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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大军阀全文阅读

作者:云霄野     唐末大军阀txt下载     唐末大军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87 跑了和尚,你也跑不了庙

    “陛下,袭掠辽西诸地的契丹胡骑虽已退却,可是三处县坊城郭被攻破遭受洗荡,又于半路奇袭我朝兵马...我军折了三千余人,高节帅统领牙军骑众先行,却一时中伏而身陷险境,所幸后续援军去得及时,契丹军有所察觉,便立刻撤兵了......”

    除了朝鲜半岛那边,泰封国正大肆捕杀意图北迁的曷懒甸部生女真,虽然处于颓势的契丹倒也不甘心一直坐以待毙下去...耶律德光至少还要尝试夺回曾经掌控的辽西地界,以打通内蒙古高原通往白山黑水地区的过渡区域,尽可能扳回一城,而扭转眼下被魏朝压制的局面。

    虽然现在魏朝全面占据上风,但也的确不能说每一场局部战争就必然能稳赢契丹...只不过高行周毕竟是魏朝军中屈指可数的名将之一,能够设计围点打援,而迫使他着了道的敌将,想必也绝非易与之辈,李天衢遂也格外留意的问道:

    “统领契丹军的主将,又是何人?”

    “据战报所述,敌军主将乃是契丹六院部的耶律挞烈。”

    听到耶律挞烈这个名头,李天衢也不由眉毛一挑,心说按史载所述,此人非但“但凡用兵,赏罚信明,得士卒心”...按史载线后来的北汉国孱弱,却一直没有被后周吞并,也是因为这耶律挞烈挥军救援,败名将符彦卿于忻口,迫使后周军无功而返;十几年后,还曾震慑得宋朝大军主动撤退。一直到了七十多岁的高龄,即便胡须头发皆白,可是精神矍铄,身子骨依然健硕...实际上就是耶律挞烈于七十九岁逝世的同一年,一直被后周、宋朝压制的北汉国苟延残喘了许多年,方才由宋太宗赵光义御驾亲征,围攻太原致使刘继元被迫投降,北汉那一方割据政权便就此灭亡......

    如若当时的耶律挞烈再年轻个十几岁,契丹辽朝要扶植北汉牵制中原王朝,说不准还这能助那一方附属势力强行续命一段时期。

    那耶律挞烈也不止擅长用兵作战,他做为南院大王执掌一方,能均衡赋税劳役,大力鼓励农业生产,使得诸部族民安居乐业,故而得世人称赞其为“富民大王”...不过李天衢估算年头,耶律挞烈现在也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就算他沉稳宽厚、足智多谋,足担当大任,可是按史载线走下去的话,却是一直到了四十岁的时候方才出仕为官。

    看来前几次与契丹进行的国战,使得对方折损了大批将领,不少耶律宗室子弟比起原本的命途轨迹,也已提前出山了...诸如耶律挞烈、耶律屋质等主要活跃于辽朝世宗、穆宗时期的契丹名臣良将,现在便将成为魏朝的对手。

    可是就算耶律挞烈小胜几阵,尚还不足以扭转全局...关键眼下正值冬季,庄稼都已经收割过了,契丹兵马除非攻破州治城池,否则袭掠几处县坊,也掳掠不到大量钱粮物资。所以契丹眼下主要还是要派出以骑兵为主的军队,不断的进行袭扰,再试图寻找机会夺回他们曾经统治过的疆土。

    眼下魏朝虽然正值休养生息、歇兵养民期间,可是待明年春暖花开之后,也要与契丹进行最后的决战了......

    按说契丹人以畜牧业为主,虽然如今也由部落朕盟制度发展为封建帝国制,遂在西楼临潢府兴建城郭、设立国都...可是如果被逼到了绝境,也很有可能如同草原上的单于可汗那般,敌方大军来时,便直接拔帐起营,说跑便跑,然后就在茫茫草原上到处迁徙,势弱之时也根本不会打算与对方决战,而是要在广袤无垠的大漠来回奔走,也根本不似中原割据一方的军阀那般,只得据城死守到最后。

    便如后来被明朝打得逃亡远遁入大漠草原的北元蒙古人,洪武大帝朱元璋八次发兵北伐,永乐帝朱棣于在十四年间御驾亲自五次率军征讨,却还是未能一举荡灭宿敌...而北元最终分化成为瓦剌、鞑靼和兀良哈三大势力,除了最后一个归顺中原王朝,前两个则仍能对明朝构成威胁。

    所以下一次再度针对契丹用兵,也势必要择选如若攻取占领,则会给对方士气造成毁灭性打击的目标...如今契丹国势衰微,除了迭剌部耶律家族之外,其它部族惶惶而不可终日,最好也能打击得他们为图自保,而心生脱离耶律氏宗室的念头...李天衢遂又招聚身处于汴京的武阶高官,以及几名主战的谋臣赶赴内朝垂拱殿,闲谈几句之后,便立刻进入了正题:

    “初阿保机强盛,于木叶山置楼,而谓之南楼;山北置楼,则谓之北楼;大部落东千里置楼,谓之东楼。今上京置楼,谓之西楼...如此划东、南、西、北四楼区域,便是契丹人发迹崛起的所在,更被耶律阿保机视为龙兴之所......

    其中南楼木叶山,按契丹相传有神人乘白马,自马盂山浮河而东,又有天女驾青牛由平地松林泛潢河而下。至木叶山,二水合流,相遇为配偶,生八子。其后族属渐盛,便分为契丹八部...所以木叶山是契丹人拜祭天灵的祖山,设立始祖庙,更被他们视为神圣之地。然而那木叶山...正与辽西地界较为邻近。

    而阿保机又建都于临潢府西楼,距离辽西也不过五六百里的路程,西楼龙眉宫虽然营建宫庙城墙,可是据闻城内较之中原名城,更为广阔空旷,实则城防工事也有限的很......

    当年契丹所设的东楼地界,如今也已由我朝掌控...按朕想来,待明年开春之后集结兵马,先是直取契丹人的祖地南楼木叶山,再挥军直捣临潢府西楼!如若契丹的祖地为我朝所取,国都再被攻破,届时则必然分崩离析!”

    ...按李天衢的设想,魏朝发动大军北伐,耶律德光深知契丹如今的国力无法与中原正面对抗,为了保存实力,他当然可以逃...然而契丹集结军民固然能够远遁塞外,可是土地却又搬不走。而有些地方如果为外敌掌控,对于契丹人所能造成的精神打击,也将会是显而易见的......

    便如与汉朝打了一百多年的匈奴人,直到大汉车骑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的横空出世,在匈奴人的圣山狼居胥举办封禅大典,又将对方王庭从阴山驱逐出去,还横扫了按匈奴语被唤作“天后”的焉支山,以及寓意为“天山”的祁连山...而按史载所述匈奴失阴山之后,过之未尝不哭也,同样被匈奴人视为故地的焉支、祁连为汉军扫荡之后,也致使他们的族民有民谣哀叹称“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此后便是匈奴远遁,而漠南无王庭...他们的部族要么降服于汉朝,而被安置在河套地区;要么就只能一路西迁,建立阿提拉帝国,便被欧洲人畏惧的称作“上帝之鞭”...而契丹也如匈奴那般,敬奉天神、崇拜圣山,起初信奉的是原始萨满教,虽然按正史线后来又糅合了儒学、佛教、道教...但如今对于他们而言,他们的发源之地,乃至心目中圣山的地位,也是非比寻常的。

    既然卫青、霍去病这对舅甥名将,就是将匈奴人的圣山祖地横扫个遍,就直接把对方打得彻底崩溃了按李天衢想来,如果契丹人相传的发源地木叶山,乃至他们的国都西楼临潢府一举被攻破,想必对于契丹精神打击的效果,也将会十分显著吧

1388 祖山圣地,又怎能弃守?

    直到开春,冻土才刚开始解冻,天气也还没有完全转暖的这段时期...鸭绿江以北便有不少生女真部族,积极踊跃的渡江过去,袭击泰封国治下领地。

    如今泰封国王建已废除新罗时期基于血缘关系,原则上身份世袭不变的骨品制度,可是照样设立严格的社会等级制度,划分贵族、两班、良人、贱人四个等级。眼下虽然大致仍参照新罗官制,但是为了拉拢各地豪族进行广泛联姻,又任命功臣赐予封地,所以各地世家享有特权,所以军事制度较为混乱,地方上私兵盛行。

    可是渡过鸭绿江的生女真人,也不管你是地方上豪族的私兵,还是直属于泰封国朝堂的军队...总之只要是身着泰封制式衣甲的,乃至具备官绶印信的地方土豪,都是他们兴匆匆要袭击掳掠的目标。

    与中原的城池相较,当初的新罗,如今的泰封治下各地城墙又普遍偏矮,这也就更难阻扼生女真诸部的烧杀抢掠...相继有二十余处城郭被攻破遭受洗荡,这也在泰封国内立即引起轩然大波。

    其余各处世家土豪也都空前紧张起来,他们没有想到鸭绿江北的生女真人,竟会渡江主动清晰过来,现在也都进入了紧急战备状态,一时间警哨密布、探马往来,无论是泰封国官军,还是各地土豪士兵,将官士兵也尽是衣不解甲、枕弋而眠,唯恐那些剽悍生猛的女真人突然杀来。

    在此期间,经过几个月时间整顿的魏军也已有所动作...各路兵马按调令向辽西行进,目标所向,便是位于临近后世辽宁省,地处内蒙古赤峰市翁牛特旗海拉苏镇境内的木叶山生态旅游区一代......

    契丹国都所在临潢府西楼,也位于后世内蒙古自治区的赤峰市地界...所以魏朝调度兵马从辽西地界进发,几乎也可以说时伸手可及。察觉到魏军已经开始向木叶山的方向靠近过来,契丹方面果然不能就此放弃本族的圣山祖地...即便是以寡敌众,也仍要尝试抵挡住魏朝的攻势。

    虽然冬季已过,眼下仍属于春寒料峭,天气凉飕飕的,木叶山一脉大川当中雾霭飘渺,树木的枝芽才刚刚重新长出...出了木叶山,便是是号称八百里瀚海而水草丰美、牛羊肥壮的疏林草原。

    魏朝已经开始派遣部队押解着车仗,陆续至木叶山麓集结,准备安营扎寨,搜山检岭,探清到底又有多少契丹人会守护他们的发源地...

    而周围的山林当中,说不上什么时候便会有骑兵突然杀出,很快便列成楔形冲锋阵势,快马加鞭,直朝着魏军车仗冲杀过去之时,那些骑士还要用契丹语恶狠狠的喊道:

    “杀!将侵犯木叶山的魏人杀尽除绝!”

    即便突然有敌骑杀出,可是训练有素的魏军将士迅速就地步阵,行动举止整齐如一,很快便已是刀枪林立、弓弩上弦...旋即便是一排利箭激射而去,狂奔过来的契丹骑阵前列登时一阵混乱,催马疾进的骑兵赶忙遮挡闪避,可是也仍不面有些人当即中箭落马。

    ...毕竟契丹眼下的军力远不及魏朝,还要兼顾国都临潢府,所以火速退守至木叶山一带的契丹将领耶律挞烈,所统领的兵马也不过两万余人...所以在魏朝各路军旅集结完毕之前,他也只能不断的派兵进行袭扰,迂回奇袭,竭尽所能毁掉敌军的辎重补给。

    可是契丹人迫于眼下形势,能够采用的手段有限,魏军当然有所防备...就等着对方主动冒头,再按部就班的尽数歼灭......

    木叶山西面扎下的一处营盘当中,诸部契丹将兵来去匆匆,也都是一副如林大敌的模样。而此处扎下的军寨营盘,都是挖土成壕、树木为栅,其中皮帐连成一片,眼下仍有士卒在忙忙碌碌到处走动着,按所部上官的号令,搬运滚木擂石,又在通往高处的地界设下荆棘鹿砦,以尽可能阻挡外来的敌军冲杀上来,进而控制住此处木叶山的整片山区。

    饶是如此,临时扎下的营盘军寨仍显得有些简陋。毕竟在木叶山中建起了契丹始祖庙,奇首可汗在南庙,而可敦于北庙,并绘塑二圣并八子神像,也都是如今契丹族裔所信奉的祖宗先人...按说辽朝历代帝君、契丹皇族贵胄到山中祖庙祭拜,可山间若是大兴土木的兴建军寨堡垒,也就未免有些煞风景了......

    而木叶山地处于内蒙古高原,与辽西地区的交界地带,本来也算是契丹国的腹地,然而无论是如今在位的耶律德光,还是契丹一众将领,当初却没有料到汉臣卢文进复叛出走,投从魏朝,并鼓动辽西诸地的汉人军民易帜重归中原王朝,而致使他们的圣山眼下几乎完全暴露在敌军的攻势之下。

    而契丹新近涌现出来的将才耶律挞烈,此刻就坐在中帐当中,他靠着火炉,听着属下禀说军情,脸色却渐渐沉了下来,眉头紧蹙着,眼中也尽是忧虑之色。

    “挞烈沙里...可恨南朝兴师动众,果然是要来侵占我契丹的圣山了...由兀铎统领的两千儿郎,本来按您的军令前去攻打行进至山麓的魏军辎重,却不料派出的远拦子却也遭受伏击,未能及时报讯示警,兀铎与两千骑军,反而被三路南朝兵马合围,也只剩下十几个人侥幸潜入山林中逃脱,其余人等,也尽数折了......”

    耶律挞烈听罢,脸上所笼罩的阴霾似乎又浓郁了几分,他也很清楚相较于契丹军旅,中原的军队对辎重补给更为依赖...可是魏军明显也推断出己方的计谋所在,反过来已吃掉了契丹派出的奇袭兵马,耶律挞烈深知看魏朝这般阵仗,那么将在木叶山下集结的军旅也只会越来越多......

    然而木叶山虽然是契丹人的祭天之所,同样被视为本民族根源的发祥地,实则山势也算不上如何高耸陡峭...难道仅凭在山上扎下的军寨死守,而以契丹人并不擅长的战争方式死抗到最后一刻?

    耶律挞烈很清楚若是对付骑兵相对稀缺,运动战能力远不如契丹骑众的中原军队。纵然敌军声势浩大,也完全可以迂回截断对方的粮道...可是魏朝偏偏向来也很注重骑兵的编制,而且已经占据辽西全境,于各处道路要隘也必然会有所防备,那么契丹骑兵如若胆敢迂回抄后,那便是深入敌境,到时也很有可能成为丢出去打狗的肉包子,只会一去不返.......

    眼下派出去的两千骑兵,便是反而被魏军的几拨骑众合围几乎全灭...偏偏木叶山又是契丹人心目中的圣山,绝非可以轻易舍弃的领地,耶律挞烈心想如若只能死守山岭高处设下的军寨,也就相当于被牢牢的拴死在此处...契丹人如果不能在草原上,利用骑兵的机动性来回奔袭游走作战,那么战力恐怕还要再打上几分折扣。

    然而过了半响,耶律挞烈忽然起身,还是断然说道:

    即便无法干扰南朝敌军在木叶山下集结,我等也只有死守而已毕竟这里是我契丹的祖山圣地,如若畏敌退避,致使先人祖庙为外敌掌控我还怎配说是白马奇首、青牛可敦的后裔子孙!?

1389 得受重用,却是国家将亡之时

    耶律挞烈所统领的契丹部众,到底还是无法阻止魏军的兵马、车仗相继在他们的木叶山下集结,到底还是在契丹人的圣山这片区域燃起了战火。

    魏军方面由宿将夏鲁奇全权指挥,步步为营,开始调度各部兵马向木叶山高处挺进...而面对魏军将士处于优势的兵力、精良的装备,乃至强大的攻势,耶律挞烈登高倚险,仍是誓死要捍卫契丹的圣山祖地,却也只得依赖那些仓促扎下,相对简陋的军寨工事进行顽强阻击。

    毕竟彼此的处境本来就相差悬殊,而魏军又是一如既往,经过休歇整顿之后,各个斗志昂扬,为了建功立业而骁勇异常,攻坚战更是打得得心应手...首当其冲的军寨遭受冲击,抵抗了不过半日光景,余众便也只得逃向山岭间相对更险要、更难攻的营盘。

    魏军穷追猛打、紧跟不舍,直至追击至耶律挞烈围高处而建,又在通往上方的羊肠小道间,设下层层鹿砦的军寨不远处...只是立足未稳,无数枝利箭便从上方呼啸而来,魏军将士立即架盾防身,也不免还有些中箭倒落,旋即从山坡上翻滚了下去。

    耶律挞烈踏着块青石,手持钢刀,神情肃杀着俯视过去...忽然声嘶力竭的指挥号令,周围那些契丹士兵又立刻推动起滚木与石块,砸向正要攀杀上来的魏军部众。

    上边还附有无数尖锐铁钉的滚木翻滚着砸落下来,当即将一些士兵刺得肠穿肚烂,周围还有不少兵卒被落石砸得头破血流,遂也只得惨呼着向后方退去。

    攻势一时受阻,下面的将士眼见同袍又潮水般又退了回来,也赶忙上前接应其中的伤员...而夏鲁奇在一彪亲随的拥簇下走了上去,他整个人被做工精良的山文甲所覆裹,身躯雄壮得像尊铁塔,筋肉盘根错节,充满着爆炸的力量。

    不过与夏鲁奇原本的命途轨迹相较,他也并没有在四十九岁的年纪之时,因讨伐意欲建立后蜀政权的孟知祥,却因同僚投降而以寡敌众,最终落得个自刎身死的下场...现在的夏鲁奇已是五十多岁的年纪,为人性情倒也沉稳了许多,所以眼见上方据守的契丹部众以强弓劲弩、滚木落石仍要誓死顽抗,他也并没有急于再调遣人手冲杀上去,而是沉声念道:

    “契丹果然还是要死守他们的祖地圣山...虽然此处山坡也不算十分陡峭,但是契丹在高处据守,贸然冲杀上去,到底还是要填进去不少人命......

    且先叫弟兄们退下来进行整顿,要攻上山头,也不急于一时...毕竟征战沙场,干的虽然是搏命的行当,但是既然还有利器可以动用,又何必非要折损我军将士的性命?”

    而夏鲁奇所说的利器,则正是与魏朝舟师常备的军械制式有些类似,相对又更为便于携带组装,通过旋轴利用离心力抛射出炮弹、石块的轻型抛石机...就算契丹人在高处据守,投掷滚木擂石,从下方射出的弓箭虽然难以企及,但是能够在山岭间架起的抛石机若是形成一定规模,而且都向高处的军寨瞄准过去,届时炮弹齐发,又将会是什么样的场面?

    各队魏朝军士,如同工蚁般忙碌一番,被架起的数十台抛石机很快便运作起来,旋轴旋转个不停,炮弹连绵如雨,便直朝着山坡高处抛射了过去...稍顷的功夫,便是烈焰焚天,远远的望去,就见红彤彤的一片,又有大片的浓烟滚滚升起,隐隐的还有撕心裂肺的惨嚎声传入耳中......

    本来据守军寨的契丹部众顷刻溃乱,便如没头苍蝇也似的到处乱窜...只打算离猛火越远越好,就算还有将官试图喝令指挥稳定住军心,可是惨叫声到处彻地连天的响起,谁还顾得上谨守阵势?

    耶律挞烈惊怒的瞪大了双眼,却被几名亲随心腹连拖带拽着向后面退去...他眼睁睁看着,火油随着瓦罐的碎裂一遇明火,顿时又升腾起一团团火海,无数士兵在很快便被点燃,他们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四下奔走。一旦再撞上身边的同袍,火势很快便蔓延了过去......

    那些惨嚎的士兵在地上来回打滚,激烈挣扎着,试图扑熄身上燃烧的火焰,然而经猛火油燃起的火势格外猛烈,又岂是能轻易扑熄的?几乎所有身上着火的契丹将兵,还没挣扎几下,浑身抽搐的动作渐渐平息下来,整个身子扭曲成各种形状凝固住,直至彻底化作一团焦炭。

    耶律挞烈也很清楚,就算他打算死守木叶山到最后一刻,可现在看来也不过是要驱使麾下将官兵卒枉然送死罢了...魏军施发过来的火器炮弹,在初春时节的山林中蔓延的极快。遭受盛满了猛火油的炮弹集中打击,又何止是血肉之躯,只怕就连顽石钢铁都足以融化。哪怕掘地三尺,就算有藏身之处,只怕也要被活生生的烤死、熏死...这还谈何死守阵线?

    然而木叶山高地一旦失守,而只得向山下退去。恐怕也过不了多久,便会撞上包抄合围过来的魏朝军旅...耶律挞烈在一众亲卫的拥簇下,狼狈得奔逃出十余里地的距离,也已被滚滚热浪烘得口干舌燥,浑身汗流浃背。

    后方火光烟雾腾天,仍有焦臭的味道一阵阵飘来...而耶律挞烈突然听见激荡的喊杀声骤然自左侧的山脚处响起,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一彪魏军便如猛虎出林一般了冲杀出来!

    木叶山...到底还是守不住了......

    耶律挞烈脸上的悲痛之色已是溢于言表,如今契丹社稷风雨飘摇,正值危急存亡之秋...他尝试力挽危局,可是如今时局实在是太过被动,即便耶律挞烈文武兼备,亦是国家栋梁之才,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明知这场仗不会有多大的把握,却不得不来力抗死守,如此束手束脚,也根本无法展现出他的才能......

    而让耶律挞烈更为不甘心的是,他的这个民族,遇到耶律阿保机那等雄主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终于建立起一个帝国,得以从崛起称雄于北地...耶律挞烈当初也是满怀抱负,矢志要辅佐帝君治理好这個国家,不单单是契丹族,届时还要让汉儿、渤海、奚人、室韦、党项...等各个族裔安居乐业,让他们认同这个国家的统治,这片江山社稷也当世世代代的延续下去。

    然而契丹自建国伊始,直到现在也才不过二三十年的光景,在历史的长河当中,也只能算是昙花一现。由盛转衰,这也未免太快了,到底还是要由中原王朝主宰这片土地...耶律挞烈无法接受自己终于出仕为官,得受重用之时,契丹这便已经面临亡国之危了...自己民族的祖地圣山,即将落入敌手,那么距离南朝大军杀至临潢府,覆灭契丹所建立的国祚社稷,只怕也是为时不远了......

    想到这里,耶律挞烈已然按捺不住,他扬起手中佩刀,满面决然悲壮之色,便声嘶力竭的高声吼道:

    儿郎们,举起你们的兵器,与魏人死战到底!如若守卫不了我契丹的圣山,毋宁死!不苟活!?

1390 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立场

    随着两拨人潮的不断靠近,双方将士舍死忘生的拼杀在一处,恶狠狠的瞪视过去,手上劈斩戳刺的动作一直不停,还咬牙切齿的咒骂着...寒芒翻腾卷落,鲜血四下里飙射而出,不一会的功夫,便已是伏尸遍地。

    身为契丹军的主将,耶律挞烈已经杀得浑身浴血,仍是与一彪亲随嘶吼着朝着前方敌军人群撞去...他死战不退,已不知道砍翻了多少截击过来的魏军士兵,每前进一步,总要带走几条人命,无论敌军甲士来了多少,耶律挞烈总是要更加凶狠地将对方砍翻,期间手中战刀劈得卷刃,已由身旁的亲随赶忙换上来第三口,此刻刀锋也已是缺口累累......

    毕竟处在契丹宗室子弟的立场上,耶律挞烈愤慨于如今山河破碎,内心始终深受煎熬。如今就连自己民族的圣山祖地都保不住了,他宁可拼得个以死殉国,也着实不愿苟活偷生下去...那么现在除了拼命厮杀,却还能怎样!?

    可是很快的,耶律挞烈陡然间便听见前方有剧烈的破风声乍起,那是一把大枪锋刃颤动着,犹如一条巨蟒席卷而至,前方一众契丹将兵还没来得及反应,几乎便被一扫而空!

    耶律挞烈瞪视过去,就见魏军大将夏鲁奇傲然屹立,就如同一尊杀神,手中紧绰的大枪枪锋有幽暗的寒芒闪耀,鲜红的血液也正淅漓滴落下来。双方主将这一打照面,满含杀意的目光便对视在一处,空中便似有火花迸溅...看来如今这般形势,他们二人当中,也注定会有一个活不过今日!

    耶律挞烈也不叫骂,便擎刀直扑了上去,他周围那些契丹亲随也已抱着必死的决心,歇斯底里的奋声怒吼,紧紧跟随着涌杀上前;

    夏鲁奇眼下若是论个人武勇,虽说已经可以称得上是魏朝军中的翘楚人物...可是以他如今的身份而言,麾下魏军将士,当然也绝不会让他们的主将只身冲入杀阵。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中,魏军精锐甲士也纷纷冲杀过去,与突进过来的契丹部众迎面相撞,便好像两道滔天巨浪恶狠狠地撞在一处!

    此处仍处于陡坡,地势崎岖,不便骑马作战,所以两方将兵只是徒步竭力是啥这,很快人人衣甲上便满是血污...诸般兵刃互相交错、翻飞生寒,令人心颤的利刃入肉声交织响起,血肉横飞的场面在这片山岭中也显得格外的凄艳。

    惨烈的战团当中,前列若是出现死伤者,后排便立即会有生力军立刻冲上去填补空位,地上堆砌的尸体之间,还有抱成一团滚打撕扯的双方士兵...每个人几乎都杀红了眼,手中握紧了兵器,一旦对面身着敌军制式衣甲,且双目中满是仇恨的目标,便会当即大吼一声,旋即直扑上去......

    虽然忿恨于自己民族的圣山祖地遭受外敌侵占,致使处于颓势的契丹部众虽是身陷绝境,却也得以爆发出宁愿赴死的战意...可是如此以命换命的打法,再持续下去,随着伤亡的不断增加,到底还是要在源源不断合围而来的魏军将士攻势之下要被尽数歼灭。

    周围越来越大的喊杀声,已经震得耶律挞烈脑袋嗡嗡作响,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感到双臂愈发的酸麻,握在手中的钢刀变得愈发沉重...耶律挞烈也意识到了,就算自己称得上武勇过人,但是也仍及不上面前那个身躯雄壮如牛,浑身透着股凛凛神威的魏军大将......

    毕竟夏鲁奇早年常与王彦章比拼较量,如今也早已称得上长江后浪推前浪...枪技又何止精熟,更兼力大,一旦抡臂旋舞起来,仗着身高臂长,大枪枪锋所向,扫出来的圈子又极大...就算也会有些自诩力大剽悍的契丹甲士从旁嘶吼着杀来,意图支援他们的主将,却都被扫得歪歪倒倒,甚至直接被砸飞了出去。

    后人评述若是五代第一虎将,往往都会联想到“将不过李”的李存孝,亦或在演义中酣斗五龙二虎的“王铁枪”王彦章...然而按史载实打实的战例,夏鲁奇在万般险急的情况下,持枪携剑,却是五代十国以一己之力亲手诛杀敌将敌兵的最高记录保持者...而按中华几千年来的战争史,细数正史中明文记载,能达成在一次战事中亲手诛杀百人以上这等成就的绝世猛将,也不过项羽、冉闵、杨再兴,再要加上夏鲁奇这寥寥几人而已......

    所以对于夏鲁奇而言,如今虽然是下马步战,可是这等混战厮杀他更显得得心应手...何况由他统领的魏军雄军士气如虹,本来便处于绝对的优势,无论二将厮杀,还是两军混战,如今也已形成压制之势,要将耶律挞烈所部契丹兵马荡尽除绝,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看得出眼前那个统领契丹部众垂死顽抗的主将,也已是精疲力竭...夏鲁奇抡枪横扫过去,忽然却开口说道:

    “看得出你是个不怕死的汉子,也已是尽力了...可是你绝非我的对手,带着手下这些兵马战死于此,也不过是枉然送命罢了。若是现在弃械投降,尚还能保全性命。”

    耶律挞烈咬紧牙关,勉强荡开夏鲁奇轮扫过来的大枪,他脸上却露出一抹凄然惨笑,旋即沉声回道:

    “眼下你们魏人挥军杀来,要侵占的是我契丹的圣山祖地...而当初为我契丹效力卖命的汉人,往往会被你们南朝视为数典忘祖、里通外国的叛徒败类,可是难道就只有你们中原的汉人知晓什么忠孝廉耻,以为我契丹儿郎便不识得民族大义?

    如果我契丹南下,南朝便要打出驱逐外敌的旗号...就算我等国事衰微,意图休兵议和,你们又说什么要收复前朝安东都护府治下疆域故地,便要兴兵杀来,就是容不得我契丹族裔当家做主!

    想按你们汉儿古人所言:宜悬头槁于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说是要让你们眼中的狄夷明白,胆敢侵犯你们的外族即使相隔再远,也一定要前去将他们诛杀...如今却是我契丹要捍卫自己的国家与族裔,你以为我贪生怕死,会就此降从,却把我耶律挞烈当做何等样人了!?”

    夏鲁奇闻言,接连又格挡化解掉耶律挞烈抢攻上来的几刀,旋即豪声又道:

    “伱们契丹人趁着当年中原内乱,侵占燕云疆土,掳掠汉人百姓,如今则被我朝杀得势力大减。而我朝当然也要防患于未然,趁势北伐,难不成还要等着你契丹日后养回元气,再度南下侵犯中原疆土?

    毕竟我是中原汉人,你则是契丹人,既然各有各的理,你又不愿归降,我也不会再多费唇舌,否则反而是小瞧你了...那便不争是非曲直,只决胜负生死便是!”

    “好!多说无益,你们魏人若要侵占木叶圣山,除非从我的尸首上踏过去!”

    耶律挞烈嗔目大喝,旋即拔足突进,他面色决然,眼中中杀机四溢,便抡起手中钢刀劈空斩去而夏鲁奇瞧得真切,出枪如电,又准又快地直击砸在劈来的刀锋上霎时火星迸溅,又是铛!的一声劲响,耶律挞烈陡然间便感觉到,一股猛烈霸道的反震力倒卷而回!

1393 难以死守,所以老巢都不要了?

    轰鸣不断的爆炸声中,就算契丹骑士都是抱着拼命的打算前来袭击魏军辎重,结果目睹周围同伙被炸得血肉模糊,浑身血肉被无数铁片扎得密密麻麻,甚至已不成人形的惨状,也都不免吓破了胆,勉强维持的战意,似乎也在顷刻间彻底崩塌。

    虽说先前魏朝军旅攻破东丹国国都东平郡时,临潢府方面的契丹将领爷曾听闻过中原王朝似乎又有厉害的火器问世...可是杀伤效果,与后世碎片式手雷有些类似的这等投掷用火器,也总是要亲身体会过,才能由衷的感受到它的恐怖之处......

    毕竟眼下还是冷兵器时代,然而不只是国力方面,如今魏朝已完成科技上的碾压,在战场上已足以让本来就处于颓势的契丹将兵肝胆俱裂!

    人悲嚎、马惊嘶,本来疯狂朝着魏军车仗方向杀去的契丹骑众彻底乱成一锅粥...后排一些甲骑好不容易安抚住胯下惊嘶人立而起的战马,眼见前方惨烈的景象,都已吓得面色煞白。意识到骑阵彻底崩散,就算他们冲上去送命,要摧毁魏军的辎重车仗已无可能...有人拨马转身,便已打算尽快从此处逃离!

    至于那些直接从马背上被掀翻下来,乃至半边身子满是由铁片溅射的血窟窿,却还有一口气在,只是倒在地上惨声哀嚎的契丹将官士兵...少了可供骑乘的战马,他们困在当场,就见几十步开外排成队列的魏军甲士,也纷纷擎起手中兵器,迈着整齐的步伐便朝着这边迫近过来......

    那些遭受火器爆炸波及的伤兵躺在地上挣扎哀嚎,余者溃不成阵。除了倒在地上悲嘶哀鸣的坐骑,其余战马也早已跑得没影了...魏军将士兵锋所向的那些契丹将兵,眼下是打也打不得、逃也逃不了,那么很快便将惨遭单方面的屠戮......

    接连几日,由临潢府方面派出的那几拨骑众,不断试图奇袭摧毁魏军的辎重补给,然而战况却是大同小异...先是大队的骑兵呜呀呀怪叫着,以种要碾杀尽面前一切生灵的势头,恶狠狠地直扑上去,然而要么却被炸得缺胳膊少腿儿;要么身上密匝匝得尽是血窟窿;或是因耳畔边乍起的爆炸巨响震得聋了,当场晕厥过去...就算会有一小撮人还没被吓破了胆,可是他们胯下的战马却不听使唤,不受控制的自相践踏,只顾撒丫子四散狂奔。

    就算也有契丹骑众迂回抄后,勉强摧毁了一些魏军的辎重车仗,然而收效甚微,也根本没有达成本来的作战目的...契丹人每次出击,往往都要填人命付出巨大的伤亡代价。而那些见识过魏军投掷用的爆炸式火器恐怖威力,当场便打了退堂鼓,预先从战场上撤离的余部兵马,也抵死不愿再被派出去,而落得个被活活炸死的下场。

    相继溃逃奔走的骑众撤回临潢府西楼,并心有余悸的向耶律德光乃至契丹一众贵胄禀说军情战况之后...仍抱着几分侥幸念头的契丹君臣,当然意识到当然根本无法阻挠魏朝大军即将兵临城下,也无法阻止敌方的后勤粮秣、攻城器械源源不断的输送过来...南朝大军好整以暇,准备充分,也完全具备进行持久攻坚战的条件,并向临潢府的城墙发动势如地坼天崩的猛烈攻势。

    形势如此险急,那么国都重地,是否还要死守下去,契丹皇帝耶律德光也势必要做出抉择了......

    距离契丹国都临潢府已不过五十余里的距离,竟然已有魏军的骑兵部队抵至此处,几千只翻飞的铁蹄叩击着草地,战马嘶鸣声、金属撞击声响成一片...而骑乘在马背上的骑兵大多是皂甲黑袍的扮相,集结成阵,便形成一片翻腾的黑色怒涛。

    而这一路的骑军,虽然身着魏军制式的衣甲,他们通用的也是汉话,只不过彼此相熟的同袍传达军令之时,其中或多或少还要夹杂着几句沙陀语......

    在草原上进行骑战,当然也是沙陀骑兵的拿手好戏。

    当年后唐被魏朝所灭,当初效命于河东李氏的文臣武将,有的人追随李嗣源意图复辟山河社稷;也有的人跟随石敬瑭前去投奔契丹的...结果李嗣源在塞外抱憾故去,石敬瑭那个正史中的儿皇帝,就在魏帝李天衢的眼皮底下伏诛身死,追随他们的嫡系亲信如今几乎也都已死于非命。

    而安审琦则是作为归属于中原王朝的代表将领,如今得受重用,屡建战功,如今正统领这拨大多由沙陀人组成的骑军,作为先头部队一路开拨过来,当然也是盼着能多添上几桩战功。

    当初耶律阿保机满怀雄心壮志的意图南下,却撞上了先后由李克用、李存勖这对父子为首的代北沙陀军事集团...而建立后唐政权的沙陀、汉儿功臣宿将,如今虽说该归顺的也都已心甘情愿地效命于魏朝,但是也都记恨着当年契丹趁着魏朝、后唐国战期间,突然背刺发动南侵,而夺取振武、卢龙等藩镇大片疆土的往事呢......

    所以除了石敬瑭那一方没脸没皮,毫无下限可言的派系,沙陀对上契丹,也可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如今终于轮到契丹日暮西山,痛打落水狗的时候终于到了,归顺中原王朝的沙陀骑军,要将新仇旧恨算个清楚,这不必然要往死里打?

    而契丹既然也以骑兵见长,好钢当然要用在刀刃上,安审琦统领同样善于游击骑射的沙陀骑军作为先锋,先行开拨而来,一来要试探临潢府敌军的反应;二来也可以截击由西楼方面派出去意图摧毁魏军辎重的骑众,如若发现有残部败逃归来,便搂草打兔子,顺带着将其歼灭。

    这几日光景,安审琦便统领所部骑军,截杀住两拨败返北上,意图尽快撤回临潢府的契丹余众...只不过对方先前已被南面同僚部曲动用轰天雷、开花弹等火器,炸得溃不成军,总计截击歼灭五六百人,对于这一路沙陀骑军而言,也还不够塞牙缝的......

    看来再不出两日,我军便将抵至临潢府地界的契丹龙眉宫皇城。看来耶律德光...乃至他麾下那些契丹臣僚已是计穷虑尽,待我朝几路兵马会师,并开始向契丹皇城发动猛攻,那厮们又能硬撑死守得了几时?

    安审琦心中寻思着,忽然却听见前方一阵马蹄声传来...眺目望去,就见先前派出哨探,注意临潢府那边动向的五十余轻骑疾驰而来。再离得近些时,安审琦便瞧见带头的那个军校神色急匆匆的,看来探知的军情十分要紧,他遂立刻传令命后方骑阵暂时止步,旋即催马上前,便高声问道:

    “有何军情如此慌张?契丹西楼那边又有什么动静?”

    那名统领哨骑的军校疾驰过来,喘息未定,便立刻向安审琦报说不久前打探到的情报。而听他禀说罢了,安审琦面色微微一变,也不禁有些讶异的说道:

    什么?耶律德光统领西楼契丹部众向北面转移,如今那契丹西楼皇城,看来也已是一处空城如此说来,他这是已经放弃西楼临潢府了?

1395 观点分歧,母子冲突

    地处后世蒙古国最东面的东方省地界,茫茫草原上依然朔风凛冽...旷野间吹起的风,夹裹着初春的寒意扑面而来,现在也还没到天气完全转暖的时候。如果不在升起火炉的帐篷内取暖避寒,过一夜的时间,现在的温度差不多也仍足以冻死人。

    此处草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毡帐,一座连着一座,直蔓延到天尽头那边去,粗略估计,按人头算至少也要在十万人以上...这等规模在塞外游牧迁徙的话,当然也绝对算得上实力强横的部族。

    可是就算耶律德光拔帐而走,带领着临潢府以及附近领地的契丹族民朝着西北方向迁徙,还分成了几拨,然而总计如今他治下掌握的人口,相较于地大物博、国富兵强的魏朝而言,也实在太过寒碜了些......

    按说契丹辽朝最鼎盛的时期,举国人口已接近千万...就算在建国初期,人口数目也在百万以上。只不过这个数目,还整合了耶律阿保机收留、强掳河朔地区的汉家民户,后来被征服的渤海国民众,乃至其它归顺于契丹的部族人丁。按正史线耶律德光又从后晋石敬瑭那边获取人口稠密,农业相对更为发达的燕云十六州,人口才又进一步的突飞猛进,再经历宋辽签订澶渊之盟后百年无战事,经过几代的平稳发展,以形成后来的规模。

    可是如今本来处于契丹治下的汉民,几乎都重归成为中原王朝的子民。渤海、奚族、女真、吐谷浑、乌古里、黠戛斯...等诸族各部又相继叛离,甚至就连契丹内也有部族背弃耶律德光,宁可归从于魏朝,人口数目一再缩水...如今的势力与其说是与中原王朝对立的敌国,实则也已不过算是还要与魏朝作对的部族敌酋罢了......

    不得已只能放弃曾经开垦的耕地,乃至兴安岭大片可供渔猎的深山老林。就算此处草原自然资源丰富,草原辽阔,加上附近山林间,也有熊、四不象、野猪、沙狐、旱獭、水獭、鹿、狼、豹子、黄羊...等走兽,附近水域也有在后世唤作鄂嫩河、克鲁伦河的沿岸耕地,可以种植粮食作物。可是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何况如果魏朝大军再度杀至,难道还要再一路逃下去?

    眼下那些追随者耶律德光迁徙至此,支起毡帐的契丹族民,或是神情麻木、或是满面愁容...几乎都似是被愁云惨雾给笼罩住。虽说当年处于大唐松漠都督府的羁縻统治之下,也曾生计困苦,然而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既然曾经是统治着广袤疆域帝国的主体民族,如今却受这等颠沛流离的苦楚,这群契丹族民心情普遍自然也是低落已极。

    其中一间四周罩着牛皮幛幔,既宽且高的八角大帐当中,述律平面如寒霜,将她那只被自己齐腕斩落的手臂藏于袖子里,便端坐在正中...除了几个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正恭立在帐口的侍从,耶律德光则处于帐内,他面色阴渗渗的,忽然咬牙切齿的恨声说道:

    “按汉人的话讲,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黠戛斯人竟也敢袭击北面的营帐,我朝设立督管漠北地域的辖戛斯大王府,所派去的官员也被他们尽数弑杀,转投了南朝,便真以为我契丹已是软弱好欺的?新仇旧恨,我也势必要与其算个清楚!”

    当年契丹拓张疆域,势力也足以影响到漠北地区时,正值覆亡回鹘汗国的黠戛斯汗国内乱动荡之际,作为最高统治者的阿热情知契丹势大,遂遣使表态归附,愿为其属国,可是如今契丹既然已衰落到这般境地,还辗转迁徙至漠北地界来......

    黠戛斯人先前也曾向大唐朝贡,谁更强大便倾向于谁,所以当然不会再承认对契丹的藩属关系,所以直接派兵袭击契丹族民,如果招致对方的报复,大不了去倚仗魏朝大军,不但背后有靠山,还能向中原王朝讨封请赏,那又何乐而不为?

    往日服服帖帖的黠戛斯人竟然也欺负到头上来,耶律德光恼恨已极...然而述律平冷冷的乜了他一眼,旋即以一种质问的口吻说道:

    “我先前已经说过,既然黠戛斯人无礼,集结我契丹兵马,正可去讨伐其位于青山(位于后世俄罗斯中南部的阿巴坎河西岸流域)的牙帐,你却又为何在此驻足不进?”

    本来心气便极为不顺的耶律德光,再听述律平说罢,却感觉他老娘是在给儿子心里添堵...虽说当年述律平极力支持其继承帝位,耶律德光固然心存感激,可是时日一久,他这个契丹皇帝便感到愈发的不自在,就感觉自己那老娘仍在垂帘听政,而且彼此的抉择也时常会发生分歧......

    耶律德光压住心中火气,也眉宇间已流露出几分不快之色:

    “可是此地至北方青山,尚还有千里之遥...难道我契丹驱杀黠戛斯,便要在漠北以游牧为生计?如此迁徙漂泊,居无定所,我还算什么一国之君?”

    述律平却是把脸一板,又针锋相对道:

    “草原上可汗的牙帐王庭,一直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这又有何不可?难道你非得学南朝汉人那一套还要兴建城池,设立都城?当年你父皇虽于西楼建都,可是我契丹本来是想着继续开疆拓土,设立五京,按四时捺钵制由帝君出巡四方......

    眼下你于此处停留又有何用?难道还要听着南朝大军再撵杀过来不成?我本来以为,自古都是汉和蕃,而未闻蕃和汉...如若南朝应允,我契丹何惜与之议和!可如今看来,南朝皇帝不灭我契丹,只怕是誓不罢休啊...为今之计,我们也只有避敌锋芒,再隐忍下去,以保全你父皇打下来的社稷国祚。”

    毕竟述律平是典型的草原本位主义,她认为就算可以汲取中原汉家国体的治国之道,但却又强烈排斥过度的汉化,会影响...甚至改变契丹旧俗。

    就算契丹占得绝对的上风,按正史线走下去,即便她这次子耶律德光能够挥军南下,一举灭了后晋,可是述律平仍旧固执地认为契丹人不可深入中原腹地,拿下燕云十六州,乃至再吞下河朔地界便足矣,否则再往南打,就算一时间攻城掠地事成,也难以长期占据下去。

    何况按述律平的想法,契丹人到底需要保留原本的传统,我们在北方已经掌握广袤的农田耕地,尽可指使臣服于我契丹的汉人去耕种便是。对于南面的中原王朝,适时去打打草谷,剽掠一番,可是如果让大批契丹儿郎在中原地界安家,就算能守得住,可是早晚不是还会被汉儿同化?

    然而如今这般形势,述律平按草原上生存法则的思维,知道弱肉强食就是最基本的生存之道。所以现在魏朝既然全面压制契丹,而且根本没有和谈罢战的可能。那么如果不想被对方一口吃掉,在茫茫草原大漠当中,还要尽可能的往深处迁徙...这也可以按汉人的说法,叫做好汉不吃眼前亏,该认怂的时候,那就得认怂......

    然而述律平话音方落,耶律德光便双眉倒竖,也已不顾忌在他老娘面前甩脸子忿然怒道:

    如今山河破碎,还有什么社稷可言,继续向北迁徙,又何时才能夺回我契丹的祖地故土!?

1396 本来时运爆棚的皇帝,如今却举步维艰

    眼见自己的儿子语气强硬、态度不善,述律平的脸也立刻沉了下来...她也带着几分火气说道:

    “可是你留在这又能做什么?我契丹不同于南朝,只要捺钵大帐仍在,就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否则我们又怎能舍弃西楼皇城?茫茫大漠,何处不能安身?可是你急于夺回祖地,而不愿远遁,只怕也正遂了魏帝的心意!”

    “远离故土,还要继续逃下去,那么何年何月才能再卷土重来?四十年?五十年?也正因为契丹痛失圣山祖地,甚至已有突吕不等部族叛离南投,归顺南朝了,如果再逃下去,恐怕其他部族的夷离堇也会有异心...到时契丹势如一盘散沙,更不可能复兴社稷,我也只得留下个守不住基业国祚的骂名!”

    述律平闻言,登时面露杀意,而语气森然的说道:

    “我契丹本当同仇敌忾,可社稷正值风雨飘摇之时,却还有人贪生怕死,竟然南奔投敌,殊为可恨!我自会遣人暗中彻查,若是发现哪个部族的夷离堇有叛逃出走的苗头,也必要将他们处死夷族!”

    耶律德光却冷笑一声,又颇为不满的回道:

    “母后,那时您以父皇殉葬为名义,以诛杀了一批宗室朝臣...如今我契丹又剩下多少可用之人,您却还嫌杀的臣僚不够多么?

    当年父皇既然能带领我契丹诸部建国而称雄北地,我也未尝不能中兴社稷。就算不能与南朝抗衡,可好歹也要让我契丹宗室、诸部夷离堇认为仍有夺回故土,好歹尚可据险自保的指望,契丹诸部才不至于人心离散。

    否则继续往北逃下去,母后您又一味只是以杀戮震慑,契丹恐怕注定要在极北苦寒之地逐渐消亡,那还谈何重振江山?”

    “当初我肃清契丹宗室大臣,甚至不惜斩断自己的手腕,这还不都是为了你!?”

    述律平顿感一股火气直冲心头,当即又勃然色变道:

    “先帝雄才伟略,你又怎能与他相提并论?也更不要妄想自己斗得过南朝皇帝,否则你一意孤行,也只会断送了契丹社稷!”

    这对母子越说越僵,直至述律平这一席话说下来,则是直接狠狠戳中耶律德光心中的痛处了...毕竟在契丹族民的心目当中,有雄才伟略,曾经建立起一个疆域辽阔的帝国,的确称得上一代雄主的君王,也只会是耶律德光的父亲耶律阿保机。

    可是耶律德光继承帝位之后却又如何?魏朝得势不饶人,步步紧逼,而致使契丹又丧失大量的领土与人口,就连自家民族的发源地都沦入敌手,不得已还只得远迁漠北...那么他与自己父亲相较,在契丹族民的心目当中地位可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也是耶律德光绝对无法接受的......

    耶律德光本来便属于那种自尊心极强的人,而根据他当年本来意图重用,却一直心系中原,由于先前在身边听用,所以对这契丹第二任国主相对更为了解,最终得以归投魏朝的汉臣张砺评述...如果国家时局稳定,属于安稳发展的时期,耶律德光有能力做个治国有方的守成之主;可是他好大喜功,行事相对偏激,为人胜易骄、败易馁,偏偏这般时节,又正值多事之秋,那么耶律德光的心态也更容易被搞崩。

    人往往越缺少什么,就会越看重什么...耶律德光一直遭受魏帝李天衢的压制,也难免意志消沉。可是他最怕在世人看来,自己就是个连老子打下的江山都守不住,这辈子只能逃窜苟活的窝囊皇帝。

    所以就算再逃下去,一直深入漠北,或是向西迁徙,至西域地界另开辟一番天地,哪怕是苟延残喘,契丹国祚也仍能延续下去...耶律德光却认为这辈子如果再没有夺回昔日故地的机会,那当真比直接杀了他还要难受。

    然而耶律德光的母亲述律平完全属于草原思维,一块水草丰茂的牧场,当然会由最为强大的游牧部族所占据,弱者则要么臣服,要么只能转迁至别处...她便认为,现在不得不承认,契丹就是属于弱势的一方,无论好活、歹活,起码都要确保能够活下去,自己这個次子虽然不能说没有帝王之才,可是形势如此,他也是注定斗不过魏朝帝君李天衢的......

    我现在惹不起你,可是我好歹躲得起,当年同样逐水草而居的匈奴人、突厥人,不是都曾惨败于中原王朝?然而茫茫大漠,何处不可去?所以还能得以延续下去;而起源于白山黑水地界的高句丽人,国祚延续超过七百年,后来则逐渐以农耕为主,守着城郭土地过活,那么当初也就只有覆亡于大唐之手了。

    故而关于契丹何去何从,述律平、耶律德光这对母子的主张出现严重的分歧。偏生断腕皇后述律平强势惯了,又是处事态度向来很强硬的性情,又是与自己的儿子争论,说话直来直去,她也最不懂那些拐弯抹角的路数...既然契丹如今势微,不可能再向当年那般野蛮生长了,那就只能猥琐发育,千万不要浪...那么我又怎能任由你冒险行事!?

    此时此刻,耶律德光也已是满面阴霾,他突然起身,再冷冷的朝着述律平凝视过去,对他母亲的态度,已全然不似往日那般恭敬:

    “国家大事,也就不再劳烦母后费心了。毕竟我契丹何去何从,只须由一人做主便是...而我,才是契丹的皇帝!”

    耶律德光说罢,旋即便拂袖走出大帐,至于述律平则面色铁青,神情甚是骇人,而久久一言不发......

    ※※※※※※※※※※※※※※※※※※

    不出几日光景,耶律德光为了打击报复,派出大将耶律沤里思,统领五千兵马突然袭击附近黠戛斯人的营帐,杀得对方猝不及防。屠三千余热,以警示黠戛斯就算是被中原王朝追撵着打,你也不要以为就可以狐假虎威着趁火打劫,我契丹即便形势险恶,却也不是任人可欺的。

    先前与魏朝的连番战事当中,契丹虽然折损了大批善于征战沙场的将才,可好歹统军有勇略,每战冲锋陷阵则被重铠、挥铁槊,所向披靡的猛将耶律沤里思尚还健在,而亲自统领骑军身先士卒,黠戛斯部众正面硬抗抵敌不过,残存的族民,也就只能向北面撤离。

    不过先前黠戛斯人便已接连派出快马,争取尽快赶往东南面的草原地界,去向魏朝军旅禀说诸位天朝贵人,你们势必要拿下的契丹国主耶律德光,与其余部兵马现在可就在漠北地界晃荡呢,望请速速前去讨伐,由我们为天朝王师带路......

    然而中原王朝要进行大规模军事行动,到了草原地界后勤运输方面仍相对不便。契丹分派出去的远拦子探马也是格外的小心谨慎,得知已有魏军迫近的消息,便迅速传递军情...而趁着对方尚还未收拢五指,形成合围之势,耶律德光自知仍不宜主动前去寻魏军主力决战,还是要避其锋芒,遂也立刻开始转移。

    如此这般,如果有黠戛斯人靠近,契丹方面自然免不了要出兵狠狠教训一番,可是一旦发现是魏军前来,便在漠北转转停停的好似捉迷藏一般不过无论契丹向哪个方向转移,主要都是在附近的草原区域打转,并没有因为魏军的追击便一口气便逃出个十万八千里

1399 劝了也不听,又有何用?

    同样是契丹皇族出身的耶律屋质,虽然眼下也不过才二十多岁,可是早先几年便已出仕为官。毕竟他按正史线,是历经辽朝太祖、太宗、世宗、穆宗、景宗的五朝元老,还两次于契丹宗室争夺皇位之时,为平定内乱、确立新君都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所以在整个辽国时期,耶律屋质同契丹开国二十一功臣之首耶律曷鲁,以及后来的耶律休哥、耶律仁先同为被授予“大之极矣,所以没品”,地位凌驾于百官之上,甚至与帝同格的大于越。而终辽之世,被评述为“以于越得重名者”也仅有耶律屋质与曷鲁、仁先三人,而史称“三于越”。

    只不过耶律屋质虽然按史载所述,其为人姿简静,有器识,重然诺...遇到突发事变能从容处置,想法别人很难猜测到,且博学多识,通晓天文。然而眼下他年纪轻、资历浅,比起其他契丹耶律氏贵胄而言,存在感也并不算很高。

    只是有时候年纪轻,也不代表见识浅...眼见耶律德光有些莫名亢奋的,道出了他所谓要夺回契丹故地的计划,耶律屋质却立刻意识到,面前那个如今在位的契丹帝君,看来是为了给自己正名,思维也未免变得愈发的偏激起来......

    就算因为魏朝的存在,契丹、泰封双方也有理由摒弃前嫌,而共同对抗最大的威胁。但是这两个国家之前一直彼此敌视,如今为势所迫被栓在一起,以后也必然会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再去拉拢有亡国之恨的渤海遗胄,挑唆煽动对方,以复辟称王,彼此结成攻守同盟为诱饵,只怕成效也不会十分显著。

    只不过是有可能搅乱白山黑水地域的局势,而且能够拉拢来能出动十几万兵力的帮手...但是这也只能说为了契丹夺回故地领土,去争取到了一些机会...本质上而言,耶律德光还是属于要孤注一掷的冒险,而且以眼下的形势来说,契丹也已是输不起了......

    可是耶律屋质默不作声的打量过去,就见言行激动的耶律德光,看似已有些入了魔怔一般...想必已是听不进劝,铁了心要放手一搏。

    当耶律屋质再朝着周围望去,发觉捺钵大帐当中,耶律吼等人看来愤慨于契丹如今窘迫的处境,就算耶律德光打算兵行险着,他们也并不排斥放手一搏;至于耶律突吕不、耶律鲁不古这两个当初作为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身边近臣的契丹显贵,虽然位高权重,可是主抓的却是文化口,先前一直主掌的是创立契丹文字那等大事。

    虽说当初由耶律阿保机下诏,命耶律突吕不与耶律鲁不古参照汉字创制的契丹大字三千有余,可是当初治下汉儿仍用汉文,本族新创的文字只在契丹人当中通行。偏生契丹上层贵胄,普遍读汉书而通晓汉文,也是的眼下这般时节契丹文的应用范围也十分有限。

    更何况如今国势衰微,被几路魏军围追堵截,也只得四处转移迁徙...寻常契丹族民,哪个还有那闲情雅致读书识字?所以契丹文的推广事宜,现在也不得不搁置下来。

    耶律突吕不、耶律鲁不古近期遂主要负责契丹户口、物资的整合管理事宜。不过他们更倾向于辅政治国的文臣,并非拟定战略方向的谋臣...眼见耶律德光已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耶律突吕不与耶律鲁不古默然不语,看来也并不打算站出来反对他们主公的计划。

    留意在场其他契丹贵胄的反应,耶律屋质也看出来了,如果他现在出面苦谏耶律德光不可冒险行事,也就相当于朝着契丹皇帝兜头淋下一盆凉水...非但全然没有用处,还很有可能刺激得耶律德光勃然怒发。

    如果远遁大漠,深入苦寒之地,远迁至人生地不熟的草原,每年更要担忧白灾、黑灾,会致使大批牛羊牲畜冻死、病死,族民当然也会为了生计苦苦挣扎...也还会有其他部族相继脱离迭剌部耶律氏,宁可归属于中原王朝,好歹能在自己熟悉的土地上生活下去。

    所以耶律德光宁可铤而走险,也不愿再得过且过下去,他认为自己如果远遁大漠,那么在有生之年,恐怕也不会再有卷土重来的机会了...而且耶律屋质先前主要在皇太后述律平身边听用,当然知晓耶律德光急于夺回故地,甚至闹到与他母亲翻脸的程度...就连处事态度一直强硬的断腕皇太后,都被方今契丹帝君冷落在一旁,而且诸如耶律曷鲁、萧敌鲁等极具战略眼光,善于运筹帷幄的元勋功臣都已病逝,萧阿古只那等军中梁柱也已战死于同魏朝的战事当中...以在场一众契丹贵胄的资历与身份而言,已没人能劝得动耶律德光。

    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有谁敢站出来劝阻他,恐怕非但不会有任何作用,甚至还会招致耶律德光的杀意。

    思前想后一番,耶律屋质到底还是选择缄口不语,因为他深知以自己的资历,以及在耶律德光心目中的地位,就算豁出性命以死相谏,恐怕也不会有任何用处...眼见这场军议就要拍板钉钉,耶律屋质愁眉紧锁,心中又喟叹道:

    如果远遁大漠,契丹人心离散,只怕还有会部族相继脱离牙帐...可是好歹我耶律氏迭剌部还能得以保全,就算没有个几十年光景,难以养回元气,可是转迁漠北、西域,也未尝不能再打下一片江山来;但陛下深以丢了契丹故地为耻,而仍要冒险行事...就算他的计划,不能说一丝胜算都没有,可是一旦失败,恐怕再想远迁也已是晚了,只怕我契丹将有亡国灭种之灾啊......

    ※※※※※※※※※※※※※※※※

    风险与收益往往是成正比的,所以耶律德光笃定了心思,意欲挑唆渤海遗胄发动叛乱,还要联合泰封国王建共同对抗魏朝...而他那兄长耶律倍下定决心,明明早已从契丹叛逃出走,如今又要背反魏朝,试图协助他那二弟复兴契丹社稷。

    好歹耶律倍当年受他老子阿保机的册封,曾作为国主统掌过由契丹设立的藩属东丹国一段时期...而东丹国主要仍按渤海国旧制治理,就算国主有权任命百官,可是以当朝四相,须由契丹、渤海各自占半为例,很多高官要职也都由渤海人担任,此举自然也是为了安抚那些亡了国之后,起码明面上愿意归顺降从于契丹的贵族遗胄。

    故而对于耶律倍而言,那些渤海贵族当中,其中有谁相对与契丹更为亲近;谁又安于现状,管它魏朝、契丹谁来统治白山黑水地域,他们也都不愿再折腾;亦或还有谁看起来野心较大,如果给他個机会,也很有可能要以复辟为名,会起兵造反意图闹独立...他相对也更为了解一些。

    所以除了留在耶律德光身边听用,随时准备传递声息的萧挞鲁之外,耶律倍还要派出其他亲信,赶赴东丹国故地,去与他所选定的渤海遗胄暗中密谋交涉只不过耶律倍自认为行事隐秘,能够瞒天过海,却不知他再有所动弹时,除了契丹皇帝耶律德光那边,这又要与谁暗地里勾搭,自然也早让巡院侍卫司的密谍查探得明明白白,机密经传递呈报,便已在第一时间送至汴京内朝,而让魏朝帝君李天衢知晓

1401 意图复国称王之人,辽阳府兵变

    由于魏朝几路军旅暂缓追击耶律德光的攻势,接下来的一度时日,局势较之不久前相对稳定了一些...可是耶律德光那边已准备杀个回马枪,而耶律倍派遣亲信,也已与他打算煽动的渤海贵族搭上了线,意图里应外合,再度将时局本来已趋于稳定的白山黑水地域搅得个天翻地覆。

    即便多数渤海遗众,如今也已认同接受魏朝的统治...可是当初毕竟曾建立过属于本民族的国家,也仍有些人不甘于做中原王朝的顺臣,一旦发现有合适的机会,便会图谋发动叛乱,不但要复辟渤海社稷,更重要的是能满足自己成为一国之君的野心。

    而与耶律倍暗中勾结的渤海贵胄大显荣,是末代国主大諲撰的侄辈,当初东丹国时局动荡之际,他便也曾有过趁乱纠聚兵马,自据一方的打算。

    偏偏魏朝大军来得太快,何况在渤海遗众当中尚还有些威望,他们最后一任国主大諲撰都号召众人就此归顺魏朝...绝大多数遗胄遗民遂都接受中原王朝的安置,大显荣也只得随大流表现出一副顺从的模样,自知也不便暴露出自己意图复国称王的野心。

    以如今这般形势而言,当然是造反须乘早...否则当渤海族民适应了去做魏朝治下的子民,他们便会越来越安于现状,复辟国家的心思也会渐渐淡去...大显荣只是因为还有渤海国宗室贵胄的身份加持,所以就算他是要成全自己称孤道寡的野心,却也可以大打民族感情牌,以尽肯能再挑起其余渤海遗众复国在自己的故土当家做主的意愿。

    而大显荣的心态,也有些类似于《天龙八路》当中一直想着复国当皇帝的慕容复。何况南慕容的祖上先人,所要复辟的前燕政权,距离小说背景下的宋朝神宗、哲宗时节,都已覆亡了几百年的光景...如今渤海国却亡了还不过十年,大显荣要复辟社稷的心思自然也更为迫切。

    所以耶律倍派遣亲信找上门来,对于大显荣而言,也就相当于正打瞌睡呢,便有人送来了枕头...他遂也立刻召集心腹,便要发动叛乱以响应契丹、泰封两国,而公然要与魏朝为敌了。

    按正史线走下去,会是契丹辽朝的五京之一,而当初作为东丹国的国都东平郡,已由魏朝升级改名为辽阳府。曾经的王城,如今则是主掌一方军政、民政的官衙司署。很多归顺魏朝的渤海族遗胄,也仍被安置在此地。

    按说如今辽阳府内绮窗珠帘、雕栏画槛,正逐步恢复往日辽东名城重镇兴旺繁华的气像...然而大显荣的府院内人头攒动,众多渤海族人都拥挤在一处,个个都手执锋刃明晃晃的兵器,有也已戴盔披甲,满是副杀气腾腾的架势。

    已经与耶律倍派来的亲信暗中来往过十几次,而确定发动兵变时日的大显荣,用他那凶狠的眼睛环视一圈,眉宇间也显露出嗜血的狰狞,便忽的狠声说道:

    “这片土地,本来便是我渤海国治下的疆土,可是现在却又如何?当年唐朝都已承认我大氏建国称王,那魏帝不过是捡了现成的便宜,凭什么要来做我们的君主?

    别看现在魏朝安抚我渤海族人,可是任由外族骑在咱们头上,以后也不是只能任人使唤?没有了自己的国家,又如何能当家作主?只可叹其他渤海宗室,也未免太过胆小怕事,安于受魏朝的册封安置...既然他们没有那个胆魄,便由我来带领你们,复兴我渤海人的江山社稷!”

    正说着,大显荣微微一顿,旋即又道:

    “我当然也很清楚,契丹人对于我渤海人而言有亡国之恨,可是眼下阻碍我渤海复国的最大敌人已是魏朝...至于那耶律德光,被魏朝追撵着打,就算有机会能夺回契丹故地,可是仍要始终面对中原的威胁,也没有余力再如当年那般,侵占我渤海国的领土。

    此一时,彼一时也...正因为有耶律德光联络南面的王建,眼下泰封国派出重兵屯于鸭绿江南岸,吸引魏军的注意力,也已调拨几路兵马前去对持。而这辽阳府如今作为魏朝经略辽东的首府,这时候正可以趁机发动兵变,夺下城郭,而耶律德光统领契丹部众南下,王建则率领泰封军北上...如今形成南北夹击之势,辽阳府再一失守,各路魏军必然乱做一团,则夺回我渤海故地,已是指日可待!

    这次可是为了我渤海族的复国大业,今晚动手,先趁着其他我宗室子弟不备,暂且先遣人去看押起来...待我等杀了魏朝派来坐镇辽阳府那文官王朴,再将城内其余南朝汉官悉数屠绝,便宣称辽阳府城内渤海官员尽反,那么我族那些安于现状的贵胄,也不得不与我等一起齐心协力,共攘盛举!”

    经过大显荣这一通言语煽动,当然也有些还想着复国的渤海甲士蠢蠢欲动起来...庄院内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想起,当大显荣看天色渐暗,追随他发动兵变也的族人已经准备停当,便一会手中长刀,低声喝道:

    “出发!”

    除了大显荣所处的庄院,还有三个也受他唆使,决定一并发动兵变的姑表兄弟府邸当中,也忽的撞出大批甲士...按先前部署,也有领头着带着几拨人手,扑向城内各处虽然同样身为渤海贵胄,可是对于他们意图联合契丹、泰封,意图对抗魏朝复辟国祚的计划并不知情的族亲官邸,对于那些人要尽快控制起来。按大显荣想来,到时我杀尽城中魏朝委派过来的官吏之后,就宣城城内所有渤海遗胄都要背反中原王朝,那么他们就算本来不想反,却也已是上了贼船,而不得不反了......

    由大显荣亲自统领的部众,则直往当初东丹国王城的方向杀去...天气逐渐转暖,而鸭绿江以南的泰封国,忽然发兵抵至江畔,也不想着先去征讨返境寇抄的诸部生女真人,而大有一副要渡江要往北面打的架势...辽阳府方面也立刻做出了回应,先后调拨几路兵马赶赴鸭绿江北岸,总之你泰封国如若敢渡江,那就直接开战便是。

    而趁着驻扎在辽东地区的魏军南调,大显荣自以为,这便是趁机发动兵变,而一举控制住辽阳府的最佳时机...这也是先前通过与耶律倍派来的心腹反复斟酌,而确定一并对抗魏朝的计划。

    辽阳府在这段时期,作为魏朝经略管治辽东乃至白山黑水地区的首府,也有军士在街头巡弋。却突然见到前方乱哄哄涌来一群人,还没等上前呵斥质问,大显荣已狞声喝令,周围渤海甲士劈头盖脸便是一顿弩矢招呼过去!

    那一队巡城的士兵猝不及防,被射倒一片,登时惨呼连连。其余军卒,随即便看见渤海人猛扑过来,满脸狰狞,挥刀便要砍来!

    先是遭受造早已上弦的弩机一通打击,巡弋的小队军士猝不及防,当即大乱,眼见又有如狼似虎的渤海甲士猛扑了上来,其中当然也有精细的兵卒眼下也不顾得上前与之厮杀,而是转身便走,要尽快传报示警辽阳府内,有渤海人竟然聚众发动叛乱。

    大显荣见状则猛一挥手,又高声喊道道:

    时间紧急,耽误不得,直接奔着王城杀去!

1402 复辟大业?自寻死路罢了

    追随大显荣的渤海部众突然发动叛乱,而打破了辽阳府往日的平静...城中不明所以的民众惊呼奔走,赶忙逃回家中紧闭门窗。不过好歹大显荣要尽快控制王城府署,眼下自然也顾不上纵兵去袭掠平民百姓。

    至于把守辽阳府内城的魏军反应看似不够及时,发觉城中哗变,并有叛乱部众迅速杀来之际,大显荣便已带领追随他的叛军冲入正门,进入位于辽阳府中心处的内环瓮城当中...仓促列阵相迎,又是一番厮杀,虽然又折损了一些士兵,好歹其余军卒再退入内城之后,便紧闭宫门,暂时将大显荣统领的叛军挡在王城之外。

    既然已经发动叛乱,决议与契丹、泰封两国联手,争取达成自己复国称王的野心。大显荣自知与魏朝公然撕破脸皮,便已然是一不做、二不休...直到受他挑唆,也决议背反魏朝的那几个堂表兄弟一并赶来回合时,大显荣便又急不可待的问道:

    “王朴的首级带来没有?还有我其他渤海宗亲,是否都已经控制住了?”

    “奇怪,那王朴并不在府中。捉了仆役审问,却说府署今日散衙之后,他便未曾回来!”

    “除了我渤海宗室中的几个小辈,也不知道其余都跑到哪里去了...这也甚是蹊跷啊!”

    听过几人回复,大显荣脸色立变,他也意识到形势不对,而狠声念道:

    “怎么会这么巧?偏偏赶上我等议定发动兵变,夺取辽阳府,以策应契丹、泰封一南一北,夹击驱逐驻扎于辽东的魏军之时...非但王朴不见踪迹,渤海宗室大多正主儿也都没控制住,莫非......”

    除了大显荣之外,在他身边那几个共谋发动叛乱的同党面面相觑,心却登时凉了大半截...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突然又听见身后一阵喊杀声乍起。本来直撞入瓮城当中,可是后方看管城门的叛军士卒,冷不防却惊觉自城关两侧,又有埋伏的魏军将士突然杀出......

    寒芒卷落、血光迸溅,又有惊呼惨叫声交织响起。眼下反而是追随大显荣叛乱的渤海士卒被杀得个措手不及,相继倒毙当场...魏军甲士控制住了瓮城外侧城关,便迅速关闭城门。如此一来,追随着大显荣一头撞了进来,经过外门,却还没有攻入王城当中的渤海叛军,几乎都被困在了瓮城当中!

    大显荣这时也终于意识到,把守辽阳府的魏军看来已经预料到会发生叛乱...突然又是一阵急促的梆子声响起,紧接着四面城墙上打出无数火把,对困在当中的叛军正好形成四面合围之势。惊慌失措的叛军朝着周围打量过去,就见上方兵器森然如林,忽然杀出的魏军将士便犹如层层铜墙铁壁一般!

    很快的,四面高大的城墙之上,又有诸队弓弩手蹿出身来,一个个都按所部将官号令,擎起手中弓箭弩机,迅速朝着中间瞄准过去,已是严阵以待。

    大显荣乃至一众渤海叛军相顾失色之时,忽地又见正前方的城门楼上旗幡招展,在几队甲士的拥簇之下,有一人缓缓露出身形。他身着鹤氅,头扎平巾帻,显然是一副军师策士的扮相...却正是奉李天衢旨意,而于辽阳府经略辽东的谋臣王朴。

    此时王朴眉宇间,也满是风轻云淡的从容之色,他俯视过去,忽的便大声说道:

    “大显荣,你竟带着这许多人意图夜闯内城,又袭击巡城的守军,已坐实了意图谋反的罪状,眼下却还有何话可说?你遣人扑往辽阳府内各处官邸,想必也是要寻到本官吧?我就在这里,只是你的阴谋,也注定无法得逞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与契丹、泰封暗中来往的计划看来早已事发败露,难道我们当中有内奸!?

    大显荣心中疑虑,可是既然谋反的勾当已经做下了,开弓再无回头箭...他便仰起头来,举起手中长刀遥指向王朴,便狠声回道:

    “王朴!你也休要以为,看破了我的计划便已胜券了!如今泰封国屯兵于鸭绿江南岸,辽东几路军旅也调拨了过去,辽阳城防空虚,要拼個你死我活,胜败犹未可知!

    儿郎们休要慌!我渤海族人,要当家做主,拿回属于自己的土地,又何惧赴火蹈刃?内城不比外城高大,先前也想到把守内城的卫军可能会提前关闭城门,就用一并携来的简陋器械就够用了,只管扑上去,为了复国大业,跟魏人拼了!”

    “你这个畜生!说什么复国大业,你这是要把我渤海族民往火坑里面推!”

    城门楼前,忽的又有人厉声喝骂起来...那些被围困在瓮城当中,又听大光显一通煽动,而正要做困兽之斗的渤海叛军再愕然望去时,却见当初也曾在龙泉府局势对抗契丹的大玄震,也已出现在王朴的身边,他满面怒容,朝着下方乱哄哄的人群瞪视过去,眉宇间也不免显露出几分痛心疾首之色。

    作为渤海国最后一任国主大諲撰的亲弟弟,大玄震当初在龙泉府招聚渤海遗众对抗契丹,也曾自据一方一段时日...然而后来他听自己兄长的劝,不能接受有亡国之恨的契丹人统治,倒也情愿归顺于中原王朝。

    而大諲撰接受魏朝的安置,已经迁居至中原养老享着清福,世子大光显又被泰封国王建忽悠得不愿接受魏朝的招抚,却由他手下的渤海遗胄再度发动兵变,也已狼狈的逃窜至泰封国安身...大玄震便成了归属于魏朝的渤海众臣当中,按当年在宗族中地位最高的一个。

    以大玄震为代表的渤海贵胄,也以年纪较大的长辈为主。当初其中的造反派,固然要对抗灭了他们故国的契丹,可这类人普遍认得清当前的形势...魏朝压制契丹,又灭了在渤海故地建立起来的东丹国,那么这片领土对于中原王朝而言,这肉都沾到嘴边了,哪有不吃的道理?

    而魏朝与契丹截然不同,同渤海本无宿仇旧怨...白山黑水这块地,魏帝看来也是拿定了,那么趁着对方好话好说的时候,莫不如借坡下驴直接表态愿意归顺...毕竟渤海已经亡了一次国,贸然起兵对抗中原王朝,也不知还要搭上多少族人的性命,恐怕也仍旧难以成事......

    如果不看眼前的形势而强行复辟国祚,可是拼得渤海人丁凋零,那复国还有什么意义?好歹大树底下好乘凉,如果渤海族人,处于魏朝治下真能得以安乐度日,在稳定的时局下生活下去,那又何必非要复国?

    可是以大显荣为代表的渤海宗室,大多年轻气盛,心想要光复属于我们渤海人的国家,这又何错之有?再加上个人野心作祟,所以也极易受煽动而更为激进。

    故而眼见大玄震站出身来,并朝着自己这边厉声斥责...大显荣仍是满脸不甘的恨意,突然高声喊道:

    族叔,你们都已经老了,也变得愈发怕事!想当初我渤海本是海东盛国,自立自主,又何须屈从于外族?小侄为了复兴我渤海祖上基业,这难道还错了?就算你惜命,不敢对抗魏朝,却也不该帮着外人,前来阻挠声讨我的复国大业!廐

1403 人心崩散,挨背刺吧你

    眼见自己这个族侄事发败露,却仍不知错,还要反咬一口,斥责其他渤海遗胄胆小怕事,这才甘心归从于魏朝...大玄震那张脸登时气成了猪肝色,身子微微颤抖,又不由忿然说道:

    “好你个畜生!把我渤海族人往火坑推,仍不知错,还敢如此悖逆!”

    王朴则冷笑一声,目光睨向下方的大显荣,忽的长声说道:

    “休说你是为了渤海复国大计,实则只不过为了一己私欲,意欲据地称王,便不惜让渤海族裔生灵涂炭。契丹灭渤海国祚,泰封意图北拓疆土,你仍与他们勾结,这与虎谋皮又有何异?

    就算侥幸得逞,届时与中原交恶,也只得屈从于契丹、泰封两国,这又算什么自立自主?到头来不也只是要成全你一个人的野心,为了称孤道寡,就要将渤海架在火炉之上?

    如果你当真只是为渤海社稷着想,又何必如此藏头露尾,偷偷摸摸,不敢向其他族亲表明你的阴谋?还不是你心里有鬼,自知其他当真被渤海族人生计设想的宗族长辈,也必定不会认同你的打算?一意孤行却事发败露,怎么还敢大言不惭,声称是为了渤海的复国大计?当真是厚颜无耻至极!无论是事成与否,你也只会是渤海族当中的罪人!”

    “...住嘴!你给我住嘴!”

    听王朴这一通言语说下来,大显荣眼角筋肉猛的抽搐了几下,他满脸的气急败坏,旋即便歇斯底里的叫嚷起来。至于王朴痛斥一番过后,神情淡定从容,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那副模样就好像是在说“快看快看,他急了”......

    本来归顺于魏朝,且有官职在身的渤海遗胄当中,以末代君王的亲生兄弟大玄震的地位最高。而他一出面,也仍站在魏朝的一方,这已使得本来意图复国的渤海叛军气势上便已堕了几分。

    而王朴能言善辩,非但挑明大显荣之所以要背反魏朝,主要就是为了实现他自己据地为王的野心,又刻意把话头往对方今日造法,而将会给渤海族裔带来的危害上引...如今意识到魏军早就有所防备,发动兵变谋反,也注定难以成事的渤海叛军又是一阵骚动,惊慌失措的甲士交头接耳,一对对招子再朝着大显荣打量过去,眼神便已有些变得异样了......

    也察觉到了被困在瓮城当中的渤海叛军心态发生了变化,王朴的目光仍向下方投射过去,却对身边的大玄震说道:

    “幸亏陛下神机妙算,预料到投从我朝的耶律倍仍然心向契丹,与耶律德光暗中勾结,再顺藤摸瓜,又追察到了大显荣这边...玄震公,您这族侄,虽是大氏苗裔,可他犯下谋逆大罪,决计不容宽胥。今日包藏祸心的大氏遗胄,既然都已原形毕露,也只得他么伏诛授首,以儆效尤,否则以后也只会祸及其他族亲......”

    对于自家宗族后辈勾结契丹、泰封,意图背反魏朝而一直都不知情的大玄震,直到今日被王朴神神秘秘的刻意遣人召请过来,这才惊觉他的侄辈这是要闹出天大的祸事来...就算大玄震仍有复国的打算,可是大显荣自作主张,这摆明了是打出复辟渤海国祚的旗号自己称王,又可曾将宗族中的尊长放在眼里?

    何况按大玄震想来,能够成功复国的可能性极低,渤海族民已历经劫难,也根本不具备与魏朝大动干戈的实力...大光显却仍要挟持其他族亲一并对抗中原王朝,而且相互勾结的,还是契丹、泰封那等往日与渤海有宿仇旧怨的货色...他要让宗族血亲、渤海族众的鲜血做他坐上王位的垫脚石,这根本就是利欲熏心,还怎么有脸面鼓吹民族自立!?

    再听大显荣死到临头,却还要大放厥词,大玄震悲愤之余,心也已经凉透了...这还讲什么宗族情分?他巴不得立刻就跟这几个大氏后辈划清界限,以免得他们连累祸及其他族亲。所以这边王朴稍微提了个醒,大玄震眉宇间那种对宗族后辈的痛心疾首之色,也已消逝不见,眼中还透出森然杀机,便高声喊道:

    “尔等都听清楚了!大显荣乃至今日协从其意欲谋反的大氏不肖子孙,尽皆从宗族中去名除籍!既然已非昔日渤海国的宗室子,伱们也根本不配宣称要复辟故国社稷!

    我渤海大氏,没有你们这等不肖子孙!这几个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既然已经没有了继承故时渤海国祚的名分,受蛊惑煽动的渤海儿郎,难道还要追随大显荣这个逆贼,枉自断送了身家性命不成!?”

    而大玄震话音未落,一旁的王朴又适时的高声讲道:

    “大显荣勾结契丹、泰封,引祸于渤海族民,已是叛逆谋反、法在必诛!姑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渤海大氏其余遗胄,本来也多为忠顺臣子...除大显荣与带头合谋几人,其余胁从,情有可原。尔等受蛊惑而一时鬼迷心窍,既然俱是我魏朝军士,若肯邪归正,改过自新,也自会原免本罪、赦罪录用...可如若怙恶不悛,则罪及满门,龆龀不留!”

    大显荣听大玄震、王朴先后高声喊话,脑袋登时嗡的一下,五官因暴怒而变得极度扭曲。他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眼中也满是怨毒的恨意...事到如今,大显荣也知道就算自己注定难逃一死,遂如发了狂一般擎起手中长刀,以尖锐到十分刺耳的语调嘶声喊道:

    “你们还愣着作甚?都给我冲杀上去,一定要攻破王城,将那干驴鸟都给我杀了...呃!”

    大显荣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却忽的戛然而止,他感觉到自己后背已经被两把利器刺穿...却是本来追随他意图发动叛乱的渤海将官突然暴起,一個抽刀直搠,另一个挺枪攮去,便狠狠的捅进大显荣的血肉当中!

    钻心的痛楚顷刻间蔓延开来,大显荣费力的要转过头去,看看到底是谁暗算自己之时,却听身后那两个渤海将官相继冷声说道:

    “先前不是说定暂且控制住辽阳府内的渤海宗室贵胄,待杀光城中魏朝官员,便挟裹着我渤海众卿一并举事自立?可玄震公眼下就在城楼那边,你迫不及待要勒令我等杀尽王城众人,岂不是要对大氏宗族以刀兵相向?

    看来那王朴说得着实有几分道理,你哄骗我等为了渤海复国大计,结果却对宗室尊长动了杀心,的确也只不过是以复辟我渤海社稷为由,你却妄自尊大,只顾着要据地称王罢了......”

    “哼哼...既然玄震公已将你从宗族中除籍了,也不再是我渤海王室宗族的子嗣,那么我们又为何还要为你卖命下去?能复兴我渤海社稷,固然是再好不过...可到底是杀头的勾当,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计划已经败露,与其继续随着你送死,如今既然魏朝给了回头的机会,我们又怎能放过?

    什么从龙之功、复辟社稷的大事,现在已经顾不得了,现在我们只求能保住自己与妻儿家小,那么你这个带头勾结契丹、泰封,图谋要背反魏朝的正主也就只有去死了!

1404 敢渡江的,就都把命留下吧

    身子犹如一滩烂泥般倒了下去,大显荣口中吐出鲜血,身躯无力的又挣扎了几下,却再也无法站起来,已能感受到无尽的黑暗正在慢慢吞噬自己。

    弥留之际,大显荣听见周围叱喝呼喊声仍是不绝于耳...受鼓动愿意参与兵变,本来更倾向渤海复国的那些甲士,又扑向那几个一并带头叛乱的堂表兄弟,七手八脚将他们都给按在了地上...那些受煽动的渤海族人,眼见这次叛乱根本不足以成事,就好像是一头扎进了魏军早就设好的陷阱当中,几乎也没有人打算负隅顽抗下去。

    临死之前,还从渤海王室宗族当中被除名除籍,大显荣固然是恨极了他那族叔大玄震,以及只凭着几番言语下来,便成功说动大多叛军直接倒戈的魏朝谋臣王朴...已是气息奄奄,大显荣扭曲的神情渐渐凝固,然而虽然极不甘心,可是就在他断气的那一刹那,心中也不由黯然生出一个念头:

    早知如此,我如果不曾与耶律倍合谋,而是甘愿接受魏朝安置,起码可以安乐过活,得个善终,而不至于落得个这般下场吧......

    而王朴眼见下方的叛军突然倒戈,那几个带头发动叛乱的渤海宗室子或是被杀、或是被擒,已根本无须魏军将士出手,这场兵变便已迅速平定...他又和颜悦色的安抚了身边的大玄震几句,心中则寻思着毕竟当初渤海人曾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家,所以历经契丹灭国,转而又接受魏朝的统治,还会有遗胄移民仍抱着复国的期望,这也在情理当中。

    可是问题在于,对于这些亡了国的渤海宗室遗胄而言,有多少人能够审时度势,认得清现实;又有谁会铤而走险,逮着个机会便要生事作乱,而不惜对抗中原王朝。

    如今既然已揪出了几个主张复国独立,且最为激进的渤海宗室子,如今看来他们倒成了作死的典型...起码以后很长的一段时期以内,想必不会再有大氏遗胄试图作乱谋反。

    只要绝大多数渤海人认同成为魏朝治下臣民,以后关键还是在于是否能够长治久安,而让他们得以安居乐业了...王朴心中暗忖,不过就眼下而言,渤海叛军就是契丹、泰封双方要利用的棋子,可是敌方现在还尚不知晓,大显荣要在辽阳府引发的叛乱已经被轻易平定了。

    推敲耶律德光、王建的计划,以王朴的智谋而言,也能猜得出对方唆使大显荣突然发动兵变,夺取魏朝现阶段经略辽东地区的要地辽阳府,也很容易让各路驻防的魏军陷入混乱,契丹与泰封双方趁机一并调遣重兵,南北夹攻,也的确很有可能再夺回大片疆土。

    届时契丹、泰封、渤海叛军三方便会按先前的协议,各自瓜分领土,然而暂时达成攻守同盟...魏朝再要征讨白山黑水地区,还是会劳师远征,并且因为气候、地利等因素险阻重重。长期的战争再打下去劳民伤财,直至拖垮中原...那么耶律德光夺回契丹故地,泰封国王建北拓蚕食辽东,渤海叛军复国称王的目的也都达到了。

    可是如今敌方的计划,从第一步开始便已失败了...王朴心想如今正可以将计就计,引诱契丹、泰封派出的军旅长驱直入,只不过他们来得轻巧,然而还想再回去时,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

    过了冬天,鸭绿江水面上的冰也都已融化了。呈碧绿色江水川流不息,直朝着东面滚滚流去...然而鸭绿江两岸,却都扎下了大片的营盘,到了夜间相继燃起篝火,隔江望去,隐隐也看见对面营寨外侧有携弓持矛的兵马巡弋。

    位于鸭绿江南岸的泰封军联营,竟也是一眼望不到边际,规模甚是浩大...看来这次国主王建也是不惜下血本,出动近十万的兵力抵至江麓南岸,即便眼下尚还没有对魏朝正式宣战,可是已摆出一副要大举向北进攻的势头。

    自大先前北迁的泰封国军民,彻底成为诸部生女真争抢的猎物,折损了大量的人口,余众又灰头土脸的逃了回去之后...先前魏朝、泰封双方有所争议,位于鸭绿江以北的地盘,已经尽为魏朝掌控。而鸭绿江以南,位于朝鲜半岛东北部的曷懒甸地区,当地生女真部族也已倾向归顺魏朝。

    而当初作为渤海国下辖十五府之一,治所处于后世吉林省浑江市临江镇地界鸭渌府,如今已完全归从于魏朝。所以泰封国大军自朝鲜半岛西北部北上至此,一旦从这片水域渡江,便相当于派兵直接无端入侵中原王朝的领土,也意味着双方彻底撕破脸皮,而将直接爆发国战。

    既然泰封国派出近十万规模的军队屯兵于两国边界,魏朝方面当然不会无动于衷,不但几路兵马集结过来,还有舟师舰队在鸭绿江北岸摆开阵势,做好了警戒。但见对面江面上也是帆云蔽日,泰封国的水军似乎也随时将进入战斗状态......

    泰封国那边看似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发动奇袭;而魏朝军队严阵以待,也摆出副你敢过来,我便灭你的架势。本来陈兵于鸭绿江两岸的两国水路军旅剑拔弩张,似乎稍微摩擦出火星,便将爆发大规模的战争...然而忽一日,在鸭绿江安营扎寨的各路魏军,却忽然拔营北撤,而且走得仓皇急遽,真就如同后院失火,而只得尽快撤兵一般......

    鸭绿江以南,一直密切关注对岸魏军动向的泰封军见状,便立刻赶赴中军大帐,禀说军情。

    “鸭绿江北岸的魏军果然撤兵了?而且还甚是仓促?看来渤海人发动叛乱,已经成功占据辽阳府。哼!虽说契丹乃禽兽无道之国,可是果然禽兽也有禽兽的利用价值...魏朝打压我泰封忒甚,只得与其联手,再挑唆归从魏人的渤海遗胄兵变,看来我泰封国北拓疆土,也终于有了入主辽东的指望!”

    居于大帐正首帅椅上的那個泰封军主将,登时喜上眉梢,而振奋说道...他名为王式廉,乃是泰封国国主王建的从弟,起码在本国也以忠勇勤恪而著称...王建也时常委以其重任,譬如重建平壤,便派他前去镇守,而后不但又负责兴建安水、兴德等镇,还司掌开拓泰封国北面疆域等事务......

    所以魏朝犹如一道大山横在眼前,生生扼制住泰封国向北拓张的道路...由于职责所在,王式廉情知就是魏朝指使生女真诸部袭击剽掠北迁的泰封军民,又有高模翰所统领的渤海军,击溃泰封正规军,杀死本国宿将朴述熙...他对于中原王朝的敌意,当然也是越来越深。

    只是考量泰封与魏朝的国力差距,国主王建甚是忌惮直接与中原王朝开战,向北侵吞领土,也完全是一副死皮赖脸、软磨硬泡的做派...然而魏帝李天衢就是不吃你这一套,甚至出兵占据后百济故地,并有意招拢曷懒甸地区的生女真部族...关于王建对于辽东的领土诉求,却是寸土不让,甚至也已直接威胁到泰封国了......

    既然被逼到了份上,谈是没得谈了,契丹耶律德光,也恰逢其时的遣使来表态要联手对抗魏朝有了这个机会,那就只得开战了!

1405 截江合围,关门打狗

    “立刻传令下去,全军北进,趁着魏军全盘混乱,大举攻城掠地...按照先前的协议,契丹蛮夷要夺回辽西祖地,渤海人则划显德府以北的疆土复辟国祚...而辽东以后就是我们的土地了!”

    王式廉兴奋的大声说道,旋即就急不可待的督促面前的亲随赶紧传达军令,好像辽东对于泰封国而言,已是唾手可得一般。

    毕竟王式廉深知自己那从兄王建素有雄心壮志,本来三韩族类受限于地缘的约束,往日新罗、百济、伽椰等地方政权,主要只掌控朝鲜半岛南隅疆土,还要一直面对北面高句丽的威胁...就算新罗通过巴结当年的大唐,终于得以灭了宿敌高句丽,而掌控朝鲜半岛大半疆土,但是以后也几无发展空间而言。

    而王建当年有意复弓裔诈称的高丽为国号,就是要欺世盗名,有朝一日期望能掌控高句丽所掌控的全境疆土...偏生魏帝李天衢实在太过可恨,当初中原群雄割据,乱世尚还没有平定之时,他就紧盯着新罗这边不放,我们不就是想认高句丽当祖宗么?他便站出来指手画脚...也不嫌自己管得太宽了些?

    直到趁着契丹势堕而北上侵攻,却与魏朝之间的争端愈发明显...王建自知与中原王朝恐怕必有一战,那么索性便利用这个机会占取辽东,也将开辟出一片新天地,那么王建身为泰封开国君王,所创下的丰功伟绩也将超越新罗时期的任何一代君主。

    鸭绿江水面上,很快便是载满了泰封军将兵的船只鼓足了风帆,浩浩荡荡朝着北岸靠拢了过去...按主将王式廉的军令,各部军士争先恐后的登陆上岸,匆忙整顿队列,便朝着魏朝掌控的各处州府县镇席卷而去。

    而王建早年还在弓裔帐下效力时,曾统掌水师,在与后百济的交锋中屡建战功,当时号为“百船将军”,所以如今作为一国之主,他也很注重水军的建设。如今泰封国水军也拿出了掏箱底的架势,要确保朝鲜半岛通往辽东地区的水路通畅,至少眼下而言,也以为能控制得住鸭绿江水域......

    然而王式廉统领大军,于鸭绿江北岸登陆,并往辽东腹地开拨而去也才过了四日光景...停泊在鸭绿江两岸的泰封水军,却惊然发现水平线的另一端帆桅如云、旌旗蔽空,也大有股舳舻千里的气势...规模浩大的魏朝舰队,非但去而复返,甚至还集结了更多的舟师战船,瞧这般架势,似乎是要将汇聚在鸭绿江水域的泰封国水军除绝荡灭!

    统领魏朝舰队的水军主将柴克宏,此刻正大马金刀的坐在楼船前沿甲板的交椅上...按照他下达的军令,帅船上的旗手也在升降诸式讯号旗,也有军士擂齐了机具节奏点的战鼓,指挥着整个舰队把舵、操帆、摇桨...以校正航向,而井然有序地行进着。

    眼下晴空万里,在水面上行驶可视度极好,位于前列的军校站在船头眺望过去,很快便发现前方湛碧的波涛两岸有大量船舰聚集...经传递声息,柴克宏冷哼一声,便沉声道:

    “泰封无赖小国,趁着契丹势微,而我朝讨灭东丹国之时便死乞白赖地向北蚕食领土...吃了几次教训,却还不知死活,如今反倒与契丹相互勾结,以为便有底气侵攻我朝了?

    按王朴王相公策划筹谋,且放泰封国步军马军渡江,再调集舟师,一举扫荡泰封水军...正可以关门打狗,截断敌军的退路。泰封三韩夷类贱种,不是觊觎辽东疆土么?那十万兵马,便都留下性命,也不必再回去了!”

    魏朝舰队大举杀来,势如乌云盖顶...就算深知中原王朝的水军厉害,可是泰封国的水军也唯有硬着头皮前去硬拼。

    然而当一百来艘战船,首当其冲的最先向魏朝舰队拦截过去...位于前阵的战船迅速转向,已经装载上猛火油弹的抛石机便已开始运作起来...泰封国的战船登时火光冲天,烈焰蔓延的势头极快,那些挨了猛火油弹的船舰,到最后也只会成为一堆在江面漂浮的舢板...还有大批身上着火,但好歹还未毙命的泰封士兵,都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而先后都跃入水中。

    其余泰封水军则开始迂回行进,意图利用相对轻便的战船,考量魏军的大型战船转向不便,而火器难以搬移的特点,尽可能进入猛火油弹打击的死角,再拼死靠近过去...然而就在魏军前阵大舰的斜后方,又有大批护卫楼船的中型战船杀出...隔着几十步的距离,便又有漫天的火器招呼过去,不但有数十艘泰封军船舰起火,还有如同霹雳惊雷的巨响声接连响起!

    如果被猛火油弹击中,除了当场被熏晕烧死的士兵,其余军卒好歹还能跃入江中,尽力远离火势,而争取喘息之机。可是遭受轰天雷、开花弹等火器炮弹轰击的战船,又有大批泰封军士兵浑身被迸射的铁片贯穿,不是当场毙命,便是直接被炸得残了...船体遭受破坏,木屑横飞,桅杆断裂砸落了下去,越来越多的战船已然无法移动,成了江面上的的活靶子,到最后也只有被魏军的火器摧毁的份!

    鸭绿江面上已是一片火海,烈焰滔天...在柴克宏的指挥之下,魏朝舰队主要还是要与敌方水军拉开一定距离,不断的动用火器进行远程攻击...绝大多数泰封军将兵意图迫近上去,就算尽可能的想跳帮登上敌船死战,却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对于魏朝、泰封双方而言,这也根本不是处在一个水平线上的水战...其余泰封战船见势不妙,而刚有了转向逃离的打算,然而却又有一支舟师自东面浩浩荡荡的杀来,与柴克宏指挥的舰队形成合围之势......

    遭受猛火弹、轰天雷、开花弹的连番打击,泰封国水军的船体、兵员持续遭受重创。其中一艘已在江面上打转的战船,上面的士兵但见周围还有炮弹落入江中,激起一道道水柱,而溅得他们浑身浸湿,又一颗开花弹打得实了,命中船体,非但对船身造成一定破坏,周围登时又有十几个士卒扑倒在甲板上,浑身密匝匝的血洞,而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声。

    眼见有近十艘魏军战船鼓足了风帆,正朝着这边疾驶过来...船上一名焦头烂额的泰封军将官立刻直起身子,并拔出腰挎的钢刀,便忿声叫嚷道:

    “不得慌乱!准备应战!方才一直被动挨打,可是既然有魏人的战船主动靠过来,好歹能当面与他们厮杀...呃!?”

    那名泰封军将官话音未落,却听见一阵凄厉的破风声席卷而至...明明尚还相隔百来步的距离,可是一支箭簇激射而来,竟是生生贯透了那名泰封军将官的整个颅腔,使得他登登向后退了几步,奔行两步,然后便直挺挺的栽倒在了甲板上!

    疾驶杀去的魏军战船之上,以猿臂善射,发无不中而著称的刘仁瞻手中紧绰的硬弓弓弦还在颤抖着...他确认一箭直中目标,旋即沉声喝令道:

    泰封水军已然阵势大乱,准备跳棒作战,扫荡敌船,杀尽敌人!

1406 跳梁小丑,非要作死而已

    不过一个时辰光景,战事便已渐渐趋于尾声...鸭绿江江面上,到处漂浮散落着泰封军战船的舢板,有的仍在燃烧着。周围还有浮尸遍布,就算那些尚还没有断气,仍在水面上挣扎的士兵,其中恐怕很多人已没有力气再游到岸边登陆,那么早一时、晚一时还是要被淹死。

    更何况魏军舟师的船舶行进过来时,但凡发现在江面上挣扎的泰封军士兵,要么挺枪直搠,要么又一通弓箭弩矢招呼过去...补刀也是格外的狠辣干脆,那些在水中扑腾的军卒几无还手之力,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毕竟泰封国意图侵攻辽东,也已经有了实质性的行动,魏军将士完全没有心慈手软的理由...好歹当初中原乱世杀伐之时,投从各方势力,两军交锋之际也要以汉儿为主;甚至后来对战契丹,那边同样多有或是主动迁居,或是被强掳过去的汉人,彼此间甚至还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

    可是这般时节,从中原刻意投到朝鲜半岛被同化的汉人犹如凤毛麟角。正史中也是要等到伪高丽一统三国之后,才开始注重聘请华人前去做官...如今两国战端既开,也只管往死里打便是。

    柴克宏指挥舟师舰队扫荡鸭绿江水域的泰封国水军之后,又刻意驱赶一些溃兵败卒向北面逃去,告知王式廉统掌的大军,现在可不是魏朝后院失火,而是他们这一路军旅被截断后路...与此同时,几路魏军也已迅速朝着辽阳府的方向集结,几员将领经督训检阅,便好整以暇的等候北上的敌军主动撞到埋伏圈中......

    魏朝经略辽东的重镇辽阳府,竟然仍是稳如泰山,而且几路魏军已然摆开阵势,鸭绿江水路再度被魏军舟师所控制...这一连串的军情传来,使得王式廉所部泰封军军心大乱。毕竟除非动用阴招、拉拢帮手,泰封国凭军力着实难以与魏朝抗衡,如今又是被困在对方势力范围之内,又岂能全身而退?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值这一路泰封军人心惶惶、上下不安,而主将王式廉意识到大势不妙,也已萌生退意之时。已有魏军突然发动奇袭,向这一路进入辽东地界的泰封军旅开始猛烈的攻势......

    如雷的蹄声由远及近,但见铁骑纵横,漫山遍野,而以渤海人为主的骑军驱马如飞,张弓骑射,在进入一箭之地的范围内便迅速收弓,抽出马战长短兵刃开始冲击敌军队列,旋即刀枪相交,激响连连,也端的是剽悍绝伦。

    呼啸的破风声乍起,一名泰封军将的头颅登时被顺势劈来的大斧斩飞,无头体腔内鲜血狂奔,手脚挣扎了几下后,才轰然倒了下去...撞上了泰封国的军队,便又亲自统领骑军马踏敌阵的高模翰使得那柄大板斧势如风雷,神勇异常,当真犹如杀神降世一般,战马所过之处挨着便死、碰着便亡...旋即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另一名仓促指挥的泰封军步将,生生被大斧砸飞,他当胸铠甲已然凹陷下去大半,尚还没有落地之时,便已是气绝身亡。

    经历这一番奇袭战,残肢断臂涂满一地,由高模翰统领的渤海军呼啸而来,甚至泰封军主将王式廉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又呼啸而去了......

    泰封国的军队未战先惧,部分兵马甚至一击即溃,看来若是比较战力,与魏朝精锐之师也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毕竟按宋朝时节,曾造访伪高丽的使臣徐兢所著的《宣和奉使高丽图经》当中,便记述称这个朝鲜半岛上所谓的一统政权“兵极弱”、“兵器甚简而疏”、“船只简略不甚工致”......

    更何况眼下的泰封国,还处于军事制度十分混乱的时期,王建为了收买人心,赐封了大批在新罗时期被排除在骨品制之外的功臣豪族。此举固然使得大批地方土豪舍弃新罗、后百济而投奔泰封国,可是也导致地方私兵盛行,如今中央常备军的数量也不过在四五万上下...就算差遣得动地方土豪的私军,也少不了要画大饼鼓以利相诱,然而就算整合了近十万的兵马规模,战力却是良萎不齐,无论军力还是军备,都属于要被中原王朝吊打的程度......

    又被杀溃一阵,泰封军的军心士气进一步遭受打击。被以为能攻敌不备,眼下反而被杀个得出其不意...一方士气如虹,另一方却几近崩溃,毕竟泰封国的士兵得知后路被截断,已是有家难归的消息,便已是凄凄惶惶,欲哭无泪。而正当军队的士气已经低迷到了极处之时,又有一路魏朝军旅,就仿佛凭空出现的鬼门关一般,已然横在他们的面前......

    这一次,泰封军遭遇的则是由魏军宿将刘词统领的兵马,也是魏朝论战力屈指可数的精锐之师。

    “我倒有些想不明白...纵观泰封军容气象,临战行伍不整,旌旗举伏混乱,前推后搡,已有末战先溃之势...休说与契丹相较,当年割据中原称王的一方君王,但凡稍知用兵,也远胜这一路乱军。那么泰封国这是哪里来的胆子,也敢前来冒犯我朝天威?

    看来先前势压百济、新罗两国,所谓平定三韩有望的泰封国也不过如此,若是恩帅杨公在此,想必只须一万兵马,便足以扫荡泰封、踏平三韩了吧......”

    已然驱马赶至前阵,正要下令发动进攻的大将刘词,眺望远处泰封军虽然正准备结阵应战,可行伍队列动弹起来明显十分混乱。以他征战沙场的阅历而言,当然打眼一瞧,便知道对面绝非是什么训练有素的强军劲旅,只怕比起乌合之众也好不到哪去...刘词瞧得眉头直皱,面露鄙夷之色,也不由得喃声念道,倒还又想起了自己最初的老上司杨师厚......

    在半岛地界割据一方的那三个蕞尔小邦,看来果然不成气候啊...中原自唐末乱世以来,诸如葛从周、符存审、杨师厚、周德威...等武名最盛的名将,单挑出任何一个,如若统领自己带出来的军队前去征讨,想必便足以一路平推,直接吊打那处半岛地界出身的所有武将。

    刘词又素以忠勇自负,心说辽东如今既然是我朝疆土,有外地来犯,必当讨灭...而中原上一辈的帅才名将或是离世、或是隐退,眼下便轮到我来让你们这些三韩人晓得,胆敢前来招惹天朝,又将会付出何等惨痛的代价吧......

    心中念罢,刘词便以掌做刀,举向苍穹,旋即又有力往前一劈...身边的军校便立刻吹响号角。而嘹亮的号角声回荡开来时,前阵马步军众便都已开始动弹起来,准备一鼓作气,席卷杀向对面泰封军的军阵!

    铁骑纵横,犹如狂涛怒潮刘词所统领的这一路魏军将士,行伍间似乎也裹挟着极为凌厉慑人的杀气,便以雷霆万钧之势奋勇向前。反观对面由王式廉所统领的泰封军将兵此刻却由衷地感觉到了刻骨铭心的恐惧本来士气便已极是萎靡,如今又感觉到迎面杀来的魏军雄狮凌厉肃杀的势威军心已然崩散的军队,还如何能够与之硬抗死战!?

1407 泰封溃败,就剩契丹了

    相较于集结杀来、血脉贲张的魏军将士,泰封军将官士兵普遍显得惶恐不安...仓促射去几轮箭簇,也根本不足以阻挡迎面犹如排山倒海的攻势。也已有士卒惊惧的朝周围打量过去,下意识地向后挪步,本能地打算转身逃离...只是现在想走,恐怕也已经晚了......

    直到魏军骑众犹如一股洪流般,恶狠狠的凿进泰封军的步阵,霎时间又溅起一片猩红的血花,马刀顺势横斩,骑枪直刺过去,凄厉的惨叫此起彼伏,而构成一副副极为惨烈的画面。

    在刘词的指挥之下,魏军马步军早已展开严正的冲锋阵型,直撞入敌阵中时,各部将士也配合得十分默契...他们冲杀上前,彼此相互策应着劈刺砍杀,便撕开一道道裂口继续一往无前地平趟过去。泰封军的阵列便被犁得沟沟壑壑,一片的血肉狼藉。

    虽然泰封军规模并不算小,可是如今却任由摧锋破阵的魏军切割,难以结成齐整的阵列,各部将兵难以互通,只得各自为战,战局走向也已是愈发的明显...直到高模翰等将领统领所部兵马,风驰电掣一般杀到战场上,而且二话不说便催骑冲锋,直突军阵,本来便临近崩溃的泰封军终于溃散,丢盔卸甲,而要任人宰割了......

    纵马疾驰的汉人、渤海甲骑挥刀,下劈,旋即再复挥刀,持续顺势皮展过去...激溅的鲜血染红了他们大片战袍,身后尽是残肢断臂,犹如修罗血狱一般。

    大批已经开始惊呼奔走的泰封士兵当中,有些反应较快的,已经果断的抛下了手中的兵器,把身子尽可能蜷缩起来,跪在地上,而任由挥舞着骑枪马刀的魏军甲骑从他们身旁疾驰而过,也只能僵硬地跪在当场,一动也不敢动。

    而周围仍在四散奔走的那些同伙,很快便被催马突进的骑士赶上,顺手一刀过去,便又有一具尸首扑倒在地...借助战马猛烈的冲势,就算魏军骑兵连砍了几个人,可是抡起哪怕已卷了刃的马刀,也照样足以一下劈翻前面那些逃窜的敌军士卒......

    已是兵败如山倒,做为主将的王式廉,也只得喝令身边的亲信尽可能收拢残部...周围已杀得天昏地暗,他便认准了东南面又拼了命的拍马冲去。

    本来统领着近十万规模的水陆军众,王式廉本来也没想到与魏军交锋会是一战定输赢的结果...按他想来,趁着辽阳府叛乱,还有北面挥军南下的耶律德光彼此策应,这仗应该还有得打呢,怎么我如今便已投入所有的后备军力,竟然还会败得如此彻底?

    然而王式廉再是不甘心,眼下他已骇得面如土色,也明显是被魏军精锐之师的声威吓破了胆...眼下也来不及多想,不久前信誓旦旦的要占取辽东,结果寸土未得,却致使泰封国中枢常备军伤亡惨重,还折损了大量地方豪族的私兵,这恐怕也将动摇他那从兄王建的统治地位...王式廉甚至压根就没有有朝一日要卷土重来,要向魏朝兴兵复仇的心思,现在他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魏人剽勇,实不可敌!相较之下我泰封的确兵弱...以为与契丹联手,便有机会北拓疆土,实则发兵北上,与引火自焚别无什么分别!

    四面八方也已是尸横遍野、血流飘杵...整片大地上血浪翻涌,哀号漫天。眼下王式廉只顾拼命逃窜,忽然间一身犹如霹雳惊雷般的怒吼声传入耳中,登时又惊得他浑身打了个激灵:

    “兀那三韩酋首,既敢侵犯天朝疆土,这便想轻易离去了?且留下狗命来!”

    忽然又有一彪人如虎、马如龙的精锐骑众,从斜刺里已经截击过来。这拨锐骑铠甲铿锵,看起来无一不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冲驰在最前面的那一员虎将提刀劈斩,所过之处也是波分浪裂,人仰马翻,而他身后那些亲随骑士都如虎入羊群般扎进了泰封军溃逃的残阵当中,锋利的长矛像刺中朽木一般,轻易洞穿前方败兵的躯体,转眼间便要冲杀至震恐惊惧的王式廉面前......

    刘词不止严于律己、善于带兵,他就算到了六十多岁的高龄,也照样会是催骑踏破敌阵,亲自抄刀斩杀敌方大将的狠角色...所以坐镇观望之时,已然能确定泰封军兵败之势犹如山倾,而对方中阵那边开始迅速移动,看来也已打算尽快要从战场上逃离之时,刘词便立刻抄起家伙,直接统领亲随锐骑截杀而来。

    要沙场建功,毕竟也没有人会嫌自己立的战功多了...击溃敌军已成定局,那么既然还有机会再擒杀住敌方主将,有怎能让对方逃了?

    而眼见迎面上来的那员魏军虎将嗔目厉喝,抡起手中长刀便旋斩过来...王式廉已被吓得手脚癫麻,也根本无力与之力战,下意识的,他便略带口音的汉话惊呼叫嚷道:

    “且慢!方今泰封国主,乃是我的从兄......”

    下一刻,剧烈的人马撞击声,便在王式廉的耳边乍起,激荡的劲响,似是将他的惊呼声彻底淹没...如潮水一般奔袭杀至的魏军甲士,挟裹起强大的惯性狠狠地撞上周围队列散乱的泰封兵马...但见血光飞溅,头颅飞起,骠悍的魏军精锐骑兵,爆发出惊人的杀伤力,那些本来已几无战意可言的泰封军骑兵被锐利的长矛戳穿,被锋快的马刀劈倒,坠落马下的尸首,旋即又被奔蹄而过的铁蹄活生生踏得不成人形...似乎也不过眨了几下眼的功夫,王式廉周围那些亲随兵马,便被扫荡一空!

    以为自己性命休矣,王式廉绝望的惨嚎了一声,以为自己的身子,就要被面前那名威武狰狞的魏军悍将一刀斩成两截...然而化作一抹寒芒席卷而至的长刀,撞在他身披的铠甲上,却发出一声剧烈的金属撞击声。

    当胸铠甲,登时凹陷下去一大块,王式廉顿感胸中气血翻涌,一时气窒,他喷出一口血雾,身子旋即又倒飞了出去...当王式廉再重重的摔落在地上之时,周身左右,不是他麾下亲随将兵的断臂残尸,便是层层包围过来的魏军甲骑!

    原来刘词势如猛虎出闸一般,正要催马上前,一刀劈杀了这路泰封军的主将之际...虽然未曾听清王式廉喊的言语,可打眼望去,就能瞧出对方吓破了胆,已经彻底怂了,也根本没有什么战意可言......

    直接抡刀劈了敌军主将,固然是大功一件。可是以后如果要向泰封国施压,那么有生擒的能力那就活拿,毕竟活人还是要比死人有用...刘词遂在抡刀劈斩之时,猛的又一转紧握刀柄的双手,锋利的刀刃当即翻转过来,以刀背狠狠的砸击在王式廉的胸脯上,暂且留下这厮的性命。

    “来人!把这酋首给我绑了!”

    随着自家主将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一队锐骑甲士上前,翻身下马,七手八脚着,将王式廉这个在泰封国位高权重的宿臣,如同小鸡崽一般捆了个结实...刘词又打眼向周围环视过去,心中寻思道:

    泰封国自不量力,如今也被我军轻易杀败了不过按王朴推测耶律德光、王建之流合谋的奸计,泰封国既然渡江北上,想必其余几路袍泽兵马,也已要截击住耶律德光统掌的契丹部众了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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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大军阀介绍:
乱世人命风烛,这是个血腥、混乱、残酷的时代,更要命的是在这个乱世当中杀业最重的时间与地点出现,开始唯有只身独力的险中求活。
在这个礼崩乐坏、山河破碎的时代,想挣扎求生,并成为一方豪杰注定踏着尸山血海前行。然而终将面对颠覆大唐江山社稷的冲天大将军黄巢之后,还有秦宗权、朱温、李克用、李茂贞、孙儒、高骈、杨行密、诸葛爽、李匡威、王建、钱鏐、马殷、刘隐...等藩镇割据,在多如牛毛的大小军阀势力中要一枝独大,逐步壮大终结这个乱世,熟知这个历史的李天衢心中大致也已有了个计划......
只不过这条路,注定不好走。唐末大军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末大军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末大军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