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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大军阀全文阅读

作者:云霄野     唐末大军阀txt下载     唐末大军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291 后汉刘知远,你也不该当皇帝

    刘知远虽然自问武勇了得,每逢战阵向来悍不畏死。但是当年他与李嗣源、石敬瑭、李从珂...这些论马战身手都在伯仲之间的猛将一并联手,意图在乱战袭杀魏军大将王彦章,却被对方给生生压制住...以后即便沉默寡言的刘知远嘴上不说,但也着实被那王铁枪给打服了,就算自己的马战武勇在这般时节,也称得上一流水准,可比起那极少数当世顶级水平的虎将,也不得不承认还是自愧不如。

    然而根据魏朝那边传来的风闻...夏鲁奇做为魏军后来成长起来的将才,同样使得一杆大枪有虓虎之勇,想当初便已能与后唐屈指可数的猛将史建瑭斗得个旗鼓相当,而这些年来业艺精近,据说甚至也已赶超王彦章......

    眼见从斜侧杀来的那股魏军骑众前列,夏鲁奇宛若杀神,挥舞大枪,一下子便突阵撞来。枪锋屡屡探出,中招者肚腹绽裂,相继滚落,而沉重的枪杆扫卷过去,便又是砰砰嗵嗵一阵闷响。

    被枪杆扫中的军骑筋断骨折,就算身上覆有铠甲防护,可是如若挨得实了,非但立刻被荡飞了出去,体内脏器也都要被震伤...夏鲁奇便这一路冲杀过来,就凭着他手中大枪,一时间不知道又将多少军骑打翻坠马!

    刘知远发觉周围其余魏军骑众也拦截过来,也来不及再拨马转向,唯有直向前面撞去,尽可能要从夏鲁奇所统领骑军阵中再撞出一条道路...他忽然举刀撩天,厉声高喝,洪亮的嘶吼声霎时间冲霄而起,一时竟压过周围喧嚣的杀伐声!

    就算形势万般险急...可是刘知远秉性心辣手狠,生得副铁石心肠,倒也有股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胆气...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又岂能任人宰割!?

    突围与截击的两股兵马也战成一团,前排甲骑疯狂的挥舞兵刃,后列士兵便已从人缝当中递出长矛直搠,锋刃划过金铁,发出让人闻之头皮发麻的金属摩擦声,也有阵阵噗噗利刃入肉声传入耳中...这也使得周围的空气,又弥漫出犹如屠宰场那般血腥的味道!

    夏鲁奇催马呼啸杀至,眼见刘知远也直朝着他这边撞杀过来,便当即瞪目喝道:

    “你便是刘知远?瞧你生得堂堂之躯,却甘愿为石敬瑭那孙儿将军的爪牙,供契丹胡虏驱策而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如今兀自冥顽不灵!不赶紧下马受缚,也必然要让你血溅当场!”

    “我河东沙陀,对你魏朝还有亡国之恨。难道只有降伏于中原汉人,才算顺应大义?士为知己者死,我曾受提携大恩,非是甘为契丹鹰犬,只图辅佐石公成就大业。也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夫复何言?来吧!”

    刘知远沉声回道,眼见两骑相交,他便怒吼一声,使全身力气一刀劈斩了出去!往日饱饮敌人鲜血的长柄砍刀,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寒芒,便挟裹着浓烈的杀气旋斩而至。而夏鲁奇亦是怒目圆睁,表情狰狞,随着他紧绰枪杆的动作,两条臂膀上的筋肉霎时错结突起,颇具分量的大铁枪也直直迎了上去!

    “铛!!!”

    长刀与大枪狠狠撞击,响彻云霄的金铁交鸣声中,刘知远的身形猛然一歪,若不是他下意识的踏紧了马镫,感到那股猛烈的反震力袭来时,便险些从颠簸的马背上栽落下去...反观夏鲁奇面色从容,一手带住大枪,赶忙又要兜转缰绳,势必要截杀住刘知远这个在石敬瑭帐下也已打出些名头的心腹军将。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刘知远与夏鲁奇甫一交手,便知无论是膂力还是武艺,自己也都要逊色于对方...就算暂时场面上能斗得个平分秋色,但是如若再缠斗下去,恐怕也将渐渐落于下风。

    何况眼下这等形势,自然也容不得刘知远沉下心来,与夏鲁奇再单挑酣斗个几十回合...他趁势直接催马疾驰出去,眼见有甲骑涌来拦截,便又是几记势大力沉的劈砍,脚下猛的一扭镫,战马便嘶鸣着转换方向,又直朝着北面疾奔而去。

    但刘知远愈发躁急的目光再度朝着四下扫去,就见从两翼还有敌军甲骑已经张开阵列包抄上来。后侧魏军锐骑也在源源不绝的涌杀过来...而自己身后也只剩下百余骑簇拥驱骑奔走,其余兵马则被杀得崩散开来,在纷纷血雨当中成了一具具倒伏的尸首......

    而夏鲁奇骑乘着雄壮绝伦的神驹,当即又把大枪抬起朝着刘知远那边指去,口中厉声喝令,周遭大批甲骑应和之声顿时如雷响起...也势必要尽快截杀住石敬瑭、刘知远这拨为契丹国主断后的附从军旅,并将其一网打尽!

    北面无数混乱的契丹兵马仍是向北奔逃,崩溃散乱,已然旗号倒伏、兵刃丢弃。甚至歩骑自相践踏,惊呼喝骂之声震天动地...自然也无暇前来救应后方他们本来便已打算当做弃子的附从军。

    而刘知远勉强又杀透了一层骑阵,而他手中提着的那杆长柄砍刀血污涂满锋刃,甚至已满是缺口,只怕再遭受重击便要迸断...不得已刘知远也只得在混战时劈手又夺过一杆长刀,也没有发觉到自己身上铠甲残破,也已多出三道入肉数寸的伤口......

    不但胯下骑乘的战马喘着粗气,在扬蹄奔驰的过程中嘴里也开始喷吐出白沫...刘知远也已是精疲力竭,双臂酸麻无力,正当他想到眼下也顾不得其它,只能先行试图杀出重围,暂时脱离契丹军旅而另做打算之时...他便又见到夏鲁奇驱使胯下神驹飞奔如箭,从斜侧又阴魂不散的追击过来,而在另一侧,亦有数百名甲骑迂回夹攻,如墙一般向着这里疾速涌动过来!

    眼见要被逼入绝境的刘知远嗔目大喝,又一次与夏鲁奇两马错身而过之际,刀锋与枪锋撞击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动声。忽的刘知远却感到自己掌中一空,两把马战长兵刃再度相击,他所使的长刀到底还是被生生荡飞了出去,双手虎口处也已震得有鲜血溢出......

    而从另一侧迫近过来的魏军甲骑,也并没有急于上前抢攻,而是纷纷抄出了投掷用的梭枪,抡起膀子便向刘知远那边狠狠掷去!

    由于马战长兵器被夏鲁奇抡动大枪荡得脱手飞出,刘知远暂无法舞动长刀格挡开贯射过来的梭枪...便有几柄破空而来的投掷用武器,洞穿刘知远胯下坐骑的腹部,梭枪锋尖也深深的扎入体内...战马再也支撑不住,惨嘶一声先前滚翻扑倒,连带着刘知远也狠狠摔倒地上...而当他下坠之际,也不由绝望的念道:

    嘁...饶是我拼死血战,看来眼下即便打算趁乱脱逃,也注定是逃不掉了......

1292 成王败寇,你也只得认了

    当刘知远再度站起身来,拔出腰挎佩刀,瞪圆他那对白多黑少的招子来回扫视,看起来倒也甚是骇人...然而层层叠叠的魏军甲骑蜂涌而至,已将刘知远团团包围住,骑乘的战马也已倒毙,他也根本不可能再从此处突围逃脱出去......

    已杀得浑身污血、衣甲残破...刘知远转头四顾,眼见魏军将士不断迫近过来,目光中仍透着股亡命之徒的凶残戾色。然而他其实也很清楚已是注定活不过今日,自己的生命应该也即将走到尽头了......

    ...刘知远回忆过往,自己年少时节本来极其内向,寡言少语的性子,甚至体质很弱,而经常得病...所以还时常受欺辱歧视。

    不甘心庸庸碌碌的混迹一辈子,刘知远知道必须要改变自己,要博一番功名。投军入伍之后,他也凭着坚韧的毅力与一股子狠劲,本来黑瘦孱弱,一脚踹不出来一个响屁来的新兵蛋子,磨砺成每逢战阵最不怕死,操刀杀人毫不含糊的凶猛斗将......

    刘知远也并非军旅世家出身,当初还是在社会底层还饱受歧视的落拓少年,后来却成为行伍中以勇猛强悍而著称的军将,期间所付出的艰辛,自然也是可想而知的。

    而后受石敬瑭的青睐,便将他留在帐下做为心腹。刘知远在军中的仕途虽然有了起色,可是如今再回想起来,刘知远才发现自己的命运已经与石敬瑭牢牢绑定在一处。而时局演变到这般地步,刘知远感叹既然要一直辅助石敬瑭成就大业,那么眼下身处绝境,也不是自己能左右得了的。

    毕竟按正史线后晋末期,刘知远在河东拥兵自重,对朝廷的诏命阳奉阴违,不按调遣,即便石重贵与耶律德光打响国战,也仍出于保存实力的目的并没有尽全力阻击契丹...可是石敬瑭在世之时,刘知远兼任侍卫马步都指挥使、点检随驾六军诸卫事、诸镇节度使等要职,也从来未曾打算背反他追随的主公。

    也是等到后晋灭亡之后,刘知远才于太原称帝,建立后汉政权。然而他越过后晋末帝石重贵的年号开运,直接沿用的是石敬瑭的年号天福。考量先前的李从厚、李从珂、石敬瑭,之后的刘承佑、郭威...中原王朝帝位更迭,几乎都是以下克上,权臣叛乱兵变将在位的皇帝赶下台,而刘知远夹在中间,在五代十国这段时期,倒也显得难能可贵了......

    所以刘知远固然有野心,也具备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狠辣魄力,然而他对石敬瑭忠心耿耿这一点倒是没得说的。故而刘知远虽然对石敬瑭投靠契丹,利用外族成就霸业的抉择表示赞同,却对他那主子拜年纪要小了十几岁的耶律德光为义父,则觉得有些丢不起那人...但是石敬瑭选定的路,刘知远也只能跟随下去,直至走到穷途末路。

    环视周围杀气腾腾的魏军将士,刘知远面如生铁,仍不愿显露出半分胆怯与沮丧,可眉宇间却已难掩怅然之色...未过片刻,他便见夏鲁奇绰枪策马驶来,犹如铁塔般的身形端坐在雄俊的战马上,睥睨俯视,又厉声喝道:

    “刘知远,你已逃不掉了!甘愿由契丹胡虏驱使尔等做鹰犬用,如今死到临头,也是咎由自取!你是自己做个了断,还是要我再费些手脚送你上路?”

    刘知远闻言,倒不由的冷笑一声...若是按史载轨迹,契丹覆亡后晋,而耶律德光登殿接受朝拜,诏令改国号为大辽,占据河东,而抵御契丹时出工不出力的刘知远第一反应,也是派遣心腹奉三表禀奏契丹,一贺耶律德光入汴,二称太原夷夏杂居,戍兵所聚未敢离镇,三则称在确保道路畅通的情况下,向契丹进奉贡物;

    然而确定契丹人无法久居中原之后,刘知远便立刻翻脸,疾呼“戎狄凭陵,中原无主,令藩镇外附,吾为方伯,良可愧也!”...遂断绝向契丹进奉钱帛,宣抚慰劳保卫地方、抗击契丹的军民,下令收复失地,对占据中原各处的胡虏一律诛杀......

    做为一个沙陀人,刘知远又立国号为汉,而招拢诸地汉人臣民纷纷投诚归附。又正好赶上辽军大举撤返,耶律德光也在途中病逝,致使国内爆发耶律阮、耶律李胡争夺帝位的内乱,他浑水摸到一条大鱼,才得以建立五代时期的第四个中原称正朔的王朝。

    所以对于刘知远而言,汉人的民族家国情怀,也是他要加以利用而成就霸业的一种手段。虽然不会像石敬瑭向契丹谄媚的嘴脸那般无耻没有下限,但是刘知远出于彼此利用的动机,也不排斥供外族驱策...不过如今站错了阵营,被魏朝汉儿叱骂他这个汉化程度很深的沙陀人,是为契丹卖命的走狗奴才...那就只能认了,并没有什么好反驳的。

    刘知远遂沉默片刻,缓缓抬起头来,对夏鲁奇淡然回道:

    “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我时运不济,情知今日必死,也就只得认了...杀阵交锋,技不如人,我既不是夏将军的对手,也不必劳烦您动手,这颗人头也是份功绩,就由夏将军来领了吧......”

    刘知远沉声说罢,手中紧绰的佩刀,便已横在脖颈间,旋即他用力一划,鲜红的血液,便顿时喷溅而出......

    ...似刘知远这等人,即便善于笼络人心,且有一定的政治眼光,可是他手段狠辣、杀心太重,诸如白承福所部吐谷浑人不堪受盘剥压迫,要离关出走,便直接血洗部族;

    李从珂、石敬瑭先后谋朝篡取帝位,都没有加害他们义父、岳丈李嗣源留下的幼子李从益,以及其养母花见羞,可是刘知远考量到他们是后唐帝胄,有可能被人利用,所以孤儿寡母,也照杀不误;

    对于碍着他仕途的同僚,刘知远还是毫不顾忌设计构陷,杀人满门...总之只要是他觉得对自己有可能构成威胁的,刘知远的处置手段简单粗暴,就是要杀;再加上他任人唯亲,给他儿子留下满朝奸邪的烂摊子......

    所以这厮即便是个勇猛善战的好将军,可刘知远因缘际会,把握时机,接手契丹北返后留下的中原疆土,相当于捡来个帝位,但他本来就不配做个正朔帝君。

    然而刘知远性情隐忍坚毅,宁可自刎做个了断,也不愿自己的性命断送于他人之手,看来既知死到临头,便也不愿再示弱服软...所以这个正史中五代第四朝的开国帝君,直到死的这一刻,他双目圆睁,仍把自己的腰板挺得笔直,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夏鲁奇凝视向绰刀自刎,而倒在地上的刘知远,很快却又高声喝令道:

    “刘知远也只不过是个副手罢了,还有契丹胡虏重用的鹰犬正主石敬瑭尚未伏诛,按陛下旨意,也决计不能教那厮走脱了!”

    ...毕竟石敬瑭统领所部归附军旅,只得为契丹国主以贵戚重臣断后以抵御魏朝大军,而帝君李天衢闻报得知对方行伍中的旗号,便立刻派遣快马,诏令诸部军旅,也已下了死命令:

    耶律阿保机固然要继续追下去,至于那个石敬瑭...也绝对不能放跑了他!

1293 遗臭万年,就是要针对你

    喧嚣激荡的喊杀声,直震得石敬瑭耳膜隐隐作痛,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似乎也有金星乱冒...就算已然心生退意,可是魏朝诸路军旅,甫一发现他所统领的断后兵马,很快的,便开始迂回堵截、衔尾狂追,拦腰截击...便如同撞上了有深仇大恨的死敌,就是要狠狠的往死里打。

    嫡系军将相继阵亡,麾下兵马伤亡损失格外的惨重。遭受魏军的攻势之猛烈,也着实有些出乎石敬瑭的意料之外...毕竟按他想来,魏军大举反攻掩杀,首选要追击的目标,应该还是国主耶律阿保机,乃至契丹那些贵戚重臣......

    我虽然不得不统领附从军旅断后,但是且战且退,再若不济便暂时突围出去,脱离战场,任凭魏军继续向北追击以图自保...可是这几路魏军,怎么就非要死死的咬住我这拨兵马?

    石敬瑭意识到自己这是被明显针对了...即便他带领残部兵马,奋力要摆脱围追堵截,冷不防还是有一彪军骑侧东面夹击过来,魏骑甲士纷纷把马速提到了最高,便以最快的速度突袭赶至!

    兵刃破甲之声,与人喊马嘶声交织在一处密集地响起。双方以骑兵为主的混战,也犹如修罗场一般...双方骑军杀得红了眼,而魏军甲骑无论如何也要将石敬瑭所部兵马死死纠缠住,反观石敬瑭一方,则是拼死挣扎也要再杀出一条血路来...厮杀到了白热化阶段,双方便已然顾不得队列阵型,只是近身纠缠在一起,而闷着头拼命厮杀!

    然而战马冲驰不起来,只是纠缠在一处相互叫唤着人命,如此拖耗得越久,对石敬瑭来说便越是凶险...他双眼也已是一片通红,就像挣扎的野兽一般,流露出狂暴的戾色,即便锋刃森寒的马刀骑枪从几个方向攒刺劈斩而来,石敬瑭厉吼一声,抡起大槊,便生生荡开夹攻过来的兵刃。

    石敬瑭紧绰槊杆,狠狠轮扫了出去,将挨到近身处的几名敌骑砸翻下去。槊锋骤然又向前一探,直搠入正前方一名骑将的胸脯,那魏军骑将身躯猛然一顿,垂死之际,又被石敬瑭抡槊重重甩飞出去,砸得后方军骑人仰马翻,终于得以扫清一片空间。

    然而石敬瑭好不容易再催马撞杀出去,杀透几层队列,麾下却还有不少军骑仍现在杀阵当中...一时间无数兵刃捅刺进那些来不及突围的将官士兵的身体当中,鲜血如泉喷溅,撕心裂肺的从那还是,也从胸腔中炸裂而出!

    “石敬瑭!你还往哪里逃?快纳命来!”

    石敬瑭喘息未定,却听见一声如炸雷般的厉吼声犹如晴天霹雳,就在自己的耳畔乍起,旋即便利刃划破空气的呼啸声袭至...石敬瑭赶忙转头,却见魏军大将刘词拍马杀至,他双眼冷冽而又充满杀气,便挥舞着长刀劈斩过来,冷森森的刀刃映射出夺目的寒芒,仿佛一道疾电,便要从他的脖颈间划过!

    “要取我的性命?也没那么容易!”

    石敬瑭嘶吼一声,立刻架槊格挡,卷落下来的长刀重重的斩在了槊杆上,却被卸掉了大半力道。而稍过片刻,与刘词一并截杀赶至的几名军骑奋声呐喊,有三枝长枪又从不同的角度直刺过来,石敬瑭则慌忙提前提前催马蹿出,勉强闪避开来。

    又有刘词统领的甲骑拦截赶至,石敬瑭自然也不敢恋战,只是拼命的催马提速...然而在他身后,却又抛下了大批的兵马,为夹击过来的魏军锐骑如摧枯拉朽般剿杀屠戮着,一排排兵刃撕裂开甲胄,剁入血肉当中,便是鲜血滋滋的向外喷溅,士兵成片的哀嚎坠马...而重重叠叠的死在一处!

    刘知远、景延广、慕容延昭...等嫡系军将在乱战中已不知去向,石敬瑭朝着周围望去,就见除了仍有被冲垮的兵马散落在旷野各处,只得各自为战,然而到头来只怕也难以扭转被尽数歼灭的命运...仍然追随在自己身后的兵马,也不过只剩下了廖廖几十骑而已......

    追击过来的刘词斩翻几名溃将残兵之后,便迅速将手中长刀往前重重一劈,一队队军骑迅速重新排列转向,前排甲士也已经将骑枪平举起来,顷刻间形成一排排似是钢铁金戈铸就的森林,便阴魂不散的,又要追击碾压过来。

    而石敬瑭分毫不管停歇,策马仓惶奔出还不过数十步远的距离时,就见两侧又有黑压压的甲骑出现在视野当中,犹如两条狂暴翻腾的蛟龙,正朝着这边急速围卷而来...而两侧涌杀过来的骑阵行伍当中,则打出的是夏鲁奇、高行周这两员魏军虎将的旗号......

    没想到我的排面竟然如此大,而引得魏军派出这些武名远播的猛将一并合围截杀过来...魏帝李天衢,这是铁了心要取我的性命啊......

    石敬瑭瞧得咬牙切齿,却也似有一盆冰水兜头淋下,从头一直凉到了脚心窝...他不但意识到自己已是凶多吉少,也印证了先前预感如若落到李天衢手里,只怕必然不得好死的猜想......

    可是石敬瑭心中仍不禁有些疑惑...就算我与你魏朝一直处于敌对的立场,战场上要分生死,各安天命便是...然而当初我的妹夫杜重威、亲信张彦泽为魏军擒执,枭首示众、零碎活剐,不留半点斡旋的余地,也明显是冲着我来的...如今看来为了杀我,魏帝果然也是格外上心,...按说往日与你势不两立的敌手大有人在,到底什么仇、什么怨,会让你如此针对我!?

    石敬瑭心中正忿恨的念叨时,陡然间又听到有绵绵不息的号角声自前面响起。当他再抬头望去,就见密集的甲士组成一处大阵,犹如座山丘般缓缓移动过来,阵仗甚是浩大...而显眼的是,大阵中竖起标示着鸾麟熊罴、云雨风雷、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二十八宿旗...等幡旗黄麾,看来也分明是帝君出行巡狩、御驾亲征时所用的大驾卤簿仪仗。

    只怕就算再逃下去,也已是无路可逃了...一股被逼到穷途末路的恨意直冲心头,石敬瑭狠狠的咬了咬牙,反而即刻策马奔出数步,他恶狠狠的瞪视过去,旋即厉声咆哮,言语中也满是怨毒的戾气:

    “李天衢!石某虽为河东沙陀出身,当初效命于朱邪李氏,如今供契丹驱策,一直以来的确与你魏国为敌...但是你堂堂一国天子,我也不过是为求份功名,而归附于契丹的一路统军将官罢了,按说本来也入不得你这魏国帝君的眼...可是看来只为除我性命,你倒不惜如此兴师动众,却不知又是何故!?”

1294 英雄、奸贼,都有他们充分的理由

    个个身形长大剽悍,孔武有力的御前马步军将士按隶属的班直,朝着前方层层涌动着,军容甚是严整,诸部军士披着的铁甲也都擦得铮亮,披甲之士接地连天一般排列开来,遮天蔽日一般,更是耀眼生光。

    宿卫骑军部众,还在不断的朝着两边延伸,中间则是一众捧着仪仗兵刃的骑士,簇拥着一杆黄罗盖伞向前行进着。黄罗盖伞之下,则正是全身戎装的李天衢,统领御林宿卫军旅,也已追击到了此处。

    石敬瑭方才歇斯底里叫喊的言语,已有亲随侍从传报禀说个分明...李天衢猛的一勒缰绳,身后骑士也都纷纷勒住战马,待隆隆蹄声渐渐平息下来,他再冷眼朝前望去,依稀也能看清如今身陷重围的石敬瑭五官形貌。

    但见那石敬瑭生得燕颔虎须,浓眉大眼,双目炯炯有神,颌下蓄着浓密的虬髯,显得甚是威武...若不是他现在面色狰狞扭曲,眉宇中透着股走投无路,而意图玉石俱焚的狠戾之色,只单看其五官,倒也称得上雄姿威武的军将。

    也难怪当初李嗣源对石敬瑭格外器重,还将女儿下嫁给他,而将其视为自己的心腹.......

    然而石敬瑭如今非但已被嗤笑做甘愿去当契丹国主孙辈的“孙儿将军”,而为魏军汉儿将士所不耻。李天衢当然更清楚若是按其原本的史载轨迹,他更是将燕云十六州割让于契丹,使得此后数百年间辽、金、元几朝都可轻易的大举南下入侵中原,而带来的影响也极为深远的千古罪人...对于这么个败类,李天衢自然早就想将其杀之而后快。

    眼见石敬瑭穷途末路,却还因感到自己被狠狠针对而忿恨不已...李天衢面露厌恶之色,便亲自高声叱骂道:

    “朕为何非要杀你?卖国求荣的败类,人人得而诛之!想当初晋人先主翼圣公,虽为沙陀胡人自雄于塞上,可是他破黄巢、复长安、扶唐室,遂赐姓受封,于国的确曾立下匡复定难大功;

    李亚子虽意欲入主中原,与朕争霸角逐,可他自认狄夷入华夏则华夏之,也以中国皇帝自居。抗击契丹、驱逐胡虏,而不容得耶律阿保机染指中原江山;

    你那岳丈李嗣源,即便统领晋人残部流落塞外,袭扰边地,仍妄图复辟社稷...但他好歹不会奴颜媚骨地归附契丹,也称得上有气节风骨的雄主;

    可是你只为一己私欲,便丧名失节,乞怜外族,认酋作父,犹如断脊之犬,兀自恬不知羞!到了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去见朱邪李氏历代先主?就单论你做为胡虏马前卒,引契丹入关的罪名,便已合当受天下人唾骂,万死而不足惜!所以朕要杀尽尔等卖国奸贼,正要锄奸卫道,这还需要其它的理由么?”

    李天衢这一番厉声痛骂,犹如一把把尖刀,直戳石敬瑭心中痛处...他脸上筋肉狠狠抽搐了几下,旋即便如发了疯一般,而癫狂的嘶声吼道:

    “李天衢!你以为天下曾割据一方的君主就属你最了不起?就属你最清高?唐末乱世、风云际会之时,你手刃黄巢、斗挎朱温,兼并诸邦,就连河东李家也亡于你手...你的确有雄才伟略,可难道这天下便注定该是你的?

    其它君主不似你这般运旺时盛,而相互攻伐之际,又有多少人曾救助于外族?当年不就有卢龙军刘守光、刘守文兄弟反目,争相要向契丹示好,便已开始引胡骑入关?而后又有多少自据一方的君王,打算暗结契丹而图谋中原?

    也不止是各处藩镇节度,当初唐廷安史之乱,而向回纥借兵,那可是肃宗皇帝亲口承诺:待攻克长安之日,除土地、士庶归唐,而金帛、子女皆归回纥...而后回纥复至洛阳,纵兵于市井村坊及汝、郑等州大肆杀戮剽掠三日,财物不可胜计,就连唐廷正朔都对此视而不见。

    怎么?中原的皇帝都曾乞请外族,不惜将治下子民视为贡奉,我不过是要借助契丹的势要,而去争个成就大业,我也要利用契丹人,去争一片土地,去统掌一方庶民...这便是十恶不赦的走狗鹰犬了?”

    石敬瑭再说下去,他额角青筋根根暴起,胸膛剧烈起伏着,满是血丝的眼珠似也渐渐凸了出来,那般模样也甚是骇人:

    “你骂我甘愿拜契丹皇子为义父,便是无耻下贱...哈哈哈!放眼天下,你虽然确实不收义子...可是其它割据一方的藩镇节帅、封疆大吏,不多是广收螟蛉之子?过往又有多少智谋勇烈之士,都是心甘情愿的去做个养儿而攀权附贵?

    而契丹国主重用汉臣,赵思温、王郁、赵德钧、赵行实,乃至北平王都之流...又有多少汉人,都是巴不得盼求契丹的扶植,又岂是只有我一个肯为契丹所用?韩延徽当初也是契丹国主身边心腹,他归返中原,却能受你任用;卢文进亦是甘为契丹前驱,陆续南下剽掠侵害汉儿百姓,也受魏朝纳降招抚,倒成了有功之臣...那你既然能容得他们,为什么却唯独不肯放过我!?

    李天衢,我既然时运不及你,要做大事就须不择手段,所以也只得忍辱负重...可是你又怎知我不是只为一时权宜,才甘愿暂时投效契丹?有朝一日若能得偿所愿,你又如何料定我便不能做个贤君明主?就算我今日注定要亡于你手...也休要摆出这副高尚伟岸,来痛斥卖国宵小的做派!我如果能有你的时运,我也可以是一个抗击外虏、保境安民的好皇帝!你也只是一时得势罢了...古往今来,又岂有不亡之国、不灭之朝?有朝一日你魏朝国运没落时,也照样会有大把的权臣门阀会巴结外虏,为了富贵权势,引外族入塞来瓜分中原,来卖你的国!”

    听石敬瑭这一番如癫似狂的言语讲下来,李天衢脸上深恶痛绝之色,也不由又浓郁了几分...然而却也多少能理解石敬瑭这么个遗臭万年,在后世直接被钉在耻辱柱上的货色,眼下为何又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的确也正如石敬瑭所言...这般时节,奴颜婢膝的向契丹示好,不惜做为爪牙鹰犬引狼入室,祸害中原的败类还大有人在。而按正史中的轨迹,石敬瑭也不过是那场竞争的胜利者罢了......

    然而现在的石敬瑭,也不过统领依附于契丹的一路军旅,自身实力也尚不及史载线那般官居河东节度使,北京留守,并兼任大同、振武、彰国、威塞等军蕃汉马步总管...眼下他只不过是个“孙儿将军”,还没有割让出燕云十六州的“儿皇帝”那般权势,所以也尚还没有到罪恶滔天,而遗祸数百年的程度......

    所以按石敬瑭的立场想来,其它为契丹卖命的汉臣可还有不少呢,而且做下南侵中原剽掠的行径,也没比我少到哪去...那你又犯得着就针对我如此大张旗鼓的喊打喊杀么?

    想到这里,李天衢倒不由暗叹一口气,心说谁让后世但凡有些血气的中华儿女,一听到你的名头,往往也都免不了要唾骂几句...而我到了这个时代,知道与你这号人处在同一时空,还能确认你果然还要做投从外虏侵害中原的勾当...那又怎么可能不想着要尽快除了你这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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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天事多,回来已经蛮晚了,今日以及明天应该只能单更,或许后天、大后天,尽快恢复双更

1295 意图裂土分疆者,斩人头,杀无赦!

    “若是真让你得逞,以为你所声称的忍辱负重,便能借助契丹的力量打下一片基业...本来天下大势已经趋于一统,到底还是为了一己私欲,便要引契丹胡骑侵入中原,到时血流成河,也不惜遗祸无穷。

    还说什么你未尝不能做个明君贤主,只是意图再兴刀兵,便又要让无数百姓惨遭横祸?朕只看到你对契丹奴颜婢膝,也可以断言,就算你做了一国之主,到时也仍不过是个断了脊梁的走狗罢了!”

    李天衢又厉声痛骂,又暗念道石敬瑭如若做了后晋开国皇帝,的确也并不算是个糊涂妄为、荒淫无道的昏君...他主政时期旰食宵衣,礼贤从谏,以絁为衣、以麻为履,而崇尚节俭,对治下受灾严重的地区一律减免赋税,以减轻百姓负担,并及时赈灾......

    正史中的后晋初期,以“推诚弃怨,以抚藩镇;训卒缮兵,以修武备;务农桑,以实仓库;通商贾,以事货财;卑辞厚礼,以事契丹”为国策,可倒也能看得出来,起码石敬瑭的确想过励精图治,而去做个好皇帝。

    然而另一方面,石敬瑭也很清楚自己奉耶律德光为父皇帝,并献燕云十六州于契丹,也让治下臣民深感不耻...他心思格外的敏感,遂又设下割舍、肢解、灌鼻、活蒸...等酷刑维持自己的统治;而且时日一久,石敬瑭似乎也是要破罐子破摔了,而开始愈发的奢侈,并猜忌仕人,开始重用宦官,致使阉党势盛,吏治腐败,朝纲紊乱,而致使民怨四起。

    石敬瑭也始终无法甩脱儿皇帝的污名...一方面仍是对契丹百依百顺,一方面也能感受到其他藩帅臣僚、各地百姓都在直戳自己的脊梁骨,活得十分拧巴,所以也不过当了五六年的皇帝,便郁郁而终了......

    所以说石敬瑭以为哪怕自己不择手段,为契丹卖命,而不惜割地卖国,也仍以为只要能达偿所愿,自己还有机会能做个好皇帝...可是那也终究不过是他的妄想罢了。

    李天衢也还是坚持,这石敬瑭就算是沙陀人,将他定性为遗祸深远、卖国求荣的大汉奸基本上也不算有所偏颇...毕竟他出身于太原,属于早已南下迁居的沙陀族裔,而李克用接受唐廷册封、李存勖矢志要做中原天子、李嗣源则力图复辟国祚...虽然有所差异,可这些河东、代北出身的沙陀人,归属上而言,也与后世的少数民族有些类似。

    当然每个民族都有可能出现败类,汉儿中也有为了私利而出卖祖国与民族利益的奸贼...石敬瑭在汉地出生、说的是汉话、识得是汉字,推崇的是汉人名将李牧、周亚夫,他本来所效命的河东李家,也是宣称延续前朝唐廷社稷...汉奸狭义上是指汉族的败类,广义上而言就是概括叛国投敌的群体,如果只仅仅因为石敬瑭不是汉人,便得出他并非汉奸的结论,这也就未免太过咬文嚼字了......

    而此时此刻,犹如一头困兽的石敬瑭,面容也变得愈发狰狞扭曲...李天衢的言语犹如一把把利剑,直戳向他心中最为敏感的位置...忽然石敬瑭又咆哮起来,又提起马槊,也已做好了冲锋的准备:

    “今日因为我石敬瑭兵败,所以我才是该杀的鹰犬走狗罢了!李天衢,你好大喜功,所以必然要取我性命,才能彰显你又是多么的英明神武!

    你也必然不会饶过我的性命,乞降也不过枉受屈辱罢了...索性死战到底便是!”

    如果求饶有用的话,石敬瑭会立刻跪倒在地上,冲着李天衢磕上几百个响头,直接拜认做祖宗...可是就算做走狗也要看得清眉眼高低,拜耶律德光为义父,能够换来对方的支持,所以石敬瑭才会乐于做他的干儿子,供耶律德光鞍前马后的使唤;

    可是魏帝李天衢...石敬瑭知道他明显不打算饶过自己的性命,讨饶乞活,也不过是要白白受辱罢了...那也就莫不如拼到最后一刻,活着的时候被世人骂作孙儿将军,好歹到了临死之时,也要把自己的腰板挺得直些!

    然而李天衢周围,有诸部御令宿卫班直护卫着,又怎容得石敬瑭那厮冲撞圣驾?但见人头涌动,一队队军健迅速落位,就在李天衢面前形成道道钢铁壁垒...无数把弓矢弩机,也已平举起来张满上弦,箭镞闪烁着一层层的寒光,便朝着策马疯狂的石敬瑭那边齐刷刷的瞄准了过去。

    你这儿皇帝...已不可能割让出燕云十六州,而留遗下长达几百年的隐患祸害,也是时候去死了......

    李天衢心中念罢,遂缓缓打了个手势,登时强弓劲弩激射,发出一片凄厉的呼啸声,在空中交织成密密的一片,便直朝着催马杀来的石敬瑭挥洒了过去!

    “铛铛铛铛铛铛!”

    眼见箭簇弩矢劈头盖脸的射至,石敬瑭如发了疯一般,奋力挥舞起手中紧绰的大槊,当即荡飞十来枝箭矢...然而他是被死死盯紧的目标,遭受这等密集的打击,还有箭簇弩矢相继射来...也已穿透他的铠甲,狠狠贯入血肉当中......

    “噗!”、“噗!”、“噗!”、“噗!”...肩膀、胸脯、相继被射中,还有穿透劲道更为势大力沉的弩矢透胸而过,轻易洞穿坚固的铁甲,而石敬瑭那本来甚是雄壮的身躯也开始颤动起来,紧接着又有几支弩矢透体而过,而他骑乘的战马又只往前奔行出数步的距离,便悲嘶一声,颓然扑倒在地上......

    以石敬瑭个人的武勇,终究还是难以将大槊抡动得水泼不进,而尽数荡开如瀑雨一般射来的密集箭雨...然而趁着宿卫甲士重新上弦之时,他又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即便身上已被贯出许多血窟窿,手中紧握的马槊也跌出一段距离...可是石敬瑭又拔出腰后插着的两杆铁戟,犹如一只血糊糊的人形凶兽,仍朝前方步履踉跄着靠近过去。

    李天衢见状冷哼一声,旋即号令宿卫班直暂不必继续射击,又吩咐前面的甲士让开一条道路,便一挟马腹,胯下那匹神驹御马发出洪亮的嘶鸣声,犹如离弦之箭一般,便暴蹿了出去!

    “李...天...衢!”

    眼见魏朝帝君李天衢竟然亲自催马杀来,石敬瑭双眼猛然凸出,死死地瞪视向李天衢,口中还含糊不清的咒骂着,双手便要提起双戟...然而只一眨眼的功夫,石敬瑭便感到眼前一黑,李天衢已然提起挂在马鞍得胜钩上的长杆战刀,犹如一股狂飙狂风,便呼啸劈斩了过去!

    长刀撕裂开空气,发出呼啸声的破风声,刀锋以疾风迅雷之势,也化作一团耀眼的寒芒...而石敬瑭身上插着七八支羽箭,还有被弩矢洞穿的几个血窟窿,动弹起来扯裂筋肉,顿感撕心裂肺的痛楚。

    石敬瑭自知就算自己完好无损,面对李天衢劈来的这一刀,也势必要小心应对,否则稍有不慎,便将被斩翻坠马...如今的他,更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天衢劈斩出来的长刀所划出的那道寒芒,直从自己的脖颈间掠过......

    下一刻鲜红的血液,便从无头体腔内如泉般喷涌而出,一颗首级,就已冲天而起!

1296 全盘溃败,全面追击

    瞧着石敬瑭那颗血渌渌的人头沾满灰尘,骨溜溜的滚落到一旁...李天衢很快便收回了目光,下令继续追击契丹往北面败退的队伍,以尽可能的扩大战果。

    由于魏军几路兵马先是要歼灭石敬瑭与其麾下兵马,倒也是因为他先被重点关照...还有其他的汉军将官受契丹贵戚勒令,不得已也只得率部前来断后,但眼见苗头不对,倒也还有着逃离的机会。

    其中诸如赵延寿眼见魏朝锐骑迅速重新结阵,又如决了堤的洪水一般,已朝着自己这边涌杀过来...他面色发白,也难掩眼中的惧意,由他统领的余部兵马,瞧着滚滚铁骑所组成的惊涛骇浪,看来也只有颤抖战栗的份。

    “撤,快撤!”

    装模作样的断后抵挡一番,赵延寿便扯着嗓子高声喊叫起来,随着他仓惶下令撤军,麾下余部将兵顿时一窝蜂也似,转身朝着北面败逃而去;

    就在不远处,还有汉将赵思温力战一阵,冷不防让奔袭而来的甲骑一刀劈重胸膛,好歹当胸铠甲卸下大部分力道,战刀割裂开甲胄,锋刃仍入肉数寸,再随着他激烈的动作,殷红的血液也不禁泊泊涌出。

    虽说赵思温力大无比,而且想当年也是被箭簇射中眼睛,却仍酣战不已的狠人...可是他渐渐气力不支,也感受到疮口火辣辣的痛楚。

    而且赵思温也注意到,南面由石敬瑭所统领的断后兵马,被各路魏朝军旅追击堵截,队列迅速被撕裂开来,旋即被汹涌杀去的骑众冲垮阵势,似乎被吞得连个骨头渣都不剩...他瞧着心惊动魄,情知魏军荡灭剿杀了石敬瑭那拨兵马,那么下一个目标很快就轮到自己了。

    所以当南面的魏军略整阵列,又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喊杀声,掉头又要朝着北面追击过来...赵思温心中凛然,再无心恋战,赶忙一兜缰绳,口中又连声号令着,便策马率部慌张的朝着北方败逃而去。

    至于契丹部族军...有先前本来便因为势所迫,不得已而臣服于契丹,实则却是面服心不服的黠戛斯人、乌古里人临阵脱逃的前例,其他杂胡部族陆续也开始崩散,在旷野上跑得到处都是...各部酋首也开始招呼族民四下奔逃。眼下只顾要远离这个战场便好,这个时候,谁又愿意留在原地等死?

    也有些来不及逃离的部族兵马,就惊恐的望着大股甲士已策马杀至...魏军锐骑铁骑如摧腐木,如虎扑食,顿时碾压过那些乱纷纷的杂胡部族,而瞬间将其人群打散!

    草原上那些零散部族的兵马哭喊声响彻旷野,人马就被一排排的被撞翻顶飞。转瞬之间便被凶猛突进的魏军铁骑杀透数重,即便其中也有个别头铁的族民发了狠心,嘶吼咆哮着直撞上去,然而面对从正面冲杀过来那一尊尊移动的铁塔,到头来也只有被碾成血肉齑粉的份!

    汉军、部族军等本来依附于契丹的军旅,被冲击得相继崩溃。有些人侥幸逃散而去,有些人则遭受掩杀,惨叫声淹没在滚滚蹄声当中,待大队的魏军甲骑疾驰而过之后,地上便留下一滩滩不成人形的烂肉......

    而诸部魏军甲骑继续往北面追击过去,就见前方散落着大量车仗,甚至耳畔边咩咩哞哞的声音连成一片,放眼望去,目所能及处,尽是在旷野间惊叫奔走的牛群羊群......

    毕竟随军放牧和打草谷,也是契丹军队的主要补给方式。物资匮乏时,先依赖打草谷来补充军需,随着动员的兵马规模扩大,也会按照游牧民族传统,以家属、牛羊及其他辎重随军。

    然而这次兴师动众的大举南下,自然也要成批成批的驱赶牲口前来,自然也是为了与魏朝大军陷入僵持阶段,而无法随意剽掠南朝边地州府,致使打草谷无法满足日常军需补给的情况下,前方打仗,后方放牧,以提供源源不断的肉食和奶类供应。

    所以契丹人虽然普遍善于骑马,战事有利则进、不利则退,倏来忽往,相对更易于摆脱追兵...然而驱使成片成批的牛羊,也无法如成编制的战马那般疾速冲驰起来,随着后方魏军将士的不断迫近,大批牲口不受牛倌、羊倌、马倌管束,便纷纷随着自己的族群在旷野间惊叫乱窜起来......

    而且按契丹捺钵制,以随水草、逐寒暑、往来游牧渔猎的旧俗,皇帝平时四季外出游猎,战时御驾亲征,国家军政大事皆在捺钵大帐内处理,行宫实际上才是契丹的统治中心,遂有朝官以及皇室成员的斡鲁朵卫随行...所以往北溃逃的大阵当中,还夹杂着大量可行可驻的穹庐车帐,上面装载着供契丹贵戚重臣居住的毡幕、毳帐,掳掠来的贵重财宝,乃至其它一应生活物资。

    而这些由马拉牛拽的穹庐车帐,行驶的速度终究及不上高速驰骋的战马...所以当契丹那些重臣将领不时的回首,眼见已经杀溃汉军、部族军等断后部众,疾速追击而来,而且愈发临近的追兵...他们再是不甘不舍,也只得咬牙喝令放弃穹庐车帐,也就相当于把自己出征时的住所与大批家当,都留给了紧追不舍的魏军将士!

    然而一方逃亡、一方追击的向北之路,逐渐又变得血腥起来...虽说不得已也只能舍弃了大量的车仗与牲口,可是归附于契丹的汉军、部族军不济事,后方魏朝雄军仍旧紧追不舍的情况下,那么那些隶属于宫帐军的契丹骑士,也分派出一拨拨兵马,纷纷掉头转向,反而朝着追击而来的魏军那边撞杀了过去......

    明知眼下这等形势奉令要去断后,只怕阵亡的几率极高,也将会是九死一生的任务...可是一些自负武勇剽悍的契丹宗室子嘶声咆哮着,他们在自己这个民族正值崛起强大,建立了以契丹为主体的国家,接连征服了许多民族,而且起码在前一段时期国运正值顶峰的形势下,也可以说正是民族信心最为狂热的阶段...南朝敌军实在逼人太甚,他们又怎么可能任由对方就如同追撵牲口一般,这么一路追击下来!?

    所以那些宗室子嘶声咆哮,尽可能动员鼓舞,统领着麾下契丹儿郎一个个也都红了眼睛,以不死不休的势头,催马反而向南面直直撞去,意图死死纠缠拦截住追击在最前列的魏军甲骑。

    北上、南来的两股骑军先头部队,遂陆续撞杀在了一处,又展开了更为激烈的厮杀!其余同僚部曲也也纷纷向着战团汇拢,前赴后继的卷入了另一场混战当中......

    起码这些统领着契丹宫帐兵马,也赶来断后的宗室子弟,也都抱着必死之心,尽己所能要抵挡住阴魂不散的魏军追兵。好歹在他们看来,就算这次只得接受惨败的结局...可是只要能护卫天皇帝耶律阿保机重返西楼,契丹经过整顿军旅,就算卷土重来,侵吞南朝大片疆土已是难上加难...但好歹应能东山再起,起码契丹仍将是雄踞于塞外的庞大帝国。

    然而与此同时,西面却还有大股兵马,正朝着此间位于燕云、塞外交界处疾驰赶来...而军阵行伍当中,打出的则是大同军节度使谢彦章的旗号!

1297 腹心皮室军,契丹的底牌

    夏鲁奇厉声叱喝,仍然骑乘着那匹格外雄军高大的战马,披覆重甲犹如一尊乌沉沉的铁塔,挥舞大枪,再一马当先直撞入敌骑阵中时,以枪尖为锋,同时以枪杆为钝兵器,虽然有不要命的契丹骑兵直撞过来,或是铁盔连带着脑袋瓜子当场被砸得碎裂,或是直接被枪锋搠入扫中,连同将官带着士兵,便有十几人被扫落下马去。

    由夏鲁奇统领的甲骑锐士趁势催骑赶上,无数兵刃飞舞,朝着眼前的敌人戳刺捅砍。一彪契丹宫帐军骑,便已被杀得前后队列不分,彻底混杂成一团,到处尽是惊嘶空鞍的战马四下乱撞,倒毙的死者、惨嚎的伤者,也已铺满了一地;

    而在另一侧,高行周大呼酣战,马前几无一合之敌,仍是当先冲撞敌阵,杀得如履平地一般,枪锋屡屡探出,每次都能赶在截杀过来的敌骑抡动兵器攻来之前,便命中对方咽喉、心窝...等身上要害,五员骑将相继被高行周搠杀坠马,其中也还有两个姓耶律的。

    而卢龙军甲骑部众,也奋声喊杀着,迎向蜂拥而来的契丹骑兵,彼此嘶声咒骂着,金铁频频相击,火星到处迸溅四射。而随着战事愈发激烈,双方逐渐顾不得防御遮护了,有很多杀红了眼的士兵,索性只是便狠狠的拿兵刃对捅,自己就算坠马倒下,也要拖一个,或者几个人陪葬;

    敢于主动杀来断后的契丹宫帐军兵马,固然是抱着死战不休的打算,意图牢牢的纠缠住魏军的追兵...可是激战再继续下去,随着南面魏军部众源源不断的追击杀至,契丹骑军的伤亡也在成倍的增加......

    虽说契丹以骑兵为主,一直以来也都保持游牧、射猎的生活方式。每逢战阵,大概采取以汉军、部族军为前列,而契丹骑兵则为后列,待拖耗得敌军疲惫,而集中兵力发动冲锋之前,则主要会采取骑射袭扰的主要战法。

    然而如今魏朝大军追兵,则是要死死咬住国主耶律阿保机所处的捺钵大帐,契丹骑军无法按部就班地采用拉开距离进行骑射的打法,以尽可能的减低兵马伤亡...他们也只得催动战马,扑上来试图以血肉之躯拖住魏朝敌军,而随着白刃战愈发的激烈,如若奉令前来断后的契丹宫帐军不早做撤离的打算,只怕再不出多久的功夫,便将落得个被尽数歼灭的下场!

    只是大批魏军甲骑催马继续朝着北面追击时,却是举目望去尽牛羊...漫山遍野,一片片白花花的羊群似乎也觉察到了战场上血腥杀伐气息,恐慌的情绪蔓延开来...但听见咩咩叫连成一片,大批成群如同白色云朵的牧羊,也都随着大流奔驰游走起来,那般阵仗倒也很大......

    还有平素性情相对温顺的黄牛,也有些不由哞哞叫着,也开始狂奔起来...似这等体型粗壮的动物奔跑起来,一旦撞上骑兵甲士,只怕当即也足以连人带马将其顶翻......

    所以魏军甲骑如若冒进,也很有可能撞上狂奔的黄牛,或是一头扎进羊群当中...这片旷野间乱哄哄的成了一锅粥,但听得歇斯底里的喊杀声、将官指挥兵马的焦急喝令声、垂死时撕心裂肺的惨嚎声、以及羊咩牛哞的声响交织在一起,愈发沸腾起来,也使得魏朝骑军追击契丹国主耶律阿保机的势头难免一时受阻......

    然而相继杀至魏军部众当中,自行伍间响起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分别由刘词、安审琦统领的兵马迅速转向,分从左右两翼,继续朝着北面疾驰而去,而避让开大片成群的牛羊密集扎堆的位置...即便前方也仍有稀稀落落的黄牛、牧羊拦路,前列也有甲骑挥舞兵刃,厉声叱喝,轰撵着牲口尽可能让出一条道路,好让后列的同袍马不停蹄的疾奔而去。

    如若有契丹宫帐骑军截击杀来,奔腾的骑阵中,便是又是一片衣甲铿锵碰撞声响起,诸般长兵刃如林一般前突而出,又犹如无数野兽呲出的獠牙、亮出的利爪一般,而呼啸着直朝前方的敌军猛扑过去!

    ...虽然疾驰狂奔出好远的一段距离,可是后方激荡得喊杀声仍能传入耳中...往北溃逃而去的契丹大阵前列,由斡鲁朵卫,以及耶律阿保机选编的腹心部精锐团团护卫着,拥簇着他们所效忠的天皇帝马不停蹄,这一路风声鹤唳的逃到此处,也根本没有整顿歇息的机会。

    然而契丹大阵前列,随着一拨在周围巡视哨探的远拦子轻骑铩羽败归而来。疾声禀说之后,相继也有详稳、骑军惊呼出声,慌张地高声示警,大批兵马惊魂未定,相继朝着西北面望去。就见那边的地平线上忽然浮现出一道黑线,而随着那道黑线渐渐变粗,契丹大阵这边,依稀也能听见有绵长嘹亮的号角声隐隐传来。

    旷野的地表轻轻的颤抖起来,成片成群的战马疾驰而过,所发出犹如洪流一般的轰鸣声自地平线的那一侧传来......

    又经远拦子骑将报说那一拨军旅的来路,而相继传报军情之后,身处于捺钵大帐当中,神情一片惨淡的耶律阿保机听了,面色也不住又苍白了几分;而周围那些契丹贵戚军将闻言,也不由得相继变色,连带着他们麾下的契丹诸部兵马士卒的面色也都变了......

    来的是由节度使谢彦章统领的大同镇牙军主力,还有白承福所部吐谷浑骑众做为偏师辅助...来的是一支规模庞大的骑兵部队!

    这还真是前有围堵、后有追兵...契丹大阵前列行伍忽然一阵人头耸动,将官兵卒神情慌张,面面相觑,也有人当即大喊出声来,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慌乱不得!都给我住口!再有扰乱军心者,就地处斩!就算又有敌军杀至...我契丹儿郎历经杀阵,威震塞外,也还有死战到底的血气,又岂能未战先乱,而如此窝囊!?”

    阵列愈发混乱的契丹大阵前列,忽然暴起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的怒吼声,如今官居北府宰相,总掌契丹统军之权,兼管戎卫耶律阿保机的腹心部精锐护卫,如今在契丹军中可以称得上头一号人物的萧阿古只忿声咆哮,也犹如啸山猛虎一般。

    此时萧阿古只已然是满面的戾气,就如同受了天大的羞辱一般...毕竟当初契丹自起兵南征北讨以来,绝大多数时候都能杀得诸族望风震恐臣服,就算当初二十万大军,也曾被后唐李亚子杀得铩羽而归的教训...可是又何曾经历这等苦战,而败得如此窝囊?

    就算又有南朝兵马杀至,按汉人的话来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好歹天皇帝身边,还有我镇守戎卫,哪怕再厮杀下去,后面那几路敌军也随时都有可能追击过来...可就算以命换命,也要护卫天皇帝安然返回西楼,而将那一路前来截击的南朝敌军拼个干净!

    萧阿古只忿恨的念着,也敢到有股忿意怨气在胸中涌动,并逐渐膨胀起来...这满腔倍感羞辱的怨气,似也化作无穷的血气,而让萧阿古只当即又怒吼出声来:

    “腹心部皮室军,随我冲杀上去,务必要尽快荡灭那一拨南朝兵马!”

1298 骑军对决,我知道你的顾虑

    耶律阿保机以行营为宫,号称“简天下精锐,聚之腹心之中”,遂先是选诸部豪健千余人,再扩充至三万精锐兵马为腹心部,而后又去契丹语金刚之意,而定名皮室军。这支侍卫亲军按说在耶律德光继位之后,兵力会增至三十万。眼下虽仍维持三万多人的编制,但也的确堪称契丹装备最精良、战力最剽悍的精锐之师。

    随着萧阿骨只嘶声号令,契丹皮室军甲骑高呼应合。虽然正处于颓势,可是不少将兵眼中也仍透出股勇决凶悍之气...除了仍留守在耶律阿保机所处的捺钵大帐周围五千兵马,其余皮室军将兵则开始驱使坐骑,转动驶出行伍,先是甩开四蹄开始向前小跑,逐渐加速,很快便疾驰起来。

    萧阿古只的双眸当中也满是浓郁的杀机,亲自指挥着皮室军骑众汹涌而前,千万只马蹄激荡地叩击着地表,发出轰隆隆的响动声。

    做为契丹开国二十一功臣当中,被耶律阿保机喻为“耳”的这员元勋宿将,自兄长萧敌鲁病逝之后,又挑起统掌契丹军政的大梁...萧阿古只自然也绝对不容许有敌军威胁到耶律阿保机那边,所以正有股狂怒的战意在他的胸膛中翻滚、激荡......

    然而萧阿骨只倒也听过汉家兵法中“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话,也绝不会孤陋寡闻,对于魏朝那些武名远播的名将也十分了解...他也知道从西面截击而来的大同军节度使谢彦章,以善于排兵布阵,临阵指挥骑兵而闻名于世。

    眼见大同镇骑军催马直朝着东面狂奔而来,行伍当中一排排兵刃闪着耀眼的寒光,也犹如怒涛狂潮一般...决死的战意,也从一些契丹皮室军将兵的眸中迸射而出,战马奔腾间,萧阿古只衡量着双方的距离,突然他那对招子中凶芒暴涨,并将手中硬弓猛的往前一引,而厉声大吼道:

    “放箭!!”

    奔驰于前列的皮室军甲骑,便立刻开始挽弓搭箭,数百支锋利的狼牙箭便朝着魏军骑阵呼啸而去,森寒的箭簇撕裂开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声,箭尾翎羽在空中形成密匝匝的一片,好似乌云坠落,便落下大同军正催马突进的骑军甲士。

    饶是契丹皮室军骑术精湛、弓马娴熟,可是骑射打击,终究还是远不及大规模弓兵弩兵集结成密集的阵型,而进行步射的杀伤力...虽然行伍中难免有些骑兵中箭坠马,可是更多的甲骑或是架起旁牌,或是挥舞兵器格挡,乃至在马背上腾挪闪避而毫发无伤。

    何况即便有些箭簇射在魏军甲骑身上,大多也都卡在了甲叶的缝隙间,对骑兵的杀伤力十分有限。这些经历过无数血雨腥风的战争,见惯了生死,杀人如同草芥的锐骑将士也罢冒着箭雨冲锋,看做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所以单是一轮骑射打击,也远不足以打乱他们的阵势。

    然而疾落向魏军骑阵的箭雨当中,也有一支拇指粗细的箭镞发出呼啸风声,也显得十分的凄厉。一名策马疾驰的魏军骑将陡感目前寒芒一闪,下一刻,这支羽箭镞尖竟直贯入铠甲,并投胸而出,甚至钉入他身后另一名甲骑的心窝!那员骑将面露惊骇之色,也浑然没有料到射穿自己的箭镞穿透力会如此霸道,旋即身子猛的前倾,便重重栽下了马去......

    而契丹宫帐军的骑阵当中,萧阿古只手中紧绰的硬弓弓弦兀自绷响个不停...毕竟他也善开硬弓,非但每次射击时,甲盾时往往应弦被洞穿。萧阿古只也不似善挽强弓的景延广那般,还要下马瞄准进行步射,自幼便在马背上长大的他就算坐在起伏颠簸的马背上,开硬弓施射,准头与穿透力同样超乎寻常!

    萧阿古只那对锐利的招子。很快便又来回寻觅起来,在敌军骑阵当中分辨衣甲制式,搜索魏朝军中诸级将官,以确认下一个目标...他当然要竭尽所能引发大同镇骑军的混乱,若是撞上大运能确定节度使谢彦章所处的位置...自然也要立刻去尝试射杀这一路敌军的主将!

    而眼见契丹皮室军迎击过来,并且立刻抢先进行骑射...团团戎卫在节度使谢彦章周围的牙军侍卫,也纷纷架起骑兵抵御矢石所常用的旁牌,就相当形成一圈圈盾墙,还有身手矫健的军士全神戒备,以确保他们的节帅不会为战场上的流矢,乃至有敌将刻意要进行偷袭的暗箭所伤。

    “谢节帅!契丹这拨骑军迂回袭扰,不断试图打乱我军阵型,我等又当如何应对?”

    听身侧一名亲随牙将问道,谢彦章那张英气勃勃的脸庞从容依旧,他双眼微眯,而眸中有精芒流转,旋即断然下令道:

    “契丹骑射的杀伤有限,诸部儿郎小心应对便是。前来迎战的这拨骑众,看来也是契丹军中的精锐...而对方迫不及待的要来截击我军,自然是要策应耶律阿保机所处的捺钵大帐,那就只顾继续往东面奔袭过去!

    这一路契丹骑军眼见他们国主有难,决计不能坐视捺钵大帐被死死拖住,而几轮骑射也只能伤得我军皮毛...便不得不主动驱骑拦截过来,到了那个时候,再变阵击敌侧肋,重挫胡骑!”

    按谢彦章下达的军令,由大同镇骑军所组成的洪流,伴随着如洪雷一般轰响的马蹄声,哪怕冒着箭雨,仍是直直向前冲去。期间虽然不住的有甲骑中箭栽落马下,但是这一股猛烈的洪流丝毫未曾受到阻碍,仍是毫不停歇的驰骋过去,看来再不出许久功夫,便将直撞杀到耶律阿保机的行宫大帐那边去!

    而萧阿古只本来还在疾声喝令,指挥麾下军骑准备发动下一轮骑射,自己则又抄起硬弓,就在魏军骑阵当中,搜索敌方主将谢彦章所处的位置......

    然而两股由大批骑兵所组成,都处在高速冲驰状态的骑阵几乎要错身而过,萧阿古只便已发觉对方视如无睹,也不管他所统领的契丹皮室军,仍然势如怒涛洪流,只顾朝着捺钵大帐那边杀去...萧阿古只面色立变,也已然猜到了谢彦章心中的打算。他口中污言咒骂了几句,便立刻咆哮喝令,又开始指挥皮室军收起骑弓,抄出马战兵刃,便直朝着大同镇牙军所组成的骑阵撞杀了过去!

    敌军根本不受撩拨,看来意图也十分明显,只顾朝着天皇帝那边席卷而去...那么别无他法,也只能催马主动凿入敌阵,哪怕以血肉之躯拼死阻挡,也绝对不能让这一路南朝骑军冒犯到天皇帝分毫!

    由萧阿古只统领的皮室军精兵锐骑,遂也立刻拨马转向,干净利落的换了武器,便心急火燎的又驱使战马直直朝着大同镇骑军撞杀了过去...随着狂乱的马蹄声愈发清晰,这两支狂飙疾进的骑军,也终于无可阻挡地撞一处......

    霎时间金铁相击、战马悲嘶、喝骂呐喊、铁蹄翻腾...血雨伴随断肢残躯漫天飞舞起来,近身骑战从一开始便十分惨烈,战团当中,鲜血到处喷溅,又给这片旷野间添上一抹鲜艳的惨红!

1299 棘手的劲敌,陆续杀至

    “啪嚓!!!”

    一名大同镇牙军指挥使手中大锤,狠狠地中迎面皮室军骑兵的脑袋,清脆的碎裂声起,那名骑兵的脑袋顿时便如砸碎的西瓜般绽裂开来。红白之物漫天挥洒,而一锤轰杀了契丹军骑的魏军指挥使虽然甚是威猛,冷不防一支利箭从斜侧射来,镞尖自额侧贯入,贯穿头颅,又从一侧太阳穴贯出,这骑军指挥使如遭雷亟,当即从马上跌翻了下去;

    不远处,还有个魏军骑兵队正挥起马刀,凿入对面敌骑的胸膛,刀锋从铠甲缝隙间透入,直剁入胸腔...然而又一支狼牙利箭激射而来,当即凿入那骑兵队正的眉心,也使得他倒栽坠马,而毙命当场;

    萧阿古只拼尽全力,要阻截住做势要往国主耶律阿保机那边杀去的大同军骑众。撞入敌阵当中,他仍频频开弓放箭,不停地射杀敌军中的带兵将官...然而一彪魏军锐骑也已杀透几层队列,为首的那员骑将眉目狰狞,声嘶力竭地忿声喊杀,便挥刀恶狠狠直接向萧阿古只这边劈斩过来!

    此刻双方骑兵对冲,几乎没有躲闪的余地,萧阿古只遂下意识的抡起硬弓一荡。“啪!”的一声劲响,那张拉力沉重的硬弓,被刀锋凿中之后,便应声崩散开来......

    然而萧阿古只也是发了狠心,勉强荡开了兜头劈来的这一刀,他便迎面直撞上去,竟然探手将那个魏军骑将的颈项夹在腋下,旋即嘶吼一声,胳膊发力,便是喀嚓的一声脆响...这名魏军骑将的颈骨,便被萧阿古只给生生扭断!

    萧阿古只擅使得硬弓已然崩毁,就算近身马战厮杀也甚是勇猛强悍,可是当他抄起挂在马鞍得胜钩上的长枪,再瞪目朝着四下望去...就见自己麾下皮室军儿郎,与大同镇牙军锐骑都红着双眼,而舍身忘我的扭打成一团,而与对方快速交换着性命......

    腹心部皮室军,已经代表着契丹诸部军旅最高战力的水准。虽然眼下士气相对低迷,也已是尽可能的鼓舞起战意,眼见南朝兵马要威胁到他们誓死效忠的国主耶律阿保机,这些以戎卫帝君皇族为天职的契丹精锐,当然要与敌军血战到底;

    然而由谢彦章最擅用骑兵,由他继承义父葛从周的牙军旧部,又经历战火锤炼的大同镇牙军,同样称得上是魏朝诸路军旅当中,论骑军战力数一数二的精锐之师......

    这般时节,中原王朝可还不像后来的宋朝那般马政废弛,战马资源充足。而藩镇边军的汉儿将士一直处于战备状态,再加上有名将操练,论马上的功夫那真就不逊于北面的游牧部族。

    更何况如今诸路魏军兵马士气如虹,大同镇牙军骑兵即便陷入混战厮杀,三三俩俩配合得也十分默契。彼此近距离互相挥舞兵刃,汉话、契丹语...等诸般呼喊咒骂声交织在一处,每个人都在疯狂的拼杀,火星与鲜血不断的迸溅,性命也变得愈发微贱,而随着彼此精锐之士不断的坠马倒地,似乎契丹皮室军一方的伤亡比率,也在逐渐高了起来!

    萧阿古只旋即握紧了了长枪,往前发力搠去,锋利的枪刃当即又洞穿了一名奔袭过来敌骑胸腔...虽然他已是拼尽全力,要阻击住谢彦章所部敌军,然而刚刚肃清了杀到附近的敌骑,陡然间他身边一名将佐却惊嚎出声来,又连忙对萧阿古只禀说道:

    “不好!萧丞相,您快往南面看!”

    萧阿古只连忙仰头望去,目光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群,依稀也能瞧见南面又有成批成群的兵马出现在视野当中,又要以铺天盖地的声势,朝着这边涌杀过来...本来便在后面紧追不舍的那几路魏军主力,想必也已尽数歼灭断后的契丹宫帐兵马,也再过不了许久的功夫,便将杀到这边来!

    仅是谢彦章统领的这路大同镇牙军,与其交锋便甚是棘手...而其余诸路南朝精锐之师,旋即也已追击赶至,却又当如何应对?

    一股悲愤之气直冲心头,萧阿古只放望向周围尸横遍野,便如同血狱一般的旷野,就见无数契丹勇士的尸首,仍在战团中纷乱的铁蹄下不断的遭受践踏...而南朝那几路主力军旅,又犹如附骨之蛆一般紧追杀至...他脸上倒不见半点惧色,眉宇间满是不甘,双眸中也流露出铭心刻骨的激忿之色。

    ...按当年契丹氏族的传统,迭剌部耶律氏与述律氏几代通婚。而如今的契丹国地皇后述律平年方十四,便嫁于大了她六岁的耶律阿保机,此后如萧敌鲁等同母异父的胞兄弟,就成为阿保机身边的心腹倍受重任。

    而萧阿古只则与述律平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姐弟,早年虽然不羁放纵、不拘礼法,而时常遭受他胞兄萧敌鲁、亲姐述律平的训斥、教诲...随着年岁渐长,萧阿古只不但能够独挡一面,追随着耶律阿保机东征西讨,一路摧枯拉朽,而建立起庞大的契丹帝国。

    而兄长萧敌鲁病逝之后,萧阿古只更是挑起军中大梁,也经历了辅佐耶律阿保机崛起的全部历程...本来吞并征服诸邦各族,期间的过程大概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偏偏几次南下失败,这当然也让萧阿古只深以为憾...然而这一次卷土重来,结果非但更为凄惨,若是那几路魏军追击赶上捺钵大帐...甚至就连国主耶律阿保机,只怕也已是命在旦夕!

    萧阿古只又环视向周围的契丹皮室军儿郎,就见其中有很多甲骑面色急虑,也都眼巴巴的朝着自己这边望来...这些刻意择选出来的契丹诸部豪勇少壮,有一些人也就在这一两年年方才长大成人,而步入腹心部宫帐军中,成为契丹帝国新一代的勇士。

    而他们这些契丹少壮在成长过程耳濡目染,见证父辈、兄长所立下的丰功伟绩,为自己的民族开创世代基业。如今终于得以从军,也都信誓旦旦的要追随他们先辈的脚步,去为契丹打下更为广阔的社稷,而跨过诸如后唐、魏朝这些难以逾越的高山,超过他们的先人,去谋取更为富庶的中原江山!

    然而这些皮室军少壮甲骑却断然没有料想到,这一次再度挥军南下,竟然会溃败得更为彻底!

    即便如今无法反败为胜,而杀这一路追击过来的诸路南朝军旅,无法挽回我契丹大军的威名...但是眼下重中之重,还是要拼死护卫天皇帝能够安然退返回塞外......

    萧阿古只心中念罢,旋即又扬起手中长枪,再度高声呐喊起来时,言语中已透着股视死如归的决绝:

    “皮室军众儿郎,便没有怕死怯战的孬种!我契丹打下诺大的江山,也曾历经艰危恶战,为国战死沙场,何惧之有?待没有确认天皇帝能够安然退返之前,我等死战不退!”

1300 军中梁柱,如断一臂

    先是骑射袭扰,随即撞入敌阵,混战厮杀...萧阿古只又发现各路魏军已然杀溃断后兵马,再度追击赶至,也只得喝令麾下骑军再奋力杀出战团,抛下无数尸首,尽快重整队列,却还要面对更为猛烈的攻势。

    天地间弥漫着肃杀之气,短兵相接的惨酷局面也依然在持续着...萧阿古只统领麾下皮室军锐骑自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无论付出多大的伤亡代价,也决计不会容许魏朝敌军威胁到他们的国主耶律阿保机。

    可是一道道滚滚铁流,直朝着北面汹涌杀去。萧阿古只统领的这两万五千皮室军锐骑,还要接连力抗魏朝各路雄军,又能死撑多久?

    接下来厮杀的场面大同小异,大队的契丹皮室军奋力截击,却又要调转马头,以免为陆续杀至的敌众困住,而又留下一片尸身狼藉...这拨契丹锐骑人马的气力也在飞速消耗着,还是不免被另一路风驰电掣杀来的魏军甲骑撞入阵中!

    马蹄如雷轰鸣,激荡的喊杀声中,大批甲骑如旋风一般赶至。马蹄翻飞,从侧面恶狠狠地凿入大队契丹皮室军阵中,战马相撞翻到,士兵倒栽跌落...后继杀来的马上甲士兵刃飞舞,掀起一层层血浪。契丹猬集在一处的队列,也不免当即被撕裂开数层......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而如若把谢彦章、萧阿古只所统领的骑军视做猛虎。先是两只老虎扑击撕咬一番,旋即却又有几头猛虎咆哮杀至...不死不休,几头围攻一只,这边亮出利爪拍击过去,那边又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下...结局却又会如何?

    连番鏖战下来,已是死尸盈野。又是一连番厮杀,强悍如萧阿古只,也已是气虚体乏,手中长枪也变得愈发沉重...他这时才发觉到自己身上添上了几处创口,疼痛感觉一阵阵的袭来。而随着他拼死到处冲杀的皮室军甲骑,也更为疲惫不堪......

    要掩护他们的国主继续北撤,而要牵制住一股接着一股杀来的敌军,也就只能以命换命、硬碰硬进行死战,而且尚还不知道要支撑到什么时候...皮室军将兵再是凶悍能战,可面对一波又一波的冲击,杀得人马尸首遍布沙场,也根本来不及再让负创力竭的士兵暂退下去,略作歇息,重整队列。

    眼下饱受猛攻,皮室军阵势一侧撞击声大作。又有魏军骁将刘词统领骑众杀透几层队列,他挥刀一马当先,也势必要斩了这一拨敌军的主将,而让仍要苦苦支撑的契丹骑众彻底崩溃!

    战团中四目遥遥相对,撞在一处。发觉到自己已被这拨魏军的主将给盯住的萧阿古只,也狠狠地一咬牙,猛然催动坐骑,挺着长枪就直冲了过去......

    虽然在萧阿古只、刘词二将身后,还有大批的甲骑奋力喊杀着紧紧跟随,可他们两个冲驰在最前面,待两骑眼见要错身而过的那一刹那,便已形成了马上单挑之势。

    萧阿古只去势如电,一枪直朝着刘词的胸腹间刺去;刘词则抡刀横斩,正中枪锋。霎时间“铛!”的一声震响,金铁相交、火星四溅,萧阿古只手中紧绰的长枪在反震力的驱使下往上一扬,而刘词则尽力稳住双臂,便再复一刀旋斩过去,萧阿古只眼见刀锋拦胸斩来,他单脚紧踩住马镫,另一只腿则利落的撤镫向后划过马背,半边身子便悬在空中,以精湛的骑术避开这疾如迅雷的一刀。

    但萧阿古只再坐定了身子,与刘词两骑错身而过。可是后续滚滚杀来的两股铁流,再无迟疑停顿,双方骑兵也都没有畏怯退缩的念头,如此义无反顾的撞去,密集的骑阵也难免还恶狠狠的撞在一起!

    又见到大批敌骑围攻过来,萧阿古只凄厉嚎叫起来,挥枪频频搠刺,每一击都挟裹着无比惨烈的杀伐之气...然而忽的有寒芒掠空而过,锋利的箭簇刺裂了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瞬息间,便已穿过血战的人群...已经战至头昏脑涨的萧阿古只根本来不及防备,一支羽箭,便已狠狠的搠入他的胸腔当中!

    萧阿古只浑身猛地一震,当他在怔怔的低头望去,瞧着那支插在自己胸口上,而箭杆与翎羽兀自颤动个不停的利箭时,满眼也尽是忿怒与不甘之色。

    我玩了一辈子的鹰,到头来竟然让鹰啄了眼......

    萧阿古只向来以善于骑射而闻名于军中,开得硬弓射穿甲盾,以往也不知在杀阵中射杀了多少敌将...然而如今他却眼睁睁看着鲜红的血液,正顺着射中自己的箭簇往下滴落...也意识到自己大概已经拼到了油尽灯枯,也很难再支撑下去了。

    而距离萧阿古只约莫百来步开外,安审琦面色凛然,迅速又收了骑弓,抄起长枪奋声高呼,身后大队沙陀军骑狼嚎响应,也直朝着前方的战团奔袭了过去。

    萧阿古只也已然能感受到浑身愈发的冰冷,活力正迅速从体内流逝。他似乎也无力再抬起高昂的头颅,身躯在马背正晃了几晃...而刘词也已兜马转向,催马突袭过来,眼见萧阿古只背对着自己,他二话不说,便举起长刀,旋即便是一记劈斩......

    鲜血激溅涌出,萧阿古只紧紧握着铁枪的右手颓然松开,随着长枪跌落到地上,他整个人也从马背上坠了下去...只是萧阿古只脸上凝固着凄厉与狰狞的神情,无法确认国主耶律阿保机是否已安然撤离,他眼中也仍夹杂着一股急虑之色......

    契丹帝国军中的梁柱萧阿古只,为了掩护耶律阿保机脱离险境,而统领两万五千皮室军精锐先后与谢彦章、刘词、安审琦所部魏军厮杀。最终于战团中先是被安审琦一箭射中,再被刘词一刀斩落马下,力战不敌,有别于其原本因病去世的命途轨迹,而落得个沙场阵亡的下场。

    眼见萧阿古只毙命于马下,周围大批皮室军甲骑,都发出近似于哭嚎的吼声...饶是还有不少骑士如发了疯一般还要拼命,但眼下已是群龙无首,反观魏军几路精锐夹击合围,士气更为高涨的精骑甲士夹攻过去,就见长矛乱捅、短兵乱挥,一片片的血光飞溅,地上平铺上一层又一层的契丹军骑尸首!

    倒也全因萧阿古只拼死力战,哪怕豁出性命,也要竭尽所能拖住那几路魏军兵马追击的势头...契丹捺钵大帐与乱哄哄的行伍又往北推进出了一定的距离,然而现在还没有脱离险境,人马车仗中惶急呼喊之声依然不绝于耳。

    契丹大将耶律沤里思面色焦急,也统领一拨宫帐军骑拖在队伍的罪后面,做断后之势。时不时回首张望,以确认后面追兵的距离...然而大致眺望见萧阿古只所统领的皮室军骑众,经过连番力战之后眼见也要溃败,耶律沤里思便连忙喝令身边亲随,速速赶至队伍前列报急。

    只过了片刻功夫,捺钵大帐又是一阵惊呼声起...而契丹二皇子耶律德光,则催马疾驰赶来,朝着帐内疾声禀说道:

    “父皇!南朝兵马追势甚急,阿古只丞相只怕也难以力抗下去...唯今也只有舍弃捺钵大帐,还请父皇上马,由孩儿等一众臣子拼死护卫,以尽快退入塞外!”

1301 接连遭受打击,也已抗不下去了

    对于耶律阿保机而言,这段时日无疑极为难熬...接连遭受这一连串的打击,身心上他也早已处于崩溃的边缘。

    先是得知奇袭魏军后方失败,非但耶律拔里得、石鲁隐、耶律郎五、王郁、赵德钧等一批往日征战时甚是活跃的将领阵亡,反倒还折损了近十万的兵马...再加上先前还折了耶律老古、张彦泽等军将,对持中本来便已是南朝略占上风,而使得契丹诸部兵马的士气倍受打击;

    随后又有卢文进叛变投魏,鼓动平州等地,乃至辽西诸州汉人军民尽皆哗变易帜,诸部奚人也随之倒戈...这又丧失了大量的土地与人口,反而还由魏朝奇袭后方,成功截取了海量的辎重补给,还如同伸出一只手来,控扼辽西,便如死死地掐住了契丹的咽喉;

    历经这等前所未有的失利,那种挫败感便如同一把利刀,正狠狠绞割耶律阿保机的心脏...可是他毕竟不是个输红了眼,便要立刻试图博回来的亡命赌徒,情知自己绝对赢不了这场会战,那也就只得尽快收手离场......

    可是即便已经做过最坏的打算,然而黠戛斯人、乌古里人临阵脱逃,其他附从军被杀得七零八落。浑如丧家之犬一般,被一路追击至此...耶律阿保机自然也很难接受。

    再听自己这次子耶律德光急言劝说抛弃捺钵大帐,耻辱感又如同把刀子一般,狠狠的攮在耶律阿保机的心房上,他眼角筋肉也不住一阵抽搐。

    耶律德光倒眼见耶律阿保机一时默然,脸上毫无半点血色,苍白得甚是骇人...他微微一顿,也只得继而再劝道:

    “父皇...事急从权,也只得舍弃捺钵大帐而加快撤退,毕竟我契丹纳拔捺钵,以往虽不容有失...可眼下十万火急,更不能让父皇身陷险地,故而儿臣斗胆,还望父皇尽快乘马启程!”

    契丹国主的捺钵大帐,若是安扎下来时,立木柱竹榱,以毡为盖,彩绘韬柱,锦为壁衣,加绯绣额,又以黄布绣龙为地障,窗则皆以毡为之...外围还要按规格,设下层层叠叠的毡帐,供随行皇族宗室居住。且动用宿卫契丹兵数千人,每日轮番千人祗直,而禁围外卓枪为寨,夜则拔枪移卓御寝帐。周围拒马,外设铺,传铃宿卫...其实就与一个帝国的皇宫没有什么分别。

    虽然契丹按原本的轨迹,会按东西南北中的方位,而陆续设下临潢府、大定府、辽阳府、析津府、大同府这五京。可是各处京城保留不能移动的宫殿建筑,国家议定军政大事的中心所在,则还一直都是随着国主所处的捺钵大帐而流动着。

    契丹国主御驾亲征时,捺钵大帐再竖起狼头大纛,无疑就相当于三军的帅旗所在...然而如今只得溃败逃亡,而把三军帅旗,乃至自己这个帝国的皇宫都丢给敌人...这又意味着什么?

    眼下大量本来安扎于捺钵外围的毡帐、毳幙,装载在车仗之上,方才在溃逃时舍弃于途中,想必也都已落入魏军之手...如果捺钵大帐也要就此舍弃,到头来要被魏帝李天衢拿来观览,乃至做为战利品昭告天下的话...即便还算不上社稷覆亡,亡国之耻的程度,但是耶律阿保机毕竟是心气极高的当世雄主,要承受如此国耻,也当真比几刀杀了他更为难受......

    但是耶律阿保机也很清楚,他所处的捺钵大帐,虽然代表着契丹皇室的威望与尊严,能保住固然最好...可是这等形势之下,需要十几匹马儿拖拽的车仗脚程有限,目标太大,这让魏军追兵看起来,就是个移动的活靶子......

    而耶律德光这个次子,与他老子性情相近,所以耶律阿保机也很清楚,按汉家的典故这叫蝮蛇螫手、壮士解腕,自知事到紧要关头,当舍则必舍,而须当机立断。

    “...备马来,为父又岂是优柔寡断之辈?”

    耶律阿保机沉声说道,却不觉自己的声音十分沙哑,胸腔一起一伏,甚至如老旧的风箱一般,呼吸与言语时还夹杂着嗬嗬的怪响...他本打算尽可能挺直身躯,打起精神,而让周围一众契丹臣僚将兵略感安心,可也仍不免有些踉跄,颤巍巍的向前迈步...耶律德光与周围几名近臣见状,便赶忙上前相扶。

    面前骑乘上马,耶律阿保机便一把推开在旁看护的耶律德光,他乜了一旁那加绯绣额、黄布绣龙,装饰极是豪华的捺钵大帐一眼,忽然一股极为凄凉的悲抢之情,却直涌上心头......

    毕竟按《辽史》所载,耶律阿保机长大成人之时“身长九尺,丰上锐下,目光射人,关弓三百斤”...他自小就是那种具备威武雄壮气概的人物,可如今却已是面露恹色,身形也有些佝偻,旁人虽然决计不敢提及,可耶律阿保机便感觉到日渐体衰,就好像自己已经步入了风烛残年一般......

    按说耶律阿保机现在也按不过五十多岁,甚至比起魏帝李天衢的年纪还要小上一些,所以当初也都曾被那河东霸主李克用当做小老弟看待...不过自打覆亡渤海国,而大捷班师归来之时,阿保机便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已是每况愈下......

    毕竟人有生老病死...然而也正因为如此,耶律阿保机就是趁着自己不久前精力与体力大概还可以总揽大局的情况下,秣兵历马而准备与魏朝展开国战,一来要尝试为契丹后世子孙谋取更大的江山基业;二来察觉到魏帝李天衢同样有意北上拓疆,继续要收复旧时唐廷故土,那么这也是为了消弭对于契丹的日后大患。

    然而这一场国战,到底是要以契丹的全盘溃败而告终...耶律阿保机遭受的重大打击,一次也要比一次来得更为强烈...他的身体状况也随着他的心境急剧恶化,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过是在强撑着身体。只是勉强维持的意识,说不上什么时候便将轰然倒塌。

    而耶律阿保机好不容易在马背上坐稳了身形之时,自西南面皮室军与谢彦章、刘词、安审琦那几路魏军厮杀的战团那边,倒又有十余名浑身浴血的军骑催马疾奔而来,为首的那员详稳衣甲残破,身上也挂着两处深可见骨的伤口,仍有鲜血淋漓流出...他喘息未定,便疾声报道:

    “报!萧丞相战死,皮室军诸部难以再抵挡南朝兵马攻势,还望天皇帝速退!”

    这一句话刚传入耳中,耶律阿保机浑身便猛然一震,他双眼目光竟已有些失焦,而断断续续的嘶声道:

    “萧阿古只休矣...朕又痛失一员心腹...呃!”

1302 做内应的叛徒,也是要清算的

    本来便因屈辱羞愤到了极处而积郁成疾、气火攻心...耶律曷鲁、萧敌鲁...那些名为君臣、实为密友的心腹已然先后离世,当耶律阿保机再得知痛失萧阿古只这员股肱近臣的这个消息,就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更使得他感受到寸心如割的痛楚!

    陡感心口如刀搅般的剧痛,耶律阿保机赶忙伸手,死死按在自己的左胸上,忽然喉头一甜,“噗!”的喷出一大口鲜血...他身子旋即向后倾倒......

    也亏得耶律德光眼明手快,赶忙俯身探手,一把将他父亲给扶住...否则耶律阿保机这个广受契丹军民敬仰的开国帝君,便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头直撞在地上!

    在场众多契丹臣僚见状一下就炸了锅,连忙都凑上前去,纷纷疾声哀叫...而周围的将官兵卒七慌八乱。大多人神情慌惧不安,毕竟目睹耶律阿保机倒下,这也难免让他们是否又预示着契丹帝国也将轰然崩塌!?

    “不可慌乱!强敌近在眼前,我等再乱不得了!也必须尽早收拾残局,再有喧哗而扰乱军心者,格杀勿论!”

    耶律德光扶住他父亲,突然大声厉吼。他瞪目环视一圈,又沉声喝令,倒也颇有几分耶律阿保机的威严气度:

    “眼下全军听我号令,舍下所有车辆仪仗,火速往西楼退去。再差几名斡鲁朵卫前来,与我一并护送父皇立刻启程!”

    耶律阿保机眼下不省人事,而二皇子耶律德光在这个时候站出身来,代为指挥全军...只过了片刻功夫,便在几名将领的带头下,周围众多将兵轰然领命,毕竟形势如此,也唯有尽快摆脱魏军的追击,而竭尽所能活下来。

    诸部详稳将佐,遂开始招呼各自麾下的兵马抛下一切有可能拖慢脚程的物件,很快便如同翻滚的浪潮一般,催马直朝着北面奔逃而去......

    而仍旧现在战团中的皮室军将兵,每个详稳将佐面色忿怒扭曲。双眼直似要喷出火来。他们一个个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再朝周围环视过去,就见麾下军骑横尸遍野,余者也被杀得衣甲残破,伤重体虚,而陷入魏军的重重包围当中......

    主帅萧阿古只已经战死,虽然他们也被截断了退路...可是这些皮室军军骑都尽可能地昂起头来,握紧了手中兵刃,恶狠狠的瞪视过去。迎着碾压过来的魏军锐骑,也纷纷催马对冲了上去!

    然而面对从几面合围过来的魏军精锐,金铁破甲、利刃入肉不绝于耳,血腥气已然浓得让人喘息不过来...再是剽悍骁勇的皮室军骑兵,也不免伤及要害,鲜血滋滋向外喷溅,临死前口中含糊不清地喝骂着,还是不免要成为倒毙在地上的尸首。

    其余军骑哪怕拼命撞出一条道路,可是在向北奔逃的过程中,仍是不免有大批骑兵遭受追击阻截,而先后倒栽坠落...萧阿古只统领的这两万五千皮室军兵马,还剩下七千余骑勉强突围,也只得马不停蹄的仓惶往北面奔逃而去......

    耶律德光驱使战马一直保持高速疾奔的状态,但见周围的景物迅速朝着后面流逝而去。而耶律阿保机坐在他的前面,身子却伏在马背上,而随着剧烈颠簸不断起伏着...好在还有斡鲁朵卫骑分列左、右,驱马齐头并进,小心地扶住阿保机的身子,以确保他们的帝君不会一头从疾奔的战马上跌落下去。

    而耶律德光回身又瞟了一眼,就见后方烟尘滚滚,成群的契丹军骑仅仅追随着他快马加鞭,好歹又甩出魏朝大军一定的距离。然而耶律德光满面戾气,眼露怨毒之色,他心中也不由忿恨的念着如今与结下如此深仇大恨,又生受着天大的耻辱,也不知有朝一日,是否还能有大举兴兵复仇的机会!?

    当耶律德光再回过头来,却也注意到了自己的父亲耶律阿保机...完全瘫在马背上,身子随着战马的颠簸而无力摆动着,若不是两旁各有亲卫扶稳,只怕也已经滚落了下去。这看起来似乎...也已与一具死尸没有什么分别......

    耶律德光若有所察,心登时凉了大半截,而他双眼中仇恨的火焰,也变得愈发浓烈了起来......

    ※※※※※※※※※※※※※※※※※

    契丹大军全面溃败,耶律阿保机于败亡途中昏死过去,而由其次子耶律德光总掌全军,一路败逃下来,又丢下无数尸首。至于牛马、车乘、庐帐、器物为魏军所获更是不计其数...但也好歹遁入草原,又直朝着塞外西楼的方向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北平国国都鲜虞城。城头上下也已是杀声震天,硝烟弥漫。

    北平王王都,既然要投靠耶律阿保机转过头来对付魏朝,暗中勾结契丹,意欲引外族入关...如今奇袭魏军后方辎重的计划失败,便直接摊牌,也已有兴师问罪的名义,来直接派兵荡灭了这个本来臣服于魏朝的割据势力。

    而魏朝先前便已占据定州南隅疆土,中原王师甫一抵至鲜虞城下,便立刻发动起猛烈的攻城战。

    然而也正因为北平国小地狭,也别无什么天险可守,那么都城做为最后一道防线,也就只能倚仗牢靠的城防。历经王处存、王处直、王都几代,乃至再往前的侯固、崔季康等历任节度使,往往对于昔日义武军治所的营建基本也都是不遗余力的,所以在长年累月的打造之下,鲜虞城不断的经过翻修、加固,也早已是一座牢不可摧的重镇。

    毕竟自唐末乱世以来,先是王处存与李克用关系亲密,有河东军做为倚仗,周边成德、魏博、横海、卢龙诸镇胆敢动北平国故地义武军,也总要多思量一番;而后朱温杀入河朔地界,义武军也正因为放弃以逸待劳,利用坚固的城防进行防御,而是听取了狗头军师的建议主动出击,才被梁军杀得大败亏输......

    后来朱温杀至义武军治所城下,接受王处直背晋投梁。然而由他统领的梁军也未曾攻破城防森严的鲜虞城。

    再到后来王都发动兵变囚禁他义父,篡取北平王位,又宣称臣服于后唐...直至于魏朝覆灭后唐之时临阵反水,他所在的北平国都,倒也一直未曾遭受外来的威胁...然而如今他的计划既已彻底败露,也只得如乌龟王八一般,把争个身子蜷缩在壳里,起码也还是要利用鲜虞城坚固的城防垂死抵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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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区抢修电路,差点断了...还是每天更新,不过可能须缓缓...因为这本临近尾声,下一本先只能说或许...还是打算写五代,不过就是五代中期开局,郭威等人做前辈,而与柴荣、赵匡胤他们同期的故事了,大纲与情节等,以及思考能否与这本主人公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可能性...现在就要好好开始想了。

1303 就算固若金汤,还是会不攻自破

    北平王王都,看来也的确是下了死命令...而他先前肃清其义父旧部,培植亲信党羽,到了如此危如累卵的时候,不少军将也仍甘愿力保王都顽抗到最后一刻。

    故而鲜虞守军拼死抵抗,城上城下箭矢如雨,擂石纷飞,本来做势要蚁附攻城的士兵,也难免倒下了一茬...经历两轮攻势,却仍是岿然不动,而奉令率部攻打南城的一名牙将,也已赶至按魏帝李天衢旨意,统领所部军旅杀至北平国都城下的主帅面前,他脸上还挂着几分愧色,而垂首禀说道:

    “北平守军擂石箭矢密集,反击十分猛烈,架起的那十几具抛石机虽然连番轰击,可一时间仍摧垮城关...末将无能,有负节帅重托!”

    “好一座鲜虞城,本以为北平兵微将寡,而我大魏兴兵讨伐,杀至城下,北平军必然震恐,若有守军图谋哗变,愿意归顺我朝而打开城门,以策应我军杀入城内固然是再好不过。可如今看来...死守城关的敌军却还是要顽抗下去啊......”

    这一路魏军的主帅听属下牙将报说,又眺目望向人头涌动、硝烟弥漫的鲜虞城头,口中便喃喃念叨...这人正是横海军节度使王晏球,按御令调遣,由他来全权主持攻破鲜虞城的战事,也与其按史载线覆亡北平国的战绩如出一辙。

    王晏球观望一番,便转过头来,对那员自责的牙将说道:

    “鲜虞城南城也是前筑瓮城,城墙高达数丈,看来北平军时常进行加固,砖石砌筑得夯实,的确极是坚固。而且诸般城防建筑齐备,守具充足,若要蚁附登城,也很难一举抢占城关......

    我军已搭建壕桥架在护城河上,可是贸然靠近过去,箭矢、飞石便倾倾泻过来,如果一味强攻,损失必然惨重...你也无需自责,这两轮攻城,本来就是为了试探城内守军的反应。罢了...传令收兵,否则也不过是枉添伤亡罢了。”

    那牙将闻言当即领命,而他正要转身离去时,下意识的又向王晏球问道:

    “节帅,这次攻打城门的部众须整歇多久?是否还须足额补齐人手?”

    虽说奉旨前来攻打北平国国都,可截止到目前为止却强攻不下,然而王晏球脸上神情倒甚是淡定:

    “近日暂时不必再做攻城的打算,待诸部儿郎养足了力气,再按我调遣,切断鲜虞城与定、易二州治下各处道路要隘。我自会上书请奏,暂将定州西关城设为治所,于战时代管易州与定州军民事务...如此一来,王都就算死守得住,可只除这孤城一座之外,北平国治下全境疆土,也将全盘由我朝兼并,他又还能逃到何处去?”

    若是按正史线的轨迹,王晏球奉诏讨逆,挥军杀至北平国国都城下时,便认为“定州城坚,不可攻,增脩西关城以为行府,置招讨使行府及定州行州于西关城。使三州民输税供军食而守之”......

    换而言之,就是围而不打,将北平国治下其他县镇村坊就当做自家地盘治理。使得王郁统掌的疆域由原来“国中之国”,一下子便又缩减成了“国中之城”的规模...定州鲜虞城内的粮秣储备再是充足,也必然会有消耗罄尽的一日。反正我方军需补给供应源源不断,而你城中的粮食却是无法补充的...那就一直耗到粮尽草乏,那么对方城防再是坚固,到了最后也只会不攻自破。

    只是走史载线的话,王晏球麾下还会多出张虔钊等性情褊急,在这个时空先前于魏朝覆亡后唐的战事中已经丧命的偏将...眼见主帅在北平国都城下安营扎寨,在一段时期内根本没有攻城的打算,便到处宣扬王晏球怯战。而不了解前线形势的帝君李嗣源听得风言风语,便下诏督促王晏球加紧攻城。

    王晏球随后只得急攻定州,却遭受迎头痛击,无功而返,枉自折损了数千将士。他遂向朝廷上奏有言敌国城防坚固,一时着实难以攻克,可是只要能控扼住附近州府的租税供应,形成合围之势,抚恤黎民,爱护军士,敌军定当不攻自破...李嗣源才不再催促他攻城,战事还是全权由王晏球自行做主。

    李天衢自然也很清楚这一段史载记述,所以先前下诏命王晏球统领横海军牙军主力攻打北平国国都鲜虞城,也根本没有设下破城时限,还在手谕中授意他无论是意图速取,亦或者是要围城进行持久战,也全由你说了算......

    本来这北平国,就是为王晏球所灭,李天衢心想也正好可以让他达成原本史载线中的成就...眼下战局对于中原王朝又更为有利,除了先前开拨至此的外族兵马,契丹眼下摇摇欲坠,也绝对不可能再派发援军前来援救王都。将魏军将士的伤亡数量降到最低,这定州鲜虞城早一时、晚一时,到最后也还是要由魏朝占取。

    所以待那员牙将退下,前去号令麾下兵马撤退的同时,王晏球又沉稳地下令,对身边军校嘱咐道:

    “定州鲜虞,虽然城防稳固,可心急火燎的是王郁与其麾下守军,我军不急,拖耗得越久,便对我们越为有利,而且拖到最后,鲜虞城就算固若金汤,到头来却会不攻自破。只是还须晓谕诸部儿郎,也务必要提防敌军夜袭劫营...传令下去,告知攻打其余几处城门的将官退兵,打扫战场,抢救伤员......”

    横海军藩镇的传令军校轰然领命,便催马向各处城门外围传递军情。又过了一会的功夫,围攻鲜虞城的各部大同镇牙军,便如潮水一般退了下去,而撤返的途中还不忘架起盾橹,尽可能得救应那些负伤的同袍一并退返回营寨当中。

    而死守城关的北平国守军眼见魏军退去,也终于能送下一口气来...赶忙又开始喝令军民修补寨防,补充守军,城下城下,乱哄哄的人群竭力奔走,也不敢稍有懈怠。

    北平国除了拿俸禄军饷的将官兵卒之外,城内几乎左右男丁青壮,几乎也都被强拘过来,参与挑土担石、拆卸房舍、运送守具...等劳作事务当中。就连寻常妇人也都要送食送水,生灶造饭。

    如果魏朝大军仗着兵多将广,而一直要持续发动猛烈的攻势,致使这场战事真要是打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北平王王都如今被逼得狗急跳墙,也早已拿定了主意,届时城中无论妇人,还是老的、幼的,就给他们手里塞上一把兵器,便强行逼到城关上去,也要亲自参与这场惨烈的战事当中。

    毕竟按王都想来,即便一直打到最后,城关难免还是要失守,北平国国祚到底还是要断绝,而孤也是性命难保...可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你魏军就算攻占鲜虞,城破之日,内城引火,那李天衢也只会得到一处空城罢了...毕竟孤还是北平国的王!而孤若覆亡,那么城中百姓也要一并殉国才是!

1304 逃也逃不了,亡国在即

    本来每日都把神经绷得紧紧的,时刻提防驻扎于城防的魏朝大军会突然发动攻势...然而又过了十几天,王晏球所部四万横海镇牙军,以及几拨偏师每日在城前操习演练,也满是副耀武扬威的架势,但也一直没有再度发起攻城。

    定州鲜虞城内那些被强征拘役的百姓,固然暂时都能安下心来。可是北平国自然很清楚魏军如此围而不打,耗到最后粮秣绝尽时,他们注定还是死路一条...如今王宫内殿,便已陷入进一片愁云惨雾当中,王都勉强打起精神,可是看来也仍有些萎顿地靠在王位上,而忧心忡忡地道:

    “可恨未能助上国大破魏人,鄙邦却也陷入险境当中...而如今大军围城,即便孤死战守城,可即便城内尚有存粮,也只再够三四个月的用度...可是魏军就在城下屯驻,易、定二州其余州府都已沦陷,不断转运军需,便能一直支撑下去。如此一来,我等只是一味死守,无异于坐以待毙,到最后只怕也全都要饿死......”

    王都正说着,旋即把眼望向坐在侧首的一名契丹将领,旋即又道:

    “虽然蒙馁王施以援手,孤深为感激...只是鄙邦的确已是危在旦夕,上国当真不能再派发救兵前来,以解我北平的倒悬之危么?”

    王都求询的那个契丹将领名为秃馁,倒也是在这个时代极少数死忠于契丹的奚族酋长之一。按史载轨迹,便是由他奉耶律阿保机的诏命率部支援北平国,而被王都称呼为馁王,按史载所述对其“屈身沥恳,冀其尽力”...就是眼巴巴的指望他尽己所能力保北平国。

    然而听王都说罢,秃馁却面露苦笑,又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根据最新得知的战报,由国主耶律阿保机亲自统领,于蓟北一隅与魏朝大军对持的主力军旅全盘溃败,又被大股大股的追兵一路穷追猛打,铩羽退返,好不容易遁入草原,伤亡损失也是极为惨重......

    那边的契丹皮室军、宫帐军都被魏军杀得亡魂丧胆,哪里还会另行调遣兵马前来支援北平国?谁又敢在这个时候贸然领兵南下,这与主动往刀山火海里撞又有什么分别?

    秃馁也很清楚,北平国做为内应,也无法协助契丹奇袭魏军后方,那么如今的王都对于耶律阿保机的价值,就相当于一块食之无肉、弃之有味的鸡肋...契丹固然也需要北平国这类的割据政权奉表称臣,而为其南拓疆土的计划造势。然而如今被魏朝雄军暴捶到又只得退返回草原,契丹也断然不可能为了要给北平国这一方势力强行续命,而再度调遣军力往火坑里送。

    然而秃馁毕竟奉令率领所部兵马进驻北平国,与王都做了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既然已经意识到再死守下去,也不能指望契丹会派遣援军前来...他思量片刻,遂向王都回道:

    “以如今这等形势,天皇帝几乎也不可能会派兵来援...再死守下去,也终非长久之计。看来大王与我也只得集结兵马杀出重围,退入塞外,以后再卷土重来图谋夺回北平国故地。”

    王都听了却面露难色,北平虽然地狭国小,但毕竟也是他治下的领土...如果舍弃王城,以后也就只得寄人篱下,丧失自己的领地,这哪里还算得上统掌一方封地的国王?所以他迟疑良久,又不住迟疑道:

    “突围...可是这又谈何容易?如今王晏球调遣马步军众,已经封死了鲜虞城周围的道路要隘。本来是要据险死守,可如今城关守具却都成了摆设...如若弃城突围,就算拿人命趟,也难以确保必定能杀出重围吧......”

    秃馁眼见王都踌躇不决,便把身子微微朝前探去,而又意味深长的说道:

    “当断则断,大王,想必您也很清楚,如今我契丹新败,的确无力发兵救援北平...也唯有遁入草原,我邦也必然会好生安顿大王。易、定二州北与妫州接邻,趁着魏军尚还没有完全趁势夺取燕云北隅各处州府,才更有脱离险境的把握。否则如若不尽快突围,而为魏军彻底困死,以后就算是想走,只怕也走不成了。”

    听秃馁直接把话挑明了,也就别心存侥幸,还指望契丹会发兵前来施以援手,对方能做的,也就只是在草原上为他谋个安身之所...王都的面色似又苍白了几分,而他转头向另一侧望去,就见自己的心腹谋臣和昭训满面苦色,也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王都又默然良久,终于狠狠的咬了咬牙,说道:

    “好!就按馁王所言,孤这便下诏集结兵马,一并携手突围出去...只盼有朝一日,孤还能重返故地,而从魏人手中,夺回我北平故土!”

    虽说王都好不容易才狠下心来,忍痛暂时割舍下他手握王权的疆土。然而围绕着王晏球发兵围困北平国都城的这场战事,按史载所述的金国,便是他“数与秃馁谋决围以走,不果”...当定州鲜虞城门缓缓打开,大股兵马集结在一处,意图专朝着北面突围。一道道军令,便经过催马如飞的传令军校奔驰往复,围困城郭的横海镇主力牙军,便在王晏球的指挥下迅速运作起来。

    两股甲骑从左、右两个方向驰骋杀去,奔腾的骑阵中将士挥舞着雪亮的战刀,胯下马蹄翻飞处,激起大片的尘土,迅速要将正意图撞破北面营寨的北平军、契丹军包裹在其中。

    但成批的锐骑从两翼奔袭而来,迫使着王都、秃馁所统领的兵马无从逃避,也只得硬着头皮迎向奔袭而来的骑众...兵刃破甲入肉之声接连响起,无数马蹄四下乱踏,人命便如割草一般正在快速消耗着。

    而战团当中,王晏球在一彪亲随牙兵的护卫之下,又亲自撞入敌阵,他轮动起擅使的那两柄铁锤,舞动得虎虎生风,当即恶狠狠地砸中了一名契丹骑将的脑袋,清脆的碎裂声乍起,那名骑将的脑袋登时如被砸碎的西瓜那般绽裂开来,霎时红白之物漫天喷溅,随即凌空洒落下来!

    “嘭!”又一声劲响,王晏球的手中另一柄铁锤,几乎在同一时刻抡砸了出去,又重重地砸在另一名骑将的胸脯,使得对方的胸膛顷刻间被撞得凹了进去...而主将身先士卒,也激励得横海镇牙将牙兵奋力鼓噪喊杀,不断的向中间夹击过去,而冲击得意欲突围的北平、契丹联军还未撞入魏军北面营寨,眼见便要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听闻北平王与协同守城的契丹兵马意欲突围逃离,而引得王晏球这个军中主将亲自下场...王都、秃馁也顿感压力倍增,就在混乱的战团中声嘶力竭的呐喊着,仍旧试图稳住麾下兵马的队列。

    而他们两个自是不知,就算走的是史载线,如若要打野战,他们所组成的联军撞上了王晏球这个克星,便被杀得个大败亏输,而损兵数千人...甚至被杀得一路败逃,横尸弃甲六十余里,此后便只得龟缩于城中,而再也不敢出城迎战...如今还是被王晏球统领大军团团围困,王都、秃馁二人又怎么可能冲杀出去!?

1305 不甘就此陪葬,当然会有人叛变

    沸腾的战团当中,羽箭破空、人喊马嘶、利刃入肉、剧烈撞击等响动声仍混杂在一处。急于突围的北平军、契丹军将兵遭受夹击堵截,反而被杀得如砍瓜切菜一般,纷纷从马上坠落。

    其中王都的谋士和昭训俯低身子,尽可能搂住马颈,还时不时的惊叫出声来...按说他本来也不过是一介小吏出身,只不过当初建议王都趁势发动兵变,一举推翻王处直下台,乃至又献计投效契丹,引外族入塞,暗中谋划重创魏朝,以图北平国自保,也都甚合王都的心意,这才做了北平王身边的谋臣。

    然而如今也只得随军突围,和昭训身陷于杀阵当中,目睹周围血腥惨烈的场面,也已骇得他抖若筛糠、手脚癫麻...当和昭训勉强抬起头来,以确认他主子王都现在又在何处之时,一支流矢却从斜侧射来,并直直戳入他的脖颈当中!

    和昭训浑身一震,倒头从马背上跌落下去。摔落在地上之后,他口中不断的喷出血沫,身子断断续续的抽搐着,惊恐的目光也渐渐变得迷离起来,直至化作一片浑沌,而再也看不见半点生命的活力......

    凭心而论,和昭训为王都出谋划策,也的确是处处为了他主公的处境考量...北平国小力微,所以陆续依附于梁国、后唐、魏朝...乃至如今的契丹,都要仰人鼻息。而预测到魏帝李天衢迟早会吞并北平国,不涉及民族家国因素,只单从国家自保之道考量,暗结契丹,就是唯一的办法。

    可是与契丹合谋的计划,却早就被魏帝看破...偷鸡不着蚀把米,还致使契丹损失惨重,那么北平国对耶律阿保机而言,也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和昭训情知魏朝大军围城,契丹不可能再度派遣救兵前来,除非王都能逃入草原,最多给个属臣的名分。

    然而围困定州鲜虞的魏军剽勇善战,也根本无法突围逃脱...和昭训眉宇间也尽是绝望之色,弥留之际,他也不由怅然念道:

    事已至此,这次突围不成,而只得退守鲜虞,我北平军士气也将更加萎靡,以后也更难杀出重围了...可是如果只得据城死守,主公啊...这便已是个死局,注定解不开了......

    而在战团的另一侧,眼见魏朝雄军锐骑如生满了倒刺的铁墙一般,又横冲直撞过来...秃馁急得满头是汗,而声嘶力竭的招拢麾下阵列散乱的军旗;至于全身戎装披挂的王都,又听到马蹄声愈发清晰,还有大股魏军锐骑,化作滚滚洪流从两翼包抄过来,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慑力,甚至让他直感到心里发颤,又过了片刻功夫,王都便凄厉地大声叫嚷道:

    “收兵!收兵!快退入城中!”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后,位于魏军北面营寨左近,地上到处都是七零八落的尸首。北平、契丹联军一个个死状凄惨,于方才双方骑军交锋中阵亡,更有不少兵卒被踏成血肉烂泥。大批惊嘶狂奔的无主战马安静了下来,散落在战场上来回踱步低鸣。

    北平王王都终于决定与契丹将领秃馁一并突围,结果硬生生又被王晏球打退败返回城中,白白折损了数千的兵马,他的心腹谋臣和昭训也已死在乱军当中。

    更为关键的是,北平国一众将领眼见王都打算弃城出逃,可是却又根本无法突围,也都意识到继续枯守下去,终究只会是死路一条...终归会有一些不想继续跟着王都陪葬的将官,也就难免生出异样的心思,而打算另谋前程了......

    又过了近半月光景,魏朝调派各路军旅,分头攻打先前被契丹掌控的燕云北隅所有州府。而定州鲜虞南面城门,忽然一阵惊呼声起,一名都将目露凶光,抡起手中钢刀劈斩过去,闪电般竟掠过身侧一名同僚的咽喉,便当即将其咽喉割断,鲜血迸溅,一具尸首也噗通声坠倒在地。

    北平国定州都将马让能,按其原本的史载轨迹,便是于王都穷途末路之际,暗里组织亲信决定打开城门,迎中原王师杀入都城...眼下这马让能眼见北平国君臣已被困在了死地,遂也动了临阵倒戈、开城请降的心思,他一刀斩杀了一并坐镇南门的同僚,又环视过去,眼见其余三十余名守军兵卒,也都被他的心腹突下毒手,已斩尽杀绝,便立刻低声喝道:

    “快打开城门,放下吊桥,以迎魏朝大军入城!”

    直至鲜虞南面城门楼上火光变得愈发旺盛,隐隐的还有呼喝声传来...魏军营寨前沿轮班值守的军卒见状,立刻走报声息。待王晏球在一众幕僚牙将的拥簇下亲自赶赴至辕门口处,依稀也能眺望见那边城门大开,本来阖闭严实的吊桥也已放落架在护城壕沟之上,他振奋的握紧了拳头,便道:

    “王都被困在死地无法逃脱,而北平守将当中,便有人不甘与其一并覆亡,便要把握住最后的机会。纠集部众发动兵变,而打算迎我军入城,这倒也都在情理当中...今日看来,城内果然有人私开城门,如此大事成矣...迅速传令命各部人马进击,务必要尽快杀入城中!”

    随着王晏球一声令下,他身边那些牙将、军校也立刻动弹起来。霎时间,洪亮绵长的号角声自营寨中破空响起,诸部牙军将士纷纷奔出营帐,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军寨,而在所部军官的号令下列好阵形。幽暗的夜空下,无数支火把忽的燃起,就好似一条蜿蜒的火龙,而开始朝着鲜虞的方向席卷而去!

    但北平国其他军将惊闻异动,连忙出来一探究竟,便望见南城火光冲天。再发现有三五成群的溃兵直朝着这边奔将过来,乱哄哄惊呼叫嚷,四下乱窜...他们便也已然意识到大事不好了......

    大股大股的骑军,已经如飙风一般疾冲过调遣,马蹄重重地叩击着桥板,而发出紧促激荡的劲响声...由于鼓动麾下部众反戈开城的马让能,也已然控制住了南门城关,所有的守具也都成了摆设,故而全力冲刺的锐骑,也并没有遭受任何攻击。

    而除了那些占据城关,高呼恭迎王师入城,并都在右臂上绑缚着黑布以做标示区分的马让能所部叛军。冲入城中的魏军铁骑,很快又撞见一拨拨慌张赶来的北平军将兵...他们二话不说,抄起手中马战长短兵刃,便策骑直冲了过去!

    犹如狂潮怒涛般掩杀过去的大股魏军锐骑,便恶狠狠的撞入阵列凌乱的北平军阵中...刹那间刀光霍霍、血光崩溅,喊杀声与惨叫声交织成一片,断肢残躯抛飞,血液喷溅流淌...既然北平守军仰仗的城险守具都已派不上用场,已经直接冲入城中,也就唯有杀戳而已!

    而连日以来由于忧心忡忡,也没睡上个囫囵觉的秃馁惊觉异变,慌忙整备过后,便统领麾下胡骑沿着长街直朝着南门口那边冲去,却见一支黑压压的骑兵正如潮水般迎面掩杀而至,但见铠甲森森、寒气迫人,那一片片锋刃明晃晃的兵刃,就在熊熊火把的照耀下,似又蒸腾起炽热的杀意...秃馁瞬时倒吸一口冷气,眉宇间也已经流露出绝望之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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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大军阀介绍:
乱世人命风烛,这是个血腥、混乱、残酷的时代,更要命的是在这个乱世当中杀业最重的时间与地点出现,开始唯有只身独力的险中求活。
在这个礼崩乐坏、山河破碎的时代,想挣扎求生,并成为一方豪杰注定踏着尸山血海前行。然而终将面对颠覆大唐江山社稷的冲天大将军黄巢之后,还有秦宗权、朱温、李克用、李茂贞、孙儒、高骈、杨行密、诸葛爽、李匡威、王建、钱鏐、马殷、刘隐...等藩镇割据,在多如牛毛的大小军阀势力中要一枝独大,逐步壮大终结这个乱世,熟知这个历史的李天衢心中大致也已有了个计划......
只不过这条路,注定不好走。唐末大军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末大军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末大军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