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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大军阀全文阅读

作者:云霄野     唐末大军阀txt下载     唐末大军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216 现在的契丹,侵略性将变得更强

    “耶律阿保机覆灭渤海国,又择忽汗城改名为天福城,以甘露为年号另立东丹国,采用天、地、人三才典故,自号天皇帝,皇后述律平则为地皇后,并册封皇太子耶律倍为人皇王,

    赐冠冕统掌渤海故地......”

    “黠戛斯汗国阿热(君主称谓),也已派遣使臣至契丹表示愿意归附,契丹遂设黠夏斯国王府,兼并属国漠北大片疆土,疆域西拓至金山(后世斜跨中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蒙古国境的阿尔泰山)一隅......”

    “契丹皇次子,受封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耶律德光集结兵马于燕云北隅,推举降将石敬瑭为南面官幽燕都知兵马使,

    时常派遣骑众于北境游弋,

    与我朝边军局势也是日趋紧张......”

    听闻北方相继传来的消息,

    李天衢心想果然也不止是魏朝通过南征,使得诸方割据政权回归并入中原王朝...耶律阿保机也在不遗余力的开疆拓土,现在契丹的国力也更胜当初,起码又多了些与中原王朝叫板的底气。

    毕竟称霸漠北的黠戛斯汗国,也已向耶律阿保机低头...虽说这般时节,辽阔的蒙古草原北隅地广人稀,也几无人烟辐辏、繁华富庶的大型城郭。但是从版图上看来一下子大出了好几倍,而与魏朝形成南北两强对持的格局。

    何况一个新兴的帝国在塞外囊括了这般规模的疆土,治下也已整合了草原上大多部族...自古以来,往往也都会是中原王朝最大的威胁。

    再加上全盘吞并渤海国的领土,还多出当年耶律阿保机教训朝鲜半岛上的妖僧弓裔,在鸭绿江以南占据的领地比起正史轨迹也已多出不少...除了燕云十六州大多还是由魏朝掌控,现在契丹国所打下的江山版图,与历史中辽朝最鼎盛时期相较相差也不算很大。

    然而让李天衢最为留意的却是:契丹国主耶律阿保机,现在果然还没死呐......

    按正史线的轨迹,

    耶律阿保机本来应该是出征渤海之后,于班师回朝的途中病逝。其次子耶律德光受到总摄朝政的皇后述律平支持,遂被拥立为帝,便是正史中的辽太宗。可是如今看来,这个辽朝开国太祖皇帝安然返回临潢府,也并没有收到他染疾病危的消息。

    看来还是因为如今的时局演变,较之原本的轨迹已提前许多年所致...李天衢心中寻思,当年耶律阿保机集结大军南下,却被后唐庄宗李存勖杀得溃败,而后也就暂时绝了南顾燕云的念想。如果还是按自己本来的命途,刚刚覆灭渤海国便病逝身故,自然也就没有机会一雪前耻,只能由他的儿子耶律德光接手,趁着中原内乱与主动前来巴结的石敬瑭联手,而灭了一直压制契丹南侵势头的后唐帝国。

    可是如今这个时空时局的进展则是:后来契丹同样曾利用魏朝,悍然发兵,侵占了后唐北隅部分领土,再要往南扩张,则是换做魏朝成为挡在面前的拦路虎...接连吞并渤海国、黠戛斯汗国之后,耶律阿保机也还没到寿终正寝的时候,

    现在的他想必更是雄心万丈,

    也很有可能将魏朝视为自己下一个要挑战的目标。

    更何况,

    以往耶律阿保机最为信任的汉人心腹韩延徽,

    先前由于思母心切,早已跑路前来归附中原王朝,也并没有按他本来轨迹因受同僚嫉恨,不得已又复投契丹...韩延徽做为在契丹国最早提倡“胡汉分治”的重臣,一直以来,也都极力劝阻契丹与中原王朝开战,以他在耶律阿保机心中的地位,在北地说话本来也很有分量。

    可是韩延徽这一出走,如今逢迎巴结耶律阿保机,乃至耶律倍、耶律德光等契丹皇子的汉人臣子大多又是什么货色?诸如石敬瑭、王郁、赵德钧、赵延寿...之流,一直以来可都处心积虑怂恿契丹南侵,就盼着能够利用外族,得以代为管理汉民、汉军、汉地,以成全他们称王称霸的野心。

    所以李天衢心想现在不只是我要收复安东、安北、北庭、单于都护府故地,白山黑水,塞北草原,幽云北隅的广袤疆域,早晚也要回归中原王朝的版图,那么与契丹决战在所难免...眼下的耶律阿保机,应该也已惦记着向南拓张,斟酌何时应当与我朝正式开战呢...沉吟一番后,李天衢便忽然吩咐道:

    “卢龙、云中、朔方等北塞藩镇密切注意契丹兵马的动向...距离与耶律阿保机开启战端,看来也为时不远了,那也总要给契丹一个胆敢入侵我朝的机会才是......”

    ※※※※※※※※※※※※※※※

    后世中国的首都北京地区,如今在幽云地区,却成了魏朝、契丹双方南北对持的最前沿阵地...北面相当于后来顺义区、密云区、延庆区的领土为契丹所占,南面则由魏朝掌控。双方巡边兵马日常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越看越不顺眼,也随时都有擦枪走火的可能。

    更何况,当初魏帝李天衢下诏调集民夫,还请用风水师确定地势中轴线,兴建内苑殿宇、宫城城墙,现在作为天子巡狩驻跸,以后也很有可能升级为别都行宫...而内城名曰紫禁城。虽然工事循序渐进,也并不强求完工的期限,可是看这般架势,此处宫城以后还将不断的扩建,魏朝也已传出口风,待此处宫宇城郭形成一定规模,便将定名为燕京。

    本来处于两国交界区域不远处,结果魏朝在此大兴土木,就在契丹的眼皮底下还要修筑什么行宫陪都...这又意味着什么?按契丹国看来,这里不但将会是进攻己方势力的桥头堡,魏朝这不明摆着,是在宣称北面的州府也都是我的,早晚一股脑还都要夺回来?

    所以尤其是在幽云地区,魏朝与契丹虽然明面上尚未开战,可是彼此之间的关系愈发紧张。控制燕云北部州府的耶律德光也已开始暗做手脚,试探魏朝的反应,致使双方已经出现流血冲突......

    蜿蜒燕山山脉巍峨起伏,横贯燕赵之地北隅。忽的又有一阵马匹希律律的嘶鸣声传来,紧接着蹄声纷沓而至。由于契丹控制了地处后世华北通往东北、内蒙古的门户之地,后有“京师锁钥”之称的檀州,所以即便南面有魏朝卢龙军牙兵寻边,也很容易越过边界,进入魏朝下辖疆土。

    这一彪人马人数近千,尽是骑军,不打旗号,而其中约莫六百来人看似汉人,余者则尽是髡发左衽,戴毡帽着皮袄。为首的那名骑将身边还有两匹用以换乘的战马随行,手执骑弓,那对犀利的招子来回环视一圈,忽的又低喝一声,招呼其余骑士策马向着南面山坡平缓处继续疾行......

    按说魏朝、契丹双方现在并未正式宣战,也着实不该贸然进入另一方治下的疆域...然而已察觉到彼此愈发剑拔弩张,按耶律德光授意,契丹游骑近期以游牧族民的名义,开始小规模袭扰边境。这等行径,便如《资治通鉴》中所记述的一般:

    赵延寿请给上国兵廪食。契丹主曰:“吾国无此法”。乃纵胡骑四出,以牧马为名,分番剽掠,谓之打草谷......

1217 敢来打草谷,就直接杀过去!

    摸入魏朝境内的契丹兵马,都以弓马娴熟而著称,可是偏偏身上都未着皮室军、宫帐军、部族军...以及南面汉军制式的衣甲,也绝对不会承认他们是受契丹官方指示,而前来袭掠魏朝边民百姓。

    先前几次打草谷犯边,魏朝大同军、卢龙军方面便已经派出使者,进行严正交涉,

    可是耶律德光那边一推三六九,死活就是不认,只狡辩称犯边寇钞者不是契丹官军,应该是流窜于两国边境的大股马贼所为...那这笔账又怎么能算在我头上?

    契丹这般遮遮掩掩,打草谷剽掠钱粮自然都还是其次,主要是为打探大同、卢龙等藩镇北隅诸州防务虚实,

    以及魏朝的反应...这些契丹犯边入寇的兵马也知道自己的动作务必要快,

    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袭扰幽州、蓟州...等地,并赶在魏朝大军闻讯合围之前,再退返回契丹下辖疆土。

    然而这近千骑士正沿着山谷中的道路疾速前行,其中的汉人多为当初由刘仁恭、刘守光统掌卢龙军为李天衢、李克用联军讨灭之时,奔亡投奔契丹的降将降兵,所有他们对于周围山川地势,乃至城郭、县坊的分布十分熟悉,此刻正作为带路党,杀往幽州治下本来一处乡民较为密集的镇坊。

    带队的契丹将官警惕地来回张望,一直注意着山谷间曲折绕弯的道路,虽然可供马儿窜行的区域地势较为平坦,但是两侧岭坡林荫茂密,策马疾行时,还需要注意是否有魏军出没的踪迹。

    然而眼见要从此间山岭谷道奔出,距离南面镇坊也已不过三十余里的路程时...疾驰中的契丹骑众忽的听见前方也有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传来,正惊呼示警时,

    就看见前面谷口拐角处忽的蹿出数百魏军甲骑。

    但见那些魏朝轻骑身着一身皮甲,

    催骑突进时人马剽悍轻捷,胯下战马随着剧烈的动作摆动飞扬,

    各个都显得神骏壮硕。那些骑兵手中都挎着骑弓,马鞍两侧挂着长兵器与箭囊,兜鍪下面那一对对招子,也都显露出狠戾的凶芒!

    眼见有魏军杀至,带领契丹骑众意图寇钞袭掠魏朝边地的将官恶狠狠的啐骂了一口,却赶忙喝令麾下骑士拨马转向,回避与敌骑交战...毕竟如今身处敌境,他们也就只有这近千人做马贼流寇的勾当,虽说于两国交界处,还有大队的兵马接应,可是越境打草谷期间一旦遭遇成建制的魏朝部队,第一选择也只能是尽快抽身撤离,而避免被后续杀至的魏朝军旅合围截杀住。

    然而率先杀出的魏军骑众后侧,如今官居卢龙军行军司马刘去非,也统领着一众牙兵,催马前驱,犹如正在轰赶着狼群进入陷阱的猎人一般。

    当初也曾随着刘仁恭三子刘守奇流亡至契丹下辖领土,

    而后又复返中原的刘去非,按其本来的轨迹既然又会投奔荆南,

    被高季昌父子视为腹心,

    凡守藩规画,出兵方略,言必从之...而成为南平国智囊团中的一员,在军中也完全能够胜任谋善略的参谋角色。眼下撞破了企图暗做勾当的契丹骑众踪迹,刘去非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而冷笑着念道:

    “再一再二,却没有再三再四...前几次犯边寇钞,卢龙军便已严防戒备、昼警夕惕...还真以为镇守北疆的藩镇牙将牙兵是吃干饭的?我朝几乎已经平定南面各国诸藩,陛下也已下诏晓谕北境各处藩镇,就算现在与你契丹全面开战,也别无后顾之忧......

    早做预料部署,这次撞破了你们这干驴鸟的行迹,这次非但要让你们这些藏头露尾的杀才有来无回,我军也不妨趁势到北面闹腾一场!”

    ...但听得身后蹄声滚滚,其中还夹杂着激昂的呵斥叫骂声,那近千名契丹骑士纷纷掉头,按着原路返回,又朝着北面催马疾速奔逃。眼见要奔过山岭间一处小河,却惊觉前方不远处也陡然响起沉闷的马蹄声中,就见对面也有一彪骑兵如鬼魅般突然杀出!

    前有拦堵、又有追兵,迫不得已,也只得厮杀一场了...气恼躁急的契丹骑将一声号令,身后骑士便在颠簸起伏的马背上绰起骑弓,搭箭拉弦,而前方善于骑射的魏军轻骑也立刻拈弓搭箭。双方一轮箭雨开始,登时箭簇嗖嗖破空之声大作,箭簇来往交织,契丹骑众在蹚水过时排成狭长的阵型,也摸不清对岸到底还有会多少魏军甲骑杀出,双方奋力进行骑射,虽然各自有些骑兵难免中箭坠马,可总体上看来以示威为主,所造成的杀伤也十分有限。

    可是当契丹骑众开始驱马蹚过此处小河水流较为浅缓的位置,对面的魏朝骑军连声号令,奋声喊杀着策马踏入河中...随着双方的愈发接近,进行骑射所造成的杀伤效果提高,前排怒骂的骑兵手中骑弓弓弦迅速拽成满月状,旋即迎头又泼洒过去一阵阵的箭簇!

    双方马军同样骑术精湛,先是张弓射箭,很快又纷纷将身形藏匿在马颈后侧,而尽可能缩小被箭簇射中的几率,仍是催动胯下战马,使足了力气,就朝着对岸直直地冲过去。

    而双方冲至小河中流时,前列被射得人仰马翻。随着马上骑兵相继落水,便溅起大团大团的水花,而后面的同僚仍是前赴后继的冲杀了上去...终于双方骑兵收起骑弓,或是抽出锋刃雪亮的马刀,或是举起簇尖森寒的骑枪...便要恶狠狠的撞杀在一处!

    契丹按说走正史线要在二十多年之后,于耶律德光率军南下中原,攻占汴京时会改国号为辽,寓意为镔铁之国...可是如今按史载记述“始置冶铁,教民鼓铸”的时间有限,而且耶律阿保机虽然四处征伐,得银、铁矿,命置冶采炼,然而这才刚吞并有“位城之铁”等名贵出产,冶铁术十分发达的渤海国时日不久,所以无论原材料来源、技术经验、工匠数量,还是管理等涉及冶铁业的诸多方面,至少在现阶段还缺乏时间沉淀,与中原王朝的水准比较还相差较大。

    所以契丹普遍制式的盔甲本来便不及魏军精致,样式相对简单...更何况这一拨骑兵以流寇马匪的身份打草谷,只有少数人身着杂七杂八的简陋皮甲。彼此骑兵撞到一处,又是在河中蹚水影响胯下坐骑奔速的情况下,近身厮杀起来时当即就吃了大亏。

    带领契丹骑众打草谷的那名骑将,对上几名抢攻过来的魏军劲骑,他慌忙擎起手中钢叉抵抗,冷不防左腿却仍被一柄马刀砍中,登时鲜血淋漓...那骑将仓惶抡叉格挡,一时间勉强自保,心里也已忍不住骂道:

    去他娘的!往日几次打草谷,虽然忌惮被魏军截杀住,也未曾劫掠得多少钱粮,但好歹也都能全身而退...按大元帅钧旨,只怕我契丹与魏人大战在即,这次加派了些人手,南下再深入一些,试探魏人虚实...却没想到如此快便被识破了行迹,还被逼得如此狼狈不堪!

    就在此处,他却忽的听见,小河南岸又是一阵阵如雷鸣般的响动声隐隐传来...当这名契丹骑将慌张望去时,却倒抽了一口凉气,面色也唰的一片惨白......

1218 高行周,杜重威,也是命中的对头

    又有大股的魏朝骑军,自南面抵至河岸,行伍间旌旗猎猎招展,兵器与铠甲伴随着摩擦撞击,发出铿锵劲响,一股令人胆战心惊的杀气也正从骑阵中漫延开来而那些契丹骑士感到惊骇惶恐的因由,也是因为他们相继看清了南岸魏军骑众当中所打出的旗号

    卢龙军节度使高行周?我等犯境打草谷的人手也不过近千人,魏朝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哪里还须由他这个藩镇节帅亲自挥军前来,这却不是宰牛刀要做杀鸡用!?

    当初白马银枪高思继名震燕云之地,他的儿子高行周效力于魏朝累功升迁至一镇节度,早已是威名远播,所以契丹与卢龙军旧部人马而言,他的名声也绝对称得上如雷贯耳而此刻高行周冷冽的目光,落到北面仓促应战的契丹骑众那边,眸中战意如火,便断然喝令道

    “前阵兵马,压上去剿灭那伙敌骑,但留下百余骑渡河北逃。全军随我追击,也不必顾忌是否杀入契丹境内。途中但凡有军队出来接应,无论对方是以契丹官军的身份,还是仍要遮遮掩掩假扮马贼,尽管一举摧垮敌阵便是!”

    卢龙军前阵甲骑轰然响应,声震长空。成排的甲骑便开始驱使胯下骏马加速,很快便汹涌向前,以铺天盖地的势头朝着河岸那边涌杀而去!

    卢龙镇主力牙军杀至,要吃掉这拨仅千人上下的契丹骑众,自然是手拿把掐的易事。人喊马嘶声顿时变得更为激烈起来,契丹骑士纷纷惨叫着落马毙命,外围的军骑顷刻间便被一扫而空。

    厮杀还不过一时片刻的功夫,河心处便铺满了人马尸首,水流一时间无法冲散,大片河水也已被染成红色。由于高行周有意要放长线、钓大鱼,才有百来骑兵勉强冲杀至小河北岸,“撤!快退!”统领残部的骑将惊慌的大声叱喝,发了疯一般的挥舞钢叉突围,头也不回地直朝着北面奔去。

    眼见仅剩的百来名契丹骑士果然往契丹治下疆土的方向退去,高行周一抖缰绳,胯下通体雪白的战马唏律律长嘶一声,放开四蹄化作一道闪电便疾奔了出去。他周围的卢龙镇牙军骑众紧随其后,铁蹄翻飞,发出连绵不绝的隆隆声。前排甲骑手中一杆杆大枪森然前指,形成一片锋利的钢铁森林,直朝着北面席卷过去。

    潜入魏朝境内意图打草谷剽掠,却仅剩下百余骑的契丹败将溃兵狼狈奔逃,虽然暂时还留得命在,却仍是片刻耽误不得因为就在他们身后魏朝骑众如潮如浪,势如山崩海啸一般紧追不舍,也大有要反扑深入北境的势头。

    待溃逃的败军,奔至幽州与地处后世北京顺义区的顺州交界处之时,果然有大股兵马集结列阵燕云地区受契丹统治的州府,军旅也以汉人为主,这支军队便多为当初北塞藩镇投奔的牙兵,乃至从各地强征的民壮,阵中竖起的旌旗表明,统领这支军旅的主将却是石敬瑭的妹夫杜重威。

    杜重威这厮眉宇间带着几分猥琐之色,再加上他此刻面沉如水,相貌本来就不怎么讨喜按说其祖父、父辈于振武、河东那等边塞藩镇军中效力,以抵御塞北外族为己任,可是这杜重威却是统领着经契丹整编的汉人军队,为外族卖命,就眺目望见那一百来名奉命打草谷的残部仓惶败返,而远处苍茫的地平线上,逐渐扬起漫天的烟尘,一支规模庞大的魏军犹如滚滚洪流,浩瀚杀来。

    “立刻传令下去,告知魏军此地已是我契丹治下疆土,两国须当谨守边界,不得擅自越境!”

    杜重威把头一扬,高声下令,完全是一副狐假虎威的得势小人嘴脸按他想来,就算魏朝、契丹双方如今暗地里摩擦频繁,可是毕竟尚还没有正式开战,如果彼此闹腾的阵仗太大,多少还是会有些顾忌。除非魏朝李天衢,契丹耶律阿保机下诏开启战端,卢龙军那边应该也不会擅做主张,而激化双方的矛盾。

    然而统领卢龙镇主力牙军一路追击过来的高行周昂首眺望,也发现北面有契丹军队正在集结列阵经传令军校报说,当他得知那边军旅阵中打出的旗号之后,便当即重重的哼了一声,又寒声说道

    “杜重威?听闻那厮本是河东将门子出身,却也跟随着那孙儿将军石敬瑭甘愿做契丹的走狗众儿郎随我杀过边境,契丹暗中算计使坏,却是欲盖弥彰。我卢龙军将士却是直来直去,陛下既也已晓谕授意,便堂堂正正的直接杀过去!

    契丹早就在此设想重兵,明显是要包庇袭扰我朝边地的宵小之辈,也无异于掩耳盗铃。那无论前来阻拦我军的是杜重威,石敬瑭,还是那劳什子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德光就只管厮杀他一阵,扫荡尽胆敢犯我大魏的敌酋!”

    高行周话音方落,也登时引得周围一众剽悍甲骑的轰然回应毕竟卢龙军藩镇,非但自唐朝玄宗皇帝先天年间设立伊始,除了期间有安禄山发动安史之乱那段天下动荡、山河破碎的时期甚至延续到前朝末世,直至如今这般时节,也都是以提防抵御契丹等北地族裔为本职使命。

    更何况,李天衢也已下诏晓谕北疆几处藩镇,现在与契丹虽然尚还没有走断绝邦交、决定时日、互递战书,而公然宣战的流程但是诸藩除了加强边关守备之外,也已给几处藩镇节度使提了个醒

    契丹无论明里暗里,如果已然有了袭扰侵掠魏朝疆土的举动,那么确保战事在公然宣战之前,只在双方交界地域进行,不可自作主张、孤军深入的情况下,各处藩镇节度那就尽管自行发挥

    高行周本来便因契丹打草谷的行径而心里憋火,皇帝都将暗示自己看着办可以开打,那他还忍个鸟?何况契丹东征吞并渤海,主力军旅班师时日不久,燕云北隅方面的驻军,也并非是对方的精锐之师你还敢前来挑衅,那我不是更应该往死里打?

    眼见卢龙镇主力牙军势如排山倒海,依然直朝着这边涌杀过来,也察觉脚下的大地开始颤抖契丹燕云方面的汉军阵中,也登时引起一阵轻微的骚乱。而坐镇中阵的杜重威则瞳孔倏然紧缩,眸中掠过一丝震惊不会吧?魏朝卢龙军节度使高行周,还真就敢越边犯境,也毫不顾忌与契丹官军正面交锋?

    杜重威当然不会知晓,按他这個大汉奸按原本的命途轨迹,虽然因为取了石敬瑭之妹,以开国皇帝妹婿的身份而在五代后晋时节位高权重。而后国难当头,却又会恬不知耻的巴结契丹又做了一次投降派带路党然而到了刘知远称帝建立后汉政权,他不愿转调别处,遂发动兵变造反,又企图做走狗倚仗契丹为靠山然而当时后汉朝廷派出讨伐他的军旅主帅,也正是高行周。

    所以虽与原本史载的环境背景大有不同,可是高行周、杜重威二人却还是要在沙场上相逢对决!

1219 正式开战之前,先捉住个汉奸

    由高行周亲自统领的骑军冲势极快,转眼间距离杜重威指挥的契丹汉军不过百来步远的距离。北面的阵列开始动摇起来,行伍间连声惊呼,意识到警告威慑全然无用,对方摆明了敢于直接交锋杜重威遂气急败坏地高喊起来

    “放箭!快放箭!”

    契丹汉军的弓箭手,便乱纷纷的开始挽弓,旋即射出一轮箭簇。然而仓促之下施射出去的箭雨,对魏朝骑众所造成的杀伤十分有限魏军甲骑仍旧犹如狂涛怒浪一般席卷过去,发出嘹亮雄浑的嘶吼声,震慑得杜重威麾下将兵心惊胆颤、手脚癫麻。

    当诸部弓箭手慌张后撤,一队队步卒又在所部将官的厉声喝骂之下,被迫上前列队抵御。由高行周亲自统领的马军劲骑终于挟裹着漫天飞卷的烟尘杀至,当即般轻易地凿了进去,剖开对方步军所构建起那一道道也不算如何稳固的阵列!

    由杜重威指挥的这些为契丹卖命的汉人军卒,除了藩镇牙兵以外,其余民壮大多就相当于被抓来的壮丁,他们受胁迫只能走上战场,所能发挥出来的战力当然可想而知。

    而卢龙军藩镇自唐末以来,陆续由李匡威、李匡筹、刘仁恭等军阀统掌,直至后唐、魏朝相继接管藩镇,随着政权更迭,虽然有人北投契丹,可是大多精锐当然会选择留在故土,成了效命于魏朝的牙将牙兵。

    早期归投契丹的汉人兵马,如今由王郁、卢文进等汉臣统领,后唐三讨军做为石敬瑭帐下亲兵并不在此处所以杜重威统领的这支汉人军队组建的时日不久,来充场面尚可,当然也并不具备打硬仗恶战的能力。

    故而卢龙镇牙军锐骑,就像是一头头势不可挡的猛虎。慌乱的契丹汉军根本不足以抵挡大股甲骑碾压过去,当即便杀得原本便有些凌乱的阵列稀稀落落。遭受骑军猛烈的冲击,处于外围的士兵一排排地倒下,让其余契丹汉军瞧得心惊胆寒,也已是魂飞魄散!

    我们本来也都是卢龙军治下百姓,只是契丹侵占燕云北隅,被迫无奈,只得屈从但就算是为了生计糊口,上沙场只能做搏命的勾当,到头来死在卢龙军汉儿的刀口下,这死的也未免忒过不值了!

    燕云北部儒州、檀州、顺州、妫州等被契丹控制的军州治下汉民,他们当初大多也并不是按自己的意愿投奔外族,与魏朝卢龙军治下军民本来属于同一藩镇,细算起来其中有些人甚至还沾亲带故他们既然是为势所迫的汉家儿郎,当然不想与代表中原正朔的魏朝为敌。

    所以越来越多的契丹汉军士兵,眼见前方阵列已经被冲击得七零八落,杀气腾腾的魏朝铁骑转瞬间便要冲杀道自己面前他们惊呼哭嚎起来,也不顾周围仍有将官来回奔走,大声喝斥,试图控制住乱势便惊恐地朝着两侧溃逃过去,尽可能的要为驰骋杀来的魏军骑众让出一条道路,不愿枉自送命惨遭铁蹄践踏,便立刻弃械伏在地上,高呼乞降饶命。

    至于坐镇中阵的杜重威,则惊恐地朝着前面望去,就见高行周率领着卢龙军骑众势不可挡,化作汹涌澎湃的巨浪洪流,挟带着要碾碎一切生灵的气势朝着这边席卷过来,他也早已骇得六神无主。

    杜重威为人卑劣下作,可带兵打仗方面倒也并非一窍不通的废材好歹按史载轨迹他据魏州叛乱,也一直扛到了后汉刘知远御驾亲征,与朝廷谈条件只要应允饶过他全家性命便肯打开城门降伏。所以如果据守城郭打防御战,杜重威还算能派上些用场

    然而除此之外,杜重威别无什么亮眼的战绩而言。眼下不得已进行野战,由于错估了形势,面对毫无顾忌掩杀过来的卢龙镇骑军,他统领的契丹汉军更是一触即溃杜重威登时两眼一抹黑,再回过神来时,才意识到自己也只得赶紧逃命!

    可是杜重威虽立刻拨马转身,意图朝着北面逃去,却见他身后的军阵也已乱做一团前拥后堵的契丹汉军乱成一锅粥,阻碍道路,杜重威情急之下,也只得抽出腰挎的佩刀,双腿狠狠一挟马腹,胯下战马吃痛昂出一声长嘶,也不顾前方人头攒动,便直朝着乱哄哄的人群里撞去。

    “滚开!都给我让开!”

    杜重威歇斯底里的厉声叱骂,拼命催马践踏过去的同时,又挥刀接连将几名挡路的军卒斩翻他心急如焚,又忿恨的念道

    契丹可不是楚、越南面那等小国,如若全面开战,魏朝也会更为顾忌但高行周那厮竟然还真敢越境杀来?只可恨麾下这些兵马无用,不是卢龙镇牙军的对手,我抵敌不住,唯有尽快去报与二皇子、内兄知晓,再调集重兵前来才是!

    然而杜重威听见身后隆隆蹄声变得愈发清晰,更是惊恐到了极处催马挥刀,好不容易又冲出几十步远的距离,忽然却又听见犹如惊雷一般的叱喝声自身后响起,也骇得他险些从马背上直接跌了下去

    “杜重威!你还往哪里逃!?”

    待杜重威惊慌的回头望去,就见大批魏军甲骑已然追击赶上,当先骑乘在一匹神骏异常,通体雪白,根根顺滑鬃毛如飞雪般扬起的战马之上,那员将领面相英武、身躯魁梧,手绰亮银枪,银甲白袍的扮相,也与当年叱咤燕云各地的“白马银枪”高思继十分相似亲自杀来那员魏军大将,自然便是魏朝卢龙军节度使高行周!

    本来身边的亲随兵马,眼下也只顾着四散奔逃其余散兵溃卒也根本不想与卢龙镇牙军以性命相博。先是察觉打不过,如今又发觉逃不了杜重威只得拔马回身,尽量壮起胆子,而色厉内茬的高声叫嚷道

    “且住!我乃契丹面南诸州都知兵马使,与魏朝本来相安无事,彼此各守边界,你又怎能侵入我契丹治下疆土!?”

    策马疾驰的高行周闻言,脸上凛然怒气反而又浓郁了几分

    “我呸!契丹先前以牧马为名,便屡次暗做手脚欲探知我卢龙军边关虚实,几次派遣兵马扮作马匪流寇,侵犯我朝边地,欲盖弥彰,又能骗得了谁?

    你契丹治下疆土?当年朱邪部李氏得前朝唐廷赐国姓,拜封王爵,先前你为河东沙陀效力倒也罢了。往日与晋人厮杀,好歹也算是各为其主。可是如今契丹入寇,霸占燕云北隅,你好好的汉儿不做,仍如断脊之犬,非要去给契丹人做走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杜重威情知绝对无法骇退高行周这一路魏朝牙军他这个石敬瑭的妹夫,本来虽是镇守边关的将门子出身,平素却也养尊处优惯了,也绝没有单枪匹马杀出重围的武勇身手。

    骇得魂飞魄散,杜重威下意识的擎起马刀,然而休说他敌不过那些如狼似虎,直朝着这边驰杀过来的魏军甲骑就算是斗将对决,杜重威又怎及得上尽得其父高思继枪术真传,将一杆银枪使得出神入化,而被世人赞称为“高鹞子”的高行周!?

1220 攘外安内,你们也不能再自治了

    肩头被枪锋狠狠搠中,登时喷出一抹鲜血。杜重威惨嚎一声,当场从惊嘶人立起来的战马上头重脚轻地跌落下来...当他摔得七晕八素,还没来得及挣扎起身,再惊恐抬头望去时,就见高行周横眉冷眼地俯视过来,口中还厉声喝道:

    “来人!把这奸贼给我绑了!”

    一彪军士下马直扑了上去,

    按住徒然挣扎的杜重威,将其五花大绑的同时,顺州南隅这拨契丹汉军的阵型早已被冲击得零散稀疏,折了近两千人,还有四千多人当场弃械做了俘虏,余者也都如受了惊吓的兔子一般,

    只顾狼狈奔逃,赶忙要退至治所城郭急报魏军竟敢大举犯边,明面上竟敢公然攻击契丹官军。

    这回轮到由契丹二皇子耶律德光司掌的帅府炸了锅,也立刻派出使者向魏朝提出强烈抗议。然而高行周挥军返回藩镇治所,给出的回应也十分强硬...先是契丹打草谷侵境犯边,我军断定那干所谓的流寇与正规军沆瀣一气,当然要一并连锅端了,这也属于你们先寻衅挑事,如果谈不拢,就尽管闹到两国皇帝那边去,到了那个时候是打是和,悉听尊便。

    但卢龙镇牙军与契丹官军公然交锋,杀溃镇守燕云北隅的汉军传至汴京。李天衢对高行周给出的回复则是做得好,就该怎么干...再听闻统掌那一路汉军的主将杜重威被生擒的消息,眼中则闪过一抹森然杀意。

    毕竟杜重威这厮,仗着自己是石敬瑭的妹夫,非但横行不法、鱼肉百姓,统掌地方州府时大肆搜刮钱财,

    重敛于民、税外加赋,

    致使民多逃亡,

    按史载所至黩货,

    尝出过市,谓左右曰:“人言我驱尽百姓,何市人之多也”;正史中后晋石重贵继位后不肯臣服于契丹,而与其开战,杜重威做为统掌十万兵马的主帅,却直接在阵前倒戈降附于契丹,跪拜在耶律德光面前,还恬不知耻的有言“臣等以十万汉军降于皇帝,不免配借,臣所不甘”......

    到了后汉时期,杜重威贼心不死,据魏州发动叛乱,还企图勾结契丹祸乱中原,按其史载事迹,活脱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汉奸。

    按史载线刘知远平定杜重威叛乱,虽然按约定没有取其性命,进城后,

    虽然没要杜重威的命,但是将其部下将吏尽诛之,另抄没财产私帑分与将士。可哪怕杜重威活得已犹如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仍能领受虚职俸禄泰然自若,直至后汉高祖刘知远病逝前称重威不可留,他才落得个被诛杀后“弃尸于市,市人蹴而诟之,吏不能禁,肢裂蹈践,斯须而尽”的下场,可想而知这个甘做外族走狗的汉奸祸害黎民,又遭百姓怨恨到了什么程度。

    李天衢心说杜重威这个大汉奸既然落到自己手中,也就不能再让他如原本的命途轨迹那般还能多享二十多年的福...契丹即便要求放人,也完全不必理会。就授意卢龙军将杜重威关入死囚牢中,就吊着他一口气,直到与契丹正式开战之际再砍下人头祭旗便是。

    不过经这么一闹,魏朝与契丹之间的关系更为恶化,距离公然撕破脸皮已为时不远了...李天衢情知与耶律阿保机的决战已是势在必为,但是在全面战争打响之前,也是时候出手整顿魏朝治下几处仍维持自治的割据势力,并顺手再给契丹下個套了......

    ※※※※※※※※※※※※※※※※※※

    昭义军治所,潞州上党县。

    本来把守城关的军校兵卒,如今却尽数放下手中兵刃,乖乖的肃手恭立,被突然抵至城郭的魏军将士给控制起来...城门口处那些守兵面色慌张,就眼睁睁的看着一队队铁甲洪流涌入城中,并且迅速沿着街坊蔓延开来,行伍间也尽是人马披甲的锐士,武装齐备、队形严整,举手投足间也透着股凛然势威。

    昭义军节度使李继韬,虽然本是后唐开国名将李嗣昭的次子,可当年只因为晋阳朝廷征收钱粮贡赋便心生怨意,便举镇易帜改投魏朝...他倒也算是选对了阵营,得到魏朝的承认,将昭义军治下几处州府库仓廒都当做自家私财,便一直纳福享乐至今。

    由于昭义军下辖的疆土,被魏朝完全包裹住。直至后唐覆亡之后,藩镇别无战事,李继韬又是个贪图享乐的主,牙军平素军纪日渐懈怠,战力下滑,自然也是可想而知。

    而昭义军几州之地虽然对内由李继韬自治,对外仍须完全听命于魏朝。所以有魏军将士前来,大摇大摆的进入城关,又不由分说地控制住守城的牙军将兵...昭义军将校兵卒惊慌失措,却也只得乖乖照办,又惊愕地望着又有大批魏朝兵马出现在视野之内,并且源源不断的开拨进入城郭。

    当城中百姓瞧见那些全副武装,配备着锋刃寒光闪闪长短兵器的魏朝虎狼之师,登时感觉到一股铁血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也不由的心生惊恐,不知魏朝军旅如此大张旗鼓,直接涌入名义上臣服于中原王朝的此处藩镇治所又是何因由...然而沿着长街策马前行的魏军甲骑当中,有几名小校环视周围惶恐不定的民众,很快便高声呼喝起来:

    “王师此行前来,晓谕百姓知悉,昭义军节度使李继韬多年不曾朝贡进奉,有失恭顺,必当予以严惩,已不足以为藩镇之主!我军讨伐不敬,擒执李继韬至汴京问责,昭义军下辖诸州军政事务,也将由我朝另行调遣官员接管。

    此乃李继韬一人之过,其余幕僚官吏、牙军将士,乃至治下黎民,也都无须惊惶,只顾各安职业、各行其事便是。我军绝不侵扰百姓,也不会枉加罪责于其余文武官员...可如若有人胆敢抗拒王师,则立刻加以惩治,绝不轻恕!”

    位于长街两侧那些驻足观望的布衣百姓闻言,绝大多数人也都松了一口气,甚至还有不少人叫起好来......

    毕竟李天衢先前因为李继韬易帜反水,背离后唐的缘故,已由得他专掌藩镇大权快活了许多年。然而李继韬秉性贪图享乐,也绝非是能够造福于民的明主,昭义军治下黎民就算不至于没有活路,可是日子也一直都过得紧巴巴的...如今魏朝终于出手要废了李继韬,直接要强行掌控藩镇,那么以后就是名正言顺的魏朝治下子民,生计按说也会更有奔头。

    然而位于一处胡同巷口,有几个闲汉聚拢在一处,瞧着途径而过的魏军甲士,正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之时,忽的却有个一并放赌的少年郎直撞了过来,将几人推搡开来,便抱着膀子矗立在前头。

    那少年郎如今已是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却生得浓眉圆眼炯炯有神,身躯高大魁梧。而他半敞着衣襟,露出一片筋肉壮实的胸脯,更显眼的是,这少年郎的脖颈处也赫然纹着一只飞雀...他却正是当年魏军协同昭义军守城抵御后唐军队之时,便曾目睹过中原王师军容的郭雀儿郭威。

    而郭威昂首眺望,打量前方阵容严整的魏军将士片刻,忽的咧嘴一笑,便朗声说道:

    “我就说嘛!魏军早晚还是要来,正盘算着已是时候投军入伍。以后倒也省事,直接便能去投魏朝的军旅博番功名,!”

1221 由得你快活一时,但没答应让你猖狂一世

    这几年下来,郭威也练就得勇力过人,平素好勇斗狠,不拘小节,能震慑住一干城狐社鼠。平素虽好赌嗜酒,但生得副热心肠,喜打抱不平,

    不侵害寻常良民。只是当年当初转迁至潞州上党时,他生母王氏于途中病逝,自小蒙姨母韩氏养育长大,如今这般年纪,差不多也到了去打拼一番事业的时候。

    而郭威扪心自问,以自己的秉性而言,也唯有去投军才更有可能出人头地。那么与其在昭义军做个混日子的牙兵,当然藩镇能够为中原王朝兼并,

    自己顺理成章的做个魏朝边军,

    方才能争取到更多建功立业的机会。

    平素与郭威走动频繁的这几个闲汉,都知道他心中抱负,也注定不会一直留在城中做个闲汉...其中便有人张口说道:

    “郭大郎,你不会现在便打算去投军吧?按说咱们相处得亲近,你要去谋个前程,也理当摆几桌好酒好肉为你践行才是。不过这几日关扑耍钱,还欠了你约莫两缗的赌债,但是你也知道咱哥几個手头不宽裕,可还填不上这窟窿,您看这......”

    那闲汉话没说完,郭威便哈哈大笑起来,旋即朗声道:

    “范老四,你心里那点算计我还不明白?不就是盘算着挤兑我免了赌债,还要蹭吃蹭喝一顿?为些蝇头小利,便与我耍些小聪明,还真把他人当做蠢汉,你就不是个爽利的人!

    不过好歹相识一场,我郭雀儿也不是悭吝小气的撮鸟,

    权当临别时做个人情,你们欠我的赌债,都一笔勾销便是!咱哥几个照例去酒楼痛快吃喝一场,不醉无归,只是明日我便要问清楚门路,魏朝又会在何处募兵。

    今日喝归喝,闹归闹,就当是给你们留个念想,可不能耽误了老子的正事!”

    那个唤作范老四的闲汉,先是被郭威一语道破了他的心机,也不由得老脸一红。然而再听郭威放话免了赌债,还会作东设宴,能胡吃海喝一场,便又没皮没脸的与其他同伙欢呼了起来...郭威听众人奉承,随口笑骂几句,又意味深长的乜了长街上行进的魏军行伍一眼,便在那些闲汉的拥簇下转入胡同去了。

    ...诸队魏军一边安抚百姓,一边扑向上党城内各处官署府邸,不一会的功夫,将昭义军内李继韬之弟李继远,

    幕僚魏琢、牙将申蒙等属臣军将也都给控制了起来。直到大批军健冲入治所牙署,其余牙将牙兵根本不敢阻拦,当宿醉而沉睡的李继韬转醒后,再惊闻魏朝派兵突然前来强行接管藩镇治所,下一刻便有一彪军士手绰明晃晃的兵刃,已经来到他的面前......

    昨夜由李继韬点名侍寝的舞妓,就见大批如狼似虎的士兵冲入卧房,登时吓得花容失色,抓起被褥裹住身子,便开始尖叫起来...两名士兵立刻赶上前去,拿起散落在床边的衣裳往那舞妓身上一裹,便粗鲁地又抓起她带出房去。

    李继韬乍逢惊变,则从床上跃下,下意识的要朝摆放在一旁的佩剑摸去,却见一排长枪直指过来,那些士兵如若再踏前两步,挺枪齐刺,自己身上便会被搠出许多血窟窿...也当即骇得他愣怔在当场,不敢再妄动分毫。

    此刻李继韬的发髻散乱,光着膀子,只着亵裤...他胸脯上长着浓密的护心毛,因长年吃喝玩乐惯了,一副脑满肠肥、大腹便便的模样,稍作动弹都显得十分笨拙。赤着双脚踩住地面,也使得李继韬直感到有两道凉气自足底窜上心头,又直冲天灵盖...眼见突然冲入房中的士兵尽着魏军制式的衣甲,李继韬隐约意识到对方为何而来,然而惊怒之余,他还是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好不容易壮起胆子,李继韬正要喝问之际,就见一名魏军指挥使踱至房门口。他凝视过来,眼中带着几分嘲弄之色,而沉声说道:

    “李继韬,你还敢拘捕抗命不成?我等虽然奉旨拿你去汴京问责,可是你怠慢朝廷,常年不曾朝贡进奉,虽难辞其咎,所犯下的也并非是死罪。伱如若俯首认罪,就算被罢黜藩镇节度使之位,好歹仍能留条命在,或许还能保得一官半职,得个善终。

    但是你如若再抗旨不遵,这可就是犯下了死罪,我等便将就地格杀叛臣。要活还是要死,就看你怎么选了......”

    李继韬闻言,更是如遭雷殛。当年他改为归附魏朝,选择与后唐对立之时,李天衢的确履行承诺,只是象征性的向他所统掌的藩镇收取贡赋...但是这些年下来,昭义军下辖州府但凡遭受洪、旱等灾害,中原朝廷照样会调集钱粮赈济,性情自私吝啬的李继韬,还以为他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却不知魏朝把账记得清清楚楚,也到了连本带利要算个清楚的时候。

    李天衢也一直没有派遣使者追究他的责任,也是因为深知按史载轨迹,李继韬便会反复作死,甚至不惜背叛他老子李嗣昭死忠的后唐政权,之后罪行虽被李存勖赦免,然而却计划再度反叛...这厮秉性骄狯无赖,为人又无远见,这些年下来,在魏朝覆灭后唐的环境下只图自在享乐,所以按例本应向魏朝交纳的钱粮供奉也都没放在心上...就由得李继韬浪到现在,为的就是今日以怠慢朝廷的名义,直接剥夺他自治统掌藩镇的权力......

    就算李继韬更为谨慎小心,处处留意不会给魏朝兴师问罪的口实。李天衢不能容许仍有割据势力游离于魏朝的统治之外,自然也还会想出其它手段将他赶下台去。

    如今被现实狠狠打脸,李继韬好似入了魔怔一般失魂落魄,过了片刻,他突然又举止癫狂的大声吼道:

    “不可能!我举镇易帜归附中原,与晋国决裂,对魏朝有大功!陛下一言九鼎,他答应由我统掌昭义军,又岂可言而无信......”

    然而李继韬话还没有说完,那名魏军指挥使的面色立刻沉了下来,旋即把手按在腰挎的刀柄上,并厉声呵斥道:

    “你好大的狗胆!竟然还敢诋毁圣上轻诺寡信不成?岂不知这也是犯了大不敬的死罪!这些年来,我朝也一直承认由你统掌昭义军藩镇,当年晋人侵攻之际发兵救援,治下有灾情时则拨发钱粮赈济,待你又有何亏欠!?

    既然是你对朝廷不敬,自古守尊王之义,以伐不臣,当然合于情理。我朝治下大多藩镇,皆须受朝廷节制,而当初已由得你按旧例,兼管昭义军民政、财政,军政大权...然而圣上又可曾亲口承诺过,昭义军便由你世袭统掌,世世代代,永不治罪!?”

    听那指挥使这一番话说下来,李继韬当即便被怼得哑口无言...截止到今日为止,魏朝确实一直承认他就是具有自治权力,掌控昭义军生杀大权的节度使...但是如果这李继韬被揪出任何把柄,魏帝李天衢的确也并没有承诺永远不会治他的罪啊......

    然而如今魏朝有了足够的名义,直接出兵强行接管昭义军治下疆土,就此废除节度使在当地的自治权限...李继韬直接成了要被押解往汴京接受审判的罪臣,他还能上何处说理去!?

1222 民族大义,对你而言不过是手段罢了

    最终颓然瘫倒在地上,李继韬双目空洞出身,任由魏军将士上前将他绑缚住,再被垂头丧气的被押解了出去...毕竟他也很清楚,魏朝军旅既然能轻易控制昭义军藩镇治所,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杀至面前,徒然抵抗全无用处,

    对方真要是下狠手就地格杀,也犹如捏死一只臭虫那般容易。

    而李继韬这个节度使既然已经被制住,昭义军囊括治所潞州在内的领地,尽皆轻易被魏朝接管。清点各地户籍、库存,重新梳理州府县镇的官员任免,自此彻底由魏朝进行直辖统治。

    差不多处于同一时间段,朔方军方面又向魏朝禀奏牙军有宵小作乱,

    内部动荡,

    而请求出兵帮助。本来朔方军历经韩逊、韩洙父子两代统掌,内部形势相对稳定,可是如今由韩澄继任朔方军节度观察留后,以他的威望与能力而言,不比其兄,更逊于其父,的确已有些镇不住场子。

    李天衢遂派出使臣剖析利害,韩澄也忧心于自己有可能会被手下部将发动兵变所谋害,所以也干脆的同意愿意交权纳土,让出节度使的职位,就此迁居中原领受闲职去享清福。

    所以魏朝便按当年兼并魏博军的手段,出兵肃清朔方军内部有意夺权的牙将。另行派遣通晓多门蕃语,善管财政、总辖马牧,按正史轨迹亦能统军讨逆,到任灵武不过一年光景,便能使得西域诸诸部纷纷前来归附,遂受后唐赐封为耀忠匡定保节功臣的沙陀人康福接管当地,并改制为朔方经略府。

    由东向西,

    昭义军、朔方军两处藩镇也已完全成为魏朝直辖统治的领土,而西面如今管辖瓜洲、沙州等地的归义军听闻口风,初名曹仁贵,如今则已改易名头的曹议金,自然也意识到魏朝这是着手要整顿所有仍保留自治权的藩国、藩镇了。

    现在中原王朝对河西地区的控制力度,也要比原本史载轨迹强上太多。甘州回鹘、温末凉州、党项定难军...都已被魏朝兼并,归义军如今的形势并没有孤悬西北,势必还是要抱紧中原王朝的大腿。曹议金为人通权达变,能看得清眼下的形势,所以立刻遣使奏请,表示昭义军愿意奉从朝廷调度,接受帅、宪、漕诸司节制,甚至愿意废除节度使牙署,而改制为总理一方军政,但是完全听凭朝廷任免的经略安抚使府。

    李天衢心说当年设计促使党项诸部与拓跋氏决裂,定难军已完全并入魏朝治下。那么归义军应该也不会按原本的轨迹那般,会在一百多年后为李元昊所灭,而彻底被西夏兼并...眼下他对一直致力于维持与中原王朝的统属关系的曹议金倒也放心,对方既然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

    那么逐步削弱归义军自治权力的过程中,

    仍旧承认曹氏在当地的统治地位倒也无妨。

    同理而言,

    对于世代统治府、麟二州的折家,魏朝又划出河套西北隅一带疆土设立丰州,下诏封折从远为麟府经略使。如此不但是对于他抵御塞外部族的嘉奖,更要充分发挥出折家“内屏中国、外攘夷狄”的作用。便如宋朝时节的折家军世代将门,就算有朝一日,折氏早晚还是要交让出在当地犹如土皇帝一般的自治权限,可起码这个过程也将会是循序渐进的。

    然而魏朝大刀阔斧,兼并昭义、朔方两处藩镇,并改制归义、麟府经略府的举动,也立刻引起另一方名义上臣服于中原王朝的割据势力警觉,出于自身处境的考量,也已开始密谋要如何对抗魏朝了......

    北平国国都,定州王城内殿。北平王王都召集心腹近臣密议,然而现场的氛围冷清清的,也显得异常压抑...毕竟当初王都发动兵变,将他义父王处直囚禁起来之后,篡权夺位,而为了稳固王权,不但大肆杀戮王氏子孙,又对北平文臣武将进行了一番清理,这也使得本来便地狭兵微的北平国更是无人可用。

    而王都坐在正首,眼见面前那些臣子垂首肃立,一个个的便似箭穿雁嘴、钩搭鱼腮,尽无言语...他的面色阴渗渗的,忽然沉声说道:

    “昭义军李继韬被押解至汴京问罪,朔方军韩澄交让节度使之位而内附,归义军曹议金请奏愿意改制为经略使...看来魏朝下一個要对付的,也必然会是孤的北平国了......”

    王都此言一出,在场的那些北平国属臣,也意识到他们的主公已开始图谋背反魏朝了...然而中原王朝的军力称得上雄兵百万,猛将如云、谋臣如雨,北平国却治下不过定、易二州,兵不过数万,先前还经过王都一番清洗,麾下也几无胆略智谋的文武才干而言...这又如何能对抗魏朝?

    根本想不出任何对策,身处于内殿的北平文武官员一个个的,也都只得如老僧入定一般噤声不语...然而当年不过是定州官署中的一介小吏,却因曾怂恿王都发动兵变将王处直软禁起来,所以如今也被提拔为北平王身边心腹谋士的和昭训眼见王都的面色愈发难看,他思忖片刻,便站出身来躬身说道:

    “大王,李继韬悭吝无赖,又无远谋,故而因轻忽怠慢,多年不曾贡奉,这才给了魏朝降罪的口实...然而我北平国岁贡从不怠慢,向来谨慎小心,魏帝自然也无法以对朝廷不敬的名义,而向我邦兴师问罪。”

    王都闻言,却重重的哼了一声,旋即寒声说道:

    “欲加之罪,其无辞乎?魏帝要吞并我北平国,当然也能相处其它说辞。魏朝每年向我邦争取的岁贡钱粮,也已愈发繁重了...魏帝连灭诸国,也再无顾忌,看来已容不得治下另有自治一方的藩国,难道孤只能坐以待毙!?”

    和昭训踌躇片刻,终于又语重心长的说道:

    “魏帝新有四海,的确已有兼吞天下之志,而以我邦国力,也绝无与魏朝抗衡的可能...而大王若图自安之计,也就唯有倚仗契丹了......”

    王都再听和昭训说罢,眉头也不住拧成老大一团疙瘩,一时沉默不语,面色也变得复杂起来。

    毕竟当年他的义父王处直,因为后唐李存勖出兵讨伐赵国弑君夺权的张文礼,而认为“镇,定之蔽也,文礼虽有罪,然镇亡定不独存”...遂采用他亲子王郁的提议,引契丹入关而对抗后唐。然而当时的王都,便按着亲信和昭训的计策,发动兵变,宣称他义父引阿保机举国入寇,而定、易二州皆不愿屈从于契丹,这才得以推翻王处直并将其囚禁起来,趁机篡夺了这北平国的国主之位。

    所以当初的王都,是利用声讨他义父勾结外族入关,而不能为汉人百姓所容的名义,方才能够篡位成功。之后又向后唐求和,待晋阳朝廷摇摇欲坠之时,再倒戈归附于魏朝...然而如今自己再度反水,企图利用契丹来对付魏朝,那么又与他义父王处直去请外族入关的勾当又有什么分别?

    然而纠结复杂之色,在王都眼中稍显即逝,他用力咬了咬牙,心中又发狠念道:

    如果有的选,谁又愿意背负勾结外族的骂名?但是魏朝如此咄咄逼人,什么胡汉之别、民族大义,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1223 有仇的义兄弟,如今却要合伙做走狗

    “...要保我北平国,即便只得倚仗契丹,但是如果让魏朝知晓我邦的意图,只怕亡国之厄须臾便至...按爱卿想来,要与契丹联手,我北平又该怎么做?”

    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王都缓缓开口,

    以嘶哑的嗓音问道。和昭训还是急于卖弄自己,遂又朝着前方踱了两步,回道:

    “魏帝连吞楚、越,南拓疆土至交趾,以中原正朔自居,睥睨天下、傲然于世;契丹国主则新灭渤海,征服北地诸族,又震慑得黠戛斯诸部归附,

    而称霸北地...他们二人自认为是当世雄主,

    便如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加上契丹开始犯边袭扰试探,魏朝也毫无顾忌越境攻讨,两国大战,也必然已迫在眉睫。

    而契丹如若犯塞,魏朝调兵北上,须屯戎于幽、易间,军旅往来,也将由我北平做为偏师迎送。趁着那个机会,也便于探明魏军军资粮秣囤放去处等军情,报于契丹,突袭后勤,以断补给...自古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契丹有我北平襄助断敌粮秣,再直取后方空虚,

    那魏军焉有不败之理?

    如此借契丹之势,

    若能逼迫魏朝不得已退至黄河以南。耶律阿保机重用汉臣,也势必要培植汉人统管燕云...乃至河朔诸地,大王取信于契丹,届时有强援倚仗,非但可以自保,甚至还有机会趁机兼并周边军州拓展疆土......”

    听和昭训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自己的计划,王都沉着张脸,面色凝重得很...他也很清楚正要与魏朝为敌事关重大,可是无法舍弃自己所夺取的王位,那也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北平国的前身义武军藩镇,一直以来便都是在梁国、后唐、魏朝等强大势力的夹缝中生存。就算后来得以受封王爵...北平属于五代十国时期最小的政权之一,在其它大国君主眼中也不过是弹丸之地、撮尔小邦罢了。

    然而王都遥想当年自己不过是流落于村落间的落拓少年...先是被一个善于装神弄鬼的道人休养,而后有机缘又被王处直收为义子,多少年下来谨言慎行,小心翼翼的讨好义父,直至突然发动兵变篡夺王位。手握一方生杀大权的感觉食髓知味,使人疯狂,王都也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放弃的。

    按照北平国以往的自保之道,总而言之,

    就是谁强大我便依附于谁...然而如今放眼中土,

    也早已形成魏朝一家独大的格局,

    并且已经开始着手清理各处具有自治权的藩国、藩镇了...那么被世人骂作勾结外族也好,引狼入室也罢,也必要利用契丹制衡魏朝,方能保住自己的王位。

    然而再听和昭训说下去,王都忽然又露出一脸古怪的神色,因为他眼见自己那心腹谋士话说到一半,略微顿了一顿,而又试探道:

    “...眼下我北平国暗结契丹,明面上仍须谨慎魏朝,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臣自会安排人手,趁着与北地互市之际与契丹面南帅府搭上线...而先王子嗣王郁举家降附于契丹,被耶律阿保机收为义儿,当年正是他曾献计引契丹入关以牵制晋兵,听闻如今王郁也于燕云北隅代管汉民,我北平与契丹暗谋,只怕也少不了他要在其中穿针引线......”

    王都面色更沉,又当即叱喝道:

    “王郁?哼!和爱卿,当年是他怂恿义父...先王引契丹入关,以阻止晋人以讨伐张文礼的名义兼并赵国,而对我北平形成侵吞之势。却也是你审时度势,力谏我以易、定二州汉民愤慨于契丹入寇为由,趁机发动兵变,并一举囚禁先王......

    孤本欲斩草除根,只可惜走脱了那王郁,只得让他北投契丹,还做了国主阿保机的义儿;而王郁也必然深恨孤篡取北平王位,眼下先王也已病逝,孤与他之间的仇怨更是无从化解。孤欲引契丹入塞对抗魏朝,却要那王郁牵线搭桥的话,又焉知他不会挟私报复!?”

    和昭训听王郁厉声喝问,他面色倒甚是从容,继而又回道:

    “王郁不但是先王亲生子嗣,他还身兼晋人先主李克用之婿,契丹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的义子这几层身份,他既然对易、定二州又极为熟悉。我北平求援于国主阿保机,想必契丹必然会遣王郁权掌与我国暗中密谋事宜,也注定绕不过他的。

    而王郁当年献计引契丹南下,虽说却让大王得以趁机兵变权掌北平...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我等所图,已与当初王郁的打算不谋而合。正所谓两权相害取其轻,如今利用契丹对抗魏朝,才是头等大事。至于以后的事嘛...王郁既然为耶律阿保机认做义儿,大王又何尝不能争取契丹国主的信任?”

    王都听罢又沉默了下来,他当然还清楚得记得,自己与王郁二人当年为了北平国储君的位子明争暗斗,结果由自己发动兵变篡位成功,王郁这个王处直的亲生儿子,当时却在契丹军中做带路党,而北平亡国之后,他也就只得留在北地。

    当年王都篡取北平王位之后,便大肆杀戮自己义父王处直的直系亲属,这也就相当于杀光了王郁的族亲。再加上篡国夺位的旧账,在对方看来,王都做为自己父亲的螟蛉之子,却篡取了王氏的基业,他们这对义兄弟之间的仇恨可说是不共戴天...如果归附于契丹,王都心想王郁那厮,又会不会利用他干爹耶律阿保机的关系,而来向自己寻仇?

    可是听和昭训这一番话再讲下来,王都转念一想,就算他与王郁之间的仇怨极深...可是他们的确又都十分迫切地需要倚仗契丹搅浑局势,争取外族的信任代管汉地、治理汉民...按王都的想法:好歹孤还是北平国的王,耶律阿保机觊觎中原,也很需要有汉地君王向他奉表称臣,这样他才更能名正言顺的向南扩张。所以即便耶律阿保机认了王郁做他的义儿,但是对于契丹而言,还是孤更为重要......

    当年孤夺权篡位之后,处心积虑讨得晋主李存勖的欢心,非但让朱邪李氏承认孤为北平国主,之后更是倍受恩宠,所上奏疏无一不从...如今投靠契丹,孤只须再使出迎合上意的手段,争取耶律阿保机的宠信,王郁以后纵然暗中使坏,却又能奈我何?

    虽说王都、王郁二人,一个是上一代北平王的义儿、另一个则是王处直的亲子,可他们之间却有杀亲之仇、夺国之恨。然而按正史轨迹,王都面临中原王朝的讨伐时,他的反应便是“都急与王郁谋,引契丹为援”......

    如今的情况倒也有些相似,王都寻思与自己的王国早晚要被魏朝吞并相较,他也不顾忌要与自己昔日有仇的义兄弟搭上线,引契丹入关,方能保全北平国,大不了以后再与王郁争相巴结,去讨耶律阿保机的欢心...总之引异族入侵南下,再引得天下时局动荡不安,只要能达成制衡魏朝的目的,那么对王都而言,眼下所做的一切图谋都是十分必要的。

    所以即便眉宇间仍挂着几分犹疑,王都默然半响,内殿当中又是阵死一般的寂静过后,他终于又重重的点了点头。

1224 民族政策?现在的契丹还差得远呢

    王都、和昭训这对君臣经过一番密谋,决议归附契丹以对抗魏朝,安排人手暗中行动起来,意图尽快与契丹搭上线。然而北他们当然不会知晓,魏帝李天衢远在千里之外的汴京皇城当中,却能料定北平国现在应该已经开始计划引狼入室,而正着手准备将计就计了。

    而卢龙军高思继杀溃驻守顺州的契丹汉军,

    虽然是因对方伪装流寇犯边打草谷,而先行寻衅试探的行径予以回应。然而魏朝牙军主动犯境攻打本国官军,扣着杜重威这等被俘的将领不放,摆明了就是不想化解争端...这就相当于一巴掌扇在了契丹的脸上,边关频繁磨擦,冲突又已升级,双方关系迅速恶化,看来距离动武用兵也为时不远了......

    位于后世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巴林左旗一带的旷野,

    蔚蓝色的天空白云朵朵,地上一望无际是草原,水草丰美,周围亦有葱葱郁郁、青山绿水的山林湿地遍布,群山披绿,景色也甚是秀美。

    而按史载所述:“初阿保机强盛,于木叶山置楼,谓之南楼;山北置楼,谓之北楼;大部落东千里置楼,谓之东楼;今上京置楼,谓之西楼。四时游猎于四楼之间”...这片地域,也正处于后来辽朝上京临潢府的西楼一带,如今也已初现规模。

    当初耶律阿保机考察周围天梯、蒙国、别鲁三山之势,于苇甸射金镞箭选定兴建皇宫的地点,谓之龙眉宫,

    实则还是如同草原上游牧可汗的穹庐式帐殿,周围划出幅员广阔的内城、外城区域,按契丹捺钵行宫制,

    宫帐族民尽可畜牧畋渔以食。

    然而龙眉宫皇城以南,还设有周长达十几里的汉城,周围修筑的城墙高两丈,由投奔北地已有些年头的汉民居住于其中。按《辽史·地理志》所述此处地宜种植,如今便已有大批农夫进行垦耕。与北面皇城的宫帐契丹以半牧半耕的方式过活。

    而南面汉城周围的草原,大片土地已被开垦做耕田。近期垦耕的草地,还犹如癞痢头一般零零散散的还没收割干净...加上大片也野草都被犁倒,被堆积成一团团大草垛正要运走,当做草料或喂牲畜,或是留着做过冬的准备。

    如今在草原间开垦劳作的汉民,有不少人的确是因为中原乱世混战,以及地方军阀统治残暴等因由难以维持生计而加入北迁的移民潮,主动的投到契丹治下疆土寻活路;但还有很多人是被契丹袭掠汉境时强行掳掠而来的,后者的处境往往要凄惨许多,眼下的身份,也不过是做苦力活时要由契丹牧民看管,终日双腿上绑着铁镣的奴隶罢了。

    ...虽然于史载线的辽圣宗年间,由承天皇太后萧绰当政时期下诏恢复大量奴隶的平民身份,

    可毕竟如今的契丹、还是后来的辽朝自始至终,也是一直保留着奴隶制的帝国。

    瞧着汉人农夫、奴隶辛苦劳作,

    周围正有些契丹牧民手绰马鞭,

    来回看管巡视。看见有人动作稍有懈怠,亦或只是单纯地看对方不顺眼...契丹牧民厉声喝骂,扬手便是几鞭子抽去,抽得汉人奴隶哀嚎不止,在他们看来这些奴隶,就与牛马牲畜没有什么分别。教训的时日久了,待这些奴隶的脸上显露出木讷与驯服,才算是养得熟了,才能给予其相对更多一些的自由。

    即便遇到些性烈而难以驯服的奴隶,大不了一刀杀了,再换一个,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就算是那些主动迁居而来,在契丹治下属于平民身份的汉人百姓,守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辛勤过活。然而眼下他们劳作时,撞见身份同等的契丹族民,几乎也都是低声下气地陪着笑脸,竟也如平民百姓见了蛮横的胥吏一般。

    耶律阿保机虽然大力招纳汉民,鼓励农耕和工商,认同应当重用汉臣改良体制,但是他立法还是倾向偏袒自己的民族...实际上也要等到他的次子耶律德光继位之后,逐步完善北南面官体制,治理汉民多引中原法律,才不再依契丹旧俗任意处置。但还是采用同罪异论,譬如契丹人和汉人斗殴致死,辽代法律规定契丹人打死汉人只须赔偿牛马;可是汉人打死契丹人,便要斩首问罪,全家还都要受株连打入奴籍。

    直到辽国第六任国主,承天皇太后萧绰之子耶律隆绪开始亲政,才又更定将奴隶编为新部;奴婢犯罪由官府治罪,主人不得擅杀;族帐有罪,黥墨依诸部例;契丹人犯十恶者,依汉律处置...等律法限制契丹贵族的特权,一等科之,以尽可能缩减契丹与汉人量刑上的差别......

    换而言之,辽国采取一国两制,胡汉分治为国策,对于治下汉人起码相对性的能做到一视同仁,那也还要再过个六七十年光景...眼下耶律阿保机固然重视吸纳汉民,可在他治下的汉人身份比起二等公民恐怕还有所不如,还囊括大量被强掳过来的奴隶...若要生存下去,大多汉民百姓也只得忍气吞声的过活。

    未过多时,忽有一拨拨骑军相继疾驰而来,从西楼汉城南面这片开垦的耕田附近经过。那些契丹牧人赶忙张望,眼见朝着北面龙眉宫方向驶去的骑众有奚人、乌古里人...尤其是见到契丹宫帐的贵族沙里时,他们一改方才鞭笞呵斥汉人奴隶的凶狠嘴脸,纷纷上前惶恐的恭谨施礼。

    “这倒奇怪,天皇帝东征灭了渤海,凯旋班师归来,这才未过多久,怎的又有许多部族军的首领前来觐见?看这阵仗,难道又要大举用兵不成?”

    “你还没听说过?南面魏人越境攻打镇守顺州的官军,听闻天皇帝大为震怒,看来这是要招聚宫帐皮室军,乃至二十部族军将帅,准备对魏国用兵了......”

    “这...当初趁着魏、晋交战南下,虽然夺下不少领土,也掳掠来众多牲畜、财货、女子、奴隶...但是南面那个魏帝,听闻几乎兼并中原全境,治下殷富繁盛、兵精粮足,也要比当初晋人的李克用、李存勖更为厉害。

    当年天皇帝兴兵二十万南下,却被晋人那李亚子杀得败归退返。如今要与魏国交战,这又能有多少胜算?”

    目送最后一彪骑众从眼前疾驰而过,那些契丹牧民便立刻议论起来。言语一番后,便有一人啐骂了声,又豪声说道:

    “天皇帝英明神武,当初虽曾败于那李亚子,可后来却不也南下占据大片疆土?我契丹又灭渤海,兼并黠戛斯众部,已经称霸草原,怎就胜不过魏国!?

    想当年被唐廷受唐廷羁縻管束,如今也终于到了我契丹该享福的时候!当初南攻晋国,打下卢龙、振武等地治下州府,掳来大批人丁充实了奴隶牲口,供咱们使唤,从征归来的儿郎又带回来多少财货?若是再往南打,夺下魏国代北、燕云...那大片地盘,不是还有数不清数目的牲口、奴隶、财物等着咱们去取!?

    天皇帝真若要发兵南下,好歹咱们也是直属西楼宫帐的帐户壮丁,有机会随军出征,我便要去抢掠个痛快!”

1225 我有南征之意,你有北伐之心

    西楼皇城龙眉宫前,契丹宫帐贵族,还有大批部族首领就在毡帐前幕天席地,准备开席畅饮。按契丹捺钵制,就算以毡车为营、硬寨为宫,进行渔猎活动,召集众臣赴宴时,

    照样会商议国事。

    周围有负责警卫皇帝安全的皮室军为禁卫,百官轮番为宿直,健壮的武士来回巡视,其中有的人还牵着几只被驯养的远东豹,那些豹子四肢短健,毛皮呈黄色,

    上面有黑色的环斑密布,

    小而圆的脑袋来回张望,淡黄色的眼睛在夜间能迸射出闪耀的寒芒,时不时发出深沉的低吼声,也显得十分凶猛。

    另有些好驯鹰的契丹宫帐子弟,站在席宴外围,带着厚厚的皮手套,把玩着猛禽海东青。这般用于狩猎时放出的袭飞鸟、抓鸡兔的猛禽,于契丹吞并渤海国全境时,主要向治下生、熟女真诸部征收所得,也极受契丹贵胄的青睐。

    黄昏时日,苍茫的暮色所覆盖,位于龙眉宫两侧的毡帐间架起了大锅和火坑,炊烟袅袅升起。仆役们切兔肝、拌鹿舌、取肉醢,搅动鼎内的兽腿与大块肉,而制作着手把肉...自然也少不了将整只整只的牛羊烤得金黄油亮,散发出诱人的肉香。

    按契丹习俗春季捕鹅、鸭、雁,四五月打麇鹿,八九月打虎豹,

    同时也射猎熊、野猪、野马、狐、兔...再佐以野韭菜、沙葱、山葱、山蒜等菜蔬调料。生长于塞外苦寒之地的契丹人普遍又嗜酒成性,

    自然也少不了大量仆役捧着盛满烈酒的酒器,如流水般分发于参赴席宴的契丹众臣。

    端坐在正首的,当然便是开创契丹帝国国祚的耶律阿保机。他坐姿豪爽,派头极大,睥睨环视间,那对招子精芒闪烁,的确也有股气吞山河、统御群雄的雄主气概。

    而耶律阿保机自从覆灭渤海国之后便自号为天皇帝,封述律平为地皇后,自己的长子耶律倍则为人皇王...如今耶律倍留在渤海故都为东丹国主;次子耶律德光拜封天下兵马大元帅,于燕云北隅与魏朝边关诸镇对持;在场的只有三子耶律李胡,虽然只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可他不耐烦的来回张望,厉声喝骂周围忙前忙后的仆役,满脸的骄躁,而且眉宇间也透着股与其年龄不负的暴戾之色。

    至于耶律阿保机的正妻述律平,她虽是女子,可是神情肃然地打量赴宴众臣,眉目间也流露出股煞气,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场...虽然单看其五官,貌相也称得上端正,

    可眼下述律平面如寒霜,

    似乎只有在注视阿保机的时候,眼中才会显露出对强者的敬慕之意,其它时候却是一副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的凶相...就连在场的那些契丹贵胄,部族首领望之,也不由心生几分忌惮......

    毕竟这契丹国母素来以手腕强硬而著称,当年耶律阿保机宴请反对他称帝的契丹其余七部酋长齐聚于迭剌部饮宴,却趁着众人大醉之时命令伏兵屠尽所有的宾客,将契丹部落联盟所有反对势力斩草除根...听闻这条毒计便是由述律平想出来的。

    起初耶律阿保机也只是端起手中鎏金银杯,频频劝酒豪饮,众臣也是纷纷响应,将杯中酒浆一饮而尽。酒过三巡,待赴宴的宫帐子弟、部族首领酒酣耳热之时,阿保机才清了清嗓子,又长声说道:

    “魏人越境袭击我契丹兵马,却并不把边关冲突当成一回事,拒不放还我军被俘的将官,无意做出交代,这件事你们想必也都知晓了...看来魏国皇帝甚是怠慢,当真是不把我契丹放在眼里啊......”

    距离耶律阿保机较近的官员听罢,立刻有所察觉,赶忙向身边仍在畅饮欢谈的同僚示意...渐渐的,在场契丹众臣安静了下来,无数道目光也都朝着阿保机那边集中了过去。

    耶律阿保机环视一圈,再开口时,眉宇间也分明夹杂着几分愠意:

    “即便我大契丹接连征服诸族各部,称霸漠北,下辖疆土西抵金山、北达渤海怀远府(后世外兴安岭一带),东临大海,面南略地燕云蓟北...打下这疆域辽阔的江山,往日虽然与魏国进行邦交来往,可是中原皇帝自高自傲,按汉人的话来讲,看来也仍有夷夏之防,直把我等视作所谓的蛮夷鞑子罢了......

    当初与魏国遣使议定,于昔日安东都护府治下的积利州开设海镇进行互市。可是魏国提防我契丹遣汉人工匠按其船舶规模仿制,如今更是禁绝海商来往,看来也已有与我契丹大动干戈的打算了...哼!按汉人常说的那句话先下手为强,朕就算这次忍下一时之气,魏人也将更为轻视我契丹。

    更何况那魏帝野心勃勃,自视甚高,看来也不止要一统中原,如今我等所处的西林龙眉宫,也是前朝唐廷所置羁縻都督府下辖的疆土,当初又趁魏晋国战时,取蓟北诸州时,便已与魏军险生冲突...即便朕无南征之意,恐怕魏国皇帝却已有北伐之心了......”

    耶律阿保机这一番话说下来,契丹众臣也都意识到他们的皇帝也已准备要与魏朝开战了...在场一众臣僚的反应各不相同,有些人最先想到的,却是当年的阿保机同样是雄心勃勃,趁着北平王王处直主动央请入关的机会,集结二十万大军悍然南下,却被虽与魏帝李天衢角逐争霸的后唐李存勖杀得大败退返,一时占据的疆土又连本带利的吐了出来......

    何况再早些时候,契丹尚还处于部落联盟制的时候,只单单是面对占据卢龙军藩镇的节度使刘文恭,每每引兵南下,很多时候却都讨不到便宜,曾被对方杀得闻名色变...再到败于李存勖,在场的一些契丹军将,的确曾被效命于后唐帝国的汉将汉兵,扎根于代北发展壮大的河东沙陀打出心理阴影了......

    如今的魏朝非但兼并燕云南隅,覆亡当初与其争霸天下的宿敌,往南打更是连灭诸国,开疆拓土,实力毫无疑问要强过后唐许多,与当年坐镇卢龙镇的刘文恭相较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要与那等大国全面开战,又有多大的胜算?

    可是还有不少契丹开国勋将,便如耶律阿保机一般,随着疆域的不断扩张,心气也变得越来越高,所以一听他们的皇帝动了南顾中原的心思,也不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起来。

    毕竟现在契丹的国力,也远胜当初。就算真要与魏朝开战,其难度也远非全盘吞并渤海国,亦或闲来欺负下朝鲜半岛那边王建篡弓裔王位所建的泰封国可比...但是风险越大、回报越高,如若当真能得以挫败魏朝、南拓疆土,那更为广阔富庶的中原江山,才更能让如今野心渐长的契丹君臣眼红心热!

    只不过魏朝也将是前所未有的强大敌人,全面开战毕竟非同小可...在场契丹众臣面面相觑,彼此议论之际,耶律阿保机那第三子耶律李胡却先沉不住气了...他的面目因恚怒而更为狰狞,当即狞声喊道:

    “忒过可恨!魏国还敢轻视我契丹?视我族类为蛮夷鞑子?也不看看现在又有多少汉人只得匍匐在我契丹的脚下做牛做马、为奴为婢!就算开战又有何妨?便用汉人的血,来给我契丹大军祭旗!直接吞下南朝江山,取尽魏国汉人的财富!

    我契丹治下的汉人奴才既大有人在,到了交锋厮杀之时,魏国若伤我一个契丹儿郎的性命,咱们加倍奉还,便杀他十个汉狗!”

1226 那个内应,你们尽管去用

    耶律李胡咬牙切齿的咒骂,也满是一股泄愤的意味。毕竟与痴迷汉学的大哥耶律倍,以及汉化程度较深的二哥耶律德光截然不同,他虽勇武剽悍,可生性极为凶狠酷虐,骨子里仍崇尚北地游牧族裔残忍、野性的一面,所以耶律李胡不识汉字,基本不讲汉话,对汉学的态度嗤之以鼻。

    正因为如此,耶律阿保机深知自己这三儿子有勇无谋,纯属只长力气不长脑子,当然不足以为人君。所以耶律倍、耶律德光二子可以受重任独当一面,就算耶律李胡再大些,还是要勒令他留在西楼地界多读书长些学识......

    这一来二去,却让耶律李胡更为逆反,终日瞧着的,是那些可以任由他打杀,而要在契丹的统治下小心翼翼过活的汉民。他还是满心的暴虐凶悍,心态按后世的话讲,便如同狂热的极端种族主义者,心想着就应该按草原上的规矩治国,直接发兵灭了中原王朝,汉人听话的就留下来做奴隶,不听话的便都杀了...如此简单明了,又何必去琢磨那些艰深晦涩的儒经汉学?

    然而耶律李胡这一番言语下来,在场的那些为契丹效力的汉人臣子,面色可就变得十分不自然了...他们神情尴尬,一个个的,却又如缩头乌龟一般,不敢表露出分毫不满。毕竟要与以中原汉人为主体的魏朝大战将至,眼下叫嚣屠戮汉人的,又是契丹国的三皇子...以这些汉臣的出身而言,如果站出身来抗议,岂不是主动要往刀口上撞?

    在场的汉臣默不作声,不敢发作,可是耶律阿保机却勃然大怒,他瞪视向耶律李胡,当即厉声叱喝道:

    “蠢儿住口!我契丹的敌人虽然将会是魏国,却也绝非是愿意向我契丹臣服的汉人!朕用人唯才是举,不问族裔出身,不管他是贵族还是奴隶,也无论契丹、汉儿、沙陀、奚人、渤海...只要是有真才实干,而又于国有功之人,在我契丹便会得受重用!

    你见识浅薄,就休要在此狂言妄语。仅凭契丹八部,难以与南朝抗衡,也势必要与诸族各部同心协力。若是让你这等无知小儿手握权柄,也必然会败坏了朕打下的江山社稷!军国大事,岂容你胡乱插嘴?还不快滚出去!”

    挨了自己老子劈头盖脸一通叱骂,耶律李胡顿感下不来台,他怒从中来,正要还嘴之时,却见他娘亲述律平目光严厉,也凝视过来,还沉声喝道:

    “莫要再妄语触怒你父皇,且先退下!”

    本来因耶律李胡生性暴戾野蛮,反而更让述律平觉得他有股草原上游牧儿郎的凶悍习气,而对其甚是溺爱...然而眼见自己的娘亲也板起脸来这般呵责,耶律李胡再是凶蛮狂妄,也很清楚眼下着实不宜再与自己的老爹老娘争执下去,不得已耶律李胡也只能悻悻离席。

    而耶律阿保机冷眼打量耶律李胡离去的背影,因忿怒胸脯仍不住剧烈起伏着...心想以后这个国家的继承者,也只能从长子耶律倍、次子耶律德光从中择选一个,总之绝对不能由自己这个不成器的第三子继位。

    如果只想着去维系契丹族的利益,那么与当初部落联盟时期还有什么不同?耶律阿保机好歹也是目光远大的一代雄主,他最不愿见到的就是在这个国家的内部,民族对立的情况会愈发严重...偏偏结果耶律李胡可倒好,直接放话称要屠戮治下汉人而向魏朝示威,这与摧毁自家的根基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耶律阿保机深知自己绝不能如契丹保守势力那般,对汉人、汉文化进行抵制,相反还要有针对性的汲取汉家文明的治国理念。

    而且这些年来契丹虽然迅速扩张,可是在几年前,耶律阿保机痛惜自己的左膀右臂耶律曷鲁、萧敌鲁却不免相继过世...而自己最为信任的汉人谋臣韩延徽,竟然也已因思念故乡,而出走复归中原了...正因为如此,耶律阿保机情知自己更要妥善的安抚其余为契丹所用的汉臣,协助自己改定律法、改革习俗、出谋划策,大力发展诸行百业...尤其是要对中原用兵时,也更要这个团体的鼎力协助。

    所以一听自己这儿子公然叫嚣放浑话,耶律阿保机也势必要立刻加以呵斥,安抚在场一众汉臣。经过耶律李胡这么一闹,龙眉宫前摆下的席宴间一时沉寂,又过片刻功夫,官居契丹北府宰相的萧阿古只按捺不住,便出言问道:

    “陛下既已决议对南朝用兵,自当效死竭力!这场仗又当如何打,臣等遵从陛下诏令便是!”

    “诚然魏国兵强马壮,要与其全面开战,也务必要有详尽的计划...南下南朝边防稳固,我国自当集结重兵,对河朔腹地构成威胁,而吸引魏国调动大军北上,再图谋一举破之。不但要占据主动,也要看那主动前来要归附我契丹的内应,又能派上多大的用场了.....”

    耶律阿保机闻言沉吟片刻,先是沉声说着,旋即又转头望向坐在侧首的王郁,又道:

    “郁儿...北平国王都,虽然是你亲生父亲所收的养儿,可是当年却也是他从中作梗,发动兵变篡夺了你王家的基业。如今那王郁却如你当初那般,主动前来表态愿意归附我契丹,并愿意接应大军南下入塞...按你想来,他到底可不可靠?”

    被耶律阿保机收为义子的王郁,闻言立刻恭谨起身。虽然他在契丹皇帝耶律阿保机、皇后述律平面前,向来都是一副服服帖帖的孝子贤孙相,可是再听得王都这个名头,低眉顺眼的王郁眸中仍不由掠过一抹恨意。

    按理说自己是上一代北平国主王处直的亲生儿子,理当继承王氏社稷,结果基业却被王都那个养子篡夺,嫡系旧部、宗室族亲也差不多都被那厮给杀了...王郁当然恨不得将其杀之而后快,可是当得知北平国暗中派遣使者搭线,表态愿意协助契丹南侵之后...王郁思前想后,为了自己以后的前程,果然还是决定暂且搁置下与他那义兄之间的仇怨。

    毕竟王郁虽然被耶律阿保机收为义子,他深知仍要与其他汉人臣子竞争,在契丹竭力争功表现自己...如果能够通过利用北平国做内应,而对魏朝予以重创,协助契丹南侵燕云、经略河朔,立下如此大功,再仗着自己是契丹皇帝干儿子的身份,不是更有机会仗着势威,成为替外族代管汉地的统治者,甚至得赐封比起北平国二州之地更为辽阔的疆土?

    王都那厮...宿仇旧恨我虽然迟早要跟你算个清楚,但是只眼下而言,不但还是要保住我王家的北平国,也理当利用他做内应暗算魏朝才是......

    王郁心中念罢,遂低垂的脑袋,又高声禀道:

    “陛下!王都实乃钻营投机、寡恩薄义的小人,可是魏国确实意图吞并治下自据一方的藩国,那王都因形势所迫,故而愿助我契丹制衡魏帝的心思也甚是迫切...臣以为,可用王都以为内应,助我契丹南征攻略、重创魏军,此等宵小...可利用一时,以成就陛下大业!”

1227 大举入侵,却是多点开花

    听自己所收的义子王郁虽然很赞同以北平国为内应,以探明魏军后方虚实,并伺机予以重创的计划,却也仍不忘说他那义兄王都的坏话耶律阿保机嘴角微微一翘,并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在他看来,这些效忠于自己的汉人邀功争宠,彼此竞争,也会更卖力的为契丹卖命。

    环视在场一众臣子目光灼灼,都朝着自己这边望来,耶律阿保机也挺直了身板,并豪声说道

    “南朝开疆拓土,早晚必然会吞并北平国,所以那王都迫于形势而要投效我契丹魏国的皇帝频频发兵征战,要成就大业,要的是增光添彩的英名,那朕又何尝不可?

    说起来中原自唐末乱世,彼此厮杀征战,又死了多少人?不是也有汉人成批成批的北迁由我契丹安置?凭什么魏国吞并诸国,又要一统天下之时,却还摆出副盛气凌人,又要高出我契丹一头的架势?

    中原富庶江山,以往都是称正朔的汉人皇帝所占据的。我们世居于苦寒之地,为了一片肥沃的土地,部落间甚至还要拼得个你死我活。可是按汉人的话来讲,这就叫风水轮流转如今我契丹崛起了,是那些藩王、节度使屡屡主动前来,央请我们入关施以援手;无数没了活路的汉人百姓,迁居投奔我契丹才得以生存下去有付出,也理当有所得,我们儿郎的血不能白流,去占据更为肥沃富庶的土地,这不正是天公地道的!?”

    耶律阿保机刻意要挑起在场所有臣子的情绪,他突然站起身来,来回踱步,又以极有煽动力的言语豪声说道

    “你们想想当年,我契丹本来归附于唐廷都督府治下,可是汉人高官却从来未曾将我们的祖辈放在眼里那时中原还是由一个女皇帝掌政,我契丹赶上灾年饥荒,族民没了活路,只得乞请都督府能发粮赈灾可是汉人都督极度歧视我等,只要我契丹匍匐在他们的脚下臣服,却不肯赈灾,反而肆意辱骂讥讽我们的先人是命贱的胡虏蛮夷!

    而朕建立的帝国,不止是要由契丹人当家做主,各族英杰为国建功,也将为你们子孙打下世代基业!趁着锐气正盛,也终于到了要与魏国争天下的时候,到底还是要凭着谁的武力更强!你们告诉朕不只是在座的契丹族军将,而是我大契丹国所有族裔的勇士,如今要与魏国一决雌雄,你们怯于一战么!?”

    耶律阿保机便犹如统领着大群野狼的狼王,他极富感染力的言语传入耳中,也使得大批军将直感胸中热血涌动,而纷纷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那些契丹宫帐贵胄、诸支部族首领有力的捶着胸膛,疯狂的呐喊着,甚至震得周围皮室军宿卫甲士耳膜隐隐作痛,海东青振翅长鸣,被牵着的豹子嘶吼咆哮那般气势,也像是几千头野兽聚集一起凄厉狂嗥,声势极为骇人!

    激动的情绪使然,又有酒意上涌,耶律阿保机的面颊也呈现出酡红色他很满意在场一众臣子的反应,心说自己既然已经称霸塞外,终于也到了去挑战中原王朝的时候。

    遥想当年与强势霸道,气场又格外强大的李克用会晤之时耶律阿保机可还记得当初对方直把自己当做小老弟的态度,他虽然尽可能的要撑起颜面,可是从气势上而言,到底还是要矮了李克用一头;后来以为最佳时机已至,也到了去挑战河东沙陀的时候,然而却又被李克用的儿子李存勖杀得弃车帐铠仗、羊马满野,吞下战败蒙羞的苦果

    魏朝皇帝李天衢,无疑是要比李克用、李存勖更为可怕的敌人耶律阿保机心说虽然未曾与他谋面,可是从对方近期以来对契丹的态度,便知道魏朝意图压制己方势力,以后早晚也会主动采取攻势。

    可是耶律阿保机自问如今他已不是契丹八部联盟的夷离堇,而是开国建制,接连征服奚人、乌古里、室韦、于厥、越兀、渤海、黠戛斯等诸多民族,治下也包括众多汉人臣民,打下辽阔疆域的大帝国皇帝了胸中壮志更盛,耶律阿保机又岂能向中原的皇帝低头?

    听闻汉人两晋时节,有氐族人苻健建立秦国,他的儿子苻坚,同样推崇汉学,麾下更有大批汉人贤才鼎力辅佐,打下东极沧海,西并龟兹,南包襄阳,北抵漠北的疆域,国力也远胜汉人的晋朝虽说苻氏秦国强盛一时,却因大意而输了淝水一战,致使后来分裂亡国,这也必然会是朕的前车之鉴可是既有迫使中原皇帝退至长江以南,与他们眼中的胡虏南北对持的先例,朕又何尝不能成就那般丰功伟业!?

    耶律阿保机心中念着,情绪也变得愈发躁动起来现在他的野心,已经不满足于为自己的民族建立起一個国家,如今五十多岁的年纪,也尚有机会去成就伟业,去与魏帝李天衢一决雌雄,便将会是自己这辈子所要实现的最大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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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国主耶律阿保机的誓师动员,契丹诸路兵马也都调动起来,其中尤其是那些经过以往南侵战事而掳掠奴隶牲口,获取大量财富的将领自然是格外的积极主动。毕竟要与魏朝交锋,针对的目标是南面富庶江山,这也同样是斩获军功、积累资历的大好时机。

    而其余塞外荒僻之地受苦过活的部族兵马,也须按契丹军令调遣南下,虽然有些头人首领即将被迫与中原王朝交战,也难免忧心忡忡但既然已是接受契丹统治的族裔部落,只得奉令行事,也莫不如打起精神,尽可能试图在南侵的战事中掳掠财富,多分上一杯羹。

    虽然此前两次集结大军南侵后唐之时,今番契丹出动了更多的部族偏师,都未曾有这般征战规模然而耶律阿保机并没有将主力军旅集中在一个方向进攻,而是分调出多路兵马,以多点开花的打法向魏朝边关发动攻势。

    本来卢龙军历经城头变幻大王旗,近年来好不容易得以休养生息,燕云南隅的州府民生得以一定的恢复,人口虽然称不上十分繁密,但是藩镇加以安抚,鼓励农商,好歹有辛勤汉民耕耘种植,得以恢复生产然而这个历来遭受契丹进行大小战事,频频寇钞袭扰的重灾区,也又要遭受外族胡骑的大规模入侵

    而各路契丹兵马的主将听从耶律阿保机的旨意,尽可能将袭掠州府的县坊子民财富都尽数搬回北地,同时也铭记尚不可深入魏军腹地以为他们还是要等,等待魏朝闻知契丹入侵,而从中原调集大军前来时,便将进行作战的第二步计划!

    122

1228 凶残暴虐,它很容易逼反汉人

    位于蓟北燕山的居庸关分南北两处关口,北面为契丹所占,南口则由魏朝卢龙军掌控。周围山势雄奇,期间又有条溪谷处于两处关隘之间,景致翠峰重叠、花木郁茂,也属于后来的“燕京八景”之一。

    南面经魏军加固券城处于高处,站在城门楼上向北眺望一目了然,而有利于观察敌情,诸如水闸、铺房、烽隧、角楼、箭塔、藏兵洞...等防御攻势一应俱全,如若北面有兵马贸然接近,很快便会被在高处值守的军士发现踪迹。

    契丹发动大军多点入侵,自然也有一路军旅意图攻取居庸关南口。然而当城门楼上方的军健赫然发现北面溪谷胡骑显露出踪迹,毕竟成规模的兵马向南口靠近,挨得近了些,也很难隐藏住身形。

    把守南口的魏军将士立刻走报示警,南口城关上登时响起激促的梆子声。训练有素的牙兵火速集结,手捧弩机,拉弓搭箭,而指挥各部弓弩手的牙军军校矗立在垛口后侧,凝视下方契丹部众,忽然一声号令,便是弓弩齐发!

    朝着南口逼近的契丹兵马发现自己已暴露了踪迹,遂赶忙加快脚步,开始嘶声呐喊起来,直朝着南面奔涌而去。然而山下契丹军队虽然人多势众,可是把守关隘的魏军占据地利,施发强弓劲弩纷飞如雨,呼啸的破风声夹杂起凄厉的惨呼声,契丹方面不断的有士兵中箭倒下。

    虽然契丹军中有大批汉人将官效力卖命,并且于当初覆灭渤海国的战事当中,攻城战的经验也有所提升...可是居庸关所处的峡谷属太行余脉,山岭夹峙,下有巨涧,悬崖峭壁,地形极为险要,所以也不便携带重型攻城武器...何况魏朝精锐汉军,比起塞外胡骑,据险打防御战也是行家里手的本手。

    每前进一步,几乎都要付出惨重的伤亡代价,顷刻间的功夫死伤枕籍,鲜血染红了溪谷间的河流,统领这一路契丹兵马的将领,也只得气急败坏的下令撤退,这一轮攻势,到底还是在魏军猛烈的箭雨打击下无功而返。

    随后契丹方面虽然陆续添兵,可是镇守居庸关的卢龙镇牙军有所警觉,更不会给对方任何趁虚而入的机会。然而居庸关以西,契丹又从占据八达岭一代关隘的顺州、檀州方向进军,又有熟识燕云地势的汉将引路,得以侵攻杀入魏朝北隅。

    卢龙军与契丹交界的区域实在太过绵长,据城守卫,也实在难以面面俱到。而且契丹大军从多路进攻,声势浩大,还是不免要有一些镇坊村落的百姓惨遭异族胡骑祸害......

    一彪契丹军骑,发现了一处山谷间有村落人家,便如扑入羊圈的狼群,从前后包抄上去,登时将猝不及防的汉人民夫猎户射倒一片。

    村内哭嚎声大作,惊慌的民众携家带口,意图逃到深山中躲避。然而那些契丹军骑已然包抄杀至,使出他们以往狩猎时轰撵猎物的手段,逼迫那些可怜的村民与老幼妇孺退返会村子中...如狼似虎的契丹骑兵,便嘶声咆哮着涌杀了进行,把杀戮当做是嬉戏。使得此间村落,转眼间便变成了人间地狱!

    一名农户背上朝着几支羽箭,仍拼命掩护着自己那怀中抱着幼子的妻室,侥幸避过第一拨涌入村中屠戮的契丹军骑,跌跌撞撞的直朝着山岭间奔去。然而但他再抬起头朗,却绝望的发现又有一拨胡骑催马赶至,已然挡在他们的面前。

    统领这一路骑军侵入魏境,便开始迫不及待开始杀戮的契丹主将看来年纪不大,却已生得满脸横肉,膀大腰圆,瞧他那一副狰狞的凶相,便知往日也没少亲手屠戮生灵,甚至看起来还十分热衷此道......

    这员契丹将领稍有兴致的,打量前方因惊惧而依偎在一处的一家三口...他忽然发出指令,身边亲随立刻放开了手中绳索,三只本来契丹狩猎时常用的豹子,便嘶吼着暴蹿了出去,直扑上前时,已张口露出森寒的獠牙!

    凄厉至极的男声、女声...甚至幼儿啼叫的惨嚎声骤然响起,目睹眼前惨无人道的血腥场面,那员契丹将领竟然又仰脖张狂的大笑起来...而它名为耶律拔里得,按宋朝时节史书中则写做麻答。乃是耶律阿保机的长弟耶律剌葛之子,换而言之便是契丹国主的皇侄。

    按说当年耶律剌葛不服耶律阿保机为契丹国主,遂前后三次发动“诸弟之乱”意图推翻他兄长下台。然而耶律阿保机对待契丹其它部落的酋长固然手段毒辣得很,对于自己的亲兄弟却相对表现得心慈手软...他不忍判处耶律剌葛死罪,对于耶律拔里得这个侄儿,也仍愿以契丹宗室子的身份委以军权。

    然而耶律拔里得极度贪猥残暴,虐杀成性,甚至尤其针对汉人...按说耶律阿保机重视吸纳汉学,重用汉臣,以的子嗣耶律德光为例,很多契丹宗室贵胄固然要维持本民族的统治,可是他们也很注重赏识提拔汉人,需要安抚汉民,让他们情愿做为契丹治下的子民...再不济的,也会把汉人看成为一种资源,不能够随意糟践祸害。

    可是耶律拔里得其人,非但每次入侵中原便表现得格外活跃,按正史契丹攻入汴梁灭亡后晋,这厮因功而总领河北道事,耶律德光北归卒于途中时,耶律拔里得便留在镇州受封中京留守,可是他在当地镇压管理汉民手段极为残暴,按史载记述:

    其为人贪猾残忍,民间有珍货、美妇女,必夺取之。又捕村民,诬以为盗,披面,抉目,断腕,焚炙而杀之,欲以威众。常以其具自随,左右悬人肝、胆、手、足、饮食起居于其间,语笑自若......

    其他有远见的契丹权贵,也都深知团结治下汉人臣民的重要性,绝不会因为本民族处于统治地位,便肆意压榨残害汉儿;其余一些契丹贵胄虽然会有优越感,对汉臣汉民或多或少有些歧视,但毕竟有国主耶律阿保机领头倡导,他们也不会表现得过于明目张胆。

    偏偏耶律拔里得走的是另一个极端,他奉旨南侵之时,便表现的十分亢奋,召集亲卫凑在一处,无关于战争、统治的需要,只是将对汉民的屠戮抢掠当做是一场场狂欢,而满足他暴虐的兽性与杀欲...无论是遭受契丹侵掠的汉儿平民,还是处于契丹统治之下的汉人百姓,若是撞见了这耶律拔里得,那可真就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而耶律拔里得肆意狂笑一番,旋即又扭头斜眼望向一旁身长七尺,甚是魁梧,却默然垂首的汉将,语气中又带着几分嘲讽的嚷道:

    “卢文进,往日天皇帝对你们这些汉儿降臣也未免忒过善待了,俺本来瞧不过眼。不过如今看来,由你这个幽燕本地出身的汉人,识途认境,也省得在山岭间多绕弯路,能直接袭扰幽、蓟治下县坊城郭。

    我契丹耶律氏的宫帐子弟,有不少还是初次征战,最多打杀几个奴隶,而趁着与魏军交锋之前,还需要多见见血,而由你领路,的确也比俺豢养的鹰犬豹子好用些!”

1229 当初被迫投奔外族,如今又有谋反的打算

    卢文进虽然生得人高马大,比耶律拔里得要高出了一头,可是在这个契丹皇侄身边,却显得十分的卑微...又听对方把自己与契丹人狩猎时常用的鹰犬豹子相提并论,他也仍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

    然而目睹那些惨死于契丹屠刀下的汉人百姓...卢文进虽然当初也曾为契丹带路,入侵还处于后唐治下的燕云诸地,胡骑烧杀抢掠的场面,他也不是没有见过...然而耶律拔里得的暴行,也的确忒过出格了。当时契丹为了统治那片土地,需要充实大量的人口,所以若非必要,不会大规模屠杀平民。可是耶律拔里得率部南侵,见人就杀,也只是单纯为了发泄而已。

    卢文进看得竟有些于心不忍,也很清楚自己为胡骑卖命,前来祸害燕云地界的父老乡亲,这份杀孽当然要算上他一份...踌躇了片刻之后,卢文进便不禁说道:

    “按天皇帝旨意,袭破魏朝治下镇坊村落,则尽可能掳掠牲口、财货、人口返还...这些汉人百姓,本来也都可以押解至北地,卖于宫帐子弟为奴隶...而贵人如此杀尽,不是都要白白糟践了?”

    耶律拔里得本来脸上还挂着几分嘲弄的笑意,可是听卢文进说罢,他面色立沉,眼中甚至还流露出几分狰狞的杀意:

    “你这是以天皇帝的名义来压我?我如何做事,还用得着你这汉人来教!?”

    卢文进见状,立刻垂首连称不敢。耶律拔里得却又扬起马鞭,直指卢文进,又蛮横的说道:

    “我契丹各路兵马到处袭掠,要让卢龙镇牙军顾此失彼,押解大批汉人上路,只会耽搁脚程。若能一举击溃魏国大军,再趁势南下,汉人男奴女婢,不是想抓多少便能有多少?眼下而言,只待抢来的财货上路,其余汉人带着也都是累赘,索性便尽数杀了!

    卢文进,你要记清楚自己的身份。乖乖的为我引路,其余的事,用不着你来插嘴!见我屠杀你们汉人,这时候倒不忍心了?那你当年就该伸长了脖子,等候河东沙陀人问罪来拿你的首级,却不还是怕死惜命,前来投奔我契丹?

    就算天皇帝给你们这些汉人臣子出头的机会,也还是要供我们契丹儿郎使唤!你就给我乖乖的应从便是!”

    卢文进遭受劈头盖脸的叱骂,虽然气得满腔怒火,却又不敢发作...按说他北投之后,教契丹制造攻城器具,于攻克后唐振武军藩镇治所的战事中献计凿地道攻破城关,当居首功,而加封其为燕云兵马留后,令统帅汉军,无论战功与阅历,还要胜过年少气盛的耶律拔里得。然而对方又有契丹皇侄这一层身份,又是个极度蔑视汉臣的主。卢文进敢怒不敢言,也就只能忍着而已。

    毕竟耶律拔里得不止是对中原王朝的汉人十分残忍,对同为契丹效力的汉将同僚也表现得极为鄙夷不屑。若是让他管理汉军汉民,按史载记述,便是“镇州所留之兵,多后晋降人,麻答常疑汉兵,且以为无用,稍稍废省,又损其食以饲胡兵,众心怨愤”......

    正史线契丹覆亡后晋,除了燕云十六州以外,又趁势向南侵吞了河朔大片疆土,然而耶律拔里得就把汉人降将逼迫到联合大批民众发动兵变的份上,致使契丹丢失定州、镇州等地,耶律拔里得狼狈逃回北地,被问责还不服气,便落得个被辽朝世宗鸩杀的下场...所以如今与汉人军将协同入侵魏境,耶律拔里得还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为契丹已立下过大功的卢文进。

    就算同样是为契丹效力的汉人臣子,卢文进当初却是因为李存勖之弟李存矩苛虐士卒,还意图强纳自己的幼女为妾,致使麾下亲信擅自哗变将其诛杀,被后唐治罪必死无疑,故而才被迫投奔契丹...然而他又没有王郁那般的时运,能被国主耶律阿保机收为养子,也不似石敬瑭那般拜二皇子耶律德光做了干爹,亦或是如赵德钧、赵延寿那般攀上了大皇子耶律倍的门路...面对契丹权贵的羞辱,卢文进自然也没有与之争执的底气。

    而耶律拔里得正指着卢文进的鼻子呵斥之时,忽有一彪契丹远拦子轻骑疾驰而来,为首的那名将官立刻禀说道:

    “拔里得沙里,卢龙军节帅高行周亲自统领两万五千兵马,正向这边开拨而来,距离此处已不过十余里的路程!”

    耶律拔里得听了,立刻又面露狡狯之色,而狞声道:

    “周围尽有远拦子哨探,完全可以掌握魏人的动向。眼下不易于卢龙镇主力牙军正面对决,且先让他们疲于奔命,再等候更多魏军北上来援...传令下去,袭掠附近几处镇坊村落的兵马向北面转移,至于这些汉人男女,就留着让魏军收尸吧!”

    随即耶律拔里得一兜缰绳,吩咐麾下兵马撤离。那些肆意屠戮村中汉民的契丹骑士,驱马离去时,但凡瞧见在地上匍匐哀嚎的百姓,还要顺手一枪过去,不留活口,下手也极是毒辣...卢文进当然也只能遵从耶律拔里得的命令,便拨马转向,默默地跟了上去...然而他虽然仍以一副逆来顺受的态度示人,可是那对招子再朝着前方契丹耶律氏的宗室子弟望去时,卢文进眸中也不易察觉的闪过一抹恨意......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后,一队卢龙军哨骑终于来到此处村落,却闻道空气中满是血腥味,村里村外四下撒布着无数具尸首,无论男女老少,死状普遍都十分凄惨...这些魏军骑士见状,也尽是脸色铁青,双眼血红,不由将手中兵器攥得死死的,手背上亦有根根青筋暴起......

    守土安民,保卫燕云诸地百姓不受外族侵袭,本来便是卢龙镇牙军的职责。然而如今眼见大批汉人黎民惨遭屠戮,倒在血泊当中...但凡有些血气的行伍军人,当然会义愤填膺,也都恨不得能尽早与入侵杀掠的契丹敌军搏命。

    当卢龙军节度使高行周得知,自己治下又有一处村落惨遭契丹兵马血洗,他也直感到一股怒气勃然而生。然而自己统掌的藩镇成了契丹大军主要侵攻的目标,高行周也很清楚自己绝不可意气用事...魏朝诸路军旅,不久后也即将相继抵至前线,在此之前,自己也不能因为头脑发热而中了敌人的算计。

    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高行周感到胸中怒气稍显平复,遂缓缓的睁开了双眼,环视向周围,眼见一众卢龙军将士群情激忿,便高声说道:

    “我军固然不能被敌军牵着鼻子走,但也还需要赶赴各处镇坊村落,转移当地乡民安置于治所蓟县,亦或附近县城当中,能救得多少,便算多少!

    契丹今番兴师动众,我等救应百姓之后,也须立刻返回治所,力保蓟县与陛下驻跸行宫紫禁城不失...其余军州收容附近乡野百姓,抵挡敌军攻势,直至我朝诸路兵马来援......

    眼下虽然不便急于向契丹复仇,须以大局为重,可是这一笔笔血债当然不能就此算了!陛下筹谋部署,早有北伐之意。等到我朝各路军旅集结,再大举反攻之时,连本带利,也必然要向契丹鞑虏,以及为外族卖命的那些走狗算个清楚!”

1230 既然归附中原,也应极力守护

    比起高行周统掌的卢龙军藩镇下辖领土,随时都有可能遭受契丹兵马袭掠的处境,由谢彦章坐镇的大同军地处后世山西省北部地区,素有“表里山河”之称,北面做为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的分界线,据天然屏障修筑长城关隘,相对也能更为有效的阻止塞外族裔的侵攻。

    然而今日代北关隘大门敞开,一队队大同镇牙军鱼贯而出,然而迅速排开阵型在周围警戒...却是要接应一支游牧民族入关,以抵御契丹大军的侵攻。

    吐谷浑这支部族的酋长白承福,当初于李嗣源抱憾长逝,亲信安重诲、次子李从荣也死于内斗当中,至于义子李从珂则被契丹俘虏,由他昔日旧识石敬瑭亲自下令处以极刑...而致使最后试图复兴后唐的那一支势力彻底烟消云散之后,便选择请罪央求归附于魏朝。

    李天衢也乐得接纳吐谷浑这支部族,遂降旨册封。白承福得以受封为都督,如果魏朝、契丹继续维持当面笑嘻嘻,背后则暗捅刀子的关系,好歹没有公然开战,耶律阿保机纵然有心灭了这个不肯归附于契丹,甚至从一开始便协助李嗣源与自己作对的部落,然而投鼠忌器,好歹也要掂量一下魏朝的反应。

    可是契丹如今已经大举南下,双方再无任何顾忌,那么自然最先要灭了白承福这一方活动区域在塞外草原,却选择归附于魏朝的部族...白承福当然也意识到了契丹大军将至,便立刻带领族民南迁,请求大同镇牙军放他们入关,以躲避由契丹帝国挟卷而来的战祸兵灾。

    当初李天衢下诏招抚册封白承福时候便已承诺,如若这支吐谷浑部族愿意内迁,便可以将他们安置在河东北隅水草丰茂,适于牧马的地带。大同军节度使谢彦章接见过日夜兼程,前来报急的吐谷浑使者之后,便立刻拍板答应下来,并亲自统领牙军准备接应白承福与其族民入关。

    渐渐的,天蓝地绿的草原上,大批人马车仗,便已出现在汇聚于关隘附近的牙军视野之内。队伍中有许多大小不一、规格各异的车子,靠骡、马、牛、乃至骆驼拉动着。吐谷浑青壮几乎都骑乘着马,衣装细衿窄袖,袍边缝饰花纹,头戴帽沿垂有幂面以遮住脸面,可避风沙,而甚有民族特色的缯帽,手持兵刃,正纵马往来奔走着,护卫着他们的族民;

    而吐谷浑女子则为辫发,以金花为饰,束发后缀有珠贝...她们则主要与其余老幼搭乘在堆满了毡帐、器皿、干粮等游牧民必备物资的车辆当中。

    吐谷浑人马车仗蜿蜒如蛇,大概总计有几万人的规模。还有牧民驱赶着大量牛羊向南赶来,更显得队伍拖得老长...谢彦章由一众亲随甲士拥簇着,策马出了关口,眺望数十骑直朝着他这边疾驰而来。不一会的功夫,白承福便亲自策骑赶了过来,距离谢彦章这边尚还有一段距离时,他便滚鞍下马,并上前恭敬的施礼道:

    “蒙谢节帅开关收容,庇护我部族民,免受契丹大军祸害,我实在是感恩不尽。”

    谢彦章是个儒将,不但善于统领骑军,打起仗来时有上将之威,平素为人则知书达理,所以眼见白承福上前感恩道谢,他也立刻下马,迎上去将其托起,并回道:

    “白都督多礼了,既然受陛下册封,您的族民便是魏朝治下子民。大同军保境安民,乃是份内职事,自当接应白都督携族民入关...这一路下来,白都督又可曾遭遇契丹追兵?”

    白承福闻言面露忧色,便又回道:

    “幸好我的部族只在附近逐水草迁徙,闻得风声便立刻举部南下,未曾遭遇契丹大军前来围堵截击。否则族内老幼妇孺,只怕凶多吉少...可是我派出巡视哨探的儿郎,已过了一日半光景,还未回来复命,恐怕契丹也已派兵追击而来......”

    就在这时,谢彦章、白承福这边忽然却又听见后方喧哗声大作,正往关隘内赶去的队伍骚动起来,惊呼喊叫声也登时响成一片。周围警戒的吐谷浑哨骑立刻疾驰过来,并高声疾呼道:

    “头人!契丹军已经追来了!”

    车马行伍也顿时乱作一团,眼下也只有一小半吐谷浑族民进入关隘,此刻又因为恐慌而前拥后堵,还需要几队军士立刻上前维持秩序。东面地平线上也已升起了一道道黑线,不过片刻的功夫,那些黑线又变得愈发粗壮起来...大股骑军席卷而来,迅速结阵,而军阵当中,打出的则是契丹汉军都团练使赵思温的旗号。

    汉将赵思温,本来也是卢龙军牙将出身。当初他为刘仁恭效力时,名头虽不及元行钦等猛将,但是在军中也以果断敏锐、膂力过人而著称。当年李天衢、李克用联军灭燕,赵思温统领麾下兵马抵抗时虽被箭簇射中眼睛,却仍力战不止,李存勖敬其勇壮,遂招抚他归降于后唐。

    然而契丹趁势南侵后唐时,身兼平、营、蓟三州都指挥使的赵思温眼见敌军势大,便直接选择投降...而后随军参赴覆灭渤海国战,于攻克重镇扶余城身先士卒,拼得身上多处重创,也由耶律阿保机亲自为其调药。

    按正史线石敬瑭祈求耶律德光派发救兵,便是由赵思温担任汉军方面的主将驰援太原。于后晋取代后唐之后,累功改任南京留守、卢龙军节度使、管内观察处置使等要职,授开府仪同三司,兼任侍中,赐号协谋静乱翊圣功臣,所以也是十分受契丹国主重用的汉人军将。

    此刻赵思温脸上便覆着一个乌黑的眼罩,将他当年被射瞎的左眼覆盖起来,另一只招子中却已是杀机炽盛,直朝着前方骚乱的吐谷浑部族车仗那边凝视了过去。

    赵思温的家乡平州卢龙县(隶属后世河北省秦皇岛市),地处于燕云通往辽西地带的要扼区域,一直以来也都是遭受契丹侵袭的重灾区...然而他本来身为卢龙军牙将,本来以抵御契丹等塞外族裔为主要职责。可是历经刘仁恭骄奢淫逸,刘守光、刘守文兄弟反目内斗,直至争相向契丹讨好,直至被李天衢、李克用出动联军覆亡桀燕政权之后,他的心态也已然发生转变。

    当初归降于后唐,也是为势所迫。然而后来又倒戈投向契丹,赵思温感觉待他最为器重的主公,还是会亲自为其调药疗伤的耶律阿保机...故而对他来说,这条性命只会卖于识货的,对君主的忠心,已经高于民族上的归属感...所以就算是做为契丹方面的军将,而要与以汉人为主体的魏朝交锋,赵思温也不会有任何心理障碍。

    所以赵思温眺望如今只有一小半人进入关隘的吐谷浑族民,因为由他统领的这路兵马杀至,也已经造成混乱...他那只微眯的独眼中杀机迸显,也立刻高声嘶喊道:

    “趁着白承福这支吐谷浑部族尚未进入关隘,魏军进出不易之时,众儿郎趁势掩杀上去。再不出许久功夫,也将另有同僚部众前来支援...既然已经归附于南朝,以后也势必要与俺契丹作对,那关外那些军民,无论汉人还是吐谷浑人,能杀多少,便算多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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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大军阀介绍:
乱世人命风烛,这是个血腥、混乱、残酷的时代,更要命的是在这个乱世当中杀业最重的时间与地点出现,开始唯有只身独力的险中求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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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这条路,注定不好走。唐末大军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末大军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末大军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