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唐末大军阀TXT下载唐末大军阀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唐末大军阀全文阅读

作者:云霄野     唐末大军阀txt下载     唐末大军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11章 浴血突围!今番杀阵几人归?

    疾步狂奔的长剑都士兵大多双目杀得发红,死死的瞪视着前方列成一排排整齐队形,人人俱是手持长杆大枪,锋刃耀眼生寒的的梁军重步枪手。

    涌动的洪流当中前列将士发出声嘶力竭的喊杀声,操持着大剑迎上前去。双方坚甲锐卒,也已撞到了一处!

    众多长短兵刃盘旋飞舞,不断利器摩擦金属那让人听着牙酸的摩擦声响起。而由于双方披覆的铠甲较之寻常步军更为坚固,一时间排头砍来搠去的大剑、长枪难以破防,军械锋刃狠狠的劈砍、搠刺在对面敌军士卒甲胄上,往往又有道道火星迸溅。

    然而身陷困境厮杀,拖耗的时间越久,对于王重师、刘知俊所统领的淄青军部众便越为不利。

    手绰大剑的锐卒健儿,也唯有奋不顾身的继续往前突阵。但是两拨同样骁勇善战的部众狭路相逢,抵死血战,每前进一步,往往也要付出不少军卒的性命。

    更何况,嘶声呐喊的长剑都将士奋力挥舞大剑,可是有效的斩杀范围终究要比长枪短了一截。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士兵迎着敌军枪阵,就见一排排疾速搠来的锐器如雨点砸在身上,也总有几杆长枪锋尖能从铠甲缝隙之间,狠狠的搠进他们的血肉当中!

    王重师所统掌的长剑军剽悍善战,可是杨师厚亲手拉练起来的银枪效节军同样是凶悍异常。兼之兵种兵器上的相克压制,步阵前列长枪如林,仍旧如墙而进,伴随着各部将官号令之声,一众悍勇步卒仍是齐齐迈步,紧接着一并挺枪直搠!

    本来精心挑选出久经战阵,眼下前赴后继的向前涌杀突围的剽勇汉子相继倒地毙命,只能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首。在西面张存敬、王檀率领所部梁军穷追猛打,不断的压缩着淄青军所能占据的空间...随着惨烈战事的继续,熊耳山这片山岭间几处岭坡沟壑,已经被双方滚落下来的军卒尸首堆积得满满当当,其中大多都是淄青军所部牙兵的遗骸......

    即便是训练有素,而且厮杀阅历丰富的军队,在如此困境下所能发挥出来的战力终究有限。另一方既然有能力促使敌军深陷死地,当然也要彻底将对方铲除歼灭。

    正当一排一排的长枪直刺,将面前那些阵型崩散的淄青军士卒溃兵毫不留情的钉穿搠杀之时...涌动的人群当中,却忽然又响起两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两员大将势如负伤的疯虎,轮转大剑,劈出道道锋刃光芒,一时间倒也杀得前阵一两队银枪军士卒残肢头颅抛飞,伤口处狂喷出来的鲜血也足有几尺高...王重师、刘知俊二人也很清楚,仗打到了这个份上,不愿束手待毙,也仍然只有拼死搏命而已!就算终究要阵亡,要取我们的性命,也没那么容易!

    由于这两员善使大剑的虎将一并当先冲杀上前,身后大批军卒也在所部将官怒吼喝令声中,争先恐后朝着前方又杀过去。哪怕自己的身躯不免被几杆长枪搠中洞穿,可是也依然要咬着牙保持向前扑的冲势,好歹顶翻撞到前面阻拦的敌军,而为后续涌来的袍泽弟兄撞出一条道路!

    刘知俊再复一剑,直剁进面前一员银枪效节军小校的脖颈当中,呲呲喷溅的污血又溅得一脸都是,他已是杀得头昏脑涨,也顾不得手臂上伤口处有鲜血泊泊涌出。

    好不容易杀透了两三层阵列,刘知俊气喘如牛,强撑起身子稍歇之际,却又是一阵急促却又整齐的脚步声响穿入耳中,当他慌忙抬头望时,却似是一盆冰水兜头淋下,使得刘知俊的心登时凉了大半截......

    因为前方一排排盔铠生辉,手持长枪耀眼的敌军继而杀至,严整肃杀的军容也不免让人心生战栗之感。势必要赶尽杀绝的杨师厚,很快又调动待命的麾下锐卒部曲压上前去,呼喊着一浪浪涌杀碾压,也使得浴血突围的淄青军混乱之势仍旧不可遏制的蔓延下去!

    刘知俊背后又狠狠挨了一记枪杆,直觉体内五脏六腑似是移了位。他眼中竟然也露出一抹惧意,只是发了疯一般的轮转大剑,格荡来从各个方向袭来的兵刃。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的却有一匹惊嘶的无主战马疾冲他身边掠过,好歹凭着精熟的骑术,刘知俊一手拽住从面前掠过的缰绳,猛的一记翻身又跃到了鞍上,哪怕是山岭间路径崎岖,好歹尽可能驱使坐骑疾冲起来,只顾往前撞去便是!

    然而当刘知俊一边策骑冲杀,一边高声喝令之时,他的目光掠过斜后方,面色又忽的一凝。因为他瞧见包括节度正使王重师在内,自己这边一小撮兵马,与淄青军众多将士已经被后继涌杀过来的银枪效节军部众冲散隔绝开来,他与王重师之间密匝匝的皆是敌军锐卒,也只得各自为战......

    刘知俊也很清楚,想要再冲杀过去策应救援,也极有可能仍要陷在层层敌军的包围当中,而且也实在难以再突围杀出条血路!

    方才冲杀之际,面对层层叠叠的敌军,饶是王重师被世人赞说剑槊之妙,冠绝于一时,可是终究难以兼顾周身要害。腿股被先后被两杆长枪搠中,每一次迈步,王重师都能感受到筋肉撕裂的痛楚,奋力冲杀出一段距离,他的身后便留下一道殷红的痕迹,已是腿脚不便,就连走动都甚是吃力。

    而拼死戎卫在王重师周身左右的麾下将士也都喘着粗气,身上衣甲残破,身体上也被割裂搠开一道道血口。这些身体结实矫健,每逢战阵也是敢战好杀的精锐之士,可是面对黑压压一片片迫近的精悍敌军枪兵...奋尽最后一份气力拼死血战的军健,很快便又在冰冷的地面上又叠了一层。

    王重师神情悲愤已极,他那双似是要喷出火来的眼睛,很快也瞥在了在混战中攀上一匹无主战马的刘知俊。王重师血丝满布的双目中似又流露出几分怅然,他很快的便朝着刘知俊的方向,又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贤弟!快走!我已突围不得,也莫要再管我。咱们淄青军的将士,能走脱多少,便算多少!”

    刘知俊的第一反应,本来是要抡剑策马,狠狠凿进周围密集的敌军阵列,前去救援王重师一并再协力冲杀出去。然而再是武艺高强、勇力超凡的虎将,气力也总会有耗竭的时候;每前进一步付出巨大的代价,可是大批敌军却接踵而至,拼死顽抗的意志,也难免要逐渐消耗至尽...所以刘知俊忽的又萌生出一个念头:

    是啊...仁兄既然都说他已无法走脱,就算我去救援,也不过是枉然送死罢了...就算我们交情深厚,可是白白断送性命,这也未免太不值得了...无论如何也要留住我的性命在,如此日后才能为仁兄报仇,我这辈子的功名爵禄,也绝不能至此便到头了.......

    所以刘知俊很快的便把头别了过去,好像再也不敢去瞧王重师那边奋死抵抗的惨烈场面,他厉声叱喝,急催战马,拼死要杀透前方阵列相对稀薄些的敌军阵列,而朝着熊耳山东岭的方向突围出去!

512章 三路梁军,杀入中原腹地

    冰寒的长枪呼啸攒刺,鲜血仍在漫空挥洒之时,刘知俊跌跌撞撞的又冲出好远一段距离。连同一些军健在冲杀时攀上惊嘶游走的战马,然而在林荫阻隔、道路狭窄崎岖的山路间奔逃时,不免仍有人被截杀上来的敌军搠翻坠马,滚落坡底,成为填补山岭间沟壑的众多尸首之一。

    怨毒至极的咒骂与声嘶力竭的杀伐声中,守护在王重师左近的牙军将士即便悍不畏死的往前冲杀,可仍旧成批的如被收割的庄稼般一片片倒了下去。后继截杀过来的敌军无休无止,只眨眼皮的功夫间,王重师身边兵卒战死扑倒,阵型也变得愈发稀薄。

    反观腿脚不便的王重师挺起如铁塔似的身躯,他怒目圆睁,已经不得不拖着伤腿再复亲自上前与敌军血战。剑锋划过空气的尖啸声暴起,几柄长枪几乎是与王重师抡斩出的大剑狠狠撞在一起,霎时间又迸出溅激荡的金铁交鸣声!

    “噗!”、“噗!”

    凭着多少年打熬出来的精妙剑技,王重师大剑旋舞,当即又将两员银枪效节都的步将斩翻扑倒。然而腿股处鲜血淋漓,也根本无法及时辗转腾挪,终于又是几支长枪探来,并狠狠刺入了王重师的血肉当中!

    王重师浑身一震,他却探出臂膀,一把拦住洞穿他胸腔、腹部的几支枪杆,另一手旋即抡出,紧绰平常须双手紧握施展招法的大剑横扫了过去,寒芒疾冲迎面那一队凶神恶煞的梁军兵卒脖颈掠过,一排无头体腔顿时鲜血喷涌,随后便是滚滚人头落地!

    左膝一软,当即跪倒在地。可王重师迅速也撑起身子,无视喷溅的鲜血,立刻又将搠入体内的几杆长枪拔出。然而当他再咆哮着主动朝着前方杀去之际,夹击而来的梁将张存敬、王檀率领所部梁军距离这边也已不过百来步的距离。加上杨师厚这三方不断进攻碾压的军旅,眼见便要将被围困在此间山岭的淄青军将士给尽数淹没......

    直到杀声喧嚣沸腾的战团渐渐安静了下来,虽然用大剑锋尖狠狠杵在地上,尽可能的把身体挺直,可是王重师再也支撑不住,还是无力的跪倒在了地上。他头戴的兜鍪早已被打落,发髻披散,乱蓬蓬的头发盖住了满是血污的面庞......

    王重师头颅低垂,口中流出粘稠的猩红色血液,滴落到地上也已汇聚成一团血洼...隐约听见衣甲铿锵声起,又有一阵脚步声愈发的邻近。

    当王重师隐约意识到有一道黑影将跪倒的他给笼罩住之时,他颤巍巍的抬起头来,就见一员梁军大将就矗立在他的面前。对方睥睨俯视,面色冷冰冰的,眼神中不但透着一种对生命的漠视,还夹杂着几分轻蔑之色。

    虽然大限将至,可王重师仍旧不愿在敌将面前示弱,他狠狠咬了咬牙,目光透过披盖住面庞的乱发,仍似快喷出火来,哪怕已是气若游丝,可王重师依然嘶声恨道:

    “你...又是何人?”

    “杀你者,杨师厚也......”

    “原来是你...这也难怪...可是杨师厚,纵然你用兵了得...我朝陛下麾下将才如云、谋臣如雨,更是人心所向...这一仗,固然是我败了,可是我大魏论战阵厮杀,统兵伐谋胜我者多矣,你侍奉梁贼,也注定无法夺回中原,我大魏也早晚要灭了你梁国!”

    杨师厚闻言,脸上倒也丝毫不见愠怒之色,他仍旧以冷漠的语气长声说道:

    “或许吧...不过后事谁也说不清,当年我朝陛下雄霸中原,而后为你所投效的李天衢所逐,如今我大梁也未尝不会夺回失地。这世道,终究也还是要乱下去,否则我辈武人也难以博个出头的时日......

    为将者效死竭力,你我也都不过是为各自所认同的君主尽忠职守罢了。既是各为其主,今日你中了我的计,难免沙场饮恨,也不该再有什么怨言了吧?”

    “呵...我王重师既是行伍军将,也知道未必会得个善终,有朝一日这条性命也有可能要撂在沙场上...既然栽在了你手里,也只得认了...只不过......”

    王重师的声音愈发微弱,气息奄奄,看来生命已经要走到尽头...可忽然间,他便好似是回光返照一般,身子暴蹿而起,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声直扑向杨师厚。披头散发、浑身血污、满面狰狞...便如同从九幽冥府中冲出来的索命厉鬼,就算有手掐、用牙咬,也要拽着杨师厚一通奔赴黄泉!

    周围众多梁军将兵刚刚惊呼喝骂喊出声来,杨师厚腰挎的钢刀骤然出鞘。电光火石之际,森寒的刀锋顿时洞穿了王重师的咽喉,生生遏止住对方这一扑的势头。

    王重师血目圆睁,探出两只十指如钩的手掌停在半空微微颤抖着,他瞪视着面前面色依然森寒冷漠的杨师厚,噗的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直溅得眼前这个要取自己性命的死敌满脸都是!

    搠入脖颈的钢刀又发力往前一送,王重师仰面栽倒,嘴中大口大口的咳出血沫,他的身子抽搐了几下,渐渐再无动静。而仍旧圆睁的双目也慢慢变得愈发空洞,终于最后一丝生命的神采,也在眼中彻底消逝......

    杨师厚淡定的擦拭脸上污血,又以十分冷漠的口吻下令道:

    “枭了王重师的首级,挑在长杆上。再钉上一布条,上写魏国淄青军节度使王重师人头在此,以振奋我军士气,更能震慑魏国治下其余州府。”

    当杨师厚再转过身去,望向早在一旁肃立的张存敬、王檀二人,瞧他神情似乎多了几分友善,而又说道:

    “张都招讨、王都虞候,如今既然已击溃淄青镇主力军旅,又袭杀敌军大将王重师,我军也须尽快趁势东进,出熊耳山袭掠邓、汝、唐、蔡、许...等诸处州府,以策应陛下。”

    “杨节帅说的甚是,的确是兵贵神速,仍旧延俄不得。”

    “如此一来,李天衢顾此失彼,也不得不受我军牵制。下一步又当如何攻打魏国境内诸处州府,我与王都虞候,自然仍会配合杨节帅协同进取,以为策应......”

    张存敬、王檀二将先后出言表态,听他们的言语,眼下也都接受了由杨师厚出谋划策的事实。对于其统兵征战、筹谋设计的手段已可说是心服口服了。

    ※※※※※※※※※※※※※※※※※※

    王重师、刘知俊统领三万淄青镇牙军挺进熊耳山,然而却遭遇梁将杨师厚、张存敬、王檀分掌军旅设计伏击。当浑身伤痕累累的刘知俊一路溃逃出山岭地带,也几乎快昏死过去......

    而被冲溃阵型,在深山野岭中寻路奔逃,陆续从山岭间脱离的败将溃卒重整阵容时,残存的兵马已不过数千之众。

    杨师厚与张存敬、王檀趁势立刻挥军东进,率领所部军旅出了熊耳山,便已杀入邓州下辖疆土,随即调兵遣将,扑往各处城郭县坊,侵袭之势犹如草原上燃一团猛火,借助风势迅速蔓延开来。

    对于魏国而言,本来占据上风的战略局面,如今却一下子变得严峻起来。面临梁军侵攻的诸处州府,也慌忙派出快马赶赴行军至渑池一带的李天衢御驾统领的大军,急报说:

    邓州乃至周围一应州府告急!中原告急!

513章 当世名将,昔日袍泽,已是势不两立

    告急求援的文书,由各处州府陆续传至李天衢亲自统领的大军营盘之时,这也引得本来士气高涨的诸部军旅当中一片哗然。

    而东进侵袭的那几拨梁军当中,终于也打出了镇国军节度使杨师厚的旗号。如今他的名头,已不止是深深的印在了魏国众多将领的脑海中,恨不得立刻要与杨师厚厮杀对决,并取其首级泄恨的宿将也是大有人在。

    因为杨师厚不止下令斩下王重师的首级,熊耳山一役还有被俘虏的数千将士,也尽数被就地斩首...杀出熊耳山的梁军在攻城掠地期间,军阵中打起众多挑着人头示众的长杆,这也无疑是要震慑魏国治下诸地臣民,莫要以为他们的军队便能保住疆土不失,也更是在向魏国其余名将挑衅:

    比起我杨师厚,你们不成!

    而且根据报急文书禀奏,邓州治下已有几处县城镇坊为侵境梁军攻破。城破之时,杨师厚也是延续今番朱温大军的惯例:就算只是稍遇抵抗,打破城郭后,焚烧掠尽粮秣财物,城内驻民无论男女老幼,一律屠戮杀绝!

    现今邓州治所,已是岌岌可危,而刘知俊统领淄青军残存败兵,只得退至邓州东北面的汝州治所穰城紧闭城门死守。杨师厚同张存敬、王檀又化整为零,肆无忌惮的调遣部曲烧杀劫掠邓、唐、汝等州府治下县镇村坊,各处生灵涂炭,为肆虐梁军残害屠戮的无辜百姓,也是与日俱增......

    不但因为王重师阵亡身死而倍感痛惜,这些时日下来,李天衢面庞上似乎终于被一层杀气所笼罩。

    诚然帝王心术、图谋霸业,便不可意气用事,古往今来,也有不少英主不计旧恨,而招降敌国中诛杀不少股肱心腹的成名大将归顺的先例...如有机会则招抚杨师厚投诚,李天衢也不是没有想过,可事到如今,他几乎也已彻底打消了这个想法。

    毕竟杨师厚虽然是这个时代的顶级将才,他也并非是不可或缺的。彼此间的仇恨已经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就算是各为其主,杨师厚先后害死霍存、王重师,再加上杀俘屠城的累累血债,也总要给麾下心腹将领,以及治下军民一个交代。

    所以杨师厚这厮,基本上也可以说是非杀不可了。

    然而现在迫在眉睫的问题是,梁国已经打出个突破口,经过熊耳山就可以源源不断的输送兵力侵袭中原各地。南面又有杨行密牵制住了淮南、淮西、徐泗、鄂岳四镇牙兵,其余主力军旅,又与朱温亲掌的梁国大军会战在即...戎卫地方州府的守军,到底还是要比诸部久经战阵的牙军战力相差不止一个档次,也绝对难以抵挡杨师厚、张存敬、王檀这几路梁军中的精锐之师。

    也终究不能任由梁军残害屠杀己方势力治下的子民,如今孤注一掷的朱温愈发阴狠癫狂,也已彻底撕下了假仁假义收买民心的伪善面具。处于梁军侵袭范围内的平民百姓,除了不会被大批宰杀做成人肉军粮,几乎与惨遭黄巢、秦宗权、孙儒之流祸害残杀没什么分别。

    也就只有再分兵急行,奔赴邓、汝一带去遏止梁军侵攻的势头。然而非但杨师厚是出类拔萃的统军将才,张存敬、王檀也皆非易与之辈...要与杨师厚匹敌,也势必要派出与其水准相当的当世名将。

    所以官居殿前司副都点检的符存审,速被宣召至行营大帐当中领受使命。当初与李天衢初见之时,符存审尚还是龙精虎猛的年纪,如今虽然也已是年近四旬,御将统兵时非但锐气分毫不减,也更多了几分能使三军敬服的名帅威严气度。

    “杨师厚...当年臣于李罕之麾下效命之时,应该也见过此人。但可能也只是知面不知名,他当初也不过是寻常军卒,当真不知竟然会有这等本事......

    不过李罕之残暴不仁,臣早已归投于陛下,肝脑涂地,亦是在所不惜。杨师厚这厮纵然是臣昔日袍泽,可霍存、王重师两位将军的血仇,臣也必然要报!”

    符存审满面激忿之色,当即向李天衢豪声表态。虽然他与杨师厚最初投军从戎,起初都是跟了李罕之这么个残暴军阀,但是符存审还真就对杨师厚没有什么印象。

    毕竟符存审在李罕之手下累功升迁至小校之时,杨师厚尚还只不过是一介大头兵。直到符存审对李罕之彻底失望心寒,而转投李天衢之际,杨师厚也才不过是统领百来兵卒的低微军将。

    若按史载线,他们二人都曾跟着李罕之隶属河东军藩镇,可符存审做为特例被李克用格外器重,而亲自为其疗伤敷药,嘘寒问暖,还被收为义儿成了后唐十三太保之一...杨师厚在河东军却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也没个建功升迁的机会,也足见符存审受人瞩目的时候更早,在那一段时期他二人的名气尚还有一段差距。起先杨师厚识得符存审,可符存审却不认得他。

    然而如今杨师厚这个名头,已是似是符存审心头的一个烙印。却没有半点往日战友同袍的情分,符存审知道杨师厚的来路之后,对其却是愈发的深恶痛绝。

    眼见符存审慨然表态,势必要与杨师厚斗得个你死我活...李天衢却不由的吐槽他们往日的旧主李罕之在这个乱世的割据军阀当中,也真算是把手上一副好牌打得稀烂的典范。

    至少在李天衢看来,符存审、杨师厚与葛从周在当世名将里面应是位居三甲,李罕之开局便占了两个,而这般时节治政能力出类拔萃的张全义按原本轨迹,也应该算他半个下属。

    结果李罕之能逼得忍耐能力让人叹为观止的绿帽王爷张全义与其彻底翻脸,丢了老家依附强藩期间,符存审、杨师厚这二个名将按原本命途也各自转投李克用、朱温便立刻打响了名号...除了有识人之明,以及能够使得麾下英杰效死尽忠的英主魅力,成就霸业的机会就算是送到李罕之这等残暴军阀手上,他也仍然是不中用。

    然而李天衢自知就算凭着自己熟知这段时期史载人物的开挂能力,当年虽然早知杨师厚是理应尽早招致麾下的名将翘楚...时至今日,要考虑的只能是如何尽早除了他。

    只是由符存审去对付杨师厚,已是自己所能派出的最合适人选,但是也无法笃定符存审当真便能够一举铲除这个大患...李天衢心中思量,旋即便对符存审嘱咐道:

    “卿为国建功心切,朕自然明白。只是杨师厚已是我朝大敌,他智勇兼备,也决不可小觑。此番爱卿统军南下,阻扼袭掠邓、汝等诸州梁军侵犯之势。

    也决计不能让梁贼继续侵攻下去,否则邓州、汝州以东,便是许、陈二州,届时杨师厚等梁将所部敌军,非但能北上杀入河阳军地界,切断朕御驾亲掌大军的后勤补给,距离我朝国都汴京,相距路程也已不远了......

    只不过爱卿统军抵御杨师厚等梁将所统领的侵境敌军,也须稳妥谨慎,无须急于试图击溃敌众,只须拖住杨师厚所部兵马,并遏制其侵攻势头便是...正因为朕势必要取杨师厚首级,以慰霍存、王重师等爱卿,乃至杀场阵亡、惨遭屠戮的军民在天之灵,他梁贼出熊耳山侵袭中原,可由朕亲掌大军迫退朱温所统领的兵马,收复陕虢军治下东南面失地,不是正可切断杨师厚等敌将归路?”

514章 另一路战况,单方面的碾压

    精明强干的符存审,也立刻意识到自家主公这一方叮嘱的用意何在。毕竟杨师厚这等对手,也并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将其彻底击败。双方交锋对决,初期彼此很有可能会斗得个旗鼓相当。

    所以李天衢授意符存审稳住心态,不必急于扫荡清绝侵境的敌军。与杨师厚这等劲敌交手,也必须要沉得住气。何况万变不离其宗,只要能杀溃朱温亲自统领的梁国大军,杨师厚也难以在中原站稳脚跟,从战略局势上压制住他,也会有机会将这个祸患彻底铲除。

    是以符存审当即又豪声领命,李天衢又授予他战时总掌调度汝、许、陈、蔡、唐等诸州军务实权。

    而符存审长子符彦超、次子符彦饶如今也以勋臣衙内子弟的身份,听命于殿前司军中,加上豹韬都精锐军旅,李天衢又下诏命夏鲁奇等宿卫骑军部曲,从御驾亲统的大军中抽调八万兵马,由符存审全权指挥,即刻便启程南下,抵御杨师厚等侵州掠地的敌军。

    符存审闻言却有些疑虑,又立刻谏言道:

    “陛下万金之躯,又与朱温贼子会战在即,御驾宿卫绝不容疏忽。臣只统领豹韬都禁卫军旅,还能调度诸州守军便足矣,其余殿前军旅,还当戎卫陛下才是。”

    李天衢微微摇头,随即长声说道:

    “与杨师厚那等敌手交锋,实则是爱卿更须谨终慎始。朱温固然善于用兵,可时至今日,他非但愈发暴戾,更是年迈昏聩...也非当年可比。

    何况梁将牛存节,仍须镇守河中抵御晋军;杨师厚、张存敬、王檀由爱卿引兵牵制;其余梁国将领不足为虑。而我军葛从周引扬武军协力征讨,以及晋王兴师动众引兵南下,也足以击溃朱温亲掌的大军。”

    如果说杨师厚在梁国迅速展现出自己的能力,足以证明朱温具备慧眼识珠的雄主才能。那么他在如此关乎魏、梁...乃至晋几大国国运的重要会战中,启用自己的外甥袁象先独当一面,则是朱温随着年纪愈大,愈发癫狂阴毒,而能力也是每况愈下的体现之一。

    但是随着当初打天下的嫡系宿将相继阵亡,其中有不少还是因朱温猜忌、狠戾、酷厉的性情而枉自送命...梁国将才凋零的现象也变得愈发严重起来。袁象先久掌兵权,又是朱温相对更为信任的亲属,他就不得不挑起大梁,这也颇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意味。

    更何况,袁象先如今面对的敌手,是按原本轨迹,却应该是为梁国称霸中原竭力征战,而居功至伟的葛从周。

    渑池以北,孟州王屋左近。魏、梁双方起先经过几轮小规模遭遇战,彼此主力军旅迅速接近。然而战事甫一打响,葛从周便给袁象先上了一课:

    闪击战,是要这么打的。

    第一日午时,双方于孟州治下王屋山南麓厮杀一阵,由于扬武军节度副使贺瑰骁勇奋战,袁象先所部梁军先溃败一阵,余部后撤二十里,返至扎下的营寨中重整部曲。然而当天酉时,扬武军牙将霍彦威便骤然杀出踏营;

    次日未时,贺瑰、霍彦威分两路继续进军,不给梁军分毫喘息之机,又斩首四千余级,并拔了三处军寨;

    第三日巳时,气急败坏的袁象先又接连派遣亲信牙将,统兵前去与贺瑰、霍彦威所部魏军正面交锋,尽可能要扭转颓势。然而由葛从周亲自统领的扬武镇牙军,便好似凭空出现在梁军身后,与贺瑰、霍彦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立刻发动合围齐攻。袁象先派出的这一拨兵马,便如丢出去打狗的肉包子,几乎被尽数歼灭......

    只三日的功夫,葛从周便荡灭扫尽侵袭入孟州地界的梁军部众,收复所有沦陷的城郭县坊。坐镇后方指挥调度的袁象先,甚至连敌军主将的面还没有见着,伤亡折损便已近半,也只得狼狈的向西面撤离。

    就好像是两个拳击手在擂台上较量,还没试探出对方什么路数,便迅速被敌手抓住破绽,一通连环组合拳下来揍得鼻青脸肿,立刻被打成了残血...然而对方仍是得势不饶人,一拳拳更是犀利迅猛,直打得袁象先想立刻跳出擂台,否则从一开始便被敌手死死压制住,他也就只有被当成人肉沙包暴揍的份。

    所以当麾下牙将心急如焚的报说葛从周所部敌军只略作休整,便立刻引兵追击而来,做势咬死了由他统御的这一路军旅不放...为人处世向来好脾气,而不爱招惹是非的袁象先也不禁当场爆了几句污言粗口。

    仓惶行进的军旅行伍当中旌旗倒伏,在各部将官叱骂喝令声中,推搡间奔走的士卒也根本顾不得维持整齐的阵列。因为再不快些撤离至有同僚军旅接应的地界,已经让他们闻名色变的葛从周只怕再用不了多久便将追击赶至......

    由袁象先统领的这一路梁军,上至主将,下至兵卒,几乎也都不愿与葛从周所统领的扬武镇牙兵再厮杀下去。

    颠簸的马鞍上猛的一个趔趄,袁象先险些跌落下去,身上登时又惊出一层冷汗。他不住的回头望去,似乎仍是在顾虑葛从周统领的扬武军随时会出现在视野当中...可是袁象先也很清楚,自己也终究不能一直回避与敌军交锋,否则朱温那边,又当如何交代?

    然而眼下又不得不退,袁象先深知只凭自己去与葛从周交锋,无异于以卵击石。毕竟袁象先为人虽然还算宽厚,也很少压榨民脂民膏、克扣军饷恤金,可他偏偏又是个巨贪,手下提拔的亲信未必有治军打仗的本事,各个却都善于捞钱敛财...久而久之,由袁象先统掌的军旅上下贪腐糜烂,由他带出来的兵战力如何,自然也是可想而知的。

    眼下看来还须尽快撤至陕虢军境内,立刻与杜晏球、符道昭等同僚军旅会合,方才可以与据守抵挡葛从周那一路敌军...偏偏是我走了背运,怎的会撞见那个魏国军中名声最盛的名将?

    袁象先满脸的懊恼败丧,现在的他只想尽快撤返回关中地界,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应付战事。就算朱温是自己的舅父,待他也向来重用,可是这次兴兵前来,袁象先也明显感受到御下本来便严苛狠戾的朱温手段愈发极端...毕竟前几仗败的太过窝囊,他也不知朱温盛怒之下,又会不会饶过他的性命。

    心里本来便已是万般忐忑,然而袁象先惊觉一员斥候军校叱喝部曲让出一条道路,并心急火燎的朝着自己这边奔来时,他的心不免又咯噔一下。

    知道那员军校催马赶至,并急声禀说探觑到的军情之后,袁象先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踩住马镫的双脚一软,屁股一滑,又险些栽翻坠下马去...因为那军校分明禀说道:

    将要急追赶上己方军旅的兵马,虽然不是葛从周统领的扬武镇牙军...然而却是几乎尽是骑军的晋国先锋部众,眼见便要追击杀至!

515章 以后广为传唱的戏曲,怎能没我李天下?

    从袁象先惊闻晋国先锋骑众已经骤然杀至,再到疾速行军而至的锐骑军旅凿入这一路梁军兵马之时,前后相隔也不过小半个时辰。

    先是被葛从周的扬武军打得军心动荡、锐气尽失。狼狈撤退的当口,又遭遇追击杀至的晋国骑军...眼见大批的军骑涌现在视野当中,并如同山洪一般咆哮倾泻而来,起码袁象先这一路梁军部众,面前维系的士气似乎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滚滚蹄声滚动震得地面颤抖得愈发激烈,全副武装的骑兵集团从一开始便发动全力猛攻。在这一片壮阔的天地之间,成群的锐骑所发动势如山崩海啸的场面,那般景象更是教人看得心里发憷。

    这支打眼一看便知蕴含着强悍战力,更是战意高昂的晋军先锋骑众来得实在太快。阵列散乱的梁军部众猝不及防,终于人马狠狠撞击在一处的巨响声接连爆发开来,无数马战长短兵刃四下挥舞,伴随着大批梁军惊呼惨嚎声起,当先便有几排阵列被率先撞杀入阵的骑军给撕得支离破碎!

    晋军素来以骑兵为傲,而这一拨兵力约莫五千人上下的骑军从一开始,便爆发出强横的战力。踏阵厮杀的甲骑很快便振奋到了极处,而梁军方面倒也有些将领发了亡命狠心,不甘如此被窝囊的被杀得溃散,遂声嘶力竭的召集周围溃动的部众,先后也迎了上去!

    其中一员梁军喝骂着催马赶上,就见正面有一拨不过数百骑兵所组成的骑阵,仍在不断疾速迫近过来,所过之处,自是留下一地的血肉狼藉。

    而统领这一拨骑众的那员晋军小将,手中挥舞的长枪宛如一条出动翻滚的黑鳞巨蟒,抖动出碗大的枪花,不断的再掠杀所过之处散乱的兵卒性命。挡在他面前的那些梁军将兵,随着长枪枪锋每一记戳刺,面门、咽喉、心窝等致命处便是血光迸溅,相继滚翻坠马!

    晋狗当中多是沙陀夷戎,善于骑战的将领甚众,这我自当晓得...可如此一个黄毛小儿,却也敢如此猖狂!

    那员梁将忿恨的念罢,旋即拍马上前,口中还大声喝骂道:

    “来将何人?留下性命!”

    而那员晋军小将眼见有敌将寻他杀来,顿时见猎心喜,遂把头一扬,呲牙一乐,又露出很好看的笑容:

    “你问我?我乃李天下是也!晋王世子的性命,要拿了去对你这干梁贼而言可是天大的功劳啊...但是你可有本事取?”

    李天下?这又是什么鸟名字?等等,他说是晋国世子,那么这小儿莫非便是......

    那员梁将先是一怔,他刚刚意识到朝着急匆匆杀来的这员小将,在己方势力死仇晋国当中的地位又是何等重要之际...那员小将便清喝一声,驱使战马如离弦之箭一般骤然杀至!

    双臂似闪电般探出,“铛!”、“铛!”、“铛!”、“铛!”...一连串金铁交鸣的激烈劲响声乍起,又溅得火星四射。双方刚一交手,梁军骑将便被那晋军小将迅猛狠厉的攻势迫得招式乱了章法。电光火石间,稍微显露出的破绽也被把握住,枪锋便如一道疾电,登时搠穿了那员梁军骑将的脖颈!

    咽喉处被洞穿的窟窿中冒出团团血沫,这员梁军双目如死鱼般凸出,喉头嗬嗬作响,身子难免瘫软从马背上摔落下去。只是弥留之际,他心中还正恨道:

    什么李天下...你这小儿,分明便是李克用那沙陀汉的亲子李存勖......

    然而这员梁将自是不知道,李存勖无论是做世子还是君王,就算他继位之后在十几年光景里攻城野战,也无不亲当矢石。不但属于那种每逢战阵之际,带头撒欢往战场最前线冲的一国之君,不止是在听伶人唱戏期间,如今更是养成了每次冲锋陷阵之时,都要以李天下自称的习惯......

    按说李克用十三岁上阵,十五岁以军功成名,他也素来看重麾下亲子义儿是否堪称敢打敢杀的豪勇男儿。只不过先是有长子李落落为梁军俘虏的丧子之痛...偏生李存勖每逢战阵便露胳膊挽袖的要亲自冲到最前线去厮杀,似乎也没有身为国家储君,也应为自己安危着想的觉悟......

    而且厮杀时高呼什么我乃李天下,便把自己当成先锋骑将,就要往敌军扎堆处里凿...就连打了一辈子仗的李克用都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勇猛归勇猛,也未免有些轻佻胡闹了...是以先前也曾呵斥责令他带兵征战时需稳重一些。

    然而如今做为先锋正将,而自己的父王亲掌主力大军,距离此处尚还有一段路程。李存勖又经过快马探报得知,袁象先这一路梁军先被魏军名将葛从周杀得灰头土脸、士气低迷,他也并非是打仗只知一味冲杀的浑人,迅速判断此时利于一鼓作气击溃敌众,便如脱了缰的野马,又要身先士卒上阵厮杀的念头,也根本按捺不住。

    然而战阵厮杀,也必然要承担沙场殒命的危险,李存勖一马当先摧锋破阵,又实在是太过于显眼。又有几员梁将忿声怒骂着,催骑率部朝着他这边冲杀过来。这晋军小将实在是太过猖狂,就算今日难免要落败...好歹也要取了这小儿性命!

    很快的,又有一拨晋军骑众冲杀至李存勖身侧,为首的那员骑将身高臂长,挥舞长枪扫出一片空间,当即便将两员梁军骑将搠翻下马。不管有多少梁军士卒涌杀上来,这员骑将就牢牢的跟随者李存勖身旁护卫,两杆长枪合力突进掩杀,相继杀至的梁军将兵,也都难免成为葬命在枪锋之下的一具具尸首!

    李存勖却有些嗔怪的朝旁边望去,并对那个护卫在自己身旁的骑将笑骂道:

    “李绍荣,只这些梁贼能奈我何?你又何必这把细小心,还真以为我本事不济?”

    被李存勖唤作李绍荣的那员骑将,实则李天衢先前也没少听过他的事迹,麾下牙军还曾与此人交锋厮杀过...只不过他原来的身份,却是燕国刘守光麾下的首席猛将元行钦。

    如今已接受李存勖赐名的李绍荣目光如电,仍谨慎的环视周围随时会截杀过来的梁军兵马,而听得李存勖似是出言责怪,他面色沉着,嘴角却微微翘起,而露出一抹笑意:

    “世子武勇过人,末将自然晓得,可是毕竟战阵凶险,您也当为天下自重,先登陷阵、斩将夺旗,是我等将士的职责。而世子身份尊贵,确不应亲涉险地,只不过您就是不肯听劝...既然执意要来,末将也自当誓死跟随。”

    “定天下者,非百战何由得之,安可深居帷房以自肥乎”

    李存勖刻意又把身板一挺,昂首豪声言道。就算身陷敌阵,周围那些溃乱的梁军部众在他看来也视如无物。然而眼见李绍荣认死理执意守在自己身边,李存勖摇头失笑,随即又道:

    “罢了,偏要跟随我冲杀破阵,也由得你。只不过可切莫抢了我扬名的风头!古有兰陵王入阵曲、秦王破阵乐...我就寻思着,待我晋国成就霸业之前,好歹也要以李天下之名,亲自上阵屡建功绩,如此才能让后人广为传颂。

    嘿...歌舞戏说、前朝往事,便如兰陵王、唐太宗那般,无论今时后世,也当有人为我李天下生平事迹谱曲编戏,而在天下传唱!”

516章 杜晏球虽勇,怎奈来的一个比一个狠

    一次次亲自当先杀入敌阵,只为了自称的戏名能够广为后世传唱。李绍荣起初得知李存勖竟是这般打算,他最开始的反应是心中腹诽道:

    这小子,听戏太过痴迷,这是听入魔怔了吧?

    然而随着对李存勖的了解越深,李绍荣也发现他不止是痴迷戏剧,更是精擅音律、饱读诗书,绝对称得上是文武全才。而且平素豁达豪爽,也有一种让人心甘情愿追随他的魅力......

    刘仁恭、刘守光这两任先前所投效的主公,李绍荣后知后觉,也早意识到他们的上限不过是割据一方的军阀,而绝非能成就霸业的雄主。能够被李存勖招降,这等再造大恩李绍荣铭感五内。心里也早已笃定就以新的名字活下去,自己的前程与性命,则完全交托于李存勖这个晋国储君身上。

    所以此刻李存勖在旁以说笑的口吻埋怨着,李绍荣仍旧紧紧的跟随护卫。手中长枪锋刃撕破空气,如电一般探去,狠狠搠中一名正朝着李存勖催马杀来的梁军骑将的胸口,当即将其刺翻下马!

    哪个梁贼敢来冒犯世子,则必要让他做我枪下亡魂!

    李存勖遂与李绍荣继续奋力冲杀,冲溃一层层梁军阵列,无论各部将官如何号令约束,大批兵卒已纷纷丢了兵刃。掉头转身便跑。然而催骑突进的晋军骑兵手中兵刃,仍如雨点一般向他们身上落下...除了骑乘战马的,哪怕众多步卒有手脚并用的拼命要从此处逃离,几乎也都难免要成为倒在血泊当中的一具具尸首!

    而意气风发的李存勖继续催骑驰骋掠杀,同时锐利的目光也在溃乱的阵列中来回扫视着,忽然他又高声喝道:

    “朱温狗贼那外甥袁象先又在何处?莫要再躲了,与其做个无胆鼠辈,还不如出来厮拼一场!你若当真吓破了胆,也须早些出来伏地乞活,也省得我枉费手脚!”

    纵马左冲右撞,如入无人之境的李存勖到处叫喊疾呼。可他却是不知,袁象先听闻这一拨晋军先锋部众追击将至,也根本不曾打算亲自统兵抵抗。麾下军旅已经抛在了身后,直到眼下战场上到处都是人马尸骸枕籍,袁象先便与数百亲随军骑早就脱离本阵,已经往南逃出几里的路程......

    这一路梁军间死的死、降的降、逃的逃...已然全盘溃败。而屯兵于陕虢军北面陕州夏县附近的梁军大将杜晏球,在听闻葛从周与晋军先锋部众歼灭袁象先所部同僚军旅之后,也只得挥军前去御敌。

    悠远绵长的号角声响彻云霄,两万梁军将兵迅速集结起来,汇聚成黑压压一片片队列严整的军阵。阵列中几乎所有人尽皆神情凝重,他们清晰的能感受到脚下大敌颤抖的愈发激烈,隆隆马蹄声渐渐在这片原野间蔓延开来......

    当先有数千骑兵如怒潮般出现在地平线的那一头,开始集结成阵的位置,与这边相距也不过三四百步的距离。

    而如今官居梁国捧日四军都指挥使的杜晏球手绰双锤,在阵前来回驱马游走着。他眉头紧皱,从神情上看来也是如临大敌。

    虽然率先杀至的晋军骑众,对比己方军旅兵力尚有一定的差距。可是杜晏球根据斥候探马急报,晋王李克用今番也势必要与他主公朱温决一死战,他派出的可不止是世子李存勖那一路先头部队,而是调遣三拨先锋骑军,而势必要扫清他挥军杀向梁国主力大军道路上的一切阻碍。

    所以杜晏球十分清楚,几拨敌军将陆续杀至,单凭他统掌的两万兵马,也不知能硬抗到几时...朱温如今也要与魏国帝君李天衢进行正面交锋,恐怕也不会有同僚袍泽率部前来协同作战...何况只是最先杀至的那一拨晋军统兵主将,杜晏球曾听过他的名头,也知道这次是遇见十分棘手的劲敌了。

    对面无数马蹄重重的敲击着地面,形成让人心惊胆战的轰鸣声,马战长短兵刃在朝阳的照耀下,映出一片片森寒的利芒。正在号令麾下骑军健儿结成攻击阵势的那员悍将如今三十上下的年纪,跃马于阵前,也犹如一尊杀神。他手执一口寒锋长刀,威风凛凛,也透着股万人敌的气概。而在那员骑将身后,上綉“外御骑军都将史建瑭”字号的军旗,也正迎风猎猎飘扬着。

    “若是世子先一步挥军赶至,怕是又要亲自就领兵突袭敌阵...我晋国的储君,终究不能一直任由他赶赴险地。咱武将的职责差事,也不能尽让世子抢着去做,所幸要杀溃袁象先那一路梁军,处置囚俘、收拾战场,也总要耽着些时候...这杜晏球统领的两万梁军,到底还是要由我来对付......”

    史建瑭长声说着,他眸子中忽的迸射出凶狠的厉芒:

    “朱温贼子,狼心狗肺!弑帝篡唐、悖逆乱常,当年非但恩将仇报,意图伏杀大王,父亲也险些被那狗贼害了性命!我河东...晋国与梁狗相互杀伐这多少年下来,虽也曾杀了不少助纣为虐的驴鸟,可我军众多儿郎也不免战死沙场...等得已经够久了,朱温狗贼的累累血债大恨,也终于能与他做个清算!”

    史建瑭狠声念罢,很快便要指挥麾下骑军发动凶猛的攻势。反观对面杜晏球眼中似乎闪过一抹犹疑之色,可他自知如今要与晋国猛将强兵交锋,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然而正当杜晏球擎起手中一杆大锤,也要号令麾下军旅准备迎战之际。隐隐的又是一阵马蹄声传入耳中时,杜晏球神情立变,并迅速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望去。很快的,他脸上忧虑之色便又浓重了几分......

    因为另一个方向的地平线上,也有越来越多的黑点结成密集的阵势,并快速朝着这边涌动过来。列开阵势的梁军阵列中登时一阵骚动,各部将官也立刻叱喝号令麾下军卒,决不可自乱阵脚。

    然而随着那一拨军旅距离这边也已不过数百步的距离时,由杜晏球派出的快马出阵眺望一番,也瞧见那一路敌军阵列当中,打出的则是“晋国蕃汉马步军总管周德威”的旗号......

    手持沉重大铁槌的周德威策马前行,披覆着两层重甲,更显得他敦实健壮的身躯如同一座铁塔。相对黝黑的面庞上表情也显得格外的威严,连同身后大批亲随骑军,也漫起一股威武肃杀,苍茫雄壮的威武气概,也正如后世有人评述他的言语:德威“身长面黑,笑不改容,凡对敌列阵,凛廪然有肃杀之风”......

    周德威双目微眯,眺望向对面杜晏球所部敌军阵列,他左耳耳根又抽动了几下,随即便沉声说道:

    “梁将杜晏球所统掌的敌众数目,果然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今日与史都将合围而至,再杀败这一路梁贼之时...贼子朱温,却还有多少兵马可用?”

517章 反杀不成,毕竟对面太过强势

    “杀!!!”

    史建瑭策马冲驰在骑阵的最强,他发出声嘶力竭的咆哮声。杀气毕露的双眸也满满的是激昂的战意。追随在史建瑭身后的数千甲骑奔腾如雷,也都催骑朝着向梁军阵列的方向疾驰杀去,看那般冲势,也势必要将杜晏球所部敌军阵势彻底撕得粉碎!

    周德威则更为沉着,他缓缓抬起手中沉重的大铁槌向前一指,苍凉浑厚的号角声起,近万晋国蕃汉军健儿轰然喊杀,声如惊雷。前列也有数千只铁蹄扬起漫天烟尘,滚滚铁流立刻从周德威身边疾驰驶过。

    前排手持长枪的骑兵把兵械平举起来,形成一片锋刃森寒的钢铁森林;后队骑士手中马刀、大斧、铁锤等战马兵器也纷纷擎将起来,立刻将胯下战马的奔速提到了极处。也挟裹着要碾压踏碎眼前一切生灵的冲势,向着前方的敌军席卷而去。

    杜晏球左顾右盼,神情愈发的焦急。可是他眼下也唯有采用结阵力抗敌军骑众冲锋破阵的战法,急声号令麾下诸部弓手朝着两个方向施射箭雨。只片刻后,密集尖锐的破风呼啸声陡起,一排排弓弩射出箭矢,又是一排排的弓弩上弦继续施射......

    此起彼落,激射如蝗。虽然在梁军羽箭驽矢的打击之下,两拨高速奔驰的骑阵当中也溅起点点血花,有些骑兵闪避格挡不迭,被羽箭弩矢射中顿时栽落坠马...可是史建瑭、周德威二将发动攻势实在太过迅猛,所统领的也几乎也尽是骑军,饶是杜晏球立刻指挥麾下弓手施射,但最多也不过三四轮齐射的功夫,梁军部众,也终究要面对涌杀过来的晋军锐骑破阵冲势!

    碰撞声炸如山倾地覆,两拨骑军硬凿阵列,双方马步军当即便有数百人被顶倒翻翻,当即殒命。后继的骑军仍旧嘶吼着涌杀过去,诸般长矛马槊,长刀短刀、铁鞭长斧...交错相击、旋舞翻飞。由于疾速冲驰的力道,彼此手持的兵刃似乎都能轻易的搠进对方的血肉当中!

    “谁敢拦我?挡者必死!”

    史建瑭咆哮嘶吼、怒目圆睁,也当真没有辜负自己在晋国军中被赞誉为“史先锋”的名头,他身先士卒,率先冲杀破阵,已冲垮几层队列疾驰出数十步的距离。擅把手中长刀使得寒芒纷纷、刀光闪烁,伴随着史建瑭劈斩、横扫、上挑、撩挂、截绞...的招式,刀锋过处,相继便有数十梁将梁兵顷刻间被肢解开来,脏器鲜血激洒了一地。史建瑭自是熟视无睹,继续摧锋破阵,战意也是愈发高昂!

    眼见敌将大呼酣战,在他面前,不断的麾下将兵被肢解分尸,残骸也在滚滚铁蹄的践踏之下成了一滩滩血肉...一股凶戾之气也登时涌上杜晏球心头。

    就算你史先锋史建瑭这些年来名声也愈发响亮,然而我当年要诛灭秦宗权那犯下兽行罄竹难书的畜生,而为我亲生父母与家乡父老报仇...十四岁便投军从戎,并蒙陛下赏识选拔至宣武军厅子都中四处征伐,也是屡立战功!不与你厮杀一阵,又如何能够甘心?纵然眼下战局被动,也只有拼了!

    “史建瑭!便由我来亲自会会你!”

    杜晏球嗔目怒吼,催马疾进,眼中也早已是杀机满溢。

    “来得好!我也正要寻你一决胜负!”

    史建瑭也回应了一句,更是急催坐骑,两人迎面催马疾冲,迅速靠近。史建瑭便抡起手中长刀,又以力劈华山之势直朝着杜晏球的头顶劈斩下来。

    杜晏球自是夷然不惧,他扬起右手紧握的大锤高举过顶,先是要硬架住史建瑭兜头劈落的这一击。同时他左手也紧紧的攥住另一柄大锤的锤柄,意欲格挡开眼前这个劲敌这招劈斩的同时,在抡锤狠狠扫砸过去,做势要砸碎史建瑭半边身子的骨骼!

    “铛!!!!!”

    长刀狠狠的敲击在横举起来的大锤上,所爆发出激烈至极的金铁交鸣声,甚至压过了周围骑兵人马撞击、兵器撞砸的响动声。双方距离史建瑭、杜晏球挨得近了的骑兵,脑中的登时嗡的一下,眼前金星乱冒,不但耳鸣声不绝,甚至耳膜似乎也有一种撕裂的痛楚!

    杜晏球硬生生的架住这一记劈斩,虽然一股强劲的反震力倒卷而回,直震得手臂发麻,可他仍是死死咬牙,旋即抡圆了膀子,左手紧握的大锤,便朝着史建瑭腰肋处狠狠的砸了过去!

    “嗯!?”

    史建瑭陡感劲风袭至,他反应也是极快,立刻单手握住长刀刀柄,另只手迅速一兜缰绳。两马错身之际,史建瑭也感到大锤抡砸所卷带起的劲风扑面而来...他面色凛然,而兜马回身,再望向杜晏球时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凝重之色。

    “不愧是梁贼众的骁将杜晏球,果然本事了得。但是再斗下去,你也未必是我的对手。且看下一刀,你又能否接住!”

    史建瑭高声叫嚷着,拍马而回,更是急于要与杜晏球手底见个真章。倏忽间,他手中长刀又是一记横扫过来之时,杜晏球擎起双锤,又忿声怒吼道:

    “怕你不成!到底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然而这两员虎将虽然都生出争强好胜的心思,又你来我往、杀成一团...可是杜晏球有苦自知,也不禁愈发急躁了起来......

    毕竟谁在杀阵中马战武艺更胜一筹,杜晏球固然想与史建瑭分出高低。可是这也不过是斗将的本事,到底是哪一方统领的军队能够打赢这场战事,这才更为要紧的头等大事。

    可是如今战局被动,杜晏球意识到不但史建瑭、周德威这两拨敌军,晋军李存勖、魏军葛从周不知何时也将杀至此处...唯今之计,也只有尽快先行击溃最先与自己厮杀的这两拨晋军先锋部众,才能勉强维持住己方军旅在陕虢军北部仍能与李天衢、李克用双方联军对持的局面。

    可是周德威、史建瑭这两员备受李克用器重的帅才与悍将...只按以往听闻他们的战绩而言,又岂是能轻易杀败的庸才?而两军交锋,混战中取上将性命,就算彼此武艺水准相当...但是杀阵中周围战况瞬息万变,抓住机会一击诛杀敌方主将,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然而再缠斗下去,杜晏球发觉就算自恃武勇了得,他也并不具备伺机一击便能击杀史建瑭的实力。相反的,自己倘若稍有疏失,也很有可能会被史建瑭抓住破绽,将他力斩于马下!

    只眼下而言,就算彼此尚还能斗得个旗鼓相当。但是杜晏球也很清楚再厮杀下去,自己的处境也会愈发的凶险被动...毕竟不止是眼前鏖战的史建瑭,还有一个非但治军统兵能力出众,杀阵中使得大槌也不知曾亲手轰杀、生擒了多少敌将,亦是罕逢敌手的周德威,恐怕也正朝着他这边突阵杀来!

518章 悍不畏死者,不止成名的虎将!

    刀锋从铠甲上划过,发出让人闻之牙酸的摩擦声,又溅得火星迸溅。幸好杜晏球下意识的侧身闪避,否则史建瑭劈出的这一刀极快落位也极是精准,只差几寸的距离,便能挥刀从铠甲缝隙间撕裂血肉,而造成重创。

    杜晏球也已发现,一番交锋下来,随着史建瑭渐渐的摸清楚了自己马战厮杀的路数,似乎更难以伤得到他。然而他却要小心翼翼的应对攻来的每一刀,否则反而将会是史建瑭将抓住制胜之机,而一举取了他的性命!

    更要命的是,杜晏球也发觉到,不远处麾下军马哀嚎惨叫,遭受敌军冲击得厮杀响动声也是愈发的清晰可闻。不多时伤亡惨重,几拨阵列彻底崩散被敌军吞噬。

    而隶属于蕃汉军的一精锐甲骑的铁蹄,也终于挟裹起漫天烟尘杀至。轻易的撕裂开戎卫杜晏球的梁军队形,当即撞杀出一员身材魁梧的骑将,便立刻催马朝着这边的战团疾冲过来!

    又何止是杜晏球打算冒险试图尽快袭杀魏、晋两大国军中成名大将,以挽回如今战局上的颓势...周德威又何尝不想尽快轰杀了这个负隅顽抗的梁军骁将,再彻底歼灭一路他主公恨得咬牙切齿的敌国军队!?

    比起世子李存勖每逢战阵都恨不得第一个冲杀出去,周德威用兵沉稳、指挥有方,可是他也是属于那种智勇兼备,无论御将治军、临阵筹谋、亲自摧锋破阵...都要一把抓的全能将才。

    而由于因久居边塞,战阵阅历极为丰富的周德威按史载“望烟尘之警、悬知兵势”,大战之前对于即将厮杀的敌军虚实拿捏的十分精确。所以今番与史建瑭合兵一处破贼,既然预估这一战更益于从一开始便发动全力猛攻,周德威遂也立刻出阵,并随时注意着敌军大将杜晏球的动向。

    当杜晏球有些狼狈的抡锤格荡开史建瑭劈斩下来的长刀,惊觉再转头望去,就见已经换上重甲披挂的周德威策骑杀来,他胯下坐骑不但也被厚实的马甲包裹,也显得格外的雄俊高大,似乎如此才能撑得起人马铠甲重量,以及周德威手持大槌这等马战长大钝兵器的负载......

    杜晏球咬牙切齿的望去,就见周德威庞大壮硕的身躯厚重甲胄覆盖,置身于杀声喧嚣的战团当中,他的面色仍显得十分默然,便好似是生杀予夺的死神。只不过他死死的凝视过来时,那对眸子中也已透出了浓烈的杀机!

    “来吧!”

    战事激烈紧急,杜晏球也顾不上说那许多,眼见周德威催马疾冲而至,他先声夺人,抡起大锤便恶狠狠的砸将过去。周德威见状,举重若轻的挥起手中大槌,顿时所挟裹起的破风声格外的浑重,便好似投石机抛射出巨石所发出的呼啸声响!

    大锤与大槌狠狠的砸在一处,所发出几乎要震碎人耳膜的巨响声。杜晏球的身子猛的一个趔趄,迅速死死的踩着马镫,身子这才又维持住在颠簸马背上的平衡。而他紧绰着锤柄的手掌骨骼关节隐隐作痛,似乎虎口都要震出血来......

    只第一轮交手,杜晏球便切身体会到了周德威马战的实力,似乎也并不比史建瑭逊色...而无论是史建瑭还是周德威,也绝非是他单凭马战厮杀的武艺便能够战胜的对手!

    激荡的金铁交鸣声不时响起,周德威抡舞大槌强将上前,看来渐渐也要压制住杜晏球的攻势。忽然间,周德威倒点了点头,并凝视着气喘吁吁的杜晏球,便沉声说道:

    “这等气力与身手,的确称得上是骁勇虎将,只不过......”

    周德威再说下去,眼中凶芒与杀意也变得更为浓烈了几分:

    “只不过越是了得的将才,却甘心为奸贼朱温所用,而与我晋国敌对,更是该杀!”

    “杜晏球,我屡屡为先锋踏阵斩将,自诩武勇而死在我刀下的敌将不知凡几,而你确实了得,也很少有似你这等手段高强的对手厮杀,能让我厮拼的畅快!

    可眼下也唯有两个赚你一个,尽快诛杀敌军主将,以歼灭负隅顽抗的梁贼部众。既然是两军交战,杀敌更容不得半点迟疑,你既然甘愿做梁贼为朱温那厮效力,便纳命来吧!”

    史建瑭嘶声咆哮着,他紧绰长刀,也骤马暴冲而至!

    对付一个史建瑭,尚且已有些吃不消,再加上周德威这个恐怖的敌手...更何况面对这两员晋军虎将,周德威与史建瑭又俱是骑术精熟,他们二人催马来回冲驰,也封堵住杜晏球败退逃离的路径,也决计不会放他这个仇敌势力的大将能够逃脱出去!

    看来我今日注定要阵亡于此了......

    杜晏球心中悲愤念着,忽的他将身子往前一伏,从斜侧暴冲过来的史建瑭手中长刀锋刃,直冲他的背后掠过。当即碎裂的甲叶混杂着鲜血迸溅挥洒...杜晏球生生的挨了这一招,所幸没有被史建瑭一刀下来把身子劈成两截,他又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再次抡起大锤,便朝着迎面杀来的周德威面门砸去!

    然而大槌这等沉重的马战长大钝器军械,又挟裹着战马疾冲的惯性扫来。重重的击砸在杜晏球抡出的大锤上,一股霸道至极的反震力,登时使得杜晏球胸腔一窒。

    一柄大锤再也把握不住,直接被周德威发力扫来的大槌荡飞了出去,在空中激烈的翻转几圈再度坠落之际,还砸在战团中一个倒霉的骑将头顶,脑袋瓜连着兜鍪,也顿时凹陷了下去!

    善使的双锤被砸飞了一柄,杜晏球马战厮杀的本领也是大打折扣,当他眼见周德威、史建瑭二将又夹攻上来时,虽然脸上仍是激愤狰狞,却也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然而正当杜晏球要接受被这两个武勇出类拔萃的敌将诛杀的结局之际,忽的斜侧混乱的战团当中,又爆发出一声心急如焚的吼声:

    “都指挥使!快走!”

    浴血杀来的几队梁军甲骑,哪怕抛下周围与他们厮杀的晋军锐骑,身上又不免添上几个致命的伤口...可是他们仍强撑起身子,嘶吼着催马扑向周德威、史建瑭二人,而誓死要挡在自家主将面前!

    周德威见状微微蹙眉,手中大槌轮扫出去,狠狠的砸在当先杀来的一名梁军骑将胸口,顷刻间,一连串清脆的骨骼碎裂声暴起。那梁军骑将甚至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他胸腔凹陷了下去,他口喷鲜血,从马背上脱离在半空中时,便已气绝毙命。

    “找死!”

    另一侧史建瑭怒骂一声,手中长刀也劈斩过去,另一名梁军骑将招架不迭,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锋利的刀刃剖开了他的身体...然而嘶声怒吼愈发激荡,人头纷乱的梁军将兵,拼着自己的性命不要,仍如扑火的飞蛾那般,前赴后继的朝着史建瑭、周德威涌杀过去,也断然不能容许这两个敌军虎将,将危及他们主将杜晏球的性命!

    毕竟按《旧五代史》中所载:晏球能与将士同其甘苦,所得禄赐私财,尽以飨士,日具饮馔,与将校筵宴,待军士有礼,军中无不敬伏...自初战至于城拔,不戮一士,上下欢心,物议以为有将帅之略......

519章 侥幸突围,却仍是身陷险境

    又有几个梁军骑兵,身子骤然从马背上凌空翻滚着往后面抛飞出去。咸腥的鲜血,从这些肋骨、胸骨大半粉碎的士兵口中喷出,又漫天的挥洒了下去......

    长刀卷带其一道道耀眼夺目的寒芒,也从涌将上前的梁军将兵身上一掠而过。鲜血如泉喷涌,这些拼死要保护杜晏球的梁军将兵,就算看着自己的残肢从身体上脱离坠落,然而一对对满是血丝的招子,仍狠狠的瞪视过去,哪怕是填上再多性命,也仍要死死拖住面前这两个具有万人敌武勇的敌军悍将!

    目睹此情此景,史建瑭、周德威二人眼中也不由流露出几分激赞之色,只是他们出手反而更为狠戾。都是军中儿郎,对方固然多有不怕死的好汉子,但是厮杀时舍生忘死的敌人,则更应该尽早铲除杀尽!

    杜晏球则看得目眦欲裂,他双眼似要喷出火来,心中悲愤已极...然而杜晏球很清楚,自己决计无法再扭转战局,他无法战胜史建瑭、周德威这样强大的敌人,就算枉然再冲上去与敌军搏命,恐怕也是辜负了这些儿郎的牺牲......攫欝攫

    难道...我终究不能取胜,而只得狼狈逃去么!?

    忽的又有一骑奔至杜晏球身侧,隶属于梁国捧日军的一员骑军虞候拖着鲜血淋漓的膀子,身上披覆的铠甲遭受斧凿、枪搠、刀劈...透过残破的甲叶而留下几处让人惨不忍睹的伤口,他虽然伤势极重,可仍在透支着自己生命的气息,而向杜晏球急声劝说道:

    “都指挥使,晋人剽悍难挡,这场仗我军只怕时赢不得了!与其枉然阵亡,还望都指挥使立刻撤离,我等誓死也要掩护您突围出去!”

    杜晏球怒目四顾,就见无数寒芒在周围呼啸卷动,自己麾下的梁军兵卒的惨叫声响彻原野。众多晋军部众正在不断的压缩包围圈,饶是他统掌的梁军将兵仍在浴血奋战,但是伤亡也已是十分惨重......

    周德威、史建瑭为先驱奋力厮杀,晋国敌军士气高昂,只单凭一股血勇搏命,也实在难以抵挡对方的攻势...杜晏球又瞧见那两个战力恐怖的敌手杀溃拦截上去的兵马,再度催马杀来,而他们的招子中杀机依旧如烈火般猛烈,直灼灼的盯视过来。还有不少晋军甲骑合围杀来,眼见便要团团围堵,拦截住自己从战场中脱离的去路!

    再不走,便逃脱不得了...杜晏球也只得狠狠咬了咬牙,随即厉声道:

    “好!你随我往南面突围,沿途尽可能招聚各部儿郎,一并杀将出去!”

    然而这员骑军虞候,却违背了杜晏球下达的军令,而是催马又朝着周德威、史建瑭拦截了过去。在胯下战马疾奔起来的那一刻,这虞候望向杜晏球凄然一笑,随即说道:

    “能够跟随着都指挥使厮杀阵仗,是末将的造化。往日也多蒙您关照。末将这一身伤重,只怕也再熬不过几时,可好歹还有些气力,莫不如就此还了都指挥使待我等的恩情...只要能拼死掩护您撤离得去,末将死也瞑目!”

    那虞候豪声说着,连同陆续疾驰而来的几名骑兵,也都跟随者他催骑呼啸而前,朝着前方敌军虎将疾驰拦杀了过去!

    杜晏球愣怔了片刻,不觉眼眶处竟有种灼热感,也变得愈发湿润...胡乱一抹眼睛,杜晏球悲忿的一兜缰绳,也只得拨马回身,立刻便要从此处突围争取杀出生天!

    然而可不止是周德威、史建瑭这两员虎将,周围晋军骑众,也都嘶声怒吼着朝着这边涌来。可是尚还能顽抗一时的梁军士兵也拼了命的朝着他们那边杀去,卷起的人潮,再度撞在一处,互相冲撞杀戮,又留下了一片片的血肉狼藉!

    本来由杜晏球所统领的捧日四军将士,纷纷扑倒阵亡。他们虽然也是训练有素,而鼓起最后几分剽悍血勇的死战意志。生得到底仍是肉体凡胎,面临剽悍精锐的晋军甲骑的冲击掩杀,也不免死伤惨烈。

    可是要想反败为胜,虽然再无可能...还在拼死厮杀的梁军将士,也只是为了掩护在军中极受推崇的恩官主将杜晏球能够杀出一条生路,就算要搭上他们的性命,也是在所不惜!

    就这样,虽然陆续杀来的晋军甲骑越来越近,可是在杜晏球身边,也有一队队伤痕累累的兵马聚拢过来。时不时也有完全抱枕必死之心的梁将梁兵嘶嚎着朝着周围冲去,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抵挡如潮水般涌来的敌军部众,哪怕被乱刃分尸,但是拼死能略微拖延住晋军合围追击杜晏球的势头,便已是值了......

    疾驰的战马喘着粗气,奔速被驱使到了极处。杜晏球抡舞着一柄大锤砸过前方拦截的一队敌骑,而史建瑭、周德威就在他身后几十步的距离紧追不舍...虽然在撞翻扫开几拨骑队之后,杜晏球与一众亲随军骑前方再无敌军拦截,但是这一场战事,终究也以梁军的彻底惨败而告终。

    袁象先、杜晏球这两路梁军相继溃败的战报,也传到了继续朝着陕虢军的方向启程开拨的魏国帝君御驾统掌的大军当中。虽然比起没甚么战绩能拿得出手的袁象先,杜晏球则是凭着实打实的战功,在梁国军中争取到今日这般地位。然而对上周德威、史建瑭这等劲敌,战事的结果,也仍旧没有出乎李天衢的意料之外。

    毕竟史建瑭在演义话本里面,论武勇可是与王彦章保三争二的虎将,而周德威不但统兵御将之才能够跻身当世名将前五,而且论个人武勇,也绝对足以位列前十......

    更何况,还有河东战神李存勖,这般时节的顶级名将葛从周继而也将杀至,杜晏球虽然凭着真本事,生平事迹记述于史书当中,在这个时代也是绝对算得上是一流的名将,可相较周德威等人略逊一筹,而无法抵挡住这些帅才猛将。

    而杜晏球率领残部虽然侥幸从战场上逃离,周德威、史建瑭所统领的先锋部众则以骑军为主,对于效忠于死仇朱温的敌国将才,他们当然会抱着赶尽杀绝的心思派出追兵,不能让杜晏球会有回来再与己方势力敌对的机会。

    伤亡惨重的杜晏球所部梁军,也无法及时南奔去与朱温亲自统领的大军会合。为了避免与晋军追兵野战而再被死死缠住,也只得退至攻陷时日不久,陕州下辖的夏县据城死守。

    周德威、史建瑭统领的先锋部众杀至夏县城下,然而进行尝试性的几轮攻击之后,他们二人便继续统领骑众向西南方向推进。毕竟杜晏球能尽快除掉最好,可是他既然退到城郭当中死守,先锋骑军毕竟缺乏攻城器械,而且李存勖、周德威、史建瑭这几路晋军将领听李克用吩咐,他们最主要的职责,仍是尽快扫清出一条道理,争取尽快杀至死敌朱温面前。

    再要打攻城战,便不知还要耽搁多久时日。何况除了晋国先锋部众,葛从周统领扬武镇牙军也将途径此处,陕州夏县原来到底又是魏国治下疆土,你们丢了的地盘,到底还是要自己抢回来。

    于是乎,葛从周算是与史建瑭、周德威等晋军将领做了个交接。又当如何讨灭不得不退守夏县的梁军败将杜晏球...眼下便是李天衢一方该处置的问题了。

520章 来了,与朱温的最后一战

    杜晏球这个五代后梁、后唐时节的名将,李天衢当然打算招降他能为己所用。毕竟杜晏球有将帅之才,为人秉性正派,而且先前与他也有些交情。

    只不过按说杜晏球本来应该会为梁国坚持到了最后,在听闻梁末帝朱友贞身亡之后,才降从于早已继位的李存勖...现在赏识提拔他的朱温尚且在世,那么要说服杜晏球归从于己方势力,又有多大的可能?

    李天衢寻思,眼下软硬兼施的逼迫杜晏球投降,非但不会奏效,也很有可能会激起他的抵抗心思而适得其反。就算杜晏球未必就一门心思的死忠于朱温,可是他现在也已娶妻生子有了家室,家人亲眷又都在长安居住,倘若在这场大战中选择降从于魏国,性情阴狠暴戾的朱温得知后,又将如何对待他的妻儿家小...杜晏球想必也十分清楚。

    不过杜晏球既然被困在夏县,李天衢也不打算再放任他逃回关中。尚且能够为梁国所用的将才,就算未必非要在战场上取其性命,但是也不能再让他们与己方军旅为敌。

    到底也是能杀得契丹一时不敢南顾的勇烈骁将,我又当如何安排,才能将你强留下来,此后死心塌地的肯投从于我朝...思前想后一番,李天衢遂发号施令道:

    攫欝攫。“传令命葛从周分拨部曲围住城郭,再点拨一万兵马赶赴夏县,截住周围各处道路要隘,绝不可让杜晏球逃脱得去。

    但是也不必发动全力攻打城郭,大军继续开拨西进,时机成熟时,朕再理会这个过往也曾有些交情的故人......”

    李存勖、周德威、史建瑭这三路晋国先锋部众继续朝着西南方向挺进,朱温方面,固然也要调派兵马阻截晋军迫近的势头。然而相继派出的军旅设伏兵、诱敌、抄后等计略,一一被周德威识穿看破。其余梁军部众,也根本无力托缓晋国这三员顶尖将才继续进军的脚步。

    李天衢亲自统领大军,与晋军先锋部众齐头并进。挺进入陕虢军地界之后,又陆续收复了几处沦陷的城郭镇坊。至此梁国方面虽然由杨师厚、张存敬、王檀等将领从东南方向侵攻入中原腹地,可是北面形势也变得愈发险峻。如果朱温还是当年的朱温,他也应该意识到孤注一掷的风险太大,理应尽快撤军至潼关以西,起码仍能继续维持割据一方的政权基业。

    然而眼下看来,朱温并不打算撤军,这场豪赌,他还要继续下去。

    只不过魏、晋双方大军,距离攻打陕州治所的梁军主力已都不过百里路程。朱温也不得不统领大军移师虢州治所弘农,也有城险可依,准备摆开阵势,而与李天衢决一死战......

    。陕县城郭下方,烧毁的攻具弃械与死状凄惨的尸体层层叠叠的堆在一起,足有一两人的高度。而城墙大多坍塌崩陷的位置,也由草袋木石堆积的严严实实。只不过这些时日下来,梁军攻城势头愈发猛烈,在激战最为激烈的时候还要抢修加固破碎的城头,这也势必导致城中军卒、民夫的大量阵亡。

    然而不止是由刘鄩、康怀英统领的陕虢军将士,陕县城内的平民百姓也都很清楚,一旦陕县被如狼似虎的梁军攻破,全城军民恐怕也尽要被屠戮杀尽......

    为了自己的妻儿家小、挚友乡亲,也根本无需刘鄩等将领威逼驱使,陕县民众自发要协同守军死守城郭,从一开始便十分的积极。但凡有些力气的男丁踊跃响应,面对梁军的连日猛攻,堪堪仍能力保住城郭没有被攻破,当然也有这些战死,亦或侥幸生还的民夫一份功劳。

    起码不必似李天衢当年那般据守陈州宛丘,力抗黄巢大军长达一年之久...然而陕县守城军民伤亡也十分惨重,陕虢军牙兵折损已过大半。倒毙在城头上的尸首被白布覆盖,也须及时进行焚烧处理,以避免城内疫病滋生。而城墙左近时常想起撕心裂肺的嚎声,城内平民寻到了自家亲眷的尸骸,又都难免痛彻心扉的哭嚎一场......

    陕虢军节度副使康怀英,在听闻麾下军校前来急报之后,也连忙赶上城墙观望。他脸色惨白,由于伤势较重,也不得已卸下铠甲进行救治,打着赤膊的身子上被白布缠裹,透着斑斑血迹。然而确认城外扎寨的梁军动向之后,康怀英长舒了一口气,心中那块石头也终于放了下来。

    前些时日,梁军扑城的攻势一浪猛过一浪,数度也有敌军部众杀上城关。康怀英这个藩镇牙军中的二把手,都不得不亲自上前与敌军进行惨烈的白刃战厮杀,拼得身上数处重创,即便他也是武艺出众的骁将,可有几次也险些被混战中搠来的军械取了性命。

    康怀英又朝着一侧墙垛已大片破碎的墙头望去,那边千疮百孔的城墙呈焦黑色,空气中似乎也仍弥漫着一股让人闻之作呕的焦味...上次梁军攻城,若非是动用了由汴京输送来的猛火油柜,当即烧杀了大量眼见便要抢功上城头的梁军将兵,恐怕这一面城关已经失守,那一场攻坚战事中,康怀英本人也要被大批敌军淹没,也绝无生还的可能。

    好在成排猛火油柜所覆盖的范围之内,大批梁军沾上赤焰,旋即整个身子尽被吞噬。猛火烧烤血肉那等极其残忍的死法,骇得那些抱着死战之心要攀上城郭的梁军部众也不住肝胆俱裂。

    然而此刻猛火油柜也损毁过半,滚木擂石等守城用具也几乎消耗殆尽,只能大量的拆毁城内房屋,取砖石木材继续做为打击敌军、修补城墙的材料。可是有能否抵挡住梁军下一轮的猛攻...康怀英也很清楚恐怕敌方终于能抢占城关的可能性反而会更大些。

    可是熬到了今日,康怀英终于眺望见城外梁军便如蚁群一般来回动弹着,开始拆除扎下的军寨营盘,一队队部曲开始整顿列阵,相继朝着西南面开拨而去。很明显已是开始撤军,只得暂且放弃攻打陕州陕县。

    除了那些缺胳膊少腿,伤势极为惨重,而只得在搭建起的栅棚下辗转哀嚎的兵卒。众多相互搀扶的伤兵闻讯也攀上城头,见状顿感劫后余生,也不住欢呼呐喊出声来。康怀英这边刚松了一口气,便又听到身后有人念道:

    “大致也正如先前所料,我等力抗死守一阵,好歹赶在敌军攻破陕县之前,陛下也终于派遣大军驰援而来......”

    陕虢军节度正使刘鄩,也吊着一条膀子行至墙垛前。这个以往厮杀征战统领兵马、出谋划策,而几乎不会亲自上阵厮杀的智将,在前两次梁军猛攻城关的战事中,也不由拔剑亲自上前御敌,虽然比康怀英的伤势要轻了许多,但是肩头上挨了一刀,锋刃入肉几寸的滋味当然也极不好受。

    而刘鄩又眺望城外梁国大军的动作片刻,他思索片刻,忽的又沉声说道:

    “由朱温亲自统领的大军从陕县城下撤离,便能看出他派出的部众抵挡不住我朝大军西进之势。先前失陷的城郭县坊,想必此时也已收复大半...只不过看朱温大军的动向,似乎也仍不肯就此收手啊......”

521章 我可以稳扎稳打,你却只能兵行险着

    这些时日下来,康怀英拼得焦头烂额,几次好悬阵亡在城头上,也早已憋得一肚子火。是以听刘鄩说罢,他狠狠的啐骂了口,又恨声说道:

    “朱温狗贼,不肯退回潼关,那是最好不过!也全因梁贼兵发突然,我陕虢军不得不以一处藩镇的兵力,抵挡他诸路兵马一段时日。如今我朝集结大军前来,那朱温还真以为能够与诸镇雄兵抗衡不成?

    刘节帅,眼下梁贼大军既退,我等是否也当整顿部曲,出兵袭扰敌军后队。如此协同袍泽军旅,以共讨梁贼?”

    刘鄩闻言却苦笑了一声,本来他以善于用计而闻名于军中,然而面对朱温大军连日格外猛烈的狂攻,刘鄩疲于应对,也根本没有出谋用计的余地。眼下终于有了喘息之机,他斟酌思索一番,却摇了摇头,又说道:

    “不妥...梁国大军处心积虑的要重挫我朝,想必退返途中,也会设下伏兵而意图奇袭我等派出的追兵...朱温既然不得已从陕县退兵,这便也能看出梁军在陕虢军地界也愈发被动。

    毕竟陕虢军伤损已甚是惨重。稳妥起见,同僚部众前来会师之前,你我只顾整顿陕县城防与麾下兵马便是。而梁军应该是往虢州弘农的方向行进,看来朱温仍要与我朝决战,也颇有破釜沉舟的意味。既如此,我军只须稳扎稳打,不必冒险出兵袭扰,而朱温愈发心急火燎,他又能如何应对?”

    而陕县西面城门之外,朱温由一众宿卫拥簇着,也正要启程向西南方向行进。陕县城头上方守军欢呼雀跃之声,隐隐的传入耳中,朱温阴测测的转过头来,眺望扫视向城头,仍是满目狰狞怨毒的杀意。然而他到底又转过了身去,厉声喝令三军启程,距离这座前不久他还势必要攻破屠戮的城郭越来越远......

    也正如刘鄩所料,朱温下达军令,调遣兵马于路上设下埋伏。倘若刘鄩、康怀英趁机出兵攻打大军后阵,几拨伏兵便会骤然杀出,截断陕虢军后路,而梁国主力军旅也会再杀个回马枪,而做全歼陕虢镇牙军最后的尝试。

    然而只要刘鄩不中计,朱温也仍旧奈何不了陕县城内死守至今的敌军部众。

    正因为常好用计,刘鄩也很清楚往往战局处于劣势的一方,才更需要兵行险着、出奇制胜。虽然陕虢军治所一时危急,而熊耳山又惨败一场...但是李天衢既然统领大军已经杀入陕虢军地界,战局上占据主动的,也仍是魏国一方。

    而李天衢与刘鄩的想法相同,一拨轻骑急行赶赴陕州陕县,与刘鄩、康怀英所部牙军会师,并且传达李天衢的旨意:陕虢军其余部众,只须安抚城内百姓,修补城防便是,即便梁国大军退去,也切莫轻举妄动。

    整合会战以来搜集到的军情,朱温这次倾全国之力而前来侵攻,除去杨师厚等已经侵攻入中原的军旅,以及陆续被击溃歼灭的部众,还要再算上必须北上阻扼晋国大军行程的部队...朱温倘若集中军力于虢州弘农一隅,兵马数目应该会接近十万。

    然而李天衢虽然分调出一部分军力,由符存审统掌南下抵挡杨师厚等将领所部敌军,而还没算上葛从周所统领的近三万扬武镇牙军,由他御驾亲自统领的军旅仍有十二三万之众。更何况晋王李克用此番势必要手刃仇敌,由他亲自统领的还有八万马步军精锐......

    这么算即将参赴决战的三方军力对比,魏晋联军要比梁国多出一倍不止。李天衢心说就算不是稳操胜券,可是更加急于扭转局面的,也只会是朱温。

    而且就算是潼关地接古弘农之地,最多旬日光景,晋国大军杀至弘农城下。对朱温恨之入骨的李克用,也绝对会调遣兵马拦截住梁军退往潼关的归路。所以李天衢很清楚,自己这边不需要冒险,步步为营,只要排兵部署不犯任何错误,那么对于朱温而言形势只会越来越险峻,按后世的话来讲便是容错率极低,直到彻底身陷绝境当中。

    “如果易地而处,倘若是我似朱温这般被动,又会如何应对......”

    行营大帐当中,李天衢沉思熟虑。朱温不想再忍耐下去,既然要放手一搏,不肯就此退至潼关以西,那么他要算计的,应该也会是在李克用大军杀至之前,尽可能尝试击溃魏国主力军旅。否则拖得越久,彼此军力对比相差会愈发悬殊,他制胜的可能性,也只会越来越低。

    可是最多十日光景之内,要让十二三万大军灰飞烟灭?李天衢心说我可不似你朱温那般设下什么跋队斩军法,梁军若是想以我之道,还我之身,这似乎也与痴人说梦没有什么分别。

    那个为人处世愈发偏激的老狐狸,到底又会使出什么阴谋诡计,毕竟还是要亲自前去会一会方能知晓。不过李天衢能够确定的是,现在的朱温已经输不起了,也只能铤而走险,可如果仍旧无法得逞...梁国无法夺回失地,更是实力大减,自此以后,恐怕也不会再是魏国的心腹之患了......

    ※※※※※※※※※※※※※※※※※

    虢州治所,弘农县。

    城郭东北方向,有大股的骑兵疾驰而来,声势也颇为壮观。奔驰在最前列的数百锐骑,很快便冲上了前方一处土丘之上。

    为首的那员骁将白马银枪的扮相,顾盼间面色颇显威严,却也已有些年纪。他自然便是前些时日斩获奇功,在军中也被赞说为将门虎子的高行周之父高思继。

    高思继当勒住战马,极目向远方眺望过去之时,在他身后由燕云高家家门统掌的剽悍甲骑静静等候。而土丘下方,各部轻骑也按所部将官号令,纵马朝着周围探开,以搜寻探觑周围是否有敌军出没的踪迹。

    隐隐约约的,高思继已经能瞧见由灰色砖石堆砌的弘农县城轮廓,而在城郭外围零零散散的也有几拨人马。看来对方也已发现魏国先锋部众已抵至弘农城外不远处,那些从远处看来便如同一拨拨蚂蚁的梁军人马,很快的便向城内疾奔而去。

    未过多时,弘农县城城门牢牢紧闭。而城头上旌旗林立,依稀也能看见城墙上方人头涌动,似乎朱温聚集麾下主力军旅,尽数开拨入城郭当中......

    高思继的目光,又朝着弘农县城周围扫视过去,就见地势南高北低,城关附近虽然地势相对平坦,但是附近亦有蜿蜒起伏的青山峡谷,也已易于兵马隐藏行迹...大概审视得清楚地形之后,高思继遂又立刻沉声下令道:

    “传令各部轻骑务必探查得清周围是否有敌军埋伏,并尽快考察益于安营扎寨的去处。陛下御驾统领大军旋即将至,即刻扎下营盘,搭棚设寨,以准备与城内梁贼决战!”

522章 挑拨内讧?你的阴招不会灵的

    旌旗如云的连营军寨中涌出的将士,随着如雷的战鼓声,排列开绵延无际的军阵。诸般兵刃映出飒飒寒光,向弘农城的方向行进时,也有一股肃杀之气冲霄而起。

    由李天衢、朱温两国帝君御驾亲自统领的大军,声势自然极是浩大。然而弘农城那边,同样是战鼓擂动,大批梁军部众,竟然也缓缓的从城中开拨出来。看这般架势不甘于据城死守,也敢于在城下应战厮杀。

    一处山丘上方,许多面迎风翻卷的旗帜下方,又有众多捧着仪仗兵刃的宿卫将士簇拥着横刀立马的李天衢。而在此处山丘周围,亦有马步军中汇聚成规模宏大的军阵拱卫。

    先前经由高思继统领先锋部众将弘农城周围地势,乃至有无敌军埋伏等军情探觑得明白,大军旋即便至。刚打桩扎下营寨,李天衢遂统掌三军赶赴弘农城前,急于想知道如今这般形势下,朱温还能怎么应对。

    然而眺望弘农城下,集结成阵的梁军部众列成整齐的方阵,忽的齐聚兵刃,嘶声呐喊,也颇有股挑衅搦战的意味。李天衢看得冷笑一声,心想朱温固然是不肯示弱,可是你既然退守弘农,如今却当真敢在城下与我拼到鱼死网破不成?

    传达军令、走报声息的军候听李天衢旨意,立刻催马从山丘上疾奔了下去。不多时,无边无际的魏军大阵当中,有一处方阵也如座山丘般前移动弹起来。前列步卒把手中长枪朝斜前方擎起,步伐整齐,缓缓而动。正要回应城前敌军的挑战,率先要在弘农城下厮杀一阵。

    一排排兵刃闪烁着耀眼寒芒的军阵斜侧,康延孝挺直了身板,面色凝重的统领所部兵马向前挺进。他这拨部众队伍虽然并非是主力军旅,却也透着股雄壮的杀气。由于弘农城内只杀出一拨梁军,李天衢遂也打算见招拆招,有所保留,不会从一开始便发动全面猛攻。

    先是漫天箭雨对射,随即双方军阵迅速靠近,一场混战也就拉开了帷幕。已见过太多大场面的李天衢淡定的观望战局,刀剑铿锵、嚎叫怒吼声隐隐的传入耳中,眼见战事逐渐胶着起来,李天衢便又一打手势,大阵中号角再度响起,一彪人如虎、马如龙的劲甲锐骑也骤然奔出阵列,朝着前方敌阵的侧翼汹涌杀去。

    李天衢也是抱着逐步试探的打算,随时注意着朱温的回应。然而注意到魏国添兵杀来,最先奔出城郭搦战的梁军部众开始徐徐后撤,且战且退。毕竟距离弘农城相对较近,城头上强弓劲弩、床弩炮石立刻能策应出战的同僚。康延孝不便率部趁势掩杀,也只得率部还本阵归返而去。

    虽然彼此各自付出了一定的伤亡,大致做清点,似乎还是魏国大军略占便宜...但是李天衢深知这等规模的战事,不但对于己方军旅,对朱温统领的梁国大军也算不上什么伤筋动骨的打击。难不成我不全力攻城,朱温还真就打算这般小打小闹下去,直到他那死仇李克用也挥军杀至?

    眉头微蹙的李天衢略感疑惑,而当他的目光穿过前方人头涌动的战团,朝着弘农城头眺望过去时。在另一边朱温也在众多将官的拥簇下,目光阴冷的环视着远处山丘上仪仗与旌旗林立的位置......

    虽然彼此瞧不真切,可是李天衢、朱温也都意识到对方正朝着自己这边打量过来。而朱温这边,脸上怨毒已极的神色,更是溢于言表。

    “李天衢,本来朕与你各据一方,除非耽着凶险博我大梁国运前来,否则也没有寻你做个了断的机会,今番便是我军仍处于劣势,朕也未尝不能报仇雪耻......”

    朱温嘶声说着,他语调有些沙哑,更似透着无穷的恨意,旋即便转身离去。身后一众将领也是亦步亦趋的跟随者,纷纷从城门楼前退了下去。

    直到出战的梁军部众退回城内,城门便紧紧关闭,吊钱很快也被拉起,然而戎卫在城头上方的梁军部众仍旧严阵以待,时刻关注着城外魏国大军的动向。

    李天衢眼见聚集于弘农城内的梁军又要采取守势,心想我可以步步为营,不必急于派遣大军强攻城郭,也不过是枉自消耗麾下军旅儿郎的性命...该心急火燎的也应该是你朱温,这场仗还能怎么打,也重挫不了我军锐气。

    而且这等形势下,你又还能使出什么伎俩意图翻盘取胜,而致使我朝与梁国之间国运立转,思前想后一番,我现在心中大概也已有了个眉目......

    李天衢寻思罢了,遂号令三军将士开拨回连营当中,继续修筑加固军寨,设立寨栅、拒马、蒺藜,并分派巡哨部曲。安营生灶整歇,待次日再至弘农城下与梁军对持。

    然而第二日、第三日,情况也是大同小异。

    李天衢方面派出军旅至城前叫阵,朱温也仍旧调遣部众出城应战。只不过战事浅尝辄止,并未引发双方大军投入全力厮杀。李天衢能沉得住气,而朱温目前看来,也没有试图立刻进行决战的打算......

    直到第四日。

    弘农县之间为梁军攻破,历经残忍的屠城暴行,除了从周围镇坊强拒来的苦力百姓,城内休整歇息的,几乎也尽是梁军将兵。街坊市巷间,除了惨遭屠杀的百姓尸骸都被焚烧尽了,房舍上处处殷红的血迹犹在,兼之有近十万如狼似虎的梁军部众屯驻,也使得弘农城内充斥着一众萧杀且阴森的氛围。

    而在虢州府衙节堂当中,一众梁军将领肃立,也微躬下身子,齐齐面向正首,现场的气氛也是格外的压抑。而朱温就坐在节堂正首,他目光阴测测的在节堂内扫视了一圈,忽的又开口说道:

    “杨行密那厮,先前也势必要与朕为敌,虽恨无力南顾,不能屠灭他吴国...到底李天衢成为朕与他的共敌大患,故而南北共同举兵...虽然我朝仍旧不免要与李天衢、李克用这两个死仇劲敌决战,当方今有杨行密牵制住魏国四镇牙军,也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否则魏、晋两国皆视我大梁为死敌,此番不来,只怕我朝永无出头之日。

    可既笃定要与李天衢决一死战,尔等也当抱必死之心。而魏帝李天衢果然御驾亲征前来,李克用那沙陀汉...势必要取朕性命,也即将杀至围攻弘农...倘若晋军来时,我军只怕更无胜算可言......”

    话说到这,朱温不由微微一顿,他虽然面色格外的阴沉,可是眼中也不免流露出几分懊丧之色。

    按朱温原本的计划,本来也曾想过就等着李克用挥军前来,与李天衢一并围攻弘农之际。再派出麾下精锐趁夜袭营,而奇袭晋军营寨时,便高呼魏帝袭营,要取晋王性命...反过来同时袭击魏军连营之际,便吩咐将士高喊晋王扶唐国祚,讨伐篡权国柄、霸占中原的魏帝李天衢......

    魏、晋两国如今貌合神离,彼此嫌隙日深,朱温当然心知肚明。按说趁夜劫营,混乱中难以细辨真伪,也真有可能引发双方混战,甚至李天衢、李克用各怀鬼胎,或许也会假戏真做...而自己眼下尚统领近十万兵马,就算机会不大,但是的确也有可能一举扭转战局。

    只不过...经过斟酌推敲一番,朱温很快便放弃了原本的计划...原因无它,好歹他也有些自知之明。李天衢、李克用就算面和心不和,但是仍能维持同盟关系的理由,就是他朱温本人...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李天衢与李克用对他的手段实在太过熟悉,想来也必然会防备自己趁着劫营挑拨双方混战的计策。

    而且就算魏、晋两国也终究会兵戎相见,那也势必要等到联手灭了朕的梁国之后...天下恨朕入骨者,到底还是大有人在啊...所以这兵行险着的计划,也只能赶在李克用那厮挥军杀至之前,而用在李天衢身上......

523章 乱世奸雄,骨子里仍是亡命赌徒

    朱温的声音在节堂中回荡着,听得在场一众将官心中仍不由有些发颤。毕竟这些年来,他们效命的帝君不但行迹愈发荒唐,这次出征用兵,愠怒时动辄杀人的现象也是愈发严重。

    而陛下的心腹谋臣敬翔,以往几乎也不会随军征讨,他更善于处理政事,毕竟本国治下尚需要有重臣主持稳定局势...那么除了那敬翔之外,谁眼下要是稍惹得朱温不快,那么朱温喝令斩落的屠刀,随时也将会落到他的脖颈上。

    “李天衢占我中原,方今魏国兵强马壮,是以我军东出潼关,他亲自统领大军前来全无顾忌。而分兵袭扰,该派出的军旅都已派出,朕如今据弘农力抗李天衢敌军主力,想必李克用那厮不出数日光景,也将抵至此处,而我军再无援手,若要克敌制胜,也唯有兵行险着了......”

    朱温一面说着,一面又眯着双眼,打量在场众人脸上神情:

    “所以朕意已决,趁着这几日交锋观望,既大致能确定李天衢行营大帐的位置...我军当趁夜袭营,在魏国军寨内到处制造混乱,再趁机袭杀李天衢!”

    而朱温此言一出,节堂当中大多将领神情立变。既然是魏国帝君御驾亲至,守备必然十分森严,而且对方倘若早就有所防备,夜袭无法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那么担负袭营重任的将官,只怕要往龙潭虎穴里面跳相比也没什么区别。

    陛下这些时日愈发偏执,趁夜袭营之举也未免有欠妥当,也不知是谁要领受这般差遣,只怕是凶多吉少......

    在场有些将领正心下腹诽之时,朱温忽的把脸一沉,厉声喝问,语气中已带着几分杀意:

    “怎么?当日出兵之时,你们口口声声的说誓要夺回失地,与魏国决一死战。也情愿死战到底,以报答朕浩荡皇恩,眼下却要反悔不成!?”

    不少军将闻言,惊得身上登时渗出一层冷汗,不觉面色也有些发白,更无一人敢出言质疑朱温,也只得大表忠心,连称陛下旨意,臣等自然不敢违背。

    而朱温打量面前众将的目光虽然已然阴冷,他语气略微放缓,继而又道:

    “你们也无须顾虑,到底是谁又会被朕勒令要身赴险地。今日趁夜袭营,朕要派出的不止是一拨军旅。除了留两万兵马把守弘农城关,其余诸部各按朕旨意行事。

    先行部曲,杀入魏军连营各处制造混乱。再派一拨精锐骑军,直捣敌营大帐,务必尽快搜寻李天衢踪迹取其项上人头。就算一拨骑军失利,由朕亲自督军,还会派出第二拨、第三拨...直至统领全军掩杀,兵锋所向,只顾袭杀李天衢这个朕的毕生之敌!”

    发动夜袭,意图直取敌国君主性命古往今来的战例固然不少,但是通常趁夜袭营的军队规模往往不会很大。毕竟袭营若要成功,不但要兼备熟识地形、辨明道路、军队的执行力与组织性,部队夜间战事演练是否足够...等诸多因素,最为很重要的一点则是敌方会不会有所防备。

    然而按朱温的打算,他不但准备派遣奇兵袭营,更是已经做好将七八万兵力都投入进夜袭战的准备。而能歼灭多少敌军,又将付出多大的代价,朱温不在乎,他如此谋划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取李天衢的性命。

    因为朱温也意识到,自己不得以只能尽快与李天衢进行决战的最重要因由,就是因为这个死敌更为年轻,而自己的子嗣,只怕更不是他的对手...然而只要李天衢一死,魏国后继无人的隐患,也将会比他梁国更为严重。

    毕竟自己的亲儿义子当中,朱友文很早便出仕辅助军务,而次子朱友珪也已年过二十,三子朱友贞十六七岁的年纪...反观李天衢从来就未曾收过一个义儿,而他膝下亲生的子嗣普遍年幼识浅、少不经事。

    在这般乱世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朱温不信会有什么托孤大臣会扶植培养李天衢的后人中兴霸业。只要他一死,魏国诸方权臣想必也会为篡位夺权,必定内部大乱。届时就算有雄师百万,完全陷入进内斗当中,所有手握军权的将帅也就只有稳定国内,亦或图谋如唐末时节那般意图拥兵自立...那样的话短期内无法对梁国构成威胁,乃至仍有杀回中原的可能。

    至于从长远考虑,朱温知道哪怕他冒险能够成事,恐怕也会白白的便宜了他另外一个死敌李克用,而且听闻他那次子李存勖智勇兼备,有雄主之才,似乎远胜于自己膝下子嗣...可事到如今,两害相较取其轻,比起李克用父子,雄霸中原的李天衢更应该尽快除掉!

    更何况,就算魏国内部大乱,而让晋国有可乘之机南侵中原...那么对抗梁国的联盟势力也将彻底瓦解。魏国统掌一方藩镇的名将众多,也绝对不会容许晋国轻易占据他们打下的江山基业,届时中原越乱越好,死的人越多越好!因为到了那个时候,梁国也终于会有坐收渔翁之利的机会!

    哪怕比起当初自据一方的政权更为松散的诸藩割据时节,天下诸国兼并周边藩镇,诸地百姓起码相较唐末时生计相对安稳了许多。朱温知道自己势必要一举袭杀李天衢,如若得偿所愿,那么天下势必掀起腥风血雨,又将生灵涂炭...可既非朱氏梁朝治下子民,以朱温的秉性,又怎会体恤天下苍生的死活!?

    恰恰相反,朱温忽的又体会到一种久违的愉悦感,直让他感觉到血脉偾张。这种感觉,仿佛又待他回到了年少时于徐州萧县刘崇家做个佣工,却因赌红了眼,便偷了东家的锅急着要去翻本的那段时日......

    朱温知道当年若不是东家老母出面求情,单凭盗取主人家财物放赌的罪责,他便有可能会被治罪打残,自己的老母与两位兄长也有可能被逐出庄院,再难寻觅生计...但是他照样要赌要博,可是那种胜则扭转乾坤、败则一蹶不振的感觉,哪怕朱温弑杀唐廷皇帝,于登基前夕尚要耍钱好赌,可是那种极度刺激的快感,他也很少能够体会得到了。

    因为被逼到绝境时,那种放手一搏的刺激,反而更会朱温心中生出一股病态的愉悦感。

    然而朕当年赌的,不过只是几十、百来枚开元通宝,然而如今这番豪赌的赌资,却是要为我朱家争得整个天下......

    忽然间,厅堂中位于前列那些肃立垂首的梁军将领,不由面露诧异之色,并悄然抬起头来偷瞄朱温的表情,因为他们似乎听见一阵古怪的笑声传入自己的耳中。

    而当那些梁军将领小心翼翼的打量朱温神情时,就见他们所效力的梁朝帝君不但面色阴沉狰狞,眉宇间还透出几分癫狂...当朱温抬起头来,脸上再显露出的表情,似乎与那些在赌桌上早已眼红发狂,不惜赌妻、赌女、赌命的赌徒也没什么分别:

    “尔等按朕调遣,就今夜准备夜袭魏军连营,务必要取李天衢首级。军令调遣毋须谨遵旨意,如有违背不遵,亦或督战不力者...非但人头不保,一应家眷亲族,也尽数处斩!”

524章 朱温的另一个义子,应该是最能打的一个?

    深夜,亥时。弘农城头上燃起的火把似乎黯淡了几分,而吊桥缓缓被放下,城门慢慢被打开,由于尽可能不发出声响,过程又持续了好长一段时候。

    在夜色的掩护下,大批兵马鱼贯涌出城门,随着各部将领低喝号令,一队队士兵很快便潜入进夜幕当中。大多将兵身上衣甲,也都被黑布包裹,人衔枚、马裹蹄,而分批逐次的向魏国连营各个去处摸了过去。

    按朱温部署,毕竟还是要在敌军营寨当中制造混乱。在夜幕中视线范围有限,难以利用旗号命令各支部众,也很有可能引发魏国军旅之间的混战误伤。

    就算届时可能会有大批军旅前去戎卫李天衢所在的皇帝行营,黑夜不比白昼,乱哄哄涌现一个方向的人马越多,就越能加剧乱相。到时也更益于乱中制胜,尝试尽快取下李天衢这个大敌的人头。

    深夜似是万籁俱寂,然而一队队梁军夜袭军旅屏气凝神的潜行出一段距离,已经摸到了排列在魏军连营周围的壕沟、拒马、鹿砦、蒺藜、栅栏...有的部众,开始扫除眼前的障碍,眼见便能冲入魏国的军寨当中;然而李天衢坐镇的连营自然也是严加戒备,也有些部曲刚刚行至军寨左近,便先一步被哨楼上的兵卒发现动静......

    “什么人?敌袭!有梁军劫营!”

    惊呼示警声,首先在连营前列三处哨楼爆发开来,旋即又有破风箭啸声骤然响起。紧接着从夜幕中撞出一骑、两骑、十余骑、上百骑...眼见要暴露行迹的梁军兵马,便朝着军寨内疾驰杀去!

    示警声在连营之内传开,虽然立刻也有不少合甲而眠的士卒听得外面异响,立刻抄起兵刃,从营帐内疾窜而出。

    然而到底生得是肉体凡胎,再是身强体壮的军健,也免不了要吃饭睡觉养回力气。所以深夜时分,到底还是军队警觉性相对松懈的时候。所以不少魏军士卒奔出营帐,正要结成队列之际,已有不少梁军军健砍翻了栅栏,并一窝蜂的涌杀了过来!

    深夜间的连营中各处忽然喊杀声大作,激荡并且凌乱的金铁相击声接连响起。到处展开白刃战厮杀,不一会的功夫,双方便都有不少兵卒扑倒在地上,捂着身上流血不止的伤口抽搐挣扎。

    率先杀入连营的几拨梁军兵马,虽然并没有起到劫营时杀得敌军猝不及防,而立刻陷入混乱的奇效,双方陷入混战。然而趁着魏军尚还来不及列队结阵,部曲协同的合围过来,也有不少兵马嘶吼着在营盘内奔杀出一段距离,以尽可能加剧着魏军军寨内的乱势。

    混杂着柴薪的膏油泼向周围的营帐,随着一支支火把丢出,又在各处营盘燃起火势。一时间魏军连营人喊马嘶声也是不绝于耳,混乱的势头难免加剧,所幸李天衢所统掌大军诸部也绝非是乌合之众,也有所提防,还不至于遭受敌军几轮夜袭便全盘崩溃。

    饶是如此,魏军营盘中各处将领忽听远处阵阵厮杀声起,纷纷急忙冲出营帐一探究竟。号令所部将士迅速集结之时,目光也都不由得朝着李天衢所处的行营大帐那边望去。

    而魏军连营外侧,尚潜伏在黑暗当中的一拨梁军兵马前列,有一员将领微眯双目,凝视向前方火光摇曳、杀声渐涨的魏军连营。不觉身子微躬,便如一头准备扑杀出去捕食的猛兽......

    “我梁国又能否复兴霸业,重掌中原,按陛下所言...是非成败,也在此一举!诸儿郎随我上,誓杀魏国李天衢狗皇帝!”

    随着这员梁军将领一声厉吼,在他身后众多梁军精锐兵卒也纷纷提其手中锋刃森寒的军械,在夜幕的掩护,更是在那些率先杀入连营制造混乱的同僚策应之下,果断出击,而朝着李天衢所处的行营大帐直扑了过去!

    未过多时,拱卫于行营前方的营盘当中也已经厮杀成一团。急忙涌出的魏军将士,拼死也要拖住源源不断涌杀上前的梁军甲骑,除非他们死绝之前,也决计集不能让这些袭营的敌军继续向皇帝行营靠近!

    那也那员奉朱温旨意,率先朝着李天衢所处的大帐杀去的那员梁军抡刀催马,发出雄浑的战吼声一时间盖过了战团中喧嚣纷乱的喊杀声。一道道耀眼的寒芒如闪电般探出,如分波辟浪般趟杀过拦截过来的敌军士卒,霎时间又从一名殿前司宿卫军将的面门间掠过。

    锋利的长刀,几乎将那员魏国宿卫军将的脸上留下深深的血痕,而那员梁军骁将再复一刀,将其斩翻坠马,继续策骑冲杀...周围抱着必死之心奇袭破阵的梁军士兵精神振奋,也都纷纷追随着那员梁军嘶嚎着蜂涌向前,而又与他们大致能确定李天衢所处的大帐拉近了一定的距离!

    这员梁将本来便生得甚是威武,在战团中趟杀时点点鲜血溅到脸上,也更显得他的貌相剽悍狰狞。毕竟只要朱温未亡,梁国国祚尚能延续下去...他的身家性命现在仍与朱氏梁朝牢牢的捆绑在一处......

    因为这员梁军骁将,正是朱温所收的另一个义子朱汉宾。

    本来朱温的子侄乃至所收的义子都是友字辈,唯独这朱汉宾是个特例。由于他父亲朱元礼本来就是效力于朱温的军校,而后死于战事,或许也是因为都是朱姓本家,朱汉宾被朱温收为义子之后仍旧保留本名。

    与朱温长子朱友裕、侄子朱友宁相较,朱汉宾治政治军、厮杀征战的功绩尚还有些差距;而有朱友文、朱友珪、朱友贞这些义兄弟排在前面,梁国储君的位子也不会轮到朱汉宾...但好歹他是朱温养子,仍是皇亲国戚的身份,所以梁国如有收复失地,重新称霸中原的机会,朱汉宾拼死也势必要去争取。

    更何况,朱温麾下最善于斩将夺旗、冲锋陷阵的猛将,诸如李唐宾、李思安等人已然先后身故。而朱汉宾少有膂力,形神壮伟,胆气过人...若是按正史线朱瑄、朱瑾兄弟与朱温交锋,不至因同李天衢为敌而败亡的更早...朱汉宾还会被刻意委以重任,组建落雁都,而专门去针对剽悍骁勇的朱瑾所部精锐牙军。

    所以统军御将,即便朱汉宾不是顶尖的将才,可是更善于摧锋破阵,武勇了得的他,几乎也是率先尝试劫营袭杀敌国皇帝李天衢的最合适人选。

    “警戒!布阵!不得后退半步!”

    催马疾奔时,朱汉宾也已经听见前方拱卫皇帝行营的宿卫部曲频频发出号令,可是他深知冲杀到了此处,就绝不能半途而废。随着朱汉宾又是一声号令,紧紧追随他的百余甲骑突然催马加速,便朝着前面仓促列阵的敌军猛扑了上去!

    仓促间已有几队弓箭手迅速排开大致还算严整的阵列,拈弓搭箭,旋即施射。然而那些率先杀来的梁军甲骑以血肉之躯迎着箭雨冲势不减,哪怕人马俱被射穿,旋即扑到在地上翻滚......

    可是这些梁军骑兵,也用他们的身体挡住了一轮箭雨,正也为后面朱汉宾统领着其余同僚争取到了冲杀的时间。忽的几拨仓促列阵的弓手被冲垮杀散,朱汉宾统领奇袭兵马继续冲杀,又与李天衢所处的行营大帐也是越来越近!

525章 亲自厮杀斩将,已是机会难得

    行营中军大帐内,李天衢也早已披覆铠甲。帐外人影憧憧,大批的殿前司宿卫将士迅速集结,按各部将官喝令摆开阵列,誓死要守卫他们所效忠的帝君周全。

    而朱温有可能会趁夜奇袭劫营,这也在李天衢的意料之中。只不过他虽然能大概揣度自己那个死敌的打算,毕竟不是朱温肚子里的蛔虫,梁军倘若要夜袭,到底又会出动多少人马,还会有什么后招...除非有料事如神、未卜先知的神通本事,否则这些事也很难能够确定。

    所以按李天衢先前部署,倘若弘农城内的梁军袭营,除了布置于行营大帐左近的王彦章统领所部宿卫精锐,迅速集结部众前来戎卫帝君之外。其余将领谨守所部军旅驻扎的营盘,但凡遭遇暂不能分辨敌我的部曲,一律格杀除尽!

    毕竟夜间更难辨识敌我部众,大举调动兵马,也很容易引发混乱。然而李天衢身处于大帐之内,即便仍甚是沉着,可是周围一众心腹亲随却是如临大敌。忽的解青慌忙奔入帐中,也向李天衢急声劝道:

    “梁贼眼见要杀至中阵,而陛下万金之躯,又怎能有半点闪失?还望速速移驾,而脱离险地!”

    “移驾?还要往哪里走?朕却走不得!此处既然为中军行营大帐,朕倘若退去,而让袭营梁军攻占行营...夜间传递军情不易,敌军又是有意在我军连营加剧混乱之势。朕倘若退了,只怕也会牵动三军将士仓促后退,十几万兵马仓促撤离营盘,更难以指挥约束!这却不正是遂了朱温的意?”

    李天衢沉声说着,随即又厉声喝道:

    “朕倒要看看,梁军中还有哪个有本事能杀至行营大帐来!虽然已许久未曾亲自至沙场厮杀,可当年朕也是靠战功博得个出身,练就的这身本领,也还尚未荒废!”

    然而李天衢虽然有意久违的厮杀一阵,即便梁军夜袭连营,使得麾下军队没有做出最为有效的回应。但是率先杀入营盘的几拨梁军制造的混乱规模有限,尚还没有达到致使李天衢所统掌的精锐之师敌我不分,乃至自相残杀的程度......

    而戎卫在李天衢行营大帐周围的军旅,也是殿前司最为最为精锐,同时装备最为尽量的宿卫禁军。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敌军深入,直至杀至他们所护卫的帝君面前?

    正当李天衢刚刚奔出大帐,并接过一旁侍卫递过来的缰绳,旋即翻身上马自己,在他前方高亢激昂的号令声此起彼伏。又有众多殿前司锐士迅速集结成阵,整齐利落的擎起手中长枪、钢刀、盾橹...等诸般兵刃,构成一道又一道生满了利刃倒刺的钢铁壁垒。

    而朱汉宾所统领的袭营敢死士虽然冲破了连营外围的防线,但是再往行营深处杀去的过程中,每前进一步,也要付出大量的伤亡代价。人数锐减,可是也只得咬着牙继续往前冲杀.....

    直至朱汉宾再抬起头来,就见前方乌压压的人头攒动,虽然在夜幕中瞧得不真切,当依稀能看见大批魏军甲士早已在行营大帐前排开阵列,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列出足有数十层。甲胄涌动、兵刃如林,于目所能及处也已铺得满满当当...这般阵势,就连杀红了眼的朱汉宾也不由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由魏国帝君李天衢御驾亲掌的精锐之师,又岂是你意图劫营便能得逞的!?

    直娘贼!退回去性命不保,停下了也不免一死,也就只有豁出性命继续往前撞,去争取那万一的胜机!

    朱汉宾咬牙切齿,仍旧死死的攥住刀柄,也唯有急催胯下坐骑继续冲杀,连同周围一众杀得浑身血污的死士拼命前扑,便迎面朝着前方早已列成密集阵型的宿卫部众撞了上去!

    激荡的碰撞声起,旋即又是一阵悲呼惨嚎,大多劫营破阵的死士连人带马身子重重的撞到了成排的盾橹上,旋即便被盾橹缝隙间探出的长枪狠狠贯穿了他们的身体。

    只有一小撮甲骑借助着战马的冲势,冲破了第一层盾阵,旋即便与周围的敌军士卒冲撞拥挤在一处,就算挥舞刀枪的空间都甚是有限。但是双方士卒很快又展开激烈的白刃战。

    虽然急于杀至李天衢行营大帐的死士相继而入,然而周围无数把长大兵刃便立刻劈头盖脸的招呼下来。又是一阵人仰马翻,惨叫之声不绝...由朱汉宾统领的这一拨劫营死士起初冲势虽然如狼似虎,但随着魏国连营中诸部军旅,戎卫李天衢的宿卫精锐回过神来,并迅速做出反应,至多只冲破了四层队列,陷在军阵当中的梁军将兵便只剩下数百余人......

    朱汉宾兀自将手中长刀挥舞的虎虎生风,但是越往前冲,已越是吃力。随着密集的军阵不断的压缩空间,本来仰蹄疾奔的战马也很难再冲驰起来...忽的一枪又从斜后方骤然搠至,锋尖数寸透过铠甲,刺进朱汉宾的背后,剧烈的痛楚也登时蔓延开来。

    在我身后...还有数万兵马也要掩杀而来,攻袭行营势必要取你李天衢性命...但是我只得打头阵率先劫营,眼下陷在阵中,也注定要命丧于此?

    又听见周围麾下死士的惨叫声,朱汉宾红着双眼,仍是不甘心就此殒命,他忽然又仰起头来,并扯着嗓子又大声嘶吼道:

    “囚攮的!李天衢!你也是征战沙场博得功名,还曾亲手手刃黄巢,当年不是自诩武勇了得么?如今自号做了皇帝,却还有几分胆气?我乃大梁皇帝义儿朱汉宾是也,你可又敢与我一战!?”

    而跨马绰刀的李天衢,本来心想自打自己称帝建国之后,几乎就没有再亲自至杀阵中与敌军搏杀的机会。毕竟当初也曾在尸山血海中出入过几遭,也曾与王彦章等骁将一同并肩作战杀出了名号,骨子里到底仍是个武人。然而忽然成了最重点保护的对象,久而久之,也难免让李天衢感到技痒难耐。

    殿前司宿卫甲士,戎卫在前方排成密不透风的阵势,李天衢策马观望,隐隐的也只能眺望见有一小股敌骑,陷在紧密的军阵中只能掀起一小片涟漪。似乎也不会有一人一马能够突破层层阵列,而杀到自己的面前......

    李天衢正感有些扫兴,突然似乎听见远处现在阵中有人高声叫阵,便吩咐身边侍卫前去探问。在得知意图劫营突袭行营的敌将名头,以及他高声搦战的言语,李天衢冷笑一声,便念道:

    朱汉宾?这厮做为朱温的义子之一,的确也算是武勇了得,不过按史载轨迹,梁朝灭亡后你虽归降却不受重用,便授意让自己的正妻去服侍李存勖,此后才得宠晋升,而活到后唐末帝年间得了个善终...一个进献自己的妻子以色娱人,而换来功名富贵的货色,现在倒也有胆子率领死士劫营,前来意图取我性命?

    不过眼下朱温毕竟还在世,梁朝还没有到朱友珪弑父篡位、朱友贞昏聩亡国,宗室相残、奸臣当道而致使朝堂军事班底彻底垮台崩塌的地步...现在的朱汉宾也是自恃武勇,还死忠于朱温,以为梁国还有复兴的指望,所以他也打算放手一搏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那厮既然叫阵,我又该不该应战?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291/ 第一时间欣赏唐末大军阀最新章节! 作者:云霄野所写的《唐末大军阀》为转载作品,唐末大军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唐末大军阀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唐末大军阀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唐末大军阀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唐末大军阀介绍:
乱世人命风烛,这是个血腥、混乱、残酷的时代,更要命的是在这个乱世当中杀业最重的时间与地点出现,开始唯有只身独力的险中求活。
在这个礼崩乐坏、山河破碎的时代,想挣扎求生,并成为一方豪杰注定踏着尸山血海前行。然而终将面对颠覆大唐江山社稷的冲天大将军黄巢之后,还有秦宗权、朱温、李克用、李茂贞、孙儒、高骈、杨行密、诸葛爽、李匡威、王建、钱鏐、马殷、刘隐...等藩镇割据,在多如牛毛的大小军阀势力中要一枝独大,逐步壮大终结这个乱世,熟知这个历史的李天衢心中大致也已有了个计划......
只不过这条路,注定不好走。唐末大军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末大军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末大军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