广武王(王潮谥号)、武肃王(王审邽谥号)、昭武王开闽的元勋宿将相继故去,方今在位的闽主还要自斩手足,戕害忠良功臣...也莫不如就此降了!”

    “魏朝能集结得百万雄师,咱们死守入闽要隘,只这一千军卒,最多也只能抵挡得一时,到头来还是螳臂当车...周边吴国、吴越、越国都被魏朝所灭,治下百姓倒得以过上安生日子,反观咱闽国,生计也早已不似广武王、昭武王在位时那般富足,与其在军中供权贵役使,还要被狠狠地克扣军饷...咱们也莫不如降从归附,做中原王朝治下的子民!”

    一石激起千层浪,把守衫关的闽军将兵,本来是要决议拿定主意,是否就此献关归顺于魏军...结果众人越说越气,自从王延翰、王延钧当政后因生计愈发困苦,而心中积攒的怨气似乎在这个时候,也终于有了宣泄的机会。

    这些将官军卒对如今在位的王延钧满腹忿怨,若不是还念着当初闽国先王王审知抚军安民的恩德,不少人也直恨不得咒骂他这次子的十八辈祖宗...死守衫关抵抗魏朝大军?当然是不可能的了,驻扎于此处入闽门户要隘的闽军部众,遂大开关门,直接弃械投降,而恭迎魏朝大军入关......

    柴再用兵不血刃轻取衫关,统领六万兵马继续往西南面行军,途径位于闽北地界的邵武县。还是先行晓以利害,并规定时限,奉劝守军尽早归降。

    由于王延钧尽失民心,邵武县的官员守将又见中原王师的确势大难挡,所以也如屯驻于衫关的守军一般,一个时辰的时限未到,城门楼上方便已挑起了降旗,大开城门,而就此降从于魏朝......

    只不过柴再用统领大军继续行进,抵至建州的治所建安县(后世福建省北部南平市代管县级市建瓯),发现守军死守城郭、拒不肯降...因为主掌建州军政大权的,正是闽国国主王延钧的十三弟王延政。

    王延政在王审知的子嗣当中排行第十三,故而被世人唤作十三郎。先前泉州王延钧、建州王延禀合谋发动兵变,攻入长沙府弑杀闽国第二任国主王延翰之后。王延禀再复谋反,却为王延钧杀败处斩,王延政便按照他二哥的指派,替代王延禀出任建州刺史。

    而王延政在正史中还有另外一层身份,便是继大哥闽嗣王王延翰、二哥闽惠宗王延钧、侄儿闽康宗王继鹏、八哥闽景宗王延羲之后的闽国末代君王...只是他不得不抵抗外来势力杀入闽地,较之史载轨迹,也提前了将近二十年光景。

    闽国开国国君王审知兄弟三人一团和气,可传至子嗣辈互相杀伐...王延政与如今在位的王延钧,虽然关系也说不上十分亲密,但是闽国江山毕竟是他王家的基业,所以其他文臣武将可以轻易投降,王延政却不能舍下自家的宗室社稷。

    所以哪怕魏朝大军气势汹汹,王延政还要做赋予反抗的打算,也断然不可能直接投降。

    已经向城内施射绑缚招降兵檄的箭矢,限定的时间一过,柴再用也毫不含糊,立刻便调派牙军开始向建安城发起猛攻。

    喊杀声震耳欲聋,据守城头的闽国守军,亡命地阻击不断扑上城头的魏军部众。攻守双方,就以城头为战场,展开着一场场激烈的厮杀。亦有不少魏军甲士攀上城头开始进行白刃战,后面的同僚亦是前赴后继,前仆后继,撞击城门,并动用云梯、飞抓继续朝着城头攀爬,而势必要尽快抢占城关。

    而冲到城下的魏军士卒,亦有不少人被从高处袭来的利箭射倒。王延政则身披铠甲,手持利剑,亲自坐镇建安西面城门,亲自督战麾下军卒,竭尽所能地要打退扑上城头的魏军先登军士...他临阵指挥,倒也有几分威严气度,口中还歇斯底里的大声叫嚷道:

    “务必死守撑住,决计不能让魏人抢占城关!擅退者非但立斩不赦,连同城中家小一并斩首!”

    按说王延政在原本的历史时空当中,会在十几年后与闽国第五任国主王延羲反目决裂,而在建州称帝,国号大殷。随后又得先王旧臣接迎,合并长乐府,迁都于建安,而复称闵国皇帝...可他也不过在位两年多的光景,便为南唐中主李璟发兵讨灭,而做了亡国之君......

    然而王延政按史载线于闽国内战期间,接连打了几场胜仗,杀敌达万余人。所以在王审知的子嗣当中,他大概也可以说是最能打的一个。王延政平素统军作战本来就不怵,倚仗城险死守,还是要竭尽所能的打退魏军的猛攻。

    此时此刻,王延政仗剑环顾,不觉也已是满头汗珠...毕竟现在要强攻夺占建安城的敌人实在太过强大,自己要承受巨大的压力,也很难说又能硬撑多久时日。

    收到了魏朝大军轻易经过西北面的门户要隘衫关,又占取邵武县,不久后便将杀至建州治所的军情之后。王延政大惊失色,立刻下令紧闭建安城门,并且赶在魏军兵临城下之前,便派遣快马赶往东面的国都长乐府报急。

    但以眼下而言,王延政也只得硬着头皮,统领守军抵抗魏军的猛烈攻势...毕竟魏朝来得突然,且宣称闽国国主王延钧弑兄篡位,却意图蒙骗魏帝,以及逾制僭越的罪状,这摆明了没理争三分、得理不饶人,就是要一举吞并了闽国。

    王延政即便不会知晓,自己本来在十几年后,也会有继承闽国国主之位的机会。但如今自己身为闽国的宗室子,断然不可能坐视魏朝灭了他王家的社稷基业,所以哪怕魏朝兵精将猛,也只得咬着牙拼了!

    事关我闽国的生死存亡,这都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只盼着二哥脑筋能清醒些,莫要再于九龙帐中,只顾与那些宫女男宠去做狗走狐淫的勾当!也当尽快派遣救兵来援,无论能否迫退魏军,好歹也要拼到最后一刻...否则咱王家的社稷都没了,你又如何还能在长乐府继续淫乱胡为下去!?

    然而王延政正焦急地念着,忽然却听见身后突然又有一阵惊惶呼喊声暴起。他心里登时咯噔一下,赶忙转头望去,隐隐约约的,却瞧见建安北面城门那边,似乎已有大批魏军涌入城中!

1325 攻陷建州,兵抵福州

    就算魏军兵强将勇,可好歹我检视城防,安排部署,还亲自督战指挥,按说也应该硬撑一段时日...又怎会如此快便被魏军攻破城关!?

    王延政心中念道,他震愕的瞪大了双眼,却见混乱的人群当中,有一员亲信佐将跌跌撞撞地疾奔而来,立足未稳,便慌张大声喊叫道:

    “殿下,把守北门的守军突然暴起,哗变倒戈,眼下城防大开,魏人就要冲杀进城中来了!”

    ...王延政虽然有一定带兵打仗的才能,偏生也如闽国前几任兄弟侄子一般,都是贪图享乐、淫侈无度的主。按史载线由他登上闽国皇位,仍要大兴土木造太和殿、盖五凤楼,历经几代昏君折腾,致使闽国国库、民贫困苦,可王延政照样还是启用善于聚敛民财的亲信杨思恭,加倍增收田亩山泽、鱼盐蔬果乃至诸行各业税赋,致使闽国百姓痛斥杨思恭为“杨剥皮”,对待横征暴敛的王延政,自然也是怨忿极深......

    所以由王延政专掌大权的建州,如今便已饱受盘剥压榨,民生困苦,军中同样怨言四起。

    柴再用派遣军士,向建安城内施射招降兵檄,告知守军如果愿意归降,不但能够保全身家性命,带头降从者还另有加赏...王延政捞好处敛财盘剥,他麾下将兵也多有敢怒不敢言的。先前也只得忍气吞声,可是如今魏朝大军杀至,自然还有很多人不愿随着王延政顽抗到底,遂临阵倒戈,直接打开城门,而接应魏军杀入城中!

    听那将佐急声报说,王延政登时手足冰凉,意识到大事不好。据城死守,他都不确定能够在魏军的猛烈攻势下硬抗多久...然而却又有把守城关的将兵直接反水,无法利用高耸坚固的城墙御敌,诸般守城用具都派不上用处,只得去与魏朝的猛将强兵厮杀,又如何能够抵挡得住!?

    “撤!快撤!建安城保不住了,立刻招拢兵马突围出去!”

    情知建州治所建安难保,王延政决断倒也极快,立刻便要带领残部逃出城郭,东奔至长乐府再思量如何抵御魏军...他与亲信一面从城门楼奔将下去,一面搜拢士卒,只顾朝着东门那边撞去...却见不远处人喊马嘶,双方士卒,已然厮杀成一团。

    大队的魏军甲骑,已然席卷杀入城中。当先几百名精锐骑士奔速极快,与仓惶赶来,试图再关闭城门,亡羊补牢的闽军士卒狠狠的撞在一处,顿时又爆出巨大的撞击声音。

    双方甲士团团纠缠在一起,一边要往里冲,一便则是下意识的要挡住敌军...兵刃四下盘舞碰撞,也不断的有人浑身血污,惨嚎着扑倒在地上。

    毕竟论战力而言,也明显是魏军历经的战阵远胜于极少对外用兵的闽国军旅...再加上城门由于守军临阵背反而迅速失守,眼下闽国将兵的士气低迷已极,而在这等慌乱的情况下,下意识地卷入惨烈的杀阵当中,那些将校兵卒惊呼乱嚎,就见越来越多的魏军锐骑甲士直朝着他们这边涌来!

    未过多久的功夫,建安城内的巷战便呈现出一边倒的局面。势如虎如群羊的魏军甲骑连刺带砍、连劈带砸...杀得闽国守军节节败退,很快便崩散开来。而王延政在几名亲随,几百名军卒的护卫下一路浴血,好不容易冲出一段距离,却眼见身后又有一彪骑军杀透人群,席卷而来...处于后阵的那些兵卒,便被卷入纷沓的铁蹄之下!

    骇得面如土色的王延政,自是不敢再回身去与眼见便要追击杀至的魏军锐骑厮杀,只顾朝着东门的方向奔逃,从斜侧倒有一名亲军小校牵着匹战马疾步赶来,并急声说道:

    “殿下!快上马!”

    王延政只是仓促的点点头,如今形势险急,他也来不及多说多说什么,便一把接过那名小校递来的缰绳,旋即抬脚便要踩向马镫翻身上去。

    然而就在此时,王延政忽的觉察到一阵凄厉的箭啸破空声袭来,一支羽箭,便从后方如电而至,当即戳入他的右腿股当中!

    王延政登时惨嚎一声,脚直踩了个空,身形趔趄,一下子又摔在了地上。而他周围的亲随将佐军卒愕然惊呼,正要上前将王延政搀扶起来,可从羽箭射来的方向,那彪魏军锐骑甲士疾驰而来,眼见便要杀至眼前!

    与王延政扑倒在地的位置相距百来步的距离,一名身着魏军虞候制式衣甲的将官一脸冷漠,手中绰着的硬弓弓弦兀自在颤动着...而他几乎比周围的同僚普遍都要矮了半个头,约莫三十来岁的年纪,而且生得双环怪眼,黑体顽皮,满脸不但怪肉横生,还长着不少疙疸疙瘩...总结一句话就是,这人长得很丑。

    不过这员魏军虞候虽然貌相丑陋,矮小的身板结识壮硕,浑如生铁打成,而且目光精芒四射,也透着几分凶狠。打眼一瞧便知其是个难惹的主。

    而一箭射中王延政腿股的这名魏将唤作何敬洙,虽是扬州广陵出身,幼年时却遭逢唐末战乱,正赶上秦彦、毕师铎弑杀淮南节度使高骈,杨行密则形势要为故主报仇,却又有孙儒统领暴匪凶军猛攻扬州,所过处焚烧庐舍,杀老弱以供军食期间逃难而流离失所,后来得杨行密麾下宿将李简捡回府中,收做家僮。

    而何敬洙虽然身躯不高,又生得相貌丑陋,但为人骁勇而有决断,并擅长射术,不过成年后也不过担任军校裨将等低阶军职。当年魏朝舟师大败徐温水军,长驱直入,各路吴军相继降服之际,何敬洙遂也顺理成章地被魏朝收编......

    所以何敬洙也不似其原本的轨迹那般,与旧主李简逝世之后改仕权臣徐知诰,而后屡建战功,世称南唐一时名将,而于后主李煜在位时期,于七十四岁的高龄以三公最尊的太师身份致仕。

    如今这个时空的杨吴为魏朝所灭,徐知诰死于乱军之中,也没有建立起南唐帝国...故而何敬洙也就直接被魏朝收编,做为协同淮西军柴再用讨伐闽国的兵马虞候,而参与攻打建州的这场战事当中。

    而何敬洙尤以弹弓、弓箭见长,眼见王延政身上衣装,便预料到对方应该便是把守建安城的敌军主将...遂以他拿手的本事张手一箭过去,直接射翻了王延政,他又迅速收了硬弓,拔出腰挎的佩刀,便沉声喝道:

    “建州守将妄图顽抗,到底还是被我军攻破了城池,他还能往哪里逃!?”

    王延政的腿股被箭簇射穿,而摔倒在地上时,又听见轰轰蹄声袭至,旋即便是周围亲随将校兵卒的惨嚎哀叫声暴起...他骇得魂飞魄散,赶忙又要挣扎起身。然而王延政刚坐起身来,何敬洙便疾步赶至,飞起一脚,便又将其蹬翻,旋即手中紧绰的钢刀,便直接架在对方的脖颈上!

    ...虽说较之原本的命途轨迹大有不同,可是走正史线的何敬洙做为南唐大将,按记述便是“灭闽国,功最诸将”,而杀攻破建州城池,迫使闽国末主王延政也只得投降...如今闽国都城仍为福州长乐府,王延政遂眼见城郭难保,则选择弃城奔逃,却仍是栽在这何敬洙手中!

1326 怀疑我有反心,那就反给你看

    拖着条伤腿的王延政,又被一队军士拽至魏军主将柴再用面前。当他颤颤巍巍的抬头望去,正好迎上煞气满溢的目光...柴再用睥睨俯视,语气森然,便下令道:

    “我已有言在先,建安守军若肯开城归降,便按原职录用,出榜至各处安抚,肯带头归顺之人,亦当酌情论功升赏...可如果仍要执迷据城顽抗,则悉数诛杀。

    建安城北门闽军开城接迎我军入城有功,连同弃械降伏者可保性命。你不自量力,非要负隅顽抗,当然也留不得你了!”

    两名虎背熊腰的军士,旋即便上前按住惊呼挣扎的王延政,其中一人手绰钢刀,抡臂便斩...一道寒芒卷落,直剁入脖颈当中,王延政的惊嚎声戛然而止,人头骨溜溜地滚落到一旁,体腔内喷溅出的鲜血,也登时染红了前方一片土地!

    按说正史线的闽国覆亡之时,王延政被押送至往南唐都城金陵,得中主李璟以亡国君王之礼相待,而册封其为鄱阳王;王延政不久后过世,也得以受追赠为福王...而如今的他没有机会成为闽国末主,便被柴再用下令砍了脑袋,首级旋即被挑在长竿上,以此来震慑闽国将兵妄图抵抗,又将会落得哪种下场......

    魏军攻占建州治所建安,很快便有后续部队前来接管城郭,负责发榜安民,维持治安,以及安置降从的闽军等诸般事宜。

    柴再用便继续挥军进发,进入闽国国都长乐府下辖疆土,途径宁德、长溪、永贞、连江诸县已是不敢抵抗中原王朝的大军,更不甘为了王延钧那个昏聩国主效死送命,所以甫一发现魏军赶至,便望风而降。

    有些知县与守将,甚至还早早地遣人前去接迎,献上猪羊犒劳慰军,直接便投降成了魏朝军旅的带路党......

    黑云压城城欲摧,魏朝先头部队,终于抵至囊括福州乌山、于山、屏山三山,城郭规模也甚是广大的长乐府城下...青色高耸的城墙,就矗立在军容整齐的队伍不远处。

    此刻长乐府城内的平民,大多紧闭房门,尽量不外出露面,也唯恐有军卒撞到门来,前来强征家中的男丁拘役去协同守城...长街上来回走动的,大多是神情慌惧紧张的闽国士兵。街坊间行人稀疏,较之以往显得十分冷清。

    躲在家中的寻常百姓,议论着自开闽三王诛杀贪婪凶暴的军阀廖彦若,得以占据泉州,而后又范晖攻取福州,汀州、建州刺史乃至周围山岭海岛二十余股地方武装闻风来投,遂据有福建五州之地,得以称雄一方伊始,迄今也过了近三十年,看来也终于到了要变天的时候......

    按民间谚语老子卖蒜儿捣蛋、老子英雄儿混蛋...闽国历经王延翰、王延钧这俩骄淫奢侈的兄弟胡作乱为,老百姓生计愈发困苦,也几乎败光了他们老子王审知、伯父王潮在位期间通过仁政所争取的民心...所以对于魏朝吞并闽国,长乐府百姓普遍都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

    谁也不愿在这个时候,遭闽军抓壮丁前去被迫守城...毕竟变天在即,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不幸在惨烈的守城战中赔上性命,那岂不是忒过不值了?

    而从发现魏军出现在视野当中的那一刻起,由于闽国极少对外用兵,那些未曾经历过战阵厮杀的士兵来回奔走,大多人惶惶不安,看来也根本没有与魏军死战到底的战意......

    担负总掌长乐府防务的闽军主将,就矗立在城门楼下,凝视着下方魏军锐骑来回纵骑奔驰,他也很清楚陆续还有大股大股的兵马,将源源不断的杀至长乐府城前。

    再注意到周围士兵脸上慌张的神情,深知军心不可用,也使得这员闽军主将眉头越皱越紧,拧成老大一个疙瘩,面色也已是无比的凝重......

    这员闽军主将,乃是方今在位的国主王延钧的侄儿王仁达,秉性慷慨,言无所避,在军中倒以有智略而著称。本来他官居楼船指挥使,而于王延禀背反王延钧,统领水军攻打长乐府之时奉命抵御,遂设计立白旗诈降,安排甲士伏于舟中,趁着王延禀一举将其生擒,遂因功统掌闽王亲军,职权相当于戎卫国都长乐府的最高级别将领。

    可是王仁达在闽国军中固然还算得上一号人物,可是山外有山,他倒也自知也很难与那些屡次参赴中原争霸战事,而将带兵打仗视若家常便饭的名将相提并论...闽国国小兵微,魏朝雄军则一路顺风顺水的杀至国都城下,只有在建州治所建安遭遇抵抗,却还是有守军临阵倒戈打开城门......

    王仁达也能掂量得清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如今建州被魏军攻占,闽国也不过只占五州之地,就算泉州、漳州、汀州三地派遣勤王兵马前来救援长乐府,只怕也是杯水难灭猛火...就凭他力抗魏朝大军的猛攻,这岂不是赶鸭子上架?

    “即便长乐府城高壕深,恐怕到头来还是难以保全...若是城郭保不住了,将军您也须思量自保之策啊......”

    一员亲信将佐,不动声色的来到王仁达身边,并低声说道。而王仁达闻言则轻哼一声,板着张脸回道:

    “我典亲军有责,自当据守长乐府抵御外敌...如若败北,便将落得个城破人亡的下场,又哪里有什么自保之策?”

    那将佐听罢,小心的朝着周围张望一圈,把声音压得更低,又道: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败之则愚至极也...据城死守,抵抗魏军,的确无异于螳臂当车。形势如此,自当顺势而为...闽国社稷,既然注定难以保全,难道将军当真就甘心白白的断送了身家性命?

    末将以为,死守长乐府,只不过是坐以待毙。可将军若是开城归顺,于魏朝则有大功。如此非但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魏朝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占取闽国国都,将军因献城有功受封赏,日后前程,也必然不可限量......”

    听自己这亲信将佐听罢,王仁达本来那紧皱的眉毛先是一挑,似是有些意动,可是他很快又板起脸来,并转头瞪目,低声呵斥道:

    “胡说!我毕竟是大王的宗亲,要保住闽国社稷,又岂可于国家危难之时变节投敌?”

    如果王仁达当真死忠于国主王延钧,在这等危难关头,自己的亲信却怂恿他开城归降于魏朝,只怕当即便勃然大怒,而直接下令将扰乱军心、提议投降之人就地处斩。

    可是王仁达的反应,却也只不过是在低声呵斥那个亲信,并没有打算将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声张开来...那将佐也颇有眼力价,便向前凑了过去,继而低声又道:

    “就算将军您将大王视为宗亲,可是即便闽国没有亡国之危,有在军中素有威望的吴英只是患病告假,便由薛文杰、徐彦之流趁机暗中作歹,大王便轻信谗言而擅杀忠良的先例在前,而由将军典亲兵握有军权,以大王先前的言行来看,您也已是下一个要被猜忌的功臣......

    所以即便将军顾念君臣与宗亲的情分,可大王...又可曾将您视为心腹近臣?”

1327 国都难保,还意欲流亡?

    王仁达又听身边那亲信说罢,面色顿时沉了下来,眼中也明显透出几分怨意。

    毕竟方今在位的闽国国主王延钧不但是色中饿鬼,还是个猜忌心极重的昏君。当初合谋弑杀大哥王延翰篡权的义兄弟王延禀再度兴兵作乱,他的疑心病也变得更重了......

    所以王延钧先前冤杀宿将吴明,轮到讨伐王延禀有功的王仁达统掌闽国禁军,却也成了要遭猜忌得到下一个目标。

    而王延钧、王仁达这对君臣又是叔侄的关系。往日话里话外,王延钧就没少拿言语试探王仁达,说什么奸宦赵高蒙蔽秦二世之类的典故,问对方有什么看法......

    所以对于王延钧的猜忌,王仁达并非一无所知,也能感受到他那主公兼族叔可一直在盯着自己呢...王仁达只得连表忠心,又奉承王延钧聪颖,对于朝廷官员起居动静明察秋毫,以尽可能打消他那主公的疑心。

    可是如果按正史线的轨迹走下去,王延钧因终日淫乱,旦旦而伐,而染上了疯瘫症,便又想到了统掌禁军的王仁达,遂有言“仁达智略,在吾世可用,不可遗后世患”...到底还是诬陷定罪将其杀之。

    五代这般时节,君主一旦怀疑哪个臣子有图谋不轨的可能,那么不问青红皂白,随意找个理由将其杀害相对也属于高发事件...更关键的是,王仁达已察觉到闽国国主对他越发猜忌,那每日伴君如伴虎,小心翼翼,坐卧不宁的滋味当然不会好受。

    然而较之自己原本的命途轨迹大有不同,魏朝大军已经兵临长乐府城下,经过身边那亲信撺掇,王仁达也意识到转运改命的机会已经送到了面前......

    沉默了一阵之后,王仁达也微微凑过身去,并压低了声音,对旁边那名亲信说道:

    “眼下人多眼杂,且不可声张,你按我的吩咐,务必小心行事......”

    ※※※※※※※※※※※※※※※※※※

    又过了两日光景,陆续抵至长乐府的魏朝兵马越聚越多。而标示着淮西节度使柴再用的牙旗,也出现在于城前安营扎寨的行伍当中......

    听闻魏朝主力军旅也已杀至,长乐府内城的宫殿当中,众多男女来回奔走、脚步匆匆,脸上也满是惊慌之色...魏朝雄军轻易杀至长乐府的军情,他们自然也都已经听说了。这些宫禁听奉使唤的内侍、使女以侍奉君王为生计,便如依附在参天大树上的蔓藤。可如若闽国将亡,大树将倒,宫中众人不知何去何从,也难免感到惶恐不安。

    至于闽国第三任国主王延钧,则呆呆地坐在龙椅御座上...由于每日至少几次、上不封顶的群体宣淫,因纵欲已被掏空了身子,他双目看似凹陷,面色暗沉,整个人也时常处于萎靡不振的状态。

    于前朝唐廷时节,陆续割据一方而称孤道寡的势力,除闽国以外,也已悉数被魏朝兼并...王延钧也不是没有想过,恐怕早晚有一天,中原王朝也会来攻取闽地。

    只是先前眼见兄长王延翰在位期间骄淫奢侈,选取很多民女充实后宫,而且还是毫不知节制的到处寻访...起初他上书极谏,实则也早已动了花花心思,遂与义兄弟王延禀联手反叛,弑兄篡位事成,便也迅速堕落腐化,比起他那兄长王延翰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考量当前局势,魏朝北面与契丹展开国战。既然还有强敌牵制,按王延钧想来,魏帝还要集中兵力于北方,提防契丹人的反扑,近期应该也不会对名义上仍臣服于魏朝的藩属国出手...他虽只顾与莺莺燕燕,以及男宠归守明在九龙帐中胡天胡地,几天不下床,日日美酒、夜夜荒淫...连国事都懒得打理,哪里还有精神去思量如何抵御魏朝?

    所以魏朝突然出兵,并且轻易经过入闽门户险关,这一路下来又是势如破竹...听闻急报后,王延钧从九龙帐中惊起,尚还骇得惊慌意乱之时,魏朝大军,便已经杀至国都长乐府城下......

    眼下王延钧所能做的,也唯有每日遣人至外城巡检城防军务,责令长乐府守军务必要死守到底。不过他也很清楚,国都大概率是守不住了。

    而后唐、吴国、蜀国、南楚...等诸国亡国君王宗室,据王延钧了解,除了吴越钱氏得魏朝赐封上等府第,受钦封赏赐待遇极高,诸如马希范、王衍之流则与一大家子集中幽禁于大杂院中,日常用度几乎与平民无异,这对于那些养尊处优惯了的亡国之君,当年的皇亲国戚而言,生计也甚是困苦......

    所以但凡还有退路,王延钧便绝不打算归降于魏朝,而要被押解至汴京去受辱受苦。

    所幸当初父王任用能臣领榷货务、招徕海舶,通过海路与新罗、占城、三佛齐,乃至印度半岛诸邦有贸易来往...我闽国既熟识海路,如若万不得已只得弃守长乐府,我携嫔妃佳丽、金珠财宝乘船出海,即便只得流亡海外,也远胜过被押至魏帝面前卑微乞饶,却还是要被困在坊中了结余生......

    乘船走海路出逃,这是王延钧所能想到即便长乐府失守,却仍能摆脱魏朝控制的唯一一条后路了...毕竟当年他老子王审知建立闽国之时,于福州子城外又筑罗城与南北夹城,北面横跨越王山,并将南面九仙山、乌石山围入城中,再开凿了绕护罗城南、东、西三面的大壕沟,以形成“三山鼎峙,一水环流”的格局,趁着现在外城还没有失守,正可以从长乐府东北面的港汊登船,而驶往闽江入海口。

    本来由于长期宣淫纵欲的缘故伤身,王延钧不但时常感到乏力疲惫,精力也明显不够用了,思维似乎也迟缓了许多...心慌意乱的他,这时才拿定了主意,心想也须趁早准备,多安排几艘大船,最好能将宫中库府内从民间网罗搜刮来的所有财宝,乃至后宫皇后、男宠、嫔妃、使女...最好再尽可能多带上能差遣得动的宿卫将兵一并上路才是。

    然而王延钧正盘算着逃亡前须准备的具体细节时,他突然听见殿外喧哗声大作,目光再往外瞧去,就见一名内侍太监与几个宦役跌跌撞撞的朝着这边奔来......

    本来失魂落魄,萎靡不振的王延钧,在这个时候屁股就好像是被人就尖刀狠狠捅了一下,当即便从龙椅上蹿起身来...他面如土色,又慌忙问道:

    “外面何故慌乱?莫非是外城已经失守?这又怎么可能?先是魏朝先锋兵临城下...直至今日,魏朝大军不是方才抵至长乐府?即便魏军势大,可是以长乐府山在城中、城在山内的格局,非但城防坚固,并有山路环绕,魏军又岂能一攻即破!?”

    那内侍太监奔入内殿,因跑得急了,步履猛的趔趄,直接一记平地摔拍在了地上...他连滚带爬的又往前蹿了几步,便尖着嗓子、带着哭音地高声喊道:

    “大王!大事不好!王仁达怂恿外城守军背反,打开城门...又派遣各部倒戈的部众,还要先魏人一步,分别扑往长乐府城中各处官邸,并朝着内城这边杀来!”

1328 这一家子,还要自相残杀

    愤怒高呼的成群士兵,冲入依山层叠而建的长乐府城中。然而他们并非魏朝将士,却是本来奉命要死守城关的闽军将官兵卒。

    就在魏军在城墙集结期间,王仁达利用职务之便,安排亲信向城外纵马奔走、来回巡视的魏军轻骑施射百来支绑缚文书的钝头箭矢,表态承诺归属中原王朝...待天朝王师主将抵至城前之时,便立刻举事倒戈。届时城门大开,也自会有部众接应,敬请魏军进入城郭。

    只不过王仁达还在文中表明,方今在位的闽国奸邪当道,残害忠良,盘剥克扣军饷用度,致使军中将恨兵怨...我们既然愿意打开城门,接应天朝王师尽早攻取国都长乐府,当然是诚心归降。只是趁着这个机会,还请允许我军将兵先行一步,杀尽那些弄权施诈、营私敛财的奸贼佞臣...乞望成全,以泄我等心中积怨恨意。

    当然除了那些奸邪佞臣,长乐府城内楼榭亭台、商坊民舍,乃至寻常平民百姓,也都将原原本本地由天朝接管...待诛杀尽那些佞臣,我等便放下兵刃,而听凭上国王师安置。

    所以各队闽军将兵,也终于能得以发泄心中积攒的恨意,他们冲到各处本来在闽国高高在上的奸官府邸当中,枪刺刀砍,见人就杀......

    其中诸如会向王延钧进言理应称帝,会些旁门左道的骗术便被尊为天师,趁国主不理国事,便由其皆谬传王命决之。按数载所述“凡更易将相、刑罚选举,多所干预,受贿请托,靡所不至...”的陈守元;以及向王延钧进谗言称国主身边多有奸臣,若不向诸鬼神询问,则国内将乱,而趁机排除异己,设计冤杀宿将吴明的妖巫徐彦...他们无法再倚仗国主王延钧的宠信而肆意妄为,面对着那些手持利刃、杀气腾腾的士兵都吓破了胆,可即便哀嚎求饶,也难免落得个被乱刀砍死的下场......

    至于禀性巧佞,因善用敲骨吸髓的手段搜刮敛财,而最受王延钧宠信的闽国内枢密使薛文杰...就惊骇地望着大批军健涌入他极尽奢华的府邸。

    只一会的功夫,府中私兵与仆役的尸首,便在内院庭中散落得到处都是,各处多被喷溅出来的鲜血染红。目睹这等血腥的场面,薛文杰骇得一屁墩坐倒在地上,他想立刻爬起身来逃走,却被吓得软了腿,一时间动弹不得。

    那些大肆屠戮的闽军士兵脸上溅血,看起来更显狰狞...他们仍忿声喝骂着,提着锋刃滴血的钢刀,又一步步地朝着薛文杰迫近了过去...满是怨毒的咒骂声充斥于耳中,再瞧着那些本来被自己当做脚底的泥,如今却格外凶神恶煞的军卒越来越近,薛文杰骇得魂飞魄散,便大声尖嚎道:

    “只求能留我性命!府中财物,任尔曹取之!”

    “你这奸贼!仗势营私、残民害理,又诬陷害死恩官,我等早就恨不得食汝肉,寝汝皮,饮汝血!还说什么任我等去取财物,而留下你的狗命?府中财物,本来便是你横征暴敛、克扣压榨我闽国军民的血汗!

    碎剐了你之后,照样能取回我等弟兄应得的财物,其余的也将落入魏人之手,归顺中原之前,我们也必然要先取了你的狗命!”

    一员军校提刀痛骂,周围众多兵卒已按捺不住,一拥而上。薛文杰眼睁睁看着众人围了过来,当即发出一声绝望的残害,身子旋即被那些军士给淹没...而他最后的下场,几乎也与其按史载所述命途轨迹如出一辙:

    军士踊跃,磔文杰于市,闽人争以瓦石投之,脔食立尽。

    本来所属的割据政权都已要亡了,当然也就不必继续忍气吞声下去...趁着归降魏朝、闽国覆灭前夕,长乐府大多守军将兵反而闯入各处官邸,屠戮他们深恨已久的奸臣泄恨。不过也的确没有趁乱侵害城中良民,所以不少百姓躲在家中,就听见外面杀声大作,虽然担惊受怕,好歹有惊无险,只盼着城中的厮杀能够尽快平定。

    而统领大军赶至长乐府城前的魏军主将柴再用,先前得知长乐府守将王仁达意图打开城门、临阵倒戈,能够将攻取城关的伤亡最低,他当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眼见长乐府果然城门大开,也有一拨人马奔出接迎,柴再用遂派遣何敬洙率部先行入城,分拨兵马,一边维持治安,一边由接应的降军带路,便直朝着内城的方向杀去。

    至于闽国国主王延钧,惊闻主持长乐府防务的将领王仁达也已背反,则更是如遭雷亟...国都沦陷之快,还远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眼下也来不及尽数收拾府库内的金珠财宝,乃至后宫所有佳丽上路,毕竟再拖耗下去,便是想逃也来不及了。

    只是当王延钧在几名内侍的拥簇下,惊慌地往内城北面的宫门奔去,途径自己的寝宫,他不由的又回想起往日入夜时分,宫内数百支巨烛齐燃,将整个寝宫照得犹如白昼......

    只不过再是不舍,王延钧含恨忍痛,也只得舍下此处由他精心建造的欢乐场温柔乡...几队宿卫匆匆装束了一些金珠财宝,旋即又带着他膝下王继严、王继韬、王继鹏、王继恭、王继镕几子会合,只图赶在魏朝大军尚还没有攻占内城,而全盘占领长乐府之前,而尽快赶至位于城郭东北部的港汊去。

    然而等王延钧回过神来,便意识到也不过只有百来人仍跟随在自己身边。当初他遣使遍访闽国各地,广征人宫的嫔妃、使女,由于内城宫闱早已经乱成一团而散去大半...甚至就连自己的正妻陈金凤、男宠归守明也已不知去向......

    “那个贱人!眼见我闽国社稷难保,莫不是趁乱勾搭归守明趁乱弃孤而去了?”

    王延钧有所察觉,更是怨毒地嘶声骂道...然而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王延钧终日与成群的女子淫乱,他妻室陈金凤同样欲火极盛,长年欲求不满,便背着王延钧又与其男宠归守明、以及百工院使李可殷相继通奸...男**荡,也完全是因权力与欲望凑到了一处,又哪里还有什么相濡以沫的夫妻情意可言?

    眼下火烧眉毛,也顾不得去追查老婆是否跟着自己的男宠跑了...王延钧按捺心中怒火,只得喝令身边的亲信阉宦快去将马车拉来。不但要将匆匆收拾的财物装上车仗,就以他这副体虚力乏,早已被女色男色掏空了的身子骨,恐怕还没跑出内城去,便已要累得瘫倒在地上.....

    只是正值人声吵杂、七慌八乱之时,王延钧却见从前面宫宇拐角处,又撞出一伙人来,眼见正要拦住他逃出内城的去路...而那一大堆子人当中,忽有满含怨忿恨意的叫嚷声响起:

    “二哥,父王与两位伯父打下的江山社稷,就要亡在你的手里。如今你却还是如此私心自用,看来这也是只顾自己逃命,便要将我们这些兄弟手足都给舍弃了!?”

1329 同室操戈,还是要被一锅端了

    王延钧瞪目望去,就见王延羲、王延宗、王延丰、王延美等几个兄弟也携家带口蜂涌而来...而高声质问他的那人,则正是王审知膝下诸子当中排行第八,而时任闽国左仆射同平章事的王延羲。

    眼下趁着魏军尚未杀至内城,赶紧逃至港汊要紧,结果自己这些亲生兄弟却跑来碍手碍脚。王延钧腾的心中火起,眼见那平素甚是低调的八弟王延羲,竟敢斥责他败毁了王家的江山社稷,便立刻抬手指去,破口大骂道:

    “放肆!王延羲,你胆敢对孤不敬,当真是要找死不成?孤不但是闽王,还是你们的二哥!我王家还真是‘兄友弟恭’啊...魏人连灭诸国,确实势大难挡,这又与孤何干?如今社稷难保,你们便来指责孤,这可是你们不念手足亲情在先!

    眼下已是燃眉之急,你们是降伏于魏人也好,是到港汊另寻船舶出海也罢...就此各顾前程。只要孤能逃出去,以后也未尝不能复辟我闽国社稷。可你们若是还敢拦孤的去路,那也休要怨孤不念兄弟情分了!”

    “你也配提及兄弟亲情?父王本来将传位于大哥,不是你勾结王延禀背反,联手突袭长乐府,弑兄篡位,还欲盖弥彰,矫称大哥毒杀父王,却以为我们不知实情么?”

    王延羲立刻反唇回骂,他的手也已然握住腰挎的佩剑剑柄...看来眼下闽国将亡,二哥王延钧既然不再会是手握生杀大权的闽国国主,八弟王延羲便也再无任何顾忌,索性直接撕破了脸皮:

    “你弑杀兄长,篡位夺权,而统掌亲军,我等为了自保,只得隐忍不发...可是你篡位后若是勤政治国倒还罢了,结果却广纳民女,终日只顾纵欲**,放权于薛文杰重敛急征,克扣军饷、盘剥百姓;任由陈守元干政贪腐,还听信妖巫徐彦谗言擅杀宿将。

    全因你这弑兄的昏君荒淫无道、昏庸无能,任由奸邪当道,致使三军忿怨,把守门户要隘的守军遂轻易降从于魏人...也是因为你失尽人心,魏军所过之处,诸地军民望风而降,那王仁达不也带领亲军倒戈,打开城门,而让魏人兵不血刃的占取长乐府外城?

    是你这昏君误国,这便想一走了之,什么有朝一日,未尝不能复辟我闽国的话也能说得出口...到了九泉之下,你还有何面目去见父王与两位伯父!?”

    王延翰痛斥全因他那二哥王延钧之故,王氏闽国便即将要为魏朝所灭,实则也不过是乌鸦落在猪身上,看得见别人黑,却看不见自己黑...毕竟王延翰不会知晓,闽国日后改制称皇,当皇帝的位子轮到他来坐时,诸如骄奢淫逸、酷苛暴虐、猜忌宗族、挟怨报复...等昏君暴君常见的行径,这王延翰也会做个遍。

    闽国要是由王延翰来统治,只因怀疑猜忌,也会对自己的亲兄弟下毒手,而且对那些与他兄弟关系密切的朝臣连坐夷族、大肆杀戮...哪个臣子敢犯颜直谏,直接贬出朝堂;哪个宗室亲侄儿治理一方,甚得人心,便直接抓过来杀了...而且屠杀的宗亲数目,也要远远高于如今在位的王延钧。

    而且王延羲与他二哥相较不但同样好色,而且更为好酒...他收了自己的外甥做男宠,时常在九龙殿设宴与群臣狂饮,酒量不济的侄儿胆敢不喝,就直接杀了;有大臣身材矮小却酒量过人,王延羲便打算将其开膛破肚,看他肚子里是否另长酒肠。

    还史载线在王延羲在位期间,闽国不以功绩补官升迁,而是直接看送钱数额的多少决定官位的大小...治下大批民众又为了逃避沉重的苛捐杂税出家为僧。而王延羲与他十三弟王延政反目相互攻伐期间,就连南唐先主都看不过去了,使者送书信于王延羲告诫其不该兄弟之间兴动干戈,结果王延羲腆着张脸,还敢以诛除李建成、李元吉的唐太宗李世民自居。

    所以王延羲记恨他二哥王延钧只顾纵欲享乐,而断送了自家的社稷基业,这也就相当于同为茅坑里的屎,却在气急败坏地斥骂另一坨更臭而熏到它了......

    至于王延羲身边那些兄弟子侄,有不少人忿恨于闽国要亡于王延钧之手,也都相继附和叱骂起来...仍以闽国国主自居的王延钧更是暴怒似狂,满面狰狞的杀气,“呛啷”声便抢先拔出腰挎的佩剑...本来都是闽国先主王审知的子孙,现场的形势却更为剑拔弩张,即便是血脉相连的亲生兄弟,眼见也要自相残杀起来!

    “天朝王师都已进入长乐府,闽国眼见便要覆亡,你们这些宗室子却仍要内讧相残!昭武王本是贤主,可他的这些不肖子孙,到底还是要断送闽国社稷了!”

    然而正当王延钧与他的子嗣,与自己那些兄弟侄儿眼见就要火并之时,忽然就听见有人以戏谑的口吻大声喊道...旋即众人惊慌望去,便见又有大批甲士从周围的宫宇间冲出,迅速奔将过来,并将闽国国主连同王室宗亲团团围住!

    魏人如此快便已杀入内城!?

    王延钧心里咯噔一下,可是当他再定睛望去,就见这批军士身着闽国宿卫制式的衣甲。看来是开闽三王时节做组建的拱宸、控鹤两支亲军...本来以为外城失守,把守内城的宿卫军大多也都已四散而去了,结果眼下却见拱宸、控鹤两部宿卫绰着明晃晃的刀枪,对向王延钧、王延羲等王亲贵戚,并且步步紧逼过来...也显然是来者不善。

    旋即王延钧的目光,又落在统领这两支亲军杀来的将官身上,他先是一怔,旋即便厉声喝骂道:

    “朱文进、连重遇,你们两个本是值宿宫禁的将官,不早些赶来护驾,又竟敢对孤兵刃相向,这是要造反不成!?”

    听王延钧嘶声喝骂,其中那名为连重遇的控鹤军使先踏前数步,旋即冷笑着说道:

    “造反?我闽国本就向魏朝称臣,而你本为昭武王的次子,却篡位弑杀嗣位的长兄在先,得国不正,又欺瞒魏朝拜请册封,故而魏帝兴师问罪,也可说是师出有名...我等也只是顺应天朝,而讨伐逆臣罢了......

    何况明明是你弑兄窃取国主之位,你既然能造反,那我与朱兄怎么就不能造你的反?”

    连重遇话音方落,拱宸军使朱文进,又把眼环视向面前那一众惊恐不安的闽国王氏宗室子,最后目光又落在惊怒慌惧的王延钧身上,他脸上的笑意夹杂着三分得意、七分阴谲,便接茬说道:

    “王延钧,你大势已去,就莫要再摆起国主的架子拿腔做势了!亡国在即,你们这些胞兄亲弟却还要同室操戈、骨肉相残,若是昭武王泉下有知,恐怕也要再被气死一次了.....

    也怨不得旁人,是你咎由自取,断送了闽国社稷。我等行伍军将,自然要另谋出路,另投门庭,而就此归降于魏朝。既然已决意归顺中原,自当为主分忧...如今正撞见你这亡国之君不肯自缚听候发落,仍意图潜逃,那么我等又打算干什么...这你还想不清楚么?”

1330 闽国几代君王,今日全都要死

    “魏帝有兼吞天下之志,如今你们这些亡国宗室还有复辟的打算,到底也还是个隐患。与其由魏军擒执住你们,押至汴京看管起来,我们哥俩自当为新主分忧,你们哪里也都不必去了,就一并把性命交代在这闽国宫闱当中吧......

    也不必劳烦魏军动手,我拱宸、控鹤二都归顺天朝,撞见你们不肯降伏、仍要顽抗,也合当除尽杀绝。如此助魏帝免除后患,于宫中再顺手取些财物,直待魏朝兵马来时,便投顺接受安置。对我等而言,自然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儿郎们,动手!”

    朱文进狞声说到最后,突然双目凶芒迸射,厉声高吼。由他统领的拱宸军,以及连重遇统掌的控鹤军这两支本来司职护卫闽国君王及王室,守备内城宫闱的一众军士,便纷纷抄起了手中兵刃,而直朝着王延钧、王延羲等人那边疾冲了过去......

    毕竟朱文进、连重遇二将,若是走正史线的话,便会于闽国第四任国主王继鹏在位时期时常遭受君王羞辱,又眼见前两代国主之位都是经过弟杀兄、子弑父的兵变更迭。所以他们这两员负责值守宫禁的将官,也动了发动兵变弑主的心思。

    所以朱文进与连重遇发动兵变,致使王继鹏身死之后,又迎立他的八叔王延羲为帝。结果王延羲也是个暴虐昏聩的主,因酒醉杀死他们二人的部将,朱文进、连重遇发觉还是遭受闽国国主猜忌,遂一不做、二不休,再发动一场兵变连王延羲也给宰了......

    都已接连弑杀两代君王,也不便再扶植王氏宗室子继承皇位,朱文进便宣称“太祖昭武皇帝,光启闽国,今子孙**,荒坠厥绪。天厌王氏,宜更择有德者立之”...便以闽主自居,而由连重遇推拥上皇位,穿帝袍冠冕,再度向北拜伏,对中原王朝称臣。

    朱文进做了闽国国主之后,便下令屠戮统辖境内的王姓宗室子嗣五十余人。随后他与连重遇虽然也被叛变的部下弑杀,而由占据建州的闽国末主王延政拿回王氏的基业社稷......

    而在如今这等形势下,眼见闽国社稷将亡,朱文进、连重遇按史载轨迹胆敢弑杀两代君王,又打算斩草除根,杀尽王氏宗室子...就趁着王延钧与闽国王氏子嗣失势之际突下杀手,当然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拱宸、控鹤二都的士兵,遂冲入惊慌失措的闽国王氏子嗣所组成的人堆当中左砍右杀,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起,无数双脚纷乱踩踏,一股股鲜血激溅而出,将周围的一切染得血红...这一场血腥的屠杀,便就此开始了。

    本来跟随在国主王延钧身边的那一小撮宿卫军士,眼见由朱文进与连重遇统领拱宸、控鹤两支部众要对就闽国王室突下杀手,他们人寡势微,自然也不愿继续陪着王延钧赴死,遂也立刻高呼表明立场,有的人甚至转过身来,直接便抡刀朝着就近的宗室子嗣砍去;

    还有些并没有趁乱散去,王延钧也还要带着一并逃亡,以供他宣淫的嫔妃、使女,眼见血雨腥风的场面,也都骇得花容失色,凄声尖叫起来...不过除了少数愣在当场,而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军士顺手剁翻的女子,她们大多数人下意识地躲散避在一旁,而拱宸、控鹤二都甲士按上官朱文进与连重遇的指示行事,要杀的只是闽国王室众人,也犯不着辣手摧花,而非要对这些莺莺燕燕痛下杀手;

    至于王延羲、王延宗、王延丰等人麾下的亲军私兵、家丁仆役,多大多数人第一反应便是转身逃走...极少数人下意识的正要抵抗,却相继被搠倒剁翻,而根本无力抵挡这两支背反哗变的部众......

    其中按史载轨迹,按说以后本来会弑杀父亲王延钧篡位,而成为闽国第四任国主的王继鹏惊恐的瞪大了双眼,他瞧着包围过来的叛军将兵挥舞着手中兵刃拼命乱砍,卷起的寒芒每一起落,便会有不少人惨嚎着倒在血泊当中...而王继严、王继韬、王继恭、王继镕那几个亲生兄弟,似乎也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已当场毙命...而那些脸上、身上已满是血污的叛军士卒,紧绰手中锋刃滴血的兵器,很快便要杀至自己面前!

    这绝不应该!我既是闽王的子嗣,本来有朝一日也当继位称王,乃至改制称帝、雄霸一方...可恨父王昏庸,断送了祖父与两位祖伯父打下的江山,好歹我年纪轻轻、命不该绝,又怎能死在此处!?

    王继鹏心中绝望的念道,他如今虽也不过少壮年纪,可是便已走了自己那好色成性的老子王延钧的路数...王延钧迎娶父王王审知的侧妃陈金凤为皇后,王继鹏便与他父亲的侍妾李春燕通奸...而且也早已有了称孤道寡的野心。

    然而闽国社稷覆亡在即...王继鹏嘴上虽不讲,可是也深恨自己父亲王延钧断送江山。如今他们这一大家子只得流亡海外,王继鹏心想所携的财物有限,与其被王延钧败光,实则他现在便已动了弑父的心思......

    可是朱文进、连重遇拱宸、控鹤二都叛军突然杀来,休说篡权夺位控扼闽国,就连到海外做个富家翁,也都成了奢望...眼见朝着自己这边冲来的军士挺起长枪,做势便要攒刺,王继鹏虽然善射,可是面对大批涌来的叛将叛兵,开弓瞄准,一箭一箭地去射,又能射杀几人!?

    寡不敌众,顽抗也不济事...王继鹏惊慌的转身要逃,冷不防却有一员拱宸军小校从斜侧杀来,并挥起手中钢刀劈斩,卷起的寒芒直从王继鹏的脖颈间掠过!

    钢刀的锋刃割破血肉,王继鹏的颈项处登时被剖开,露出一道深深的伤口...血红的皮肉绽裂开来,旋即便有鲜血从绽开的伤口中一股股激溅而出!

    王继鹏仰面扑倒,喉头发出嗬嗬的怪响,而下意识的伸出双手死死捂住脖颈。可是鲜红的液体仍不断的从手指缝隙间涌出...随着血液的流失,王继鹏惊恐绝望的眼神,也渐渐变得黯淡了下来......

    方今闽国国主王延政膝下子嗣王继鹏,与他那些亲生兄弟都倒在了血泊当中,也没有机会弑父篡位,而成为闽国第四代国主...也没有机会再干下大兴土木,修建比其父王延钧在位期间规模更大的皇宫,还要变本加厉的横征暴敛压榨百姓,乃至屠戮宗室血亲,滥杀许多叔父、堂兄弟等种种恶行...他瘫倒在地上,口中不断的咳出鲜血,而直至彻底咽气为止。

    就在不远处,正史中的闽国第五代国主王延羲,也全无方才与他二哥王延钧对质叫骂时的胆气...他惊骇地瞧着无数双满是杀气的眼眸,都朝着自己这边聚焦过来,下意识地便转身要逃。

    可是还没等王延羲跑出几步,骤然间,他便听见身后有将官狞声喝令,旋即便是一阵凄厉的破风声袭来。十几把弩机射出的弩矢,直直射中王延羲的后背,便是一连串利器戳入血肉的闷响声起...他身子猛的一顿,本来疾奔的双腿跪倒瘫软,便直挺挺的扑倒摔在了地上!

1331 长乐府福州,纳入版图

    后背被插得犹如一只刺猬,王延羲仍费力地向前爬去。他满面的惊惧惶恐之色,只是在求生意识的驱使之下,仍试图从这片血腥的修罗地逃脱出去。

    然而一名军士疾步本来,挺起手中长枪,便朝着在地上爬行的王延羲狠狠搠去...身体又被枪锋贯穿,王延羲剧烈抽搐了几下,旋即便彻底瘫软下来,再不见半点动静。

    其他遭受围攻的闽国宗室子,大多平常也都养尊处优惯了,面对如虎入羊群的两支叛军部众,直杀得他们毫无抵抗之力,也不过一会的功夫,他们纷纷被刺翻劈倒...纵然仍有人惊呼着意图夺路而逃,又是一蓬弩矢激射过去,便将那几个宗室子当场射杀!

    也还没到一炷香的功夫,长乐府内城这片空间便已是满地的鲜血,尸相枕藉...而如今在位的闽国国主王延钧,则瘫坐在一侧,他倚着宫墙,身上遭受刀砍枪搠,伤口遍布,浑身血渌渌的,已完全被惨红色所浸染。

    虽然下意识的拼死抵抗,可是王延钧沉溺于男色女色,早已被掏空了身子,面对那些势要取自己性命的叛军将兵,自然很难抵敌...方才他惊慌地挥剑格挡,从斜侧一把长刀劈来,却将王延钧的右手齐腕斩落,众多叛兵旋即杀至,他也就只有如砧板上的鱼肉那般任人宰割......

    王延钧浑身鲜血淋漓,其中也有几处致命的创伤,眼下也只不过尚还吊着一口气罢了。他颤巍巍的转头环顾四周,就见自己那些兄弟、子嗣、侄儿...已尽数倒在血泊当中,而朱文进与连重遇这两个带领拱宸、控鹤二都哗变背反的叛将踱步过来,俯视瘫坐在墙角的王延钧,脸上神情,便好似把弄老鼠的猫一般。

    王延钧勉强抬起头来,恶狠狠地朝着朱文进、连重遇二人瞪视过去,鲜血模糊的面庞上,那对招子满是怨毒之色...然而他气若游丝,已是奄奄一息,连手都抬不起来,也奈何不得杀尽他的子嗣,而就站在自己面前的叛徒分毫......

    “王延钧,是你咎由自取,合当落得个国亡身死的下场。你这辈子也享尽了艳福,也该知足上路了...我们哥俩既然已决议向魏朝表功,除了你这累赘,正是杀人须见血,事情一旦做下,便要做绝...你就去死吧!”

    朱文进狞声说罢,他手中钢刀便往前一探,便攮入王延钧的心窝当中...王延钧猛的一震,浑身抽搐了几下,他瞪大了双眼,只与朱文进对视了片刻,脑袋突然耷拉下去,眼神迅速黯淡,直至不瞑目的双眼化作一片浑沌,再无半点生息......

    “快!赶在魏人进入内城宫宇之前,拱宸、控鹤两都儿郎迅速搜刮一番,咱们掌管宿卫值守宫禁事宜,好歹大概也摸得清金银财宝都放置在何处...轻便易携的财物能拿得则拿,再好生藏匿起来,改换门庭之前,也唯有趁着这个时候发得利市,好好捞上一笔。

    待魏人来时切不可露财,也决计不可妄动。便如先前议定的那般,立刻弃械表态降从。至于死在此处的王延钧,以及闽国一众宗室子...便由我去应付魏人,交代原委,以后得以收编,便转受魏朝的军职差遣!”

    朱文进一刀搠杀了先前的主公王延政,很快便与同党连重遇安排下去,吩咐他们麾下的军校兵卒动弹起来...再不过两刻的功夫,魏将何敬洙,便由外城降从的闽军将校引路,统领麾下兵马冲入内城。

    结果抵至正殿附近之时,何敬洙与麾下魏军将士便发现遍地尸首,鲜血也溅染得到处都是...从那些死尸身上的服饰看来,也能断定出他们大多都是闽国王室成员。旁边还聚集着一众闽军将兵,已将兵器都置于地上,看来也是无意反抗,而打算归顺降从。

    目睹此情此景,何敬洙先是一怔,当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当即厉声喝问道:

    “这些闽国宗室子...都是你们杀了的?”

    面对着魏将的质问,朱文进、连重遇踱步上前,躬身施礼。其中朱文进也全然不似方才下令将国主王延钧,以及闽国宗室子嗣一并赶尽杀绝时的狰狞模样,他做低眉顺眼状,又毕恭毕敬地向何敬洙回道:

    “王延钧弑兄篡位、荒淫无道,意图欺瞒圣聪,而招致天朝大军讨伐...卑下朱文进,与同袍连重遇早先便有弃暗投明的打算,只是苦无投效归顺的机会...如今天朝王师攻取长乐府内城,而卑下统领拱宸、控鹤二都军士把守宫禁,也断然不敢抗拒天军。遂恭候王师前来,自当顿首归从。

    只不过...王延钧与闽国王姓宗室冥顽不灵,不肯降伏,仍旧意图逃至长乐府东北隅的港汊乘船出海逃亡。卑下等人,既然已决议归顺天朝,又怎能坐视王延钧等余孽逃脱得去?

    卑下与连重遇要为天朝分忧,遂率部要擒执住王延钧等一干人等,可王延钧与闽国宗室子怙恶不悛,仍要负隅顽抗。毕竟刀剑无眼,何况王延钧等人尽是桀贪骜诈之徒,宁死不愿归顺天朝...总不能让这干凶顽之辈冲撞冒犯了天朝上国的王师尊驾,所以卑下先是号令两都军士拦截捉拿,后来也只得将这伙余孽尽数杀了!”

    ※※※※※※※※※※※※※※※※※

    国主王延钧,与居住在长乐府的闽国所有宗室子嗣...便由连重遇一口咬定他们当时都打算逃走,以后还要图谋卷土重来,对魏朝不利,而且这干人等当时反抗十分激烈,想要迫使他们乖乖的放弃抵抗,听候发落,直至魏军前来拘禁起来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要阻止王延钧等人逃离,也就只能刀刃见红,将他们尽数杀了。

    朱文进、连重遇向魏军所交代的经过六分真、四分假。王延钧与其家眷子嗣,的确是打算尽可能的挟裹财物与服侍他的女子,逃至港汊,再乘船流亡至海外之地...但是王延钧在奔走途中,却撞见与他彻底反目成仇的王延羲等兄弟,被阻拦住了去路,于亡国之际还要骨肉相残......

    当时的王延钧,便已很难从内城中逃脱出去。直到魏军杀至,就算再是不甘,起码还能得以苟活下去,那么王延钧也很有可能放弃抵抗,任由魏军将他与其子嗣,乃至那一拨闹起内讧的兄弟侄子都控制起来。

    然而按朱文进、连重遇想来,生擒住王延钧等人,那么魏朝还要将他们押至汴京,以对待亡国宗室的制度安置起来,管吃管喝,还要提防这些人是否又有复辟的打算...那么就让他们都死在长乐府内城当中,这想必也是魏帝李天衢所乐意看到的。

    如此不但能为新主排除忧患,而且马无夜草不肥,还能趁机在内城宫宇私掠搜刮,取来一笔富贵...朱文进、连重遇自然也早已拿定了主意,长乐府外城城关被攻占之日,便是国主王延钧与城中所有闽国宗室子嗣尽遭屠戮之时......

    如此外城有王仁达倒戈降从,内城又有朱文进、连重遇发动兵变,弑杀君王,且杀尽闽国王室成员...魏朝不费一兵一卒,便占取了长乐府,而将闽国国都直接纳入魏朝的直辖统治之下。

1332 皇帝的兄长,竟然投敌

    魏朝大军先攻克建州,而后占取闽国国都长乐府。南面虽然仍有泉州、漳州、汀州三处州府尚未拿下,可是早一时、晚一时,也必然会被中原王朝兼并。

    其中镇守汀州的闽国宗室子王继业仍打算据城顽抗,可是麾下将兵却不愿白白送死遂密谋合计,趁夜袭杀了王继业。待魏朝军旅杀至汀州治所,就见城门敞开,上面也竖起了降旗,一众官吏列队恭迎,就此归顺于中原王朝;

    至于泉州刺史的王延武,同样是王审知的亲生骨肉,按史载轨迹,由于他与王继鹏在位期间重新的妖巫有怨,遂被诬陷称鬼神知其有异心,遂连同子嗣一并被王继鹏冤杀可如今的王延武情知王家闽国社稷,注定难以再延续下去,遂大哭一场之后,便与其子嗣开城表态,愿意降从于魏朝。

    也正因为王延武认清了现实,不打算再负隅顽抗下去,他的命途轨迹也出现了变化,一家老小也不会被亲侄儿王继鹏冤杀虽然朱文进、连重遇杀尽长乐府闽国宗室子嗣,可是有王延武这一脉延续下来,曾经勤政爱民的王审知,也不至于落得个断子绝孙的下场;

    而按正史轨迹,闽国覆亡之时,趁机占据泉、漳二州,自领军府事,拥兵自重,斡旋于宋朝、南唐之间的一方军阀留从效现在二十出头的年纪,眼下只不过是一介州府衙兵自然也不具备趁乱割据一方的名望与实力,所以魏朝轻取漳州,将闽国全境纳入版图当中。

    当闽国覆亡的消息传至汴京,朝堂上下喜悦相庆。毕竟除了几大都护府主要施行羁縻统治的区域,魏朝兼并自前朝唐末乱世以来,相继称王称帝,而自立建国的所有割据政权,这也可称得上一统天下,而标示着中原正朔王朝的国格实至名归。

    不过按李天衢的想法,还有白山黑水、蒙古草原、青藏高原、西域新疆等大片广袤的土地,当然也都是中华不可分割的领土。就算自己不能在有生之年,将那些疆土尽数纳入中原版图,可是好歹也要为后人打下坚实的基础。

    所以就眼下而言,要拿下契丹国掌控的全境疆土,对于李天衢而言也仍是头等大事。

    至于闽国覆亡的善后事宜守将王仁达打开城门倒戈,便纵兵杀尽贪官佞臣;而朱文进、连重遇又屠绝长乐府内城的闽国王姓宗室,的确也给魏朝省去了不少麻烦

    王仁达开城有功,理当嘉奖封赏。至于弑杀国主,又对闽国王室子嗣大肆屠戮的朱文进、连重遇二人,李天衢心说这两人摊上的君主,都不是通过正常流程继承国主之位,又是一代赛着一代荒淫昏庸所以这两人的确也有动手的理由。

    若是走史载线朱文进自称闽主,对闽国王姓宗室子嗣又是格外的狠毒不过他在位期间放宫女出宫,停止大兴土木,还要征用大批役夫的建筑工程虽说也是出自于拉拢人心的目的,可是朱文进臣服于中原,请求后晋册封,而且治理国家,走的也是与王家那哥几个施行的暴政完全相反的路数。

    所以朱文进、连重遇虽然背负弑君的恶名,李天衢心说也未必非要除掉他们二人这两個叛将应该趁着闽国覆亡之际捞了不少好处,不过以后若能安分守己,就由着他们领份俸禄各司其责吧毕竟魏朝方面如果无端诛杀已经降从的将官,也难免要惹世人非议。

    而闽国既亡,李天衢遂下旨将其国都长乐府改回福州,吏部还要将福、建、泉、漳、汀五州各级官吏上上下下梳理一遍,调派人手,重新进行任命。然而在此期间,驻守于辽西却又有急报传来,禀奏敌国契丹那边,有个地位尊崇的皇亲显贵,竟然带领亲信家眷一并前来投从魏朝

    “东丹国主兼人皇王耶律倍携家带口,带领一众亲信,前来投从我魏朝?”

    听到这一消息的李天衢眉毛一挑,立刻便想到正史中契丹于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亡故之后,次子耶律德光有他母后述律平撑腰而继承帝位,他那长兄耶律倍,的确便弃国去投奔后唐明宗皇帝李嗣源,便接待国主的礼仪迎接,对他也是格外的厚待。

    只不过换作如今这般形势,汉化程度极深的耶律倍仍要选择从契丹出走,所能投靠的,也就只有魏朝而已。

    本来耶律倍是在后世辽宁省大连地界登船走的海路,而在岸边立了一块木牌,上刻《海上诗》一首有言“小山压大山,大山全无力。羞见故乡人,从此投外国”一抒悲怨之情不过魏朝已然占据辽西诸地,耶律倍自东丹国携家带口的前来投奔,走陆路倒也更为便利。

    当初的身份只列在天皇帝耶律阿保机、地皇后述律平之下,而贵为契丹国第三号重要人物的人皇王耶律倍竟会选择投奔中原,倒也颇有四夷来朝的意味然而李天衢面露冷笑,看来也不会因为耶律倍背离契丹、投奔敌国而重用他。

    不过契丹正值风雨飘摇之时,本来贵为契丹皇长子皇帝耶律德光的兄长耶律倍竟然会投敌请求魏朝收容安置,这也势必更会导致民心震恐、军心动荡。

    李天衢继续设想下去,耶律阿保机要改变契丹的部落联盟制,而建立起一个帝国,在当时便受到各支部族首领的强烈抵制本来联盟可汗由诸部夷离堇轮流做,每隔三年另选,凭什么就只能由你迭剌部耶律氏终身世袭,而学中原汉人那套帝王家天下的体制?

    就连耶律阿保机那些兄弟也十分不满,遂相互撺掇起来发动“诸弟之乱”由于其他七个部落的强烈反对,而不惜动用武力胁迫,耶律阿保机面对强大的压力,也的确假意退位妥协过。

    然而他采纳妻室述律平的提议,决定快刀斩乱麻,设下鸿门宴将各部落的首领全部杀死做法简单粗暴,也难免更会激起其它部落的仇恨,所以也有契丹骑众投效后唐,被收编组建成银鞍契丹直,而站到了耶律氏的对立面上。

    而后反对耶律阿保机称帝的声音越来越小,是因为他的确有能力带领契丹翻身做主,开疆拓土,成为雄霸塞外的帝国契丹族民收获的实惠利益越来越多,那么也就不会排斥由迭剌部耶律氏世袭传承帝位。

    可是眼下契丹只传了一代,先主耶律阿保机含恨身死,新主耶律德光在山河破碎之时继承帝位与魏朝进行的国战全盘溃败,丧失了大量领土,先前各支臣服的部族分崩离析,契丹不再处于强势的一方,面对中原王朝的全面压制,也必然会有迭剌部耶律氏以外的契丹部族再想起当初的旧怨,而去动摇耶律德光的统治地位

    所以耶律倍投奔中原王朝,也正可以这场事件大举造势,以尽可能加剧契丹慌乱的情绪李天衢心中思量,虽说那耶律倍只是为势所迫,便从契丹出走投敌,这厮也不是真心实意地归顺我朝但是他既然已经来了,也还会有其它的利用价值

1333 身在中原,你会反悔再叛的

    耶律倍与其家眷亲信自辽西进入魏朝治下疆土,按李天衢旨意也是接待国主的规格,这一路下来锣鼓喧天、排场极大对耶律倍而言,能受魏朝如此重视,他固然倍感庆幸,而魏帝李天衢就是通过统掌渤海故地东丹国的耶律倍投魏这场事件大举造势,而向契丹传达一个消息

    你们皇帝耶律德光的皇兄耶律倍,当初由耶律阿保机钦封的人皇王,都已前来投奔降从于我朝形势如此,如若耶律德光仍意图顽抗,中原王师再度兴兵北伐之时,你们还要怎么与我魏朝斗?

    而耶律倍这一行人等,经辽西、入燕云、过河朔、渡黄河沿途受到隆重接待,顺顺当当地抵至魏朝国都汴京。改换门庭,自然也要尽快拜码头认主子,耶律倍得接引至皇城内殿,得李天衢召见,甫一打照面便顿首叩拜,以示意他这个本来的契丹皇长子,愿意俯首做中原王朝的臣子。

    不过耶律倍说是携家带口的前来投奔,核实一众随行家眷人等,却是诸如粟末部靺鞨出身,昔日渤海国王族大氏,以及倍受耶律倍宠爱的汉家女高氏等侧妃爱妾为主。至于他的正妻与已经诞生的幼子,则都留在了渤海国。

    李天衢心想本来身为太子妃,而正史中耶律倍的正妻端顺皇后萧氏,便是在他夫君奔逃去投奔后唐以后仍留在东丹国摄政而辽朝第三任国主,也就是耶律倍的长子耶律阮,与其生母柔贞皇后萧氏也都在了北地虽然他爹叛逃出走,可是辽太宗耶律德光对他这個侄儿却仍是视如己出,格外的喜爱,所以得众臣拥戴推举继承辽朝帝位;

    而耶律倍的次子耶律娄国并未被带着出走,以后会任南京留守,司掌东丹国国政,只是于辽穆宗耶律璟当政时节自己作死,意欲谋反而被诛杀,并除去宗籍被贬为庶人。

    再想到耶律倍那正妻侧妃的娘家人,可是辽朝萧氏后族一脉,所以即便自己的丈夫出逃投奔中原,那些萧姓的妻妾也不会带着儿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地转迁过来。

    若是朝廷重臣叛逃投奔敌国,当然是株连九族的迷天大罪。可是耶律倍本来就是契丹先帝耶律阿保机的长子,如今在位的耶律德光兄长要夷他的族,岂不是要从契丹皇族耶律氏开始杀起?

    辽国历朝各代宗族内乱频发,弟弟要造哥哥的反,叔叔要造侄子的反如此同室操戈是常有的事。可先前耶律阿保机平定诸弟之乱,却放过了其中大多亲生兄弟,只是让他们赌咒发誓不会再图谋反叛估计耶律倍虽然从契丹叛逃出走,可他大概也能确定自己的妻儿不会受到牵连。

    既然以国主之礼待之,光禄寺珍羞署、良酝署于内朝集英殿生平楼设下席宴,备置佳肴美酒,又有礼部、鸿胪寺官员陪宴。魏帝李天衢自然居于上首,而耶律倍就坐在侧席。

    本来身为契丹皇长子的耶律倍,如今头戴着中原常见的冠饰襥头,遮住了他的髡型发饰,还身着一袭汉服。看来也与中原王孙贵胄别无什么分别而耶律倍讲的汉话也十分标准,与官话相较,只是多了些河朔燕云地界的口音。而他言行谈吐,也颇有知书达礼、才华四溢的名士风采,举盏敬酒时,又感恩戴德地说道

    “臣虽生于塞外,长在番邦,可是久慕中原,愿受王道教化。只是当初与父兄抗拒天威、屡犯天朝,而后醒悟,着实惶恐之至今见陛下,恢廓大度,臣拜受洪恩,铭心刻骨,铭感五内!”

    耶律倍说罢,便将盏中酒一饮而尽。李天衢与他说着场面话,遂也笑吟吟地回道

    “令尊曾与晋武王(魏朝不承认李克用被追谥后唐武皇太祖的封号,遂以王爵称呼)换袍易马、结为兄弟,而晋武王比朕大不过十岁,当年也已平辈相处。故而朕唤你这侄辈后生做贤侄,倒也合乎情理。

    而贤侄让出契丹帝位,此举也犹如殷商时节周部落古公亶父欲传位于季历、姬昌父子,遂成全弟、侄,逃出关中,避地荆蛮,而后迁居江东,而建立勾吴的先贤吴太伯那般,亦有让贤的美名

    只不过贤侄既然身为契丹皇长子,又曾为令尊封为人皇王,按说也理当继承帝位。可是令堂却执意要扶植次子继位,而软硬兼施,迫使贤侄无奈让国,这也未免忒过偏心了些

    如今既然投奔我朝,朕也自会予以妥善安置,贤侄尽且安心便是!”

    李天衢嘴上夸赞,可是言语中又刻意提起耶律倍只得屈从妥协,而让位于二弟耶律德光这一桩事,也让他再回想起来时,仍是满肚子的忿懑怨意

    本来是堂堂契丹大皇子,如果有的选,耶律倍又怎肯前来投奔属于敌对立场的魏朝?

    毕竟耶律倍当初才是契丹皇位的第一继承人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结果自己的母亲却完全偏向于二弟,甚至不惜通过为父皇耶律阿保机殉葬的名义,将朝中倾向于支持他这个皇长子的文臣武将斩尽杀绝。

    耶律倍也就只得与群臣请奏太后而让位,否则自己还执意要争下去,那么虎毒不食子这句话,放在都能狠下心来斩断自己手腕的断腕皇太后述律平身上,可未必如此了

    然而更让耶律倍怨忿的是,就算自己已经表态愿意将皇位让于他二弟可是他毕竟曾经是契丹国帝位的最有力竞争者,耶律德光对于他这个兄长,仍旧是处处提防。

    当初耶律倍郁郁地又返回东丹国,很快耶律德光那边又有诏令传达过来,要转迁大批渤海民户于契丹其它贵戚,还要重用三弟耶律李胡分化军权,并下旨责令东丹国都的百姓,从位于后世黑龙江省的天福城强行迁徙至契丹南京东平郡(后世辽宁省辽阳市老城)这不还是想方设法地要削弱耶律倍这个兄长的实力?

    而且耶律德光还不断地派遣人手监视耶律倍,窥探其言行近况,所以他们哥俩之间的关系也在不断地恶化,矛盾进一步加深从种种迹象看来,耶律倍心想自己那二弟不是也极有可能出自于永绝隐患的目的,而随意找个名义除了他这个兄长?

    耶律倍所以投奔中原王朝,受汉家文化的影响极深倒还是其次最主要他还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

    如今既然已经身处于汴京皇城,与魏帝李天衢把酒言欢,耶律倍也只得略下契丹为魏朝杀得溃败,丧失了大量的领土,而他老子阿保机也是因为惨败于魏帝而含恨亡故等尴尬事不表虽已酒意上涌,可他仍是举盏向李天衢敬酒,并感恩言道

    “往事不堪再提,臣只是如今受陛下厚待,以后便是魏朝治下的臣子!自当肝脑涂地,鞠躬尽瘁,以报效皇恩!”

    耶律倍频频举盏敬酒,表态效忠李天衢也只是含笑着应了,嘴上再说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可是他心中却冷笑道

    你耶律倍从契丹出走,口口声声的说,自此便死心塌地愿为中原王朝效命这等话你瞒得过旁人,骗神骗鬼,却还以为能骗得过我么?

1334 你暗通契丹,便更有利用价值

    即便耶律倍不得已只能投奔中原,可是按原本的轨迹,他就算与文人骚客、公卿士大夫来往得十分密切,以绘画赋诗为乐,明面上言行举止,也与汉人名士没有什么分别...可是耶律倍骨子里到底还是个契丹人,关键时候,他还是会选择自己的民族所建立起来的帝国,而会暗中算计中原王朝的......

    毕竟李天衢记得很清楚,耶律倍投顺后唐,虽然得明宗皇帝李嗣源给予十分优厚的待遇。可是自李嗣源过世之后,其子李从厚即位时日不久,便由李嗣源的义子李从珂发动兵变,而篡位将其杀死...当时后唐局势愈发混乱,诸方军阀也都有与朝廷分庭抗礼的趋向。

    就在那个节骨眼上,耶律倍便认为这是契丹趁机南侵的大好时机,遂派遣亲信北上,前去向他二弟耶律德光密报后唐内乱,也正可趁此机会,发兵南侵中原。

    不过当时石敬瑭占据河东,君臣间经过几番试探,便直接上书称李从珂得位不正,应将皇位传于李嗣源的亲生子嗣,而又使得后唐内战爆发。他又与赵德钧之流,争相向契丹谄媚示好,并直接向耶律德光叫爸爸,承诺割让燕云十六州...中原乱成什么样,当时那些汉奸狗腿子就会争先向契丹禀明,而且也都极有利用价值...耶律德光早就十分清楚,又哪里用得着他这兄长再来通风报信?

    直到后唐覆亡前夕,末帝李从珂自焚时便召唤耶律倍一起上路...可耶律倍避祸投奔中原,人家是来享乐享福,与中原名家交流诗词歌赋、绘画音律,过着风花雪月的日子,顺便在暗地里等候时机,还打算做契丹入侵中原的内应...又怎会甘愿于后唐覆亡之时,与李从珂一并自焚赴死?

    所以耶律倍抵死不从,遂由李从珂派遣李彦绅将其杀死。石敬瑭挥军进入国都之时,还须身着丧服,赶往由一名僧人收殓耶律倍的尸骨荒坟,前去吊孝哭丧,再以天子的礼仪停柩待葬...直到耶律德光赶至洛阳,便下令诛杀李彦绅等人为耶律倍报仇,并将他转葬于辽朝另一处皇陵医巫闾山,追谥为文武元皇王。

    由此可见,耶律倍、耶律德光虽然因会为契丹皇位而彼此猜忌、矛盾愈深。但即便竞争落败的一方叛逃出走,也并不意味着他们兄弟二人便会彻底反目成仇...相反的,耶律倍仍旧抱有重返契丹的念想,他与耶律德光仍有可能暗中联手合作,还是会以契丹的利益为重。所以耶律倍根本就不是真心实意地彻底融入中原王朝,在最关键的时候,这厮便会回过头狠狠咬上一口......

    看破不说破,李天衢眼下自然也不会点破耶律倍的心思,而面带笑意地说道:

    “贤侄诚心归顺,当受赐赏敕封,朕便封你为北安王,并划前朝单于都护府治下胜州一带的草原为贤侄的领地,再有契丹部族前来归投我朝时,便都由贤侄统掌。我朝还会另赐驼马、牛羊、车仗、茶盐...贤侄便尽管安住便是。”

    然而李天衢此言一出,耶律倍脸上的笑意便登时凝固住了...他倒也立刻回过神来,不敢在魏朝帝君面前表露出半点不悦。

    可是按耶律倍想来,出走投奔魏朝,最主要的因由,固然是因为他深知自己留在契丹治下疆土,那么他二弟耶律德光的猜忌心便会越来越重...然而既然都已经来了,耶律倍当然是希望能够被安置在汴梁、洛阳等中原繁华富庶的名城要地,而与汉儿中的文人墨客、名士才子多一些私交来往。

    毕竟耶律倍自小到大长期受汉文化的熏陶,对于汉家儒学一直都属于极为痴迷的态度,不但通晓、写诗、音律、阴阳、绘画...集中原文化于一身,而且许多画作如今还撒落于世界各地的博物馆中珍藏。他还遣人到处购进书籍经典,于东丹国主在位期间,就在渤海国境内医巫闾山顶建望海堂珍藏,有“万卷藏书楼”之称,就相当于契丹国境内规模最大的私人图书馆......

    这一路下来,耶律倍便时常左顾右盼,体会大魏风物...虽然契丹治下也有汉人聚集的城郭,但还是不及中原的名城富丽繁华,而且以契丹为主,诸族混杂的格局下,所能感受到的风土人情还是有所不同...既然深受汉学文化的影响,他当然是希望能够定居在中原的名城要所。

    然而魏朝以隆重的礼仪接待他前来觐见,耶律倍以为与魏帝把酒言欢,有说有笑,相处的也十分融洽...结果我就是到汴京来与你见個面、喝场酒,到头来却还要把我打发回草原上放牧去?

    而按魏帝李天衢所言打算分封给耶律倍的那片领地,属于胜州都督府治下。的确也是隋唐时节,中原王朝于黄河沿岸所设置的重要军事区域,位于后世内蒙古自治区西南部,鄂尔多斯高原东端,同时也是蒙、晋、陕三省交界处的准格尔旗十二连城一带。

    那片区域从黄河谷地开凿出一条运河,转运粮食、以入官仓。所以沿河西岸不但有肥沃的冲积土地可供种植,周围便是水草丰茂的草原,也适合游牧生息。

    而先前单于都护府下辖的胜州都督府,因早年唐朝与东突厥汗国在当地的战事大胜而得名,后来便是由后唐掌控的振武军下辖疆土。当初耶律阿保机挥军大举南侵,杀败了振武节度使李嗣本之后,便刻石记功立在青家南面,还将胜州都督府治下绝大多数汉民百姓强行迁移至黄河东岸...如今那片土地复为魏朝掌控,只是相较于中原人烟稀疏,战略地位相对也较为重要。

    所以耶律倍得知自己被李天衢打发到振武军藩镇下辖的草原,周围虽与边防重镇接邻,可是往北面望去,还是那副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的塞外景象...没有被安排在中原腹地定居,结果这就又被打发到了北隅边疆去还要以游牧的方式度日?

    心中虽然落差感极大,可是耶律倍仍然勉强挤出几分笑意,到底还是不甘心再被安排到河套区域东北角的草原去,他理清了话头,便又对李天衢试探性的问道:

    “陛下洪恩,臣感激不尽。只不过...臣虽是生于番邦的胡人,可尊孔奉儒、心向中原久矣,期会四海名士,得以结交高才、谈经论道...是以臣斗胆乞请,还望陛下能许臣于中原,以成全臣切身感悟天朝风物的夙愿......”

    李天衢听了却哈哈一笑,旋即别有深意地说道:

    “贤侄眼下尚还未过三十之龄,以后要领略中原风光,也有的是机会...可你不是表忠说愿意肝脑涂地,以供朕驱策么?如今朕正是用你之时,所以还需要贤侄前去赴任才是......”

    嘴上如此说着,李天衢心中则暗念道:你早晚还会有暗通契丹的打算,那我自然要把你这厮安排到那边去,也让你更便于遣使与耶律德光搭上线,对我而言,才更有利用价值......

    更何况你耶律倍的确博学多才,深谙汉学,也与汉家名士别无什么分别...可有才未必便有德,你越是才识出众,却是道貌岸然,而背地里会做得那等禽兽勾当,我可也是清楚得很呐......

1335 国君都跑了,这个藩属国彻底乱了

    “贤侄既是塞外出身,又在契丹中素有威望。朕委派至至胜州统掌一方,与朔方、府麟、大同诸地能互为掎角之势,你便可招抚契丹部族,避免无谓的厮杀。即便敌众执迷不悟,周围各地有重兵屯驻,相互救应

    如此以恩威并施、宽严相济之法,诸部招抚契丹降从。按朕想来,贤侄岂不是最合适的人选?日后累功转迁,朕自会遂了你的心愿。既然贤侄说要报效我朝,这大好的机会,不是就在眼前?”

    听李天衢继而又侃侃言道,耶律倍面色犹疑、言语支吾,却也没有再推诿的借口何况他也察觉到,虽然魏朝帝君笑吟吟的甚是和善,可一番言语下来,也让耶律倍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事已至此,刚才还口口声声都说遵从旨意,愿肝脑涂地,这个时候又怎能抗旨不遵?

    耶律倍遂踌躇片刻,到底也只能狠狠的一咬牙,俯首躬身,而向李天衢回复道

    “这臣谨遵圣旨,绝不辜负陛下重托”

    这场宴会从表面上看来十分融洽,只不过耶律倍发觉李天衢隆重厚待,差不多也可说是表面功夫,实则也是在暗中施压,迫使他不得不遵从既然领了圣旨,也只得走马上任,只安顿不过几日的功夫,耶律倍一众人等便又往振武军胜州的方向赶去,看上去仪仗风风光光,实则耶律倍此时心境便已有些忐忑不安

    李天衢称呼耶律倍为贤侄,看似对他非常友善亲近,但也的确是当着面摆出副笑脸,实则背后则握着把尖刀因为耶律倍即便文化修养极高,可是李天衢却很清楚对方私下那令人发指的癖好

    嗜饮人血,残虐侍女。

    人性复杂,耶律倍的确有聪敏好学、知书达礼的一面,可是他另一面的秉性则是刻急好杀、极端暴戾。他时常要在姬妾的身上扎个洞吸吮鲜血,还会对奴婢侍妾动用火烤铁烙的刑罚,甚至还要挖出她们的眼睛,以满足他病态的嗜好

    正史中流亡后唐期间,明宗皇帝李嗣源便曾赐夏氏于耶律倍做侧妃,然而发现自己被许配给了一個吸血人魔之后,夏氏便差点被吓疯,哭爹喊娘的求情出家削发为尼,只盼着能够远离耶律倍。所幸因与宿将夏鲁奇同姓便归于其家,有权势倚仗,才得以保全性命逃离魔爪。

    按史书记述,耶律倍就是从契丹出走,直至投奔中原之后这种病态的嗜好就变得愈发严重起来那么无论他投奔的是后唐还是魏朝,如今私底下必然已是个吸血成性、喜好挖眼火灼女子的衣冠禽兽,秉性已然形成,也是无法改变的了。

    所以别看耶律倍在公开场合谈吐举止得体、行为落落大方按后世的说法,他就是个有权有势,身兼藏书家、阴阳学家、翻译家、汉学家、画家等多层身份的高才之士,同时却也是个每次兽性发作,却都能免于法律制裁的变态连环杀人狂。

    这也就是李天衢绝对不能容许耶律倍在中原安家的另外一个原因否则如果任由他定居下来,去纳妾买婢,那么届时不知又有多少汉家女子要受耶律倍的虐待残害而且这个人,以后也必然要除了。

    所以即便魏朝正值强盛时期,并非似正史线中的后唐那般动荡不安,耶律倍更有可能有所顾虑,不会轻易的派遣亲信与他兄弟耶律德光密谋而意图不轨,可是李天衢就是要逼得他不得不反。

    毕竟现在的耶律倍,心态就如同一只把脑袋埋进沙子里的鸵鸟。他想在中原腹地定居,也免得与自己北面的同胞见面尴尬可是李天衢表面对耶律倍给予优厚待遇,实则暗中潜移默化的不断施加压力。他只会越发的焦躁不安,那么也极有可能铤而走险

    而耶律倍一旦试图与他兄弟耶律德光重新联手,李天衢心说我正可以将计就计;就算耶律倍不会如原本的轨迹那般,打算做为内应协助契丹对中原不利,可是他恶性难改,早晚还是难逃一死。

    既然耶律倍身为东丹国主,竟然弃国叛逃,南下投奔魏朝去了由契丹于渤海故地设立的东丹国雪上加霜,局势变得更为混乱。魏朝当然不会错失良机,一路军旅自辽西锦州启程,便朝着东面的沈州治所乐郊(后世辽宁省沈阳市)杀去。

    按史载所述,沈州由渤海国置,后废,契丹复置,太祖皇帝耶律阿保机迁檀、顺、蓟等州俘民于此,并修筑土城所以此处州府也是汉人聚集的城郭,而且大部分百姓同样是被契丹强掳过来的。

    有了卢文进鼓动辽西诸州汉儿军民举事易帜的前例,沈州当地并非出于己愿,而迁居至此的百姓虽然嘴上不说,心中自然已盼着中原王师能够早日杀来,将他们这些汉人从异族的统治下解救出来。

    而沈州治所乐郊这座土城子,按耶律阿保机修筑完工也不过几年光景城防设施远比中原的大城要塞简陋得多,城墙如若遭受密集的石弹轰击,本来便很容易碎裂坍塌。

    是以方才第一轮猛攻,但一颗百斤来重斤重的石弹砸在城墙上,好似地动山摇的巨响声骤然响起,大片碎石与土块滑落下去,腾起一团团浓厚的黄烟其中还夹杂着一些闪避不迭的士卒,也都惨嚎着坠入进滚滚尘埃当中

    眼见城关塌陷,被轰出了一处缺口,外面聚集的魏军行伍间欢呼声轰然响起。一队队掩住了口鼻的甲骑迅速驱使战马,势如飙风从步军同僚的身旁掠过,一排排锋刃雪亮的兵器高高扬在空中,直待冲撞进去,便要杀溃城墙另一侧的守军

    本来对于沈州的契丹守军而言,如今这般形势便如飘荡在狂风巨浪中的一叶小舟那般岌岌可危。他们的国主耶律倍都已出逃去投奔南朝了,南京东平郡那边,也全凭大内相耶律觌烈、右次相耶律羽之尽可能地稳定时局。

    然而东丹国自从设立伊始,便是内乱不断眼下尚还有渤海末主大諲撰的兄弟大玄震(史载中记述为大某,实名不详,本文杜撰)趁着契丹强行勒令民众南迁,以及耶律倍出逃之时突然发动兵变,挥军占领龙泉府忽汗城;

    还有末主世子大光显,与渤海故时贵族烈周道、乌济显据鸭渌府,并发兵攻取位于后世北朝鲜咸镜道的南海府如今单只是应付境内不愿接受契丹统治的渤海裔胄遗民,便已是焦头烂额,更何况眼下要抵抗的还是占据辽西地界,已是近在眼前的魏朝大军?

    眼见大片的城墙崩塌,引得周围惊呼惨嚎声到处响起把守沈州乐郊的契丹军主将下意识地后撤了数步,忿恨地咒骂了一声,可满面焦急之色已是溢于言表

    是城在人在、城破人亡而死战到最后一刻?要是保命要紧,尽快脱逃出去?正当这契丹将领一时犹疑之时,却听见身后又有喧哗声大做当他惊慌回头望去,就见城中那些本来受拘役驱使的汉儿、渤海人也已聚在一处,并纷纷抄起手中木棍、铁镐等家伙事,便朝着他们这些慌然失措的契丹部众这边冲杀了过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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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大军阀介绍:
乱世人命风烛,这是个血腥、混乱、残酷的时代,更要命的是在这个乱世当中杀业最重的时间与地点出现,开始唯有只身独力的险中求活。
在这个礼崩乐坏、山河破碎的时代,想挣扎求生,并成为一方豪杰注定踏着尸山血海前行。然而终将面对颠覆大唐江山社稷的冲天大将军黄巢之后,还有秦宗权、朱温、李克用、李茂贞、孙儒、高骈、杨行密、诸葛爽、李匡威、王建、钱鏐、马殷、刘隐...等藩镇割据,在多如牛毛的大小军阀势力中要一枝独大,逐步壮大终结这个乱世,熟知这个历史的李天衢心中大致也已有了个计划......
只不过这条路,注定不好走。唐末大军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末大军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末大军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