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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霄野     唐末大军阀txt下载     唐末大军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56章 名将对名将,神射手对神射手

    当庐州沦陷、田頵战死、淮西军被打得不成编制等战报传至李天衢所处的行营,这也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毕竟面对的是李神福那等对手,谁也无法完全识破他的战略意图。不过既然已经确定敌军主攻的方向是江淮地域,那么魏、吴两国的会战,终究还会以庐州等地为中心继续进行下去。

    心中在感慨田頵到底还是因为背叛杨行密而兵败身死之余,再制定向吴国发动反攻的军事计划,李天衢却是完全让符存审做主议定。到底这将是一场当世最为杰出的帅才名将之间的较量,李天衢自知也不必他事必躬亲。

    毕竟符存审极擅长主持一场会战的全面军务,制订战术时如果李天衢还要出来指手划脚,而符存审倘若也碍于皇帝面子,而不好出言反驳,

    这反而也很容易影响统军主帅的判断。

    要与李神福这个级别的对手交锋,还是要让符存审尽可能的放开手脚。李天衢也还没有狂妄到以为自己指挥作战、用兵部署的本事能够与当世顶级名将并肩齐驱的份上......

    而符存审受李天衢委以重任,不但感激涕零,更感到责任重大。魏国殿前司几拨禁卫军旅转而朝着庐州方向进军的路程当中,他便提出了自己琢磨想出的部署方略,很快也得到李天衢的认可,并迅速派遣快马晓谕其余各路藩镇牙军,而将立刻按着符存审的计划行事:

    鄂岳军丁会,仍旧统掌所部牙军严防死守,提防吴国仍有可能派出侵袭藩镇治所的偏师水军;

    而徐泗军张归霸、张归厚挥军经过与庐州西面接邻的寿州,向合肥的方向推进;

    淮南军则仍须保留一定的军力固守扬州,安仁义、柴再用这对节度正副使当中抽调一人,挥军赶往庐州东部的慎县,封锁吴军继续往东、北两个方向进军的道路;

    而李天衢亲自统领的京畿禁卫大军由北向南,朝着庐州治所合肥的方向挺进。

    符存审主持本国诸路军旅向吴军反攻的战略部署,而吴国方面占据庐州合肥之后,李神福由杨行密全权授命委任,立刻调兵遣将,吴国诸部军旅各奉号令,也已先后开拨启程......

    五胡乱华时节本属扬州管辖,而唐时早已划入庐州的慎县一隅,魏、吴双方派遣出去的军旅最先狭路相逢。吴国这边,则是由军中最善于控弦骑射的骁将米志诚奉令赶赴慎县,趁着淮西军被杀得分崩离析之际意图尽快抢占城郭。

    然而米志诚虽然是沙陀人出身,固然能骑善射,可是受制于吴国战马数量匮乏,由他统领的马步军众合计一万二千,其中也只有两千军骑。是以每日行军的脚程相对较慢,还没有杀至慎县城郭,行进中的吴军将兵便已感觉到大地微颤,而从东面传来的隐隐的马蹄声,也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从地平线的那一侧骤然杀出,影影绰绰的敌军行伍还未冲到近身处时,米志诚高声喝令,急命麾下士卒立刻结成御敌。然而远处奔涌的骑阵当中,无数锋利的箭矢顿时掠空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乌压压的一片,旋即便挟裹着凄厉的尖啸声狠狠的攒落下来!

    凌空攒落的箭簇,当即射翻了一片正在仓促列阵的吴军士卒。米志诚慌忙抡枪格荡时,他的面色霎时间也变得无比凝重...除了北面的晋国,如果说还有哪一方的军旅能有数千善于骑射的马军部众,而且骑射攻势又是这般娴熟凌厉的...恐怕也只有是魏国淮南军节度使安仁义一手拉练起来的军旅了!

    当年李天衢与杨行密尚还因为共同讨伐残暴军阀孙儒功成,所以彼此表面上还十分亲切的时候。关于当初曾与安仁义这个同为沙陀族出身的同胞曾比拼箭术的那段往事,米志诚可还记得相当深刻。

    毕竟自从辗转南下头投从杨行密以来,米志诚向来都是靠骑射控弦的本领驰名于军中。然而天外有天、山外有人,当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技艺落败于另一个自己注定赢不了的好手时,这种回忆也注定难以忘却。

    安仁义虽然说到弓箭本事,便是十分矜傲的性子。可好歹当年李天衢与杨行密还是友军的关系,彼此又同为沙陀族出身,所以当初也只是让米志诚晓得他骑射控弦的手段注定比不过自己,也已给他留了几分面子。

    但是如今魏、吴两国既然已彻底决裂...米志诚也知道安仁义下手也不会再讲半点情面!

    更何况,吴国不止缺乏战马,杨行密麾下军旅普遍又不善于骑马控弦。而魏国不但军骑储备充足,在其相继吞并河朔诸地的过程中,诸部军旅中也招募了一定的北地沙陀族裔...不止是双方主将,起码在骑军的对决上,不是也注定要被对方给死死压制住?

    对面淮南军的骑阵当中,诸队骑兵驱使着胯下坐骑四蹄翻飞,虽然最先奔至慎县郊野的先头军旅尽是马军,也不过四五骑千上下。可是数千骑兵连人带马汇聚成阵,再疾驰奔杀起来时的感官冲击也要强烈的多。

    而处在骑阵斜侧方的安仁义急催着战马向前冲杀,背负斜挎的两张骑弓当中,射程更远、穿透力更为强劲的硬弓也早被他擎在了手中。如鹰隼般的双眼已开始眺望远处吴军阵列中的目标,而他的眸子中也早已迸射出仇恨的火焰。

    杨行密与田頵这对君臣决裂,彼此虽然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然而安仁义起初与田頵一见如故,趁着魏、吴两国和睦相处,又是互为邻道藩镇节度之时彼此来往更是相见恨晚...田頵终究要谋反而弃吴投魏,能与生平至交做成志同道合的袍泽,这对于安仁义而言,才是皆大欢喜......

    然而吴国奇袭庐州合肥得手,袭杀了自己的挚友...安仁义闻讯后悲愤异常,心中所想的也只有一件事:势必要为我仁兄报仇!

    纵马疾驰时,安仁义锐利的双眼朝着远处凝视过去,其中夹杂着满满的杀气。凭着过人的目力,依稀瞧见远处吴军军阵中打出了米志诚的旗号,他也丝毫没有念及同为北地沙陀人出身的情分,而是恨声念道:

    “攻破合肥,害死我仁兄的仇人当中,也要算上你米志诚一个吧......”

    安仁义喃喃念着,单目微眯,很快便锁定住了目标,一支利箭也早已搭在他平举起来的铁胎弓弓弦之上。随着吱嘎嘎硬弦被拽动的闷响声起,强弓弓弦渐渐的被拉成了满月状。只片刻后,骤然回弹的弓弦猛烈颤动着,利箭便已化作一点寒星,直朝着对面吴国军旅的阵列只能够激射了过去!

    而眼见对面敌方骑射军阵中施发的箭雨掠空而起,并朝着己方军旅攒射过来的米志诚收敛心神,仍在喝令着麾下部众严守阵列之际...他耳根忽然一动,完全是因多少年来骑射弓马历练出来的本能,也觉察到嗖嗖的箭啸鸣动声中,有一股格外凄厉的破风声疾速朝着自己这边迫近过来...米志诚当即也能断定:

    这一箭想必正是由安仁义所施射的,而且还是抢先一步便锁定自己所处的位置,而要立刻痛下杀手!

557章 合肥城下,关乎国运之战

    让人听着发憷的箭啸声就冲耳旁掠过,卷带起的劲风甚至刮得米志诚一侧面庞火辣辣的生疼。

    好歹也是精于弓箭手段的骁将,米志诚对于战场上施发的冷箭反应也更为敏感。下意识的避开安仁义射来的这一支利箭,而呼啸的箭簇仍旧狠狠的插入米志诚身后一员将官的口中,锋刃簇尖便从那人后脑透出,当即溅得一抹鲜血如泉喷涌。

    米志诚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也立刻能够确定统领那一拨敌骑的必定是安仁义无疑。因为在米志诚看来,天下诸国各藩虽然也有以善射而闻名的将官。但是在如此距离下准头毒辣、射速迅猛,而也险些让他中招的劲敌,应该只有安仁义一人......

    毕竟安仁义虽然以自己的射术而自负,他的确也能凭借自己的弓箭本事,按原本的史载线响应田頵造反,即便是军情告急之时仍能以控弦骑射的手段重挫征讨兵马的锐气,以震慑得包括米志诚在内的吴军将兵一时间皆不敢上前与其交战。

    疾驰杀来的骑射军旅又是一轮羽箭呼啸落下,烟尘之中,一片人喊马嘶之声。又有不少吴军士兵被射中倒地。原本仓促排开的阵列,也顿时被几轮箭雨射得更为散乱。

    米志诚则连忙催马又往后阵奔去,真要是与安仁义比拼对狙,他深知胜算不大,而稍有不慎,安仁义也更有可能一箭取了自己的性命。

    然而两军交战,当然不止是双方主将比试骑射弓箭,眼下既然遭遇魏国淮南军部众,这场仗还应不应当再打下去?

    眼见大批敌骑又迅速绕向己方军阵的侧翼,仍在拉弦放箭,米志诚也很清楚,安仁义仍是打算利用数千骑射军骑扰乱由他统领的部众阵列。而且东面还会有多少淮南军继而杀至,现在也是不得而知。

    米志诚迟疑未决之时,就在吴军部众周围来回游走的淮南骑射再度齐举角弓,铺天盖地的瓢泼箭雨再度攒射下来...到底仍是激得他性发火起,也将背负的骑弓绰在手中,并高声高声喝令麾下诸部弓手拈弓搭箭,而立刻向安仁义所部敌军予以反击......

    差不多在同一时刻,庐州西南面与寿州接壤的舒城治下,位于一片低矮的山林间也响起激荡的喊杀声。徐泗军节度副使张归厚单目圆睁、血贯瞳仁,亲自驱马冲锋在前。使一杆大槊拨打雕翎羽箭,朝着前方敌阵撞去,跟随着他的牙军锐骑也尽是气势汹汹的,急催着胯下战马杀向敌群。

    奔腾的骑阵当中,无数把马刀挟裹着所向披靡的气势横冲过去。铁蹄所过之处,但见利刃左劈右砍,攒动的人头当中血光崩溅,一时间也是血雨纷飞。

    然而后续还有大批的吴军士兵以刀击盾,正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挺进。吴王杨行密麾下另一员台蒙位列于中阵,而神情凝重的向远处魏军军阵眺望过去,依稀也能瞧见标示着节度使张归霸的旌旗迎风猎猎飘扬。

    周围有衣甲鲜明、翘首肃立的牙军将士拱卫,张归霸浑身裹着擦得雪亮的铠甲,披锦袍乘骏马,那般气度也颇显威武不凡。他也正朝着对面吴国军阵的方向张望过去,过了片刻,又忽的长声说道:

    “当初奉主公旨意,还曾与那李神福联手,协力诛杀梁国宿将庞师古...而今却注定要与他吴国白刃相见,既然已是化友为敌,胆敢犯我朝领土的敌军,也唯有力图荡尽除绝了!”

    话音方落,张归霸又是厉喝一声,将他拥簇在中间的诸部指挥使又纷纷下令。徐泗部牙军本阵旌旗飞扬,行伍徐动如林,又有几拨方阵在张归霸的号令之下,开始朝着前方的战团挺进过去......

    ※※※※※※※※※※※※※※※※※

    魏、吴双方军旅,分别又于庐州治下北面慎县、南面舒城交锋厮杀。直到军情战报相继也传到了治所合肥,李神福眉头紧锁,他死死盯着桌案上标注着淮南地域以庐州为中心的各处州府舆图,这几日来只是默然沉思,眉宇间也似乎又多了几分焦虑之色。

    因为李神福也已经意识到,制定魏国诸路军旅作战方略的主将,想必征战用兵的本事也绝不会逊于自己。而符存审所定下的战略部署,其中固然没有包括什么令人拍案叫绝的奇策妙计,可是诸如奇人异士轻摇羽扇,谈笑间,便能让千里之外的敌众大军灰飞烟灭...那本来便也不过是传奇演义常用的套路。

    大多时候两军名将的交锋对决,实则所能制定的方略大同小异,而彼此要分出胜负的关键因由,还是要看谁会先犯错。

    毕竟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谁又能及时调整战略,正确的调度兵力、灵活地变换战术,考究的便是名将帅才水准的临战心态、反应意识。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是孙子兵法里面的老生常谈,可是双方在临阵调度时,如果都没有露出致命的破绽被对手抓住,到最后要拼的,终究还是双方的兵力,以及各自麾下将兵的作战素质。

    就眼下看来,李神福发现魏国大军并没有因为庐州等地的沦陷而方寸大乱。而且敌军主将在这等形势下制定了最为合适的作战方略,至少眼下尚还没有暴露出任何破绽。

    “淮南军取慎州、徐泗军攻舒城,魏人兵发神速,这是要迫使我军在庐州与其决战。而我吴国虽然收复失地,却也无法像先前那般利用长江水路避实就虚,而出奇制胜速取合肥...而庐州等江北州府,也断然不可再被魏国夺去......”

    牙署内商议军机的房舍内,李神福忽然又喃喃自语的说道。得到的越多,顾忌的也就越多,这次虽然终于能夺回庐州等地,可是魏国大军恰恰也可以以此处为目标,促使吴国军旅不得不再次与其决战。

    然而李神福不但感到自己时日无多,他也察觉到自家主公杨行密气色也是越来越差...这次抢还回来的地盘,毕竟不能似熊瞎子掰苞米那般再度丢失,而且这次倘若不能重伤魏国元气,并且在长江以北领地扎稳根基,那么以后吴国的处境,只怕也要变得更为严峻。

    可是被迫在陆地上要与魏军决一死战,这终究也是胜算不大的一场豪赌。

    李神福静静的坐在交椅上,又不知过了多久,忽的便听见门口有军健恭声禀说道:

    “都指挥使,魏国淮南、徐泗两路敌军杀入庐州治下,军情紧急,大王急召您前去商议军机,询问是否已定下迎敌良策?”

    李神福闻言缓缓张开双目,眼中也满是决然之色。当他强忍着动弹起来时引发脏腑间剧烈的痛楚,而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便沉声说道:

    “我知道了,这就去觐见大王上禀奏明...看来我吴国日后是否能有振兴霸业的指望,终究还是免不了要在合肥城下争取决胜之机了......”

558章 先头战,需要主动迎敌

    慎城一役,终究还是米志诚所部军旅更为吃亏,折损了四五千的兵马,但好歹仍能保留六成左右的军力,而迅速往合肥的方向撤离。

    毕竟得知田頵身死,走正史线身处于绝境当中安仁义神箭的本事尚且爆发出更为强悍的战力,震慑得诸路吴军不敢上前围攻。现在的他又是以大魏淮南军节度使的身份统掌所部精锐牙军,身边更为众多亲随骑军戎卫,米志诚只这一路吴军当然也很难与其匹敌。

    混战厮杀中,安仁义先后射杀吴国各级将官十六人,也迫使得米志诚不得不向南面撤返。淮南军占据慎县道路要隘,也还要派出大量的哨骑,张开了范围广阔的骑兵警戒罗网,以提防另有吴军意图往本国其它州府渗透。

    安仁义虽然只得在慎县督管军务,可是他也已经派人禀奏李天衢请命,与吴国主力大军要打响的战事,安仁义还是尽可能的要参与进来。

    毕竟他义气深重,与田頵之间的关系又是情逾骨肉,所以尽己所能诛杀杨行密麾下将兵部众,甚至有朝一日力图灭了吴国,这也是要为了被吴军袭杀斩首的仁兄做个交代。

    至于舒城方面,张归霸、张归厚兄弟统领徐泗镇牙军,与吴军大将台蒙经过几轮交锋,起先杀得个旗鼓相当。然而经由符存审及时筹谋部署,徐泗军推进的十分迅速,也难以再打通庐州通往西面各处州府的道路。不得已台蒙只能率部退返入舒城,固守城郭,抵挡继续往东推进的张归霸、张归厚兄弟二人所部魏军。

    而张归霸与张归厚自然也要尽快荡平这一拨侵占本国城郭的吴军,他们率部杀至舒城城下,便立刻号令麾下诸部安营扎寨。不但已经做好攻城的准备,由魏国北面州府征发的民夫,以及大批的攻城器具,也已朝着舒城的方向开拨而去。

    除了慎县、舒城两处战场,由李天衢亲自统掌的京畿禁卫大军,浩浩荡荡的往东南方向行进途中也是势不可挡,直至抵达庐州合肥北面城门前的原野左近。

    “呜~~~~”雄浑悠长的号角声长鸣,地平线的那一头,出现有无数的小黑点向南面涌去,渐渐的,又汇集成一股股密集的人潮,那般声势铺天盖地,也如同波涛汹涌的洪水,朝着合肥城的方向漫卷而去。

    规模浩大的魏国主力大军,终于要杀至眼前,吴军方面的轻骑斥候当然也不可能毫无所知。合肥城墙之上,层层叠叠的也早已站满了严阵以待的士兵。当激荡的擂鼓声骤然响起时,合肥北面城门被缓缓打开,随即竟然也有大股兵马相继从城中奔涌而出。

    在旗鼓号令的督促之下,从合肥城中奔将出来的诸部军旅也立即行动起来。显然也能看出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诸部吴军部众布阵的速度着实利落。在远处魏国先头部曲距离城郭这边尚还有一段距离时,那铁骑尚未冲至近前,层层长枪盾橹已经数层阵列,刀盾手、弓弩手等诸般兵种部众也已各自就位。

    无论是城头上方,还是城门附近,各队弓手也俱是屏气凝神,擎住步弓,另一只手也做势探向一旁箭囊当中插得满满当当的羽箭。就这等所部将官号令,而准备打响这场魏、吴两国开战以来规模最大的战事。

    而就在合肥北面城门的正上方,大批身着黑缯黑甲的将官士卒汇聚,队列中带起一股威武肃杀气象......

    毕竟是由杨行密亲手组建的吴国精锐步军黑云都,各个厮杀征战的年头甚久,而且大多还都曾是秦宗权、孙儒麾下最为凶悍剽猛,更是杀人不眨眼的军健,随后又由杨行密许以重利,以及经过李神福等宿将的严加操练,当他们凑到一块时所散发出来的那一股气场,便已经不由的让人感到心惊胆怯。

    吴王杨行密,由大批吴军黑云都锐卒拥簇着,正端坐在张太师椅上,当他冷冷的凝视向远方扑来的魏国大军,脸上神情渐渐的也变得十分复杂。眉宇间似乎是夹杂着忿怒、嫉恨、不甘...也还有几分亢奋之色。

    孤早年家境贫困,与绿林草莽厮混许久年头,而后既然终能称雄一方,比起各处素无大志、目光短浅的藩镇节度,孤却要开疆拓土,成就帝王事业...然而当初为势所迫,只得与你李天衢联手,却未曾料到此后会一直受制于你魏国......

    孤不甘心亲手建立起来的基业只能割据江南一隅,所以你我早就注定要互为敌手,也终究不能让你魏国再做大下去!

    杨行密心中念着,与朱温决议孤掷一注要同李天衢决一死战的心态也有些相似,想到他所打下的吴国江山社稷,乃至以杨渥为首膝下那些不争气的儿子...今番与魏国大军决战,这的确也是一场豪赌,可是杨行密早就不想再等下去,现在也必须要赌!

    而合肥北门前方,各式旌旗飘扬、诸般兵器挺立如林的军阵当中,李神福身着戎甲,他神情甚是凝重。

    向自家主公禀奏唯今恐怕也只得在合肥城前与魏国敌军进行大规模的战事,也务必要主动迎击,切不可一味的据守而让魏军占得先机...而杨行密听罢之后沉思良久,仍是把大军的指挥权都托付于自己时,李神福心中感激之余,也笃定心思倘若真能辅佐主公挫败魏军,而使得吴国扭转局势,那么他即便不久后难免会病逝于合肥城,也已是不枉了......

    “王团练何在?”

    随着李神福一声喝令,王茂章也立刻奔将上前,抱拳回复。此刻的他身上披覆着两层铠甲,肩甲、披膊、胸甲、护腿...都连成了一片,头戴着的精铁覆面兜鍪把面庞也都遮掩起来,只露出一对杀气凛然的招子,看来也早已是做好了突杀入敌阵血战一场的准备。

    “正因为魏军势大,又是李天衢亲统大军杀至。在他御驾仪仗尚没有抵至城之前,趁着敌军立足未稳,我等更要主动出击,先挫敌方锐气。而后死战抵住魏军几波攻势,而与我军对抗僵持时,才能再捕捉战机,逐渐扭转颓势。

    王团练此战只须率部攻打魏军先头部众,切不可恋战。趁着敌军部众合围截杀之前,便当退返回来,我自会在城下押阵督军,以护应王团练归返本阵...只是此番战事仍是凶险,还望团练使小心应对。”

    李神福把话说到最后,也不由的流露出几分关切之意。而王茂章不但也是庐州合肥出身,同为杨行密的死忠,生性更是质朴豪直。在他听李神福吩咐言罢,也是毫不犹豫,当即又十分干脆的又豪声说道:

    “末将领命!”

559章 王彦章,王茂章,谁输谁改名

    率先快到抵达合肥城下的魏军部众,忽然发现前方城郭的方向也有大批的吴军部众如蚁群一般骤然汹涌而出,紧接着便要向这边发起了排山倒海的冲锋之时,不少将官立刻高呼示警,很明显吴军进攻的十分突然,这也有些出乎于意料之外。

    趁着行进中的敌军尚还来不及立刻排开阵势,而以弓箭手射击、长枪手列阵组成密集的方阵。吴军先锋呈锥形阵的军阵最前端,王茂章策马挺枪,厉声狂吼,便如尊杀神那一头扎进面前规模浩大的魏军阵中!

    手中长枪疾如毒蛇般探出,行军前列两名魏军将官顷刻间便被王茂章刺穿了咽喉,待他二人尸身尚还未落马坠地时,王茂章又挑翻了几名兵卒,继续策马朝着敌军阵列深处凿去!

    而吴国军队战马资源匮乏,但是好歹举国之力,尚还能编制几支骑军部曲。而王茂章又是以勇悍著称于吴国军中,为了加强他摧锋破阵的战力,麾下也统领着两千人上下的骑兵。

    下一刻,如狂潮怒涛的吴军骑兵,便追随在王茂章身后汹涌而至,也恶狠狠的冲进了魏军阵中。本来气势汹汹开拨往合肥城的魏军前阵顿时一片人仰马翻,杀声沸腾、久久不息的喊杀声渐渐的也响彻长空!

    只要是打仗就不可能不死人,王茂章也很清楚除了他身后的两千骑军,还有三千步军很快也将扑入敌军阵中,以尽可能搅乱魏国大军的阵列。然而五千马步军众主动向声势浩大的敌军发起挑战,也必然是万分凶险。

    然而身为军将本来干的便是搏命的勾当,险中制胜、死中求生,也唯有血战而已!

    而王茂章以身作则、身先士卒,朝着尚在行军中的魏国大军发起了冲击,这也的确起到了一定的成效。前阵几拨军旅一阵喧哗溃动,也立刻又军校催马朝着北面魏帝仪仗御驾的方向禀说军情。

    “杨行密派出大将王茂章,而主动前来攻击我军前阵。”

    龙辇御驾、华盖车舆距离合肥城与大军前阵本来尚还有一段路程,而李天衢忽然见到远处有烟尘扬起,前方疾呼喝令声隐隐的传入耳中。他也立刻意识到吴军主动迎敌。

    直到有军校来禀奏是王茂章前来冲锋撞阵,李天衢则立刻想到这也难怪,那个同样身为杨行密论武勇大概能位居三甲的猛将,的确也有这等本事。

    毕竟按照史载轨迹,杨行密就是派遣王茂章前去驰援同样仇视朱温的王师范,也应该是由他击垮了将淄青军按在地上摩擦的朱友宁所部梁军制胜都,并连杀带擒败兵万余。

    这也激怒了朱温亲自统领二十万大军挥军杀来,只统领七千马步军众的王茂章也是瞧准了时机,骤然主动发动袭击,还杀退了梁军一阵。而激烈的战事中王茂章在敌阵中驱驰冲杀,疲累时退返回本阵,饮酒歇息,旋即再上马出战...当时在高处观望战局的朱温,眼见王茂章生猛剽悍的战姿,便发出“使吾得此人为将,天下不足平矣!”的感慨。

    虽然终究是敌我军力相差悬殊,可是王茂章仍能摆脱梁国大军的追击围堵,撤返回了淮南。而后他这个本来决计不会背叛杨行密的勇将,却被迫出走,转而投靠梁国。朱温对其的确十分器重,原本同样是致使他侄儿朱友宁丢了脑袋的对头,他很双标的将王师范全族屠尽,却对王茂章待以殊礼,赏赐非常优厚......

    即便梁晋争霸战中,身为主帅的王茂章被李存勖、周德威杀得伏尸数十里,只以数十骑连夜逃回汴州。按朱温那严苛暴戾的脾气,他非但没有将王茂章论罪处斩,只拘禁剥除兵权数月后便官复原职,想必也是因为亲眼目睹他曾经以七千兵马与二十万大军交锋厮杀的英勇表现,便没舍得处死这员猛将。

    然而如今的王茂章,仍旧处于对杨行密忠心不贰的时候,而且他这次也是冲着我来的......

    李天衢心中思量,王茂章在统领几千兵马,更关键的是还是在没有援手的情况之下,尚且还敢与二十万敌军硬刚几阵...现在他的身后,却是有其主公杨行密坐镇的合肥城,而且还有李神福等一众帅才骁将、同僚袍泽做为后援策应,王茂章也必然会更为英勇果决的奋战厮杀,而力图予以敌军重创。

    就算王茂章再是骁勇难挡,他也不可能冲透层层阵列,而对魏国御驾中阵构成威胁...但是李天衢知道己方大军尚在行进的过程中,军队的规模越大,也就愈发难以及时的排列开阵势。

    王茂章攻的就是趁己方大军立足未稳,再来回冲杀一番,尽可能搅得前阵部曲的乱势加剧,随后再大摇大摆的退返回合肥城去...如此一来吴军军心大振,而己方军旅士气遭受打击...这恐怕也是吴军中李神福等名将有意要来下马威,从一开始便要在势头上占据上风。

    也终究不能让麾下各支部众,都一窝蜂的扑上去围攻王茂章所统领的数千兵马,那样也只会导致己方大军队列混杂,而彻底乱成一锅粥...反过来要对吴军杀威风、折锐气,也须派遣出一员善于冲锋陷阵的虎将,只统领一彪锐骑前去截杀,必需要遏制住王茂章在前阵横冲乱撞的势头。

    这一点不止李天衢想得到,位列于中阵一众以武勇自夸的骁将纷纷忿声请命,自荐要去亲自会一会王茂章。

    我大魏非但兵多将广,战马武技超群绝伦,早已打出名号的骁勇悍将也是大有人在,往日都是我等摧锋破阵,杀溃敌众大军,那王茂章倒也敢来主动招惹,这又哪能由得他耀武扬威!?

    忽的格外洪亮的声音响起,也顿时压过了在场一众位列于李天衢驾舆周围的将领:

    “我早先曾听闻,吴军中有个唤作王茂章的,倒与我的名头只有一字之差。如今既然两军交战,又是那王茂章亲自前来,其它时候倒还罢了,这次也合当由我亲自去会会他,还望众位同袍莫要与我争!”

    先闻声而未见人,李天衢便知是王彦章终究按捺不住,也立刻要站住身来请命出战。

    而格外高大雄健的身形,还被坚固厚重的铠甲所包裹,胯下又骑乘着异常雄俊的高头大马,还有两杆乌沉沉的大枪分别挂在马鞍得胜钩两侧...王彦章威仪宛如天神,浑身上下所散发出雄武霸气的气场,一时间更是盖过了众位各个俱有豪雄气概的骁将。而当王彦章策马踱至李天衢面前,便立刻抱拳豪声道:

    “当初我军与杨行密共同征讨蔡贼流亡至江南的余孽,而诛杀凶贼孙儒功成,只可惜当时臣坐镇兖州,未曾南下荡灭贼众...而陛下也曾言及,当日两军庆贺时,那王茂章提及臣的名头,还叹言我与他无缘相见。

    如今却有了机缘,正当在战场上会一会他。那王茂章广有武名,臣既也是早有耳闻,是以杀退吴军主动出击的敌众,也要让重挫他的势头,到底还是要由臣去应战。且要看看魏国王彦章、吴国王茂章...到底又是孰强孰弱!”

560章 你很强,但还不是最强的级别

    仍在前阵催骑突杀的王茂章摆动长枪,枪杆如翻腾的巨蟒一般,向左一摆,又一名魏军骑将被他搠翻下马;再向右一荡,成排的兵卒被枪杆狠狠扫中,冲力撞一横排跌跌撞撞的扑倒在地。直到这个时候,他纵马迂回,在魏军前列阵中如分波辟浪的划出一道弧线,也已经杀了个来回。

    加上身后还有一彪锐骑誓死相随,又冲垮了一层阵列,王茂章激战一番,直感酣畅淋漓。然而他亲自担任冲锋骑阵的箭头,力气消耗的最快,频频舞动长枪裂甲刺穿血肉,双臂也不住有些酸麻。

    在几队军骑的护送下,王茂章又往陈列于合肥城下的军阵驶去。然而他实则越战越勇,越杀越起性,还真就是打算略作歇整之后,再催马撞入敌阵,再反复冲杀几次!

    至少截止到目前为止,率先主动出击的吴军马步军众撞上立足未稳的魏国大军,也还是处于上风。而王茂章来回趟杀的英勇战姿,让众多吴军将士看在眼里,也倍感振奋。

    忽然间城下吴军阵列当中,又响起地动山摇的喊杀声,一队队吴军士卒齐举手中兵器仰首高呼,看来是向在已经厮杀一阵的王茂章致敬,同样也是在向魏军示威。一时间士气高涨,密集的军阵也爆发出一股强烈的势威!

    一队队步军纷纷让开了条道路,王茂章便急催战马又奔回本阵。他干净利落的翻身下马,甩了甩酸麻的膀子,随即大马金刀的坐在个圆凳上,也立刻有小校呈上一壶黄酒。王茂章拍开封住瓶口的黄泥,仰头便喝,他的喉结飞快的翻滚着,只片刻功夫,便将一壶酒喝得一干二净。

    李神福也在一众亲随的拥簇下疾步走了过来,眼见王茂章那副威猛豪迈的模样,当即点了点头,投射来赞许的眼神,旋即又嘱咐道:

    “王团练稍歇再战,也仍须谨慎才是。李天衢知你挥军破阵,必定会有所动作。魏军虽无法倾尽全力围攻团练使所部兵马,也有引发全军阵列溃乱的顾忌,可李天衢想必也会派出骁勇善战的骑将,而意图遏制你在前阵加剧混乱的冲势。”

    “都指挥使尽且安心便是,未将自有分寸。我也正等魏军有良将前来迎战。既然今番要与李天衢决一死战,我等要打的,不就是他魏国的成名大将!?”

    王茂章豪声笑道,又歇了一时片刻,便长身而起。他换取了一杆长枪,立刻又翻身上马,催马疾若风驰电掣,又出阵直朝着前方的战团奔杀了过去!

    打头阵的吴国步军锐士,眼下也呈犬牙交错的与魏国前阵敌军混战成一团。王茂章杀出阵列,抖擞精神,来回寻觅,也正要试图从任何一个方向有魏军汇聚的阵列再度撞杀进去。

    然而王茂章急催坐骑,眼见距离前面前方战团不过二三十步远的距离时,骤然间却望见斜前方他麾下一众步军惨嚎着被荡得飞起,本来百来人扎堆的队列,也迅速被一支骑军彻底撕烂开来!

    王茂章又惊然瞧见,统领那支不过千余骑众杀来的敌军将领凛凛一躯,无论人马都要比寻常骑将高出一头...这还未曾与其交锋厮杀,他身上散发出强大的气场,又挟裹起似乎足以让人窒息的威压便已扑面而来。

    尤其是望见那员魏军虎将手中抡动着一杆大铁枪,如同狂风扫落叶那般将一个个吴军士兵击飞荡起,身折骨裂的身子蹿得老高,而他马鞍得胜钩上另一侧也挂着杆相同制式的大枪时...王茂章双目瞳孔骤然收缩,脑海中也立刻浮现出一个与他有些相似的名字......

    王彦章得李天衢应允,只带领一千虎翼锐骑朝着前阵杀来。即便高思继等骁将很识趣的没再争执,麾下指挥使夏鲁奇却又不安分的叫嚷着要一并出战...倒被王彦章呵斥让他固守中阵,戎卫陛下御驾。

    即便两军交战,不是要争谁的马战武艺更胜一筹,也切不可只以匹夫之勇而意气用事。可是王茂章既然以为凭他的武勇便能先声夺人,以此助长吴军的士气...这个时候以斗将之勇,也能起到遏制敌军气势,并稳定己方军心的效果,又哪里需要夏鲁奇你小子来帮衬,也显不出我大魏雄军的威风!

    犹如一尊杀神迅速奔至前阵的王彦章,也轻易冲垮杀透了几拨吴军阵列。而他策马扑倒阵前,赫然瞧见了又要催马撞杀破阵的王茂章时,王彦章双目圆睁,旋即厉声大吼道:

    “你便是王茂章?带领数千兵马便敢来撼动我军阵势,虽然也有胆识,可你也未免忒过小瞧我朝猛将强兵了!我王彦章与你名头相若,早就想会一会你,眼下也正是时候!”

    王彦章这等形貌气质如同天上降魔主,又似人间太岁神的绝世虎将,又是驱驰着一匹格外雄俊高大的烈马撞杀过来。给人带来的视觉感官冲击便已是相当震撼,然而王茂章神情亢奋,眼中也满是跃跃欲试之色,当即豪声回应道:

    “王彦章,我也早已知你的名头!当初我军联合李天衢讨灭贼首孙儒时,本来还曾感叹无缘相会,时至今日,你我却是在战场上以敌手的身份兵戎相见,不过这倒也好......

    我也知道你这些年来名声愈发的响亮,世间多有人赞说你马战罕逢敌手,堪比当初李克用麾下那飞虎将李存孝...但是你我还不曾厮杀过,又怎能让我心服口服?如今既然在杀阵中做了对头,且看你到底又如何了得吧!!”

    王彦章、王茂章二将驱马直朝着对方冲击,在两骑眼见要撞在一处时。王茂章先是一枪直朝着王彦章胸腹间搠去,也是去势如电。然而王彦章仗着身高臂长,当即大枪抡圆了也砸将下去,王茂章被迫挑起枪杆格挡,正砸在枪锋上。金铁相交,顿时便是火星四溅。

    铛的一声震响,王茂章手中长枪被砸得猛然向下沉去,而王彦章使得大枪似乎并未受反震力道的影响,立刻策马上前,再是一记大枪又要狠狠劈落!

    王茂章反应也极是迅速,他迅速侧身躲避,当即感觉到一股劲风呼呼的贯入耳中。而他终于得以与王彦章交锋厮杀,脸上却多了几分惊骇之色。因为双方所使的兵器每一次剧烈相撞,对于王茂章而言那种触感,就好像是自己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却是抡枪砸在了山岳崖壁间盘根错节的巨石上......

    王彦章使得这干大枪,分量只怕要比我使的兵器重出两三倍不止!而他施展起来时怎么可能如此轻巧迅捷,不但举重若轻,而且招式上也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反观王彦章将大枪使得轮转如飞,几回合后,看来便已渐渐的占据上风。经过他亲自验证,也难怪王茂章会是以武勇而于吴国军中备受重用的骁将,让他统领一拨兵马,而且在相对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于敌众大军中杀得个几进几出,他也绝对有这个能耐......

    只不过有本事摧锋破阵,能够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的人物,也不只你一个。若是与当世马战武艺最为厉害的几个翘楚虎将相较,你王茂章尚还有所不及!

561章 打持久消耗战,你们也不占优势

    是骡子是马,到底要出来溜溜;两员虎将到底谁又能更胜一筹,也要亲手比试过方能知晓。直到如今王茂章尚才意识到,论马战武勇,自己与王彦章之间尚还有着不小的差距。

    毕竟王茂章是庐州合肥本地出身,且很早便随着杨行密辗转至江南地界打地盘。

    而吴国军中打起仗来最不惜命的周本虽然剽悍无对,他更擅长徒步鏖战,马战的本事到底还是不及王茂章;

    米志诚则精于骑射,近战厮杀还差了些火候;

    至于按史载轨迹,会在吴国军中论马上使槊的本事被首推为第一的朱瑾,也早已经在与李天衢之间的争霸战落败身死,也根本没有机会南奔投靠杨行密......

    而在江南地域与吴国争锋的割据势力当中,除了听闻吴越国的顾和尚顾全武智勇兼备,然而自从三四年前吴军最倚仗的名将李神福设伏将其击败俘虏之后,顾全武虽然得以重返吴越,随后明显低调了很多,王茂章也无缘与他亲手厮杀一阵。

    至于闽国、镇南,乃至清海军等南面诸方割据政权,王茂章久经杀阵,且每每身先士卒,就不曾遇见能与他一决高低的对手。至于北面诸如李存孝、王彦章、史建瑭、高思继、周德威、刘知俊...等当世虎将,王茂章知道他们的威名,却无缘亲自交锋一番。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未曾比试过,哪个敢说我便必定不如他们?

    然而如今终于有机会与王彦章一决胜负,王茂章这才切身的体会到到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眼前这员魏朝首席虎将有万夫不当之勇,的确是名副其实。

    然而王茂章死死咬着牙,如同一头受了伤的野兽,眸子中又迸射出狂暴的利芒,他挺起手中的长枪又照着恶狠狠的疾搠过去。而王彦章则以泰山压顶之势,抡起大枪直劈疾落。“铛!!!”的一声巨响过后,王茂章浑身剧震,他瞪大的双眼当中,也不禁流露出气馁之色。

    因为他手中紧绰的长枪枪杆即便使用浑铁打制,可是也经受不住王彦章连续狂暴的重击,枪杆很快弯曲成了弓形...就连趁手的兵器已不堪再用,就算要拼死争取微末的胜机,也绝无可能战胜眼下这个可怕的对手!

    可恨到底还是辜负了主公的重托,但是留得一条命在,好歹还能与魏军继续厮杀下去......

    王茂章心中忿然念罢,他便立刻抡起弯曲的长枪,朝着王彦章投掷了过去,旋即又拔出腰挎的佩刀,拨马回身,只得朝着合肥城下军阵的方向败逃而去。

    以王茂章的武勇,再配合麾下马步军众协同破阵死战,这才能起到相辅相成,而在魏军前阵制造混乱的目的。可是王彦章力挫王茂章,迫使其狼狈的只能往本阵败逃而去,那些陷在魏军阵中的吴国将兵腹背受敌,形势也变得极度险恶。

    而王彦章眼见王茂章拨马奔逃,他怒吼一声,抡枪又扫向周围涌杀过来的吴军部众,亦是纵横决荡、所向无前。而由他统领的千余锐骑奋声喊杀,连同胯下雄俊马长嘶声响成一片,也当即杀得仍在负隅顽抗的敌军彻底崩乱!

    本来追随着王茂章主动出击的马步军众,也仅有数百骑发现苗头不对,便立刻拨马转身,奋力撞出一条道路,也纷纷朝着合肥城下同僚军阵的方向奔逃过去。其余骑兵与三千步军早已是浑身浴血、衣甲残破,然而随着魏军前阵部曲逐渐收拢队列,再度围攻掩杀过来,他们相继倒毙于乱刃之下。还能够侥幸从战团中脱离,再逃回合肥城内的将官兵卒数量也甚是微末......

    一队队轻骑部曲,也开始从魏军前阵两翼疾驰杀出,追击前方已经开始溃退的王茂章所部吴军余众。这干驴鸟忽然撞杀过来,几近耀武扬威之态撞阵冲杀,也忒过可恶。如今他们锐气尽失,不尽可能的扩大战果,去痛打落水狗,又更待何时!?

    反观合肥城下的吴军军阵,前不久还爆发出振奋欢呼声的诸队兵卒,远远的也瞧见军中推崇的猛将王茂章窘迫的策马败返回来,连同身后数百残兵仓惶奔逃的模样也极是狼狈,几乎又有人也都闭上了嘴巴。

    阵列中将官兵卒脸上也都流露出懊恼、气忿...乃至慌惧的神情,先前高涨振奋的士气,很快的也被打压了下去!

    而统军押阵的李神福也疾奔到了军阵前列,他眺望过去,就见王茂章乃至败退回来的残余其中身后,也是人马如潮、蹄声如雷,然而是魏军倒卷追杀过来,力图将先行主动出击的同僚部众赶尽杀绝......

    “弓手准备放箭!诸部阵列听我号令,护应团练使入城!”

    李神福毫不慌惧,他双目中似有腾腾怒火燃烧着。随着他厉声号令,寂然无声的诸部军旅也开始奉军令迅速排列成密集的阵势。

    前方,约莫有数千人马步军众呼啸着杀来,对王茂章这拨残兵败将仍是穷追不舍。而李神福所统领的吴军大阵当中一排排步弓斜指苍穹,刀枪森然,仍是井然有序。

    李神福则仍朝着前方凝视过去,先声夺人,将立足未稳的敌军杀得个措手不及,而意图从一开始在势头上便要压过魏军的计划终究事败...可是李神福面色坚定决绝,也正按着他先前所想,这场大战虽然还是魏国的胜算更高,也仍要在咬牙与敌军坚持下去,以争取来战局出现转机的那一刻......

    为了扭转吴国的国运,也唯有坚持到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

    “启禀陛下,王都点检使已杀败吴将王茂章,虽可惜未能将其擒杀,吴人袭攻我军前阵部众,也已几乎尽数歼灭。合肥城前列阵的吴军,正欲接应王茂章奔逃回本阵,与我军前阵部众眼见还要厮杀一番。”

    魏国中阵这边,也有快马走报声息的军校前来,立刻禀说前方战事的进展。李天衢闻言微微颔首,心想王茂章终究是不敌王彦章,然而他在大枪下捡回了一条性命,还能逃返回去,这倒也好......

    毕竟王茂章虽然对杨行密忠心耿耿,可是现在想必距离吴国国主更迭的时日,也已是越来越近...只要吴王由杨行密那长子杨渥继位,各人心性使然,那么吴国国内有些事件再有变数的可能性不大,多半也仍会发生...那么杨行密在世期间,就算王茂章绝对不会背叛他所效命的君主,然而有朝一日,他也终究会从吴国叛逃出走,甚至甘愿投从先前完全敌对的势力......

    毕竟也是在五代十国史载中留下自己诸多事迹的骁勇名将,王茂章为人秉性也不是毫无下限的穷凶极恶之徒...那么就算眼下要拼得个你死我活,以后有机会将其招募过来,也不必非要对他下死手。

    李天衢心中念罢,旋即又下令道:

    “毕竟我军方至合肥,尚还没有扎下连营军寨。诸部兵马轮番厮杀,亦须休整歇养。既然已经打得王茂章所部人马溃不成军,吴军要重挫我军士气的打算也终究落空了...传令下去,前阵兵马不必紧追下去,而与合肥城下的吴军鏖战。注意城内敌军动向,设寨扎营,且看吴王又还能死抗多久。”

562章 接连大战,某人阳寿的倒计时

    合肥城前,魏朝大军陆续扎下几处营盘。诸队哨探轻骑来往于军寨之间,密切注意着城内吴军的动向,以及周围方圆十几二十里的动静。

    期间吴国军旅也曾不安分的派出部众出城袭扰,但是出战的规模比起王茂章所部兵马小了许多,明显也是考量到可能枉然增加伤亡而有所顾忌,双方又进行了几场小规模的战事,袭扰的军旅撤离的快,也尽是无功而返。

    渐渐的魏军连营规模渐大,成片军帐的错落有致的分布在营寨当中,标示各支军旅的旗幡迎风飘荡。寨栅附近拒马、鹿砦、望楼等设施也是一应俱全。

    就算从合肥城头上方眺望过去,魏军连绵不绝的连营军寨也是一眼望不到边际。很明显李天衢就是要与杨行密一直耗下去,且看到底又会是谁再撑不下去。

    毕竟庐州以北,仍是由魏国统治的广袤疆土,民夫、军械、粮秣、攻城器具...也将源源不断的输送过来。而杨行密不甘心再放弃庐州,那么合肥方面的吴国军力折损也将不断的增加,李天衢还真就想看看这等形势下,杨行密乃至他麾下李神福等名将还会有什么法子能够力挽狂澜。

    直到连营军寨大致整顿完毕,魏国大军便立刻展开要强攻城郭的架势。而吴军仍旧出城迎战,毕竟一味的死守城郭,战局只会愈发的被动,而且时间久了,城内军队的士气日渐消磨,无论是杨行密与李神福等吴军将领也很清楚,那样的话胜算只会越来越低。

    而往后的一段时日,合肥城下魏、吴两军的大战,基本上也可以说是符存审、李神福之间的斗法博弈。

    数日过后,战争在一度于合肥城下打响,随着双方扑入战团的军旅越来越多,战事很快便进入白热化的阶段。

    吴军骁将米志诚驱使战马来回奔走,很快的,他便觑见一百四五十步开外有个银甲白袍的敌将大逞威风,手中使得那杆银枪已不知挑翻搠杀了多少吴军将官兵卒...米志诚恶狠狠的啐骂了口,又立刻绰弓搭箭,三支簇尖冰寒的利箭伴随着硬弓弓弦骤然回弹,便被米志诚以连珠快箭的手法激射而出,化作三点寒芒朝着那员魏军大将疾速袭去。

    然而白马银枪高思继反应极快,他冷眼乜去,信手拈来的舞动起手中长枪,舞动得水泼不入,但见银光寒星点点皪皪,也煞是好看。

    “铛!”、“铛!”、“铛!”连续三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声过后,三支箭簇便被轻易拨落,当高思继再怒目望去,大概看清了对他施发冷箭的敌将位置,便立刻统领一彪锐骑冲杀了过去!

    差不多在同一时刻,高思祥、高行周、高行珪一众高家将门胞弟子侄率领几拨骁骑汹涌突进,也狠狠杀透了几层阵列,距离米志诚所处的军阵也是越来越近。

    而米志诚左顾右盼,正感急虑时,忽的便听见身后传来激促的鸣金声。他暗自送了一口气,又连声叱喝号令,随即转头催马便走,统领着他麾下部众以及几拨同僚军旅在身后同僚的掩护之下,相继从战团中脱离......

    双方经过休整过后,而下一场战事临近尾声之际,同样实在杀声喧嚣,人群沸腾的惨烈战团当中。吴军悍将周本虎吼连连,脸上嗜血好战的戾气也愈发的浓烈,他抡起手中厚背砍刀,狠狠的剁进面前一名魏军步将的胸脯,火星暴起,护胸铠甲当即裂开老大一个口子,顿时肉绽血涌!

    然而周本这一刀用力过猛,刀身卡在那员魏军步将裂甲与胸骨当中,一时拔不出来。周围混战的人群当中,立刻冲出一员步卒抡刀劈斩过来。周本当即撒手转身,上前抓住那员魏军士卒持刀的手掌却慢了半拍,刀锋入肉几寸剁进他的肩膀当中,若是再迟些时候,只怕他整条膀子便要被这一刀给卸下来!

    已经亲手斩杀了一百数十人的周本就似毫无痛觉一般,即便他头戴的兜鍪在混战中已经被打落,可他猛然仰头,旋即用力往前撞去。一记头槌、两记、三记、四记、五记...他以极快的频率自己的脑袋发了疯一般往那员敌兵的面门上撞,直到将那人砸得乌珠迸裂、面目全非时才反手摘下剁入他肩膀的钢刀,临了还不忘怒吼一声:

    “换你的刀用,谢了!”

    周本继续往人头扎堆的位置撞去,他手中刀锋翻飞,不住激起铠甲金属摩擦撕裂声,以及军卒被剁翻砍到所发出的惨嚎声。他那势如疯虎的打法,也骇得不少久经战阵的魏军将兵都不敢上前。然而杀到了双目赤红的周本浑然没有注意到身后传来的劲响,直到他的长子周邺慌忙奔到他面前,并疾声劝道:

    “阿爹,鸣金了,我等也当速速退回本阵!”

    周本已经杀得热血上头,他闻言顿时怪眼圆睁,张口便喝骂道:

    “退?放屁!咱们已杀溃了两拨敌军,眼下也正要一鼓作气,继续扩大战果,正是争胜的要紧时候,却退个鸟!?”

    周邺身为周本的长子,到了从军之龄,便立刻随着他老子征战沙场。然而他每逢战阵也是不惜命的主,平素为人好勇斗狠,更不是墨守成规的性子,可是如今挨得自己的老子劈头盖脸一通臭骂,他也只得苦着脸又劝道:

    “阿爹,又不是孩儿下令鸣金的!除了咱们统领的军旅,其他同僚部众伤亡惨重,魏军有意歇整,且有后继兵马轮番压阵,我军亦是久战不得。何况大王旨意,李都指挥使军令,我等也不便违抗!”

    周本闻言一怔,过后片刻的功夫,他便懊恼的一跺脚,高声喝令收兵。而周邺眼见自家老子额头渗出一丝血迹,肩头也又泊泊鲜血涌出,便连忙又规劝周本还须速速诊治伤处创口。而周本满面的不甘之色,也没好气的呵斥道:

    “打甚么紧?老子还死不了!这些年厮杀下来,左右身上已没剩几块好肉了,虱子多了不咬,便是再添几处伤疤又算个什么?”

    周本却是不知,已是与他相距两三百步开外,也在徐徐后撤的魏军部众当中,夏鲁奇同样十分不满的高声抗议道:

    “吴人三处军阵已被我军冲垮,也合当再鏖战下去!我虽然挑了七八员敌将,正瞧见前面那拨敌阵冲杀之势最为悍猛,似有吴军骁将统领,正要去杀透了那拨军阵多添份战功,这个节骨眼,却为何要收兵呐......”

    如此这般,魏、吴大军就在合肥城下,一场场大战厮杀下来,直到收兵时战场上都是死伤枕藉。每一次的战事,都在考验着双方将士的战力与毅力,而任何一方战至精疲力竭,另一方也同样不会好过,所以无论哪一方开始鸣金收兵,对方差不多也是时候需要撤离战场,进行休歇整顿。

    双方将士,要奔赴到战场的最前线厮杀,孰胜孰负、谁胜谁死,要比拼的是彼此的战力,以及所部军旅是否配合默契,能把战力发挥到最大化...然而在所有投入战场的军旅背后,就是李天衢极为重用的符存审、以及被杨行密委以重任的李神福两方主将之间的较量,而迄今为止,他们二人对决的结果,大概也可以说是不相伯仲。

    只不过这场战争,拖得时日越久,也只会对李天衢一方更为有利。

563章 压力山大,南吴名将,油尽灯枯

    魏国大军连营这边,今日正由高行珪、高行周等骁将负责夜间警戒事宜,诸队军士巡视夜哨,也是丝毫不敢怠慢。绵延望不到边际的营寨外围,望楼上士卒轮班注意着周围寂静的夜幕中的风吹草动,每隔半个时辰便打出灯号,传递消息,里里外外也都是副戒备森严的景象。

    经过一段时日几轮的厮杀,吴军先前也曾进行过袭营夜攻,只不过在符存审的部署下收效不大,折损的人马更多,也只得突围再杀回城中去。好在把守城郭的部众也甚是谨慎小心,策应同僚入城,并没有让魏军趁乱突袭进来。

    今夜看来合肥城内的吴军也须休歇整顿,而不会再试图夜袭制造混乱。行营大帐当中,李天衢邀符存审、王彦章、高思继等将兵一同夜膳,已有伙夫呈上一盘盘肉铺菜蔬,而符存审等心腹私下与李天衢来往也多,该吃吃该喝喝,没那么多的顾忌。

    然而再谈及这些时日的战事经过,王彦章便又率先说道:

    “吴国诸部军旅,的确也称得上当世强军。与我军鏖战至今,虽然伤损更多,可是尚还能顽抗下去。不得不说杨行密麾下的确多有智谋勇烈之士,绝非寻常藩国可比。”

    高思继闻言点了点头,也接茬道:

    “南吴李神福,的确善于用兵,几番交锋厮杀,也全因符点检使指挥若定,使得吴军数度无功而返,又枉自折损不少兵马。否则我军虽然兵力占优,与那李神福所统领的吴国军旅交锋鏖战,也着实十分棘手。”

    符存审听罢立刻报以谦逊的一笑,说道:

    “高都护过誉了,我既蒙陛下以信任重托,自当竭心尽力。只是交战至今,也尚还未曾捕捉到一举击破吴军的战机,也甚感惭愧。而那李神福在这般形势下,尚还能经历维持吴军军心不散,此人与梁国杨师厚...的确都是我平生所遇的劲敌。”

    “爱卿不必过谦,诚如高卿所言,李神福极善临阵指挥,能统兵御将,吴军有他总掌统领,无异于又平添数万兵马,也势必要谨慎应对。而有符爱卿与那李神福抗衡匹敌,现在看来他也是一筹莫展。而两军在僵持下去,形势也只会对吴国愈发的不利......”

    李天衢忽的长声说道。这段时日双方大军连番交锋厮杀,而由符存审、杨师厚全权指挥彼此麾下各支军旅相继投入战团...换个说法,就好像是后世某款全面战争系列水平相差不大的高端玩家,排兵布阵、攻守进退、相继投入军力的时机...再到临阵时根据战局的变化做出相应的对策,基本上符存审无法一举击败李神福,而李神福也同样奈何不了符存审。

    而魏、吴双方参与这场大战的诸部军旅,大多也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随着杨行密麾下王茂章、米志诚、周本...等猛将投入战团,己方势力也有王彦章、高思继、夏鲁奇等心腹出阵厮杀,双方都付出了一定的伤亡代交,但总体上而言,即便吴军兵马折损略多,但也仍能维持两相对抗的局面。

    可是再耗下去,无论是杨行密还是李神福,他们又能耗多久?

    李天衢一边心中寻思着,一边又悠声道:

    “我派出的使臣,眼下想必已至吴越、闽两国会晤国君。杨行密不肯放弃庐州,而势必要复夺江淮诸地,朕也与他奉陪到底,就看到底又会是谁无法再坚持下去,而只得败丧退去吧......”

    ※※※※※※※※※※※※※※※※※

    比起魏国大军这边相对轻松的氛围,据守庐州合肥的吴国君臣,诸部兵马心中的焦虑却是与日俱增。

    就算夺回故地,可是倘若终究死守不住又有何用?杨行密到底已经年过五旬了,他又绝对不会甘心吴国只会是统掌江南一隅的割据政权,要与天下豪雄争霸,进而逐鹿中原...然而挡在面前李天衢这个坎,他始终迈不过去,如果不能击溃兵犯合肥城下的魏国大军,杨行密也根本不能再进一步......

    而且现在如果选择退兵,杨行密也知道那就意味着先前殚精竭虑所做的一切努力也都前功尽弃了。

    所以即便发现李神福面带病色,而且明眼都能看出他身体状态十分堪忧...杨行密与心态与李天衢截然不同,他无法像自己的死对头那般,安抚符存审不必急于求成,咱们就慢慢跟他们耗...每日军议时,城府极深的杨行密对李神福的病情虽甚是关注,但话里话外也不由多了几分催促之意......

    李神福也早已注意到不止他的主公杨行密,一众袍泽同僚投射过来的眼神中的希冀之色也是愈发的浓重...这也让李神福不但感到重任在身,心中的压力也是越来越重。

    本来便已是身罹绝症,每日又都是在焦心劳思中度过的,李神福两鬓愈显霜白,身子也是肉眼可测的日渐消瘦...他再是殚思极虑、穷尽心里,可即便是三国演义里多智近妖的诸葛亮,六出祁山也终究没有迈过司马懿那个坎,而遂了辅佐蜀汉灭魏吞吴,复兴汉室的心愿。更何况魏朝名将符存审统军用兵的本事本来便不输于他。李神福终日冥思苦想,然而与此同时,他所剩无几的生命活力消逝的确是越来越快......

    卯时一刻,李神福颤巍巍的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他胡乱披上件袍子,又颤巍巍的踱至桌案前。每日一睁眼,他便要思虑根据眼下的战局,又能如何制造机会重挫敌军,然而今日他刚坐在张檀木椅上,他面色唰的变得苍白,面庞因剧烈的痛楚愈发扭曲,豆大的汗珠也从他的额侧流淌了下来。

    就算取了几副调息身体的慢药方子,李神福本来也渐渐习惯了每日时不时脏腑间骤然生出的钻心痛感。然而这时他咬牙坚持了一会,非但痛感愈发的强烈,已经足以逼得人发疯,李神福也察觉到,自己的意识好像也开始渐渐模糊......

    强忍着剧痛,李神福抓起狼毫,却也在没有时间磨墨。心中一急,他嘴中顿时喷出一抹鲜血...索性沾着溅染在桌上猩红的血迹,李神福抖抖索索的在铺开的宣纸上潦草写了几个字,期间他心里也仍怅然念道:

    终究...还是再撑不下去了么...可是魏国大军还不曾杀溃,我吴国尚还没有夺回江淮诸处州府,以争取挥军中原的机缘...九泉之下,我也无颜面见主公......

    虽然穷思极虑至今,我这一死,终于能好生歇息了...可是这场大战却还没有打完...未能辅佐主公成就霸业...可惜...可惜...当真可惜......

    约莫过了两刻的功夫,一员小校行至李神福歇息的房间门口处,便报说道:

    “都指挥使,大王急召你去商议后几日对策,您可已醒了?”

    然而等了良久,那小校又高声禀说了几次,房内却仍然没有半点动静。“都指挥使...?”小校面露疑惑之色,先是告罪,旋即小心心翼翼的打开房门。然而还未过片刻功夫,这员吴军小校,便哭丧着脸高声叫嚷道:

    “快...快...快来人呐!大事不好了!”

564章 你再不甘心,也不得不败退

    合肥牙署厅堂当中一片哀鸿,杨行密就瘫坐在帅椅上,面色阴沉得快滴出水来。在场一众吴军将领扼腕叹息,当中很多人脸上也显露出低落沮丧之色,也使得厅堂内的氛围格外的压抑。

    “...李都指挥使病故的消息,尔等知情便可,而秘不发丧,都指挥使嫡系黄头军诸部将官,由孤知会他们,此事暂不可外传出去...如有违者...杀无赦!”

    杨行密忽的开口说道,不觉自己的嗓音也变得十分沙哑。他先前也只知道李神福身体状况堪忧,却并不知他得的是不治之症。所以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对于杨行密而言,也实在让他感到难以承受。

    而李神福尽可能隐瞒自己的病情,本来是顾虑到会扰乱军心。然而等到他的身子终究难以再承受重荷,离世的又太过突然,三军将士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杨行密也很清楚这又会导致何等恶果。

    毫不夸张的说,李神福就是吴国参与进这场决战诸部军旅的主心骨。他突然病故,也必定会致使全军士气一落千丈。眼下正是与魏国大军僵持对抗的要紧关头,这个消息一旦传开,要赢下这场大战的可能也会愈发的渺茫。

    可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而且李神福人死不能复生,谁又能够顶替他总掌三军,而继续同魏国大军僵持对抗下去?

    杨行密当然想不出个答案,他坐在帅椅上仍是满面的阴霾。而位于侧首的王茂章踌躇片刻,终究不禁询问道:

    “大王,可惜李都指挥使...离世的突然,而眼下毕竟军情要紧,我等又当如何...还望大王早些定夺才是......”

    杨行密闻言仍是沉默不语,而李神福临终前写下遗言的宣纸正被他握在掌中。当杨行密再缓缓打开,就见上面满是触目惊心的红色,字迹虽然歪歪扭扭,但是通过那些大致能辨识清的文字,杨行密也能得知李神福所给他留下最后的一则建议又是什么:

    臣愧对大王...望退兵...可走巢湖水路......

    杨行密重重的哼了一声,他固然因为李神福的病故身死而十分痛惜。但是比起知交挚友间的真情实感,杨行密出自于君主的立场,他更是对麾下又痛失一个能力卓越的忠臣而惋惜忿恨。

    察觉到自己的大舅哥朱延寿包藏祸心,杨行密能装病做戏完全骗过他的正妻;与田頵本来是同乡挚友,起初还是关系亲密的君臣,可是时日一久,彼此之间相互猜忌、间隙愈深,直到彻底反目成仇;就连当年麾下首席谋臣袁袭因病早逝,杨行密在悲呼悼念之余,还不忘感叹我虽然很宽厚仁慈,可是你所想的计谋往往太绝,是不是因此有损阴德,故而短命...明明那个心腹谋士完全是在为他成就霸业出谋划策,结果杨行密在他死后,还要利用这个机会想方设法的美化自己的形象......

    杨行密很腹黑,他虽然也会有人情味,只是帝者无亲、霸者无情,心性也就难免相对更为凉薄。

    所以当杨行密看到李神福临终前留下的字迹,悲恸惋惜的他心中却有一股无名火蹭的窜起。

    李神福啊李神福,你本来受孤重托总掌三军,而与魏军决战以来的确呕心沥血,费尽心力,也从来未曾劝孤退兵...可是自知死期将至,你便留遗言要劝孤撤兵败返,庐州等故地又要拱手让于魏国...怎么,以为孤少了你一个,我吴国便无法打赢这场战事,而孤便注定无法与那李天衢角逐天下了么!?

    很不服气,更不甘心,可是杨行密也绝非莽撞冒进之辈,深知现在更不宜与魏军厮杀交锋。过了良久,他才又沉声说道:

    “魏军即便搦战,传令各部军旅严防把守城关,不可出城迎战。如若敌军要强攻城郭,据险死守,亦能消耗魏国军力。”

    杨行密如此说着,可他自知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毕竟守城攻坚战不到万不得已,也很忌讳一味的死守。主动出战,依靠城郭排布军阵,没有后顾之忧,而与城内守军互为犄角,在战场不但能争取主动,也能避免城内军旅在龟缩死守、被动挨打的局面下士气日渐萎靡。

    难道...到头来就只能按着李神福临终前的建议退兵?杨行密心中矛盾至极,他额侧青筋暴起,后槽牙也直咬得咯咯作响,哪怕与李天衢之间的这场战事争胜的可能已是微乎其微,可但凡还有一丝希望,孤又怎会甘心就此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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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几日,魏军方面一如既往的派出兵马赶至合肥城前叫阵搦战。但发现吴国军旅却是一反常态,任凭城外杀声如潮、鼓声如雷,城关大门仍旧关闭得死死的,除非是有城外敌军进入弓弩射程范围之内,再没有如先前那般丝毫不肯示弱的涌杀出城来,而气势上也绝对不肯落于敌军下风。

    符存审立刻意识到合肥城内的敌军应有变故发生,可是他毕竟尚还不知被自己视作生平劲敌的那个对手如今已然逝世,也就必须要考虑到李神福是否要使出什么奇谋诡计,寻思还是不可轻举妄动;而李天衢虽然知道杨行密、李神福应该已是大限将至,可他也并没有掐指一算,便知晓某人阳寿已终的玄虚本事,所以也还是任由符存审全权定夺,只是心里若有所觉,想到杨行密、李神福这对君臣当中,莫非真就有个已经不在人世了?

    七日过后,正当符存审下令调派投石车、床子弩等攻城用具,不必派遣步军进行蚁附攻城的惨烈战法,主要利用攻城器械轰击城头以做试探之际,却又一彪来自于吴国的部曲走水路进入庐州地界,并且往合肥城这边急行奔来,哪怕是会遭遇魏国军旅的阻击围堵,也要拼死奔赴到城中向吴王杨行密报信。

    李天衢不知道杨行密、李神福的生命具体会在哪一日终结,可他却很清楚吴国那边心急火燎的又调派兵马赶赴庐州,而势必要向杨行密报急的因由又是什么...所以经由他下旨吩咐,虽然魏国哨骑斥候发现这一拨吴军的行踪,彼此也发生了小规模的遭遇战,但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的放任这一拨吴军能够抵至合肥,而向杨行密急禀军情。

    本来因李神福的离世而六神无主、心力憔悴的杨行密在得知由本国急派来的部曲有要紧军情上奏的消息之后,他的心房便似被一柄大锤狠狠砸中...因为杨行密很清楚如今正处于同魏国决战的紧要关头,如果本国境内有急报必须要尽快让他知晓,那么屋漏偏逢连夜雨,也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而当杨行密听闻披星戴月的赶赴至合肥向他急奏军情的军校说罢,他的面色红一阵、白一阵,也似有一只大手忽然捏住了心脏,使得杨行密霎时间感受到一股钻心的绞痛,因为那个军校急禀说道:

    闽王王审知,派遣其长子王延翰统军两万,兵临虔州边界,大有要往吴国治下镇南军地界侵攻的势头;吴越王钱镠亦派出麾下首席猛将顾全武,兴兵攻往本来由吴越国镇海军藩镇宣称管辖,实际却处于吴国治下的宣州地界,而先前按杨行密吩咐警戒吴越国动向的宿将苦不能挡...如今吴国治下疆土,也已是处处告急。

565章 走巢湖水路,吴国全面撤军

    杨行密面色灰败,默然的坐在帅椅上一直没有言语。如今屋漏偏逢连夜雨的处境,也让他倍感焦头烂额,体内郁郁忿怨的戾气戾气无处发泄,好像也快破膛炸裂开。

    吴越钱镠,杨行密自从与他各自占据一方伊始便是死对头。今番集结重兵势必要与李天衢决战,但吴国除了有张颢、徐温等臣子暂时处理国事政务,同时杨行密事先遣使向钱镠、王审知示至以好,起码在这段时期尽可能试图安抚住那两个与他向来不算和睦的割据政权。而为了以防万一,也留下了刘威、陶雅、李遇等宿将严防关注吴越乃至闽国的动向。

    就算钱镠也很有可能要趁火打劫,杨行密本以为留守的心腹只须死守疆土,吴越国也并不具备短期内速攻侵吞下本国大片疆土的实力。江淮这边只要有所斩获,有机会迫退李天衢大军夺回江北诸处州府,到时对吴越国形成两面夹击之势,回头再找钱镠算账也不迟。

    可如今李神福突然病故,在明知与李天衢的这场决战争胜机会已经十分渺茫的情况下,又得知吴越钱镠、闽国王审知一并发难...便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足以对杨行密造成十分猛烈的打击。

    自从李天衢知晓杨行密与朱温一南一北,一并举兵来犯之际,便立刻权衡吴国周边各处可以利用的势力。楚国马殷,与吴王杨行密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虽说他向魏朝称臣顺服,可除非是吴国也会对他治下疆土构成威胁,马殷基本上也不会主动去触犯杨行密。所以今番魏、吴大战,南楚只会选择作壁上观;

    闽王王审知,对内施仁政爱民,对外也不爱惹事,可是闽国一直以来也受南吴的军事威胁。先前镇南军钟传也未曾招惹杨行密,照样还是被吴国侵吞全境疆土,夺去藩镇基业,闽国方面当然也是对吴国万般警惕。既然同样向魏朝称臣,王审知也更需要坚定地摆明自己的立场。

    而李天衢估计王审知虽然会提防吴国,但他也不愿把杨行密得罪得太狠了。能说动他出兵,多半也只是会到两国边境摇旗呐喊一番,也要规避吸引吴国仇恨太过,而将矛头对准闽国。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只要能搅扰得杨行密心烦意乱,让吴军有后顾之忧,那么王审知便已经算是起到他的作用了;

    至于吴越王钱镠十分精明,他固然与杨行密是死对头。可是也能权衡乱世中诸藩势力间的合纵连横之道,当初朱温想拿他当枪使重挫杨行密,钱镠便没有上套。哪怕是转奉魏朝为宗主,钱镠该称臣便称臣、该上贡便上贡,可是他也会思量:

    倘若你李天衢撺掇我联手对付杨行密,等到魏国局势稳了,不是也很有可能脱身出来,就严防死守江北领地,坐视我与杨行密斗得个两败俱伤,而让你魏国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杨行密如今意在夺取的,是魏国淮西、淮南大片疆土,与吴越国相距不远,甚至隔江相望。钱镠、杨行密自打自据一方刚打下片根据地时,便因争夺苏州的归属而打得头破血流,润、宣等钱镠当初统掌镇海军藩镇治下的州府,现在仍旧由吴国霸占着。所以南吴、吴越两国的领土争端,也是早已严重到不可调和的程度。

    李天衢早将杨行密与钱镠之间的关系权衡的清楚,所以派往吴越国的使臣,只须向钱镠准确的传达清楚几个讯息:

    这场战争持续的时间越长,倘若沿长江各处州府都将被战火所笼罩,吴军舟师来往纵横于各处,你我两国之间来往通商的船舶十去七八,这不也是严重的损害了吴越国所得利益?倘若有吴越王出兵鼎力襄助,使得您一直以来的死对头杨行密元气大伤,而尽快的结束这场战争...我魏国与吴越国之间的关系更为亲善紧密,

    最为关键的是,我魏国与吴国决一雌雄,万一败了,那么杨行密继续进取淮南诸州,不是也将对吴越国形成两面压制之势?当然我军的胜算更大,那么趁着吴国主力大军被牵制在庐州合肥一带,难道吴越王你就不打算趁机收复润州、宣州等被吴国抢占时日已久的地盘?

    而且如今钱镠也早已平定国内武勇都徐绾的叛乱,李天衢相信把这些理说个清楚,他几乎也没有继续作壁上观的理由。而且吴越国一旦决定出手,也必然不会似闽国那般小打小闹,而是要集结重兵全力攻打吴国。你霸占我国的领地,现在连本带利都要还回来,彼此都已打了多少年的仗,我还怕把你得罪狠了!?

    杨行密再是有权谋、能隐忍,可是也着实经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他缓缓抬起头来,冷眼朝着周围扫视时,却又感到胸腔窒闷,心口也隐隐作疼,痛得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直据守城郭、回避出战,诸部吴军将士就不见李神福的踪迹,现在也早已是私下议论纷纷,军心浮动。再耗下去,这场大战不但胜利的可能已是微乎其微,甚至后方领土也已是岌岌可危...杨行密内心几经挣扎,到底还是恨声说道:

    “传令下去,向派遣一拨部众突袭至巢湖东隅,晓谕水路接应的水军...立刻传令庐州以南的三路舟师驶入巢湖接应。各部军旅迅速整顿,弃守...合肥,走水路班师返回吴国治下疆土......

    魏国大军兵临城前,也必然会立刻发觉我军意欲撤返,到底免不了还要厮杀几阵...先行、殿后军旅,皆听孤号令行事,各司其责,决计不可延俄了时机!”

    听杨行密下令说罢,在场吴军一众将领当中,除了周本面色忿然不甘,却是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懊恼的一跺脚不再言语。其余大多人喟然叹息,先后领命,看来虽然先前不便直言,可心里也知与魏国的这场大战已注定赢不得,而已经萌生退意......

    而处于长江中下游的后世中华五大淡水湖之一的巢湖,与庐州合肥相距不远,经过濡须河支流注入长江之中。

    汉末的曹魏为报赤壁败之仇,再度兴兵攻打孙吴。便是由吴军大将吕蒙谏策于巢湖通往长江的濡须口凿石通水,严防险关津道,这才确保长江岸防不会门户大开,而致使魏国水军经过由巢湖再驶入长江,而兵犯江南诸州。曹魏、孙吴双方遂围绕着巢湖濡须口先后大战四次,前后甚至延续了数十年之久。

    所以时至今日,大军自合肥撤返,迅速奔行至路程较近的巢湖登船南下,也能顺利的归返至吴地。庐州以南,尚还有几拨吴国舟师沿长江水域策应,故而李神福先前便留了后手,在他临终之前,遂力谏杨行密要退兵时须走巢湖水路,也尽量避免陆路上遭受魏军追兵的截击围攻。

    再是失落沮丧,杨行密乃至麾下众将也很清楚必须立即行动起来。即便庐州合肥本来是他们抵死不愿放弃的故地要隘,可是形势所迫,既然决定撤军,也是越快越好......

    毕竟大股军旅迁移,也绝对不可能瞒过就在城外扎下连营的魏国大军,当对方察觉到自家君主已开始挥军撤离,也必然会有所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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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天探望住院的亲属,晚上还要过去,实在忙不过来。今日只得单更,明天应该正常保持两更。

566章 险象环生,肝胆俱裂!

    合肥城内又有一拨军旅由南城杀出,朝着巢湖的吴军水师突围而去。符存审闻讯后,也立刻想到了杨行密很有可能已打算挥军撤返,魏军方面非但调兵遣将,也立刻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控扼慎县一带道路要隘的安仁义等魏军将领也已率部南下,而尽最大可能杀伤吴军的有生力量。

    数日过后,天边刚刚露出鱼肚白,合肥南城大开,大股的吴军蜂涌的奔出城门。米志诚亲自统领一彪兵马为先锋,另外调拨几员吴军将领拱卫侧翼,杨行密则被团团戎卫在中阵,便迅速朝着巢湖的方向疾行而去。

    然而只片刻过后,魏军连营的方向便有洪亮浑厚的号角声相继响起,军寨外渐渐的有烟尘腾起,奔涌杀出军寨的军旅迅速推进,烟尘滚滚,犹如一头头张牙舞爪的野兽,便风驰电掣的朝着疾行中的吴军这边漫卷而来。

    这当然也在杨行密乃至一众吴国将领的意料当中,以步军为主的军旅也难免会被疾驰杀来的追兵赶上。人仰马翻、血浪奔涌,随着后面魏国军旅不断的兵马投入到战团当中,厮杀的规模越来越大,合肥城南的原野上到处都是横冲直撞的兵马,已杀得惊天动地,杀气盈野!

    吴军后阵,周本连声虎吼,挥刀划出道道匹练,朝着迎面杀来的魏军将官兵卒猛劈了过去。做为殿后的将领,他也很清楚麾下儿郎固然会死伤惨重,而乱战中处处杀机,自己也未必能保住性命返回吴国去...然而以周本轻死重气的性情,更是激得凶性爆发,只片刻的功夫,他周身左右便已是伏尸一片!

    在周本的鼓舞激励之下,他长子周邺以及麾下诸多剽悍军卒也都以必死之心嘶吼着冲上前去,与纷纷涌杀过来的魏军士卒浴血奋战;而另一员殿后的吴军大将王茂章提缰催马,纵骑疾进,手中长枪“铛!”的声荡开迎面劈来的一杆大刀,旋即疾探出去,也当即刺入迎面冲杀敌骑咽喉当中。

    然而雄壮的号角声从北面传来,魏国大军源源不断犹如向潮水一般,仍旧朝着这边以铺天盖地的声势掩杀过来...周本、王茂章就见前方马步军人马攒动,旌旗如云,也都不禁暗骂了声追兵来得好快!

    毕竟是要掩护主公杨行密尽快抵达巢湖的突围战,殿后的吴军部众深知不可恋战,也只得一边拼死抵挡住奔涌过来的敌军,一边还要朝着东南面急行撤离。可是在这个过程中,有数不胜数的吴军兵卒相继扑倒阵亡,成了倒在通往巢湖路径上堆积叠累的尸首!

    急行奔走的吴军中阵当中,杨行密被大批黑云都锐士团团戎卫在当中。听见身后愈发激烈的喊杀声,以及战团中战士倒毙时所发出的哀嚎惨呼声隐隐传入耳中,他面色冰寒、心中滴血......

    忽有眼尖的将官急促的高声示警,处于中阵的吴军部众就见斜后方的地平线上卷起漫天的烟尘,已有一道道黑线迅速迫近,倏忽间,这几道黑线也从两翼扩散开来,形成了两面夹击之势...彼此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少之后,大概也能看清楚身后追击过来的军阵当中,打出的是魏国淮南军的旗号!

    本来朝着东南面疾行奔走的几拨吴军部众纷纷减速,转向迅速列阵,前去抵挡身后扑杀过来的淮南军追兵。杨行密当然也很清楚,如此仓促奔逃会致使麾下大军无法列阵紧密的阵势御敌。可他却是别无它法,如今唯有以最快的速度杀回本国治下,也只接受大批吴军儿郎枉然送命的惨痛代价!

    ...期间又经历了许多次惨烈的厮杀,留下一地的血肉狼藉。而戎卫杨行密的吴军部众,终于抵至巢湖水畔。

    但见远处一派渺无边际的湖水上杆帆蔽日、旗幡招展,密密麻麻的舟师船舶汇聚于岸边。吴国大将刘存,早已矗立在一艘斗舰的船头上,当他遥望远方大股军旅朝着巢湖这边涌来,依稀看见阵列中打出的是吴军的旗号之后,便急声传令下去,各支靠岸的船舶上士兵相继放下踏板,接应主公杨行密能够尽快登船,脱离险境!

    疾奔一路,已是体虚力乏的吴军前阵军士,尽是争先恐后的涌上船舶。各支将官相继大声叱喝,命令麾下兵卒为戎卫主公的军旅迅速让开一条道路。乌压压黑袍黑甲的黑云都诸部牙军,便犹如一道道黑色浪潮,纷纷向刘存所处的斗舰乃至周围停靠的船舰上奔去。

    涌动的人潮,正要拥簇着杨行密登上斗舰之时。也有几拨魏国骑军自北面冲破拦截,一路疾驰,出现在停靠在巢湖水畔的舟师上的水军将兵的视野当中。而且先后涌杀过的骑兵部众也有一定的规模,随着后方还有军马相继追杀赶至,似乎再用不了许久,也将布满于巢湖北岸水畔!

    巢湖岸边,那些尚还来不及登上船舰的士兵,已经与追击赶至的魏国骑军厮杀扭打在一处,在泥泞中不断的有人马轰然倒地,引得泥水飞溅。

    而已经恶战了几阵,疲惫的再度率部朝着东南方向疾步,前后脚也抵至巢湖水畔的王茂章眼见又有几拨魏军锐骑迂回奔袭,与岸边吴军将士混战成了一团。他也只得强撑着身子纵马杀入战团,仍旧使着长枪盘旋飞舞,纵横冲突,又亲手接连挑落了十几名魏军甲士。

    “魏人又有追兵杀至!赶紧登船啊!”

    刚刚在一队亲随锐士的护卫之下,仓促登上斗舰的杨行密听得不远处有将官高呼示警,他身子猛的一颤,就好像是岸边混战的人潮掀起波澜,甲板上一阵颠簸,杨行密步履踉跄,险些跌翻摔倒下去。

    刘存连忙上前搀扶,至少见到自家主公平安登上斗舰,他这才稍松了一口气,旋即疾声说道:

    “万幸大王无恙!魏军追兵甚急,这艘斗舰也须尽快往南驶去。微臣图已传令下去,尽可能在接引我军儿郎登船之后,也将迅速离岸往濡须口的方向行去!”

    杨行密阴沉着脸,只是点了点头,便往斗舰内舱处行去。然而巢湖北岸水畔人头涌动、杀声鼎沸,也早已乱成一锅粥的战团当中,忽然有一支利箭从人群中激射而出,划出的那一点寒芒在空中划行一百五十步开外的距离,撕裂开空气所发出的呼啸破风声,也是格外的凄厉!

    惊觉有劲风袭至,杨行密面色立变。“大王小心!”在他身旁的刘存也察觉到一杆利箭朝着自家主公凌空射来,他下意识的扑倒杨行密身前,电光火石之间,那支羽箭锋尖便贯入他的额头当中。

    锋利的箭簇,甚至直接射穿了刘存的头颅,簇刃锋尖从后脑贯出,不但溅得杨行密满面鲜血,也顿时撕裂开他右脸面颊血肉,而留下了一道惨红的伤痕!

567章 魏、梁、晋、吴四国大战,至此终结

    视野内忽然被一片血红所覆盖,杨行密右脸颊鲜血淋漓,顿感火辣辣的疼,只在毫厘间便险些被这一箭取了性命,也当即骇得他魂飞魄荡,又重重的摔倒在了甲板上!

    周围黑云都步军锐士皆是大惊失色,立刻扑上前去,搀扶起内衫被冷汗浸湿,已是面色苍白的杨行密,一队军健迅速擎起手中盾牌,将他团团护卫在当中,慌忙再度朝着斗舰船舱的方向奔去。

    正当杨行密的身形,完全被周围架起盾牌遮挡住的前一刻。凄厉至极的破风声再度划过这座斗舰的甲板,只差那一眨眼的功夫,本来正要洞穿杨行密后心的利箭,却是狠狠的凿进了一面盾牌当中。

    盾面迸裂,硬木屑四下里飞溅,锋尖也顿时射穿了那个步卒绰盾的手掌,引得惨嚎声起,甲板上护卫杨行密的亲随队列也又是一阵惊呼喧哗!

    而巢湖北岸刀光血影的战团当中,安仁义在麾下锐骑的掩护下,催马疾奔上一处山坡,如鹰隼一般的眸子来回巡视,终于注意到岸边吴军舟师船舶当中,有一众衣甲显眼的步军护卫着杨行密登上艘斗舰。

    先后两箭过去,犹如冥府鬼差的拘魂索。然而竭尽所能要为他至交田頵报仇的安仁义凭借着过人的目力,也眺望见杨行密侥幸未死,身形也立刻被周围大批戎卫亲随给掩盖住......

    只是失之毫厘,却是差以千里,安仁义满面戾气,恶狠狠咒骂了一声。忽的他耳根一动,觉察到一股呼啸破风的劲响,却是朝着自己这边袭射过来之时,听声辩位、信手一绰,一支眼见要射入他咽喉的羽箭,便被牢牢的窝在了掌中。

    米志诚那厮,倒也已登上敌船了......

    安仁义转头怒目瞪视过去,依稀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刻又隐藏在远处一艘战船上的女墙后方。前方又有一队队吴军步卒发出狼嚎般的怒吼声,歇斯底里的撞杀过来,与守卫在附近的淮南军锐骑纠缠混战到了一处。安仁义不得已迅速收了硬弓,又干净利落的擎出射速更快的骑弓在手,几支利箭便又衔尾朝着冲到附近的吴军将官激射了过去。

    杨行密所处的斗舰当中,水手船夫已经开始疯狂的划动起橹桨,离开岸边,朝着巢湖深处疾驶而去。然而巢湖北岸的惨烈厮杀仍在持续着,诸般兵刃狠狠的敲砸在对面敌人的兜鍪、甲胄上,令人牙酸的金刮擦声中,也总会有利刃撕裂血肉的闷响声频频响起,凄厉至极的惨叫声,也从来没有停歇过!

    战事又持续了一段时间,王茂章托着体虚力乏的身子,也顾不得扑倒在岸边悲嘶的坐骑,他也只得仓惶奔上一艘船舰,便立刻抛下了手中锋刃处满是缺口的长枪,瘫倒在甲板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而身上挂着数处创口的周本也好不容易杀出条血路,冲到停靠在岸边的船舶上。便似是一只负伤的野兽,瞪着血丝满布的双目朝外望去,就此便要从此处逃离,他似乎也仍有些不甘心......

    只是突围血战时,一记铁锤曾狠狠的砸在周本的后背上,当即呕出一口鲜血,现在剧烈的喘息时,他都觉得有股浓重血腥味贯入胸腔当中...每次呼吸,肺部都感到火辣辣的生痛。

    周本也当真是无力再战了,加上其长子周邺以及十不足三得以冲杀船只的麾下将兵急声力劝,他只能死死瞪视着不断追击涌杀过来的魏国大军,直到所乘的船舶也渐渐的驶离岸边。

    岸边又有羽箭遮天蔽日的射去,好不容易登上船只的吴军士卒当中,也有不少人闪避不迭,中箭从船上坠落下去,身子相继跌尽巢湖水中;舟师船舰上的吴国水军士兵也纷纷绰起劲弓弩机,奋力向岸边的魏军追兵发起了反击。连绵不断的箭簇弩矢来往交织,夹杂在当中的兵马,又是一片一片的扑倒了下去......

    那些侥幸登上了吴国的战船,也没有被乱箭射杀的士兵惊魂稍定,再猫着身子,目光透过船板上的女墙向外望去,就见还有大批同僚来不及扑上船只,反而是陷入了惨烈的战团,身形相继被合围而来的魏国敌军淹没,恐怕也无法在这无尽的杀戮当中逃出生天。

    停靠在巢湖北岸的吴国舟师诸部指挥使,眼见追击至水畔岸边的敌军越来越多,并且不断的吞噬着周围溃乱的军阵,而迅速朝着船舰这边靠近...他们也都很清楚,不能再等下去了!

    停泊在岸边的大小战船收起踏板,把舵摇橹,开始迅速的驶离水畔。一些小型船舶上的将官,不得已已经开始喝令船上兵卒枪刺刀砍,驱散那些拼命朝着船只游来,拿手攀在船舷上蚁附成一团,足以颠翻小舟的同袍士卒。

    还有大批拥挤推搡的吴军士兵,随着船舰的踏板一一被收起,就跟下饺子似的,扑嗵嗵地落进巢湖水中。连同身后大股还现在岸边的军卒悲呼哭嚎,也有不少人歇斯底里的恶言咒骂着舍他们而去的舟师水军,然而这也无从摆脱陷入背水之势的困局!

    来不及登上舟师舰船的吴军部众,也只能陷入源源不断奔至的魏军追兵的绞杀混战当中。即便负隅顽抗一时,终究不免倒毙于巢湖水畔,直到士气彻底崩溃,有些人哭嚎着伏地请降,有些人发了疯似的往巢湖水中扎去,而更多的士兵也只能接受被魏军无情屠戮的命运......

    小半个时辰过后,不止是巢湖北岸尸枕狼藉,湖面上也漂浮着密密麻麻的浮尸。加上自合肥至巢湖这一路吴国军旅折损的兵马已超过三万,而魏军方面则伤亡六千余人。

    不仅如此,杨行密所统领的主力军旅这一退,也把处于庐州境内的另一支吴国军旅逼到了绝路上。本来据守舒城,与徐泗军张归霸、张归厚对抗僵持的吴军大将台蒙,可无法及时奔至巢湖登船南返,他没有援手,只能自己想法设法的突围南归。

    可是各路魏军旋即夹击而来,台蒙又能往哪里逃?

    舒城以东八十里的一处旷野间,台蒙衣甲残破,身上已有两处触目惊心的伤口。然而当他在转头望去,就见自己好不容易收拢聚集的军卒,又被突杀过来的魏军锐骑杀得个人仰马翻。

    台蒙眼睁睁看着,无数锋刃森寒的兵刃砍搠进前面吴军儿郎的躯体当中,鲜血喷溅、惨嚎连连。目所能及之处,也彻底的化成一片修罗场,只不过绝大多数发出惨呼悲嚎声扑倒毙命的士卒,都是他手下的兵。

    当台蒙又望见,徐泗军节度副使张归厚圆睁他那只单眼,举搠催马,率领大批锐骑便朝着自己这边稀薄的阵列撞杀过来时...他惨笑一声,随即也忿声怒吼,主动拍马舞刀,率领一小撮神情悲愤的亲随迎了上去......

    徐泗军节度正使张归霸善于统兵御将,他兄弟节度副使张归厚则是摧锋破阵的好手...但其实我与他们交锋,到底孰胜孰负,犹未可知,只可惜如今我已是腹背受敌,先前向东南面疾行,已被几路魏军杀败过一阵,终究无法在返回吴国...今日,也终究难免饮恨沙场了......

    当台蒙被张归厚一槊搠杀,麾下部众,也已被歼灭殆尽之时,魏国治下州府,也再无侵犯肆虐的吴国军旅。而杨行密兴师动众,本来势必要与李天衢决战博国运的这场大战,终究也以彻底失败而告终。

568章 大怒大悲,他挺不下去了

    大战终焉,诸部魏军将士高奏凯歌,也甚感欢欣鼓舞。毕竟先北后南的大战厮杀,而接连挫败了梁、吴两大国的侵攻,如今终于能得以凯旋而归,也不免愈发疲乏的军中儿郎总要休歇整顿一段时日。

    李天衢自知战争是为了争取己方势力稳定发展的空间,而通过休养生息,才有足够的底气发动下一场战事。现在既然朱温、杨行密也都无力再对魏国进行大规模的侵攻,国家到底需要恢复元气,而又要进入养精蓄锐的阶段。

    而且魏朝方面也付出了一定的伤亡代价,淄青军王重师、淮西军田頵两路节度使身死,所部藩镇牙军几乎也被打散了编制...而殿前司龙骧军等禁卫军旅伤损也较为严重,需要选择合适的接掌藩镇,重编整顿新军,当然也免不了要磨合操习很长一段时日。

    也是时候班师回朝,确定与梁、吴两国的战事伤亡折损的将士抚恤追赠事宜,以及议定接掌藩镇节度之位的人选之后,便把精力着重用在处理国政等其它事宜上。

    然而除了狼狈返回本国境内后,还要应对吴越国全力猛攻的杨行密之外,魏、梁、晋、吴这四国当中,却还有一方战事并没有终止,而是后院起火,又有新的敌人悍然入侵......

    “耶律阿保机,到底还是要与晋王反目,而公然袭掠晋国边境领土了么......”

    班师返程途中,距离汴京还有百来里远的距离。便有驿候传来重要军情。李天衢打开奏书细阅,得知:

    契丹大于越耶律阿保机,趁着李克用挥兵南下,与魏国大军夹攻朱温之际突然向晋国发动袭击,东至云州、西至蓟北,掳掠数州粮秣财物并强制万余汉民迁往北地。

    好歹晋国方面,还有留守的卢龙军节度使史敬思,以及晋王义儿李存璋、李存进等宿将立刻调遣兵马,固守边关要隘,并主动派出骑军准备向契丹发动反攻。

    然而耶律阿保机派出十万骑兵突然袭掠晋北、燕云大片疆土,看来也只打算杀晋军个措手不及,并不打算夺城占地,所以在晋军在集中兵力发起反击之前,契丹骑众便携卷着大量的战利品,以及上万汉人百姓也早已远遁了去......

    这也就意味着,本来起码表面上称兄道弟的晋国、契丹两方势力也已彻底决裂,还是耶律阿保机先动的手。

    李天衢也能想得到,以李克用那强势霸道的脾气而言,当初对他退让的外族首领,竟敢先行断绝彼此间“义兄弟”的关系,还主动兴兵来犯,这也无异于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了他的脸上。

    好歹耶律阿保机也是开创契丹两百多年国祚的开国皇帝,结果却被李克用责令其老老实实在北地呆着,不许惦记南面中原江山。以他的心气,哪怕先前面上隐忍下来,也必定会被激怒。

    可是李天衢不禁有些纳闷,按说契丹大举对晋国用兵,也不应该是现在。如今辽东尚还有个渤海国,而且乌丸、黑车子室韦等诸族各部没有完全征服...耶律阿保机只是趁着李克用亲自挥军南下,便悍然犯边劫掠,这段时期,他又为何提早要招惹晋国这个本来相安无事的劲敌?

    思前想后一番,李天衢大致倒也想出一个所以然来。估算年头,现在契丹诸部的汗王痕德堇想必也是命不久矣,而他的继任者,也必然会是如今手握实权的耶律阿保机。

    可是现在的契丹部族联盟推举首领是可汗制,然而阿保机的野心,却是像中原王朝的皇帝那般改制为终身世袭制...那么他要力排众议,慑服众部族长认同改制契丹由来已久的传统,最直接有效的手段,还是要立威。

    所以差不多在正史线同期,耶律阿保机不但用兵极为频繁,先后又主动南下本来还应占据卢龙军藩镇,屡次还曾让契丹吃大亏的刘仁恭、刘守光父子,杀败燕兵数万。而他忽然对那面大举用兵的目的,也是要向契丹诸部明白:

    要建立起一个属于我们契丹人的帝国,并且由我做为皇帝带领你们,以后契丹诸部才会变得更为强盛,不必再如唐朝时节那般只能接受汉人、突厥的统治,如今也根本不用去畏惧中土那些藩镇节度。

    而现在掌控卢龙军藩镇,与契丹掌控的领地大片接壤的是晋国,耶律阿保机也唯有展现出能与中土势力强大的王国抗衡的姿态。更何况李克用先前那般高高在上的态度,想必也触怒了契丹许多头人,那么阿保机以对晋国用兵而造势,现在便要与晋国决裂的动机,也就不难理解了。

    只是想到这里,李天衢也能猜到李克用的反应必然是大发雷霆之怒。然而先前虽不清楚他在潼关前着了朱温的道,被刺激的吐血坠马,随后立刻引兵撤离...但是本来势必要亲手斩杀的毕生死仇,到底还是让他给跑了,也能想象得到李克用必定是忿恨已极。

    结果自己认下的小老弟耶律阿保机,很快又翻脸选择与晋国为敌...性情暴烈的李克用容易生气,而气大伤身。本来身体状况堪忧的他又被连番刺激,恐怕要被气出大病都算是轻的了吧......

    ※※※※※※※※※※※※※※※※※

    一彪骑众自卢龙军幽州启程,护送着藩镇节度使星夜疾驰的往太原的方向赶去,骑阵队列当中,晋国资历最深的宿将史敬思满面悲急之色,也是溢于言表。而晋国朝堂上下,也被一股极为悲怆的氛围所笼罩着,大多文臣武将悲愤伤感,然而再用不了多久,他们还须做好辅佐新主的准备......

    因为太原宫宇当中,由李克用传下口谕,速召几员功勋心腹以顾命托孤臣子的身份前来觐见。他已要传下遗嘱,而将晋王之位传于嗣君。

    先前已经被朱温气得急火攻心、伤损心脉,而当李克用返回太原之后,不止是因得知耶律阿保机大举犯境的消息而病情加重,同时还有另外一桩噩耗...所有刺激所带来的伤害冲击加到一处,也足以彻底摧垮了他:

    身为河东军、晋国的谋主,辅佐李克用二十多年而最受信任重用的谋主盖寓,本来便已是身染重疾,而在晋王挥军亲征朱温之际,也已病逝身故了。

    本来按原本史载的轨迹,李克用便是于盖寓病逝之际嚎啕大哭、悲恸欲绝...而如今未能诛杀朱温,以及耶律阿保机背叛决裂的这两桩大恨大怒,以及自己心腹知交身死所带来的强烈悲恸,纵然常人也经受不住,也让更容易动怒伤身,并且身子情况十分不乐观的李克用再也无法承受下去。

    当盖寓的家眷将遗书呈交上来,李克用就见上面交代任何身后之事,仍是尽臣子的本分仍谆谆劝谕自家主公须当如何治国,李克用的心脏更似是被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攮穿...更觉悲从中来的他突然悲呼一声,也晕死了过去......

    而李克用这一倒下,便再也没有起来过。

    卧在塌上的李克用悠悠转醒之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遂立刻遣人召见晋国勋臣宿将前来交代后事,也已准备交托王位,传给自己的亲子李存勖。

569章 虽了却一桩大恨,也仍是三箭遗命

    晋国国都太原,王宫寝殿当中。

    往日举止七分豁达豪迈、三分放纵轻佻的李存勖已是满面的泪水,跪倒在床榻前。眼见往日分毫不肯示弱的父亲气息奄奄,躺在榻上的模样憔悴已极,不但眼泪已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流淌,心口处也直感隐隐作痛。

    而环绕在床榻前的几个晋国重臣当中,史敬思固然不知道按本来的命数,早在十几二十年前自己应该是命丧于汴州上源驿当中。鬓须也已满是银霜之色的他,虽然如今也是晋国军中德高望重的前辈,可是却要亲眼见证效命尽忠了大半辈子的主公生命即将终结,而低垂的头颅,面庞上也不觉已是老泪横流;

    就在就在史敬思的身旁,还有个年过四旬的汉子额蹙心痛,不由的也把目光移开,似乎不忍见自己义父临终前这般虚弱的模样。他也正是李天衢最早相识的李克用膝下义儿,论资历还要比早已亡故的李存孝、李存信等人更高,是以也做为被托孤的重臣在榻前听命的李存璋;

    比起史敬思、李存璋这两个久经战阵,浑身也透着股阳刚之气的猛将武人,另一个垂首肃立在李克用榻前的文臣则完全相反,浑身透着一股阴柔气,而且看他貌相,应该已是近六旬的年纪,可是颌下却无半根胡须,皮面不但白净净的,脸上也满是褶皱,倒更似是一个身着官服的老妪。

    然而虽瞧这人形貌气质,便能猜出这是被去了势的阉人。然而他眉宇间似也有一股正气,只是此时此刻因为伤感于李克用的即将离世,此人倒着八字眉神情悲悼,可是当其正色起来时,自也会有一股慑服众人的威严气度。

    而这个人,也正是当初朱温控扼朝堂而下旨传令各处藩镇屠戮监军宦官之际,与魏国张居翰同为极少数幸免于难,而后便殚精竭虑的为晋国效命,身兼处理民政农事、充实军用,为出征军旅提供后勤保障,甚至监察晋王李家宗室权贵等诸般要职的贤宦张承业;

    夹杂在史敬思、李存璋、张承业中间的那个人,形貌竟然与握在塌上的李克用又几分相似,然而却没有半分李克用那般强势霸道在气质。

    而且与一众宿臣垂首肃立之时,李存勖、史敬思、李存璋、张承业脸上的哀伤悲恸之色,明显是发乎于真心的,这个人虽然表情也甚是悲戚,可很明显他更因局促而显得不安。而且眼见自己这个向来霸道强势的兄长,卧在塌上竟是如此虚弱的模样,他暗中也不由的长舒了口气......

    李克用的亲生兄弟,有当初被他气死的,因暴政害民而被叛军诛杀的,再加上其他先后身故的...还剩下的这个,便是以往小心谨慎的侍奉亲兄,从不敢有半点懈怠的幼弟李克宁。

    还有吴珙、卢质等晋国重臣位列于后方,同样是垂首恭立,神情哀伤。直到李克用又费力的睁开双眼,就见李存勖跪倒在榻前满面的泪水,他反而面露愠色,即便十分虚弱,也仍忿言道:

    “哭什么...人有生老病死,老子也指望能活个千秋万岁...还没到你哭丧的时候,休要惹老子烦躁...你既是我李克用的种......”

    说的急了,李克用陡感上气不接下气,一时也无法再言语下去。而李存勖见状更感悲伤哀痛,眼泪又岂是说止便能止得住的?肃立在旁的张承业见了,遂上前两步,躬身俯腰,对李存勖低声劝道:

    “世子,大孝在不坠基业,多哭何为?”

    李存勖闻言一怔,过了片刻功夫,他便一把抹掉了眼泪,而满是血丝的眼睛,仍是定定的朝着自己的父亲望将过去,然而这个时候,李存勖的眸子中也多了几分坚定决绝之色......

    李克用对张承业微弱的颔首示意,终于又暂时顺缓气息,便又说道:

    “正如张监军使所言,你要对孤尽孝,就当振兴我河东李家基业,九泉之下若晓得你能兴邦强国,凌驾于天下群豪之上,那么孤死也瞑目了......

    而孤自问纵横一生,天下多少拥兵自重的藩镇豪强,在我李克用眼中,也不值一哂!只是孤也晓得,晋国始终占据河东一隅,当初与梁贼争霸时还落了下风,而始终不能问鼎中原...你是孤的儿子,孤也知道你有雄主之能,倘若能为国事励精图治,且始终不可荒废怠慢,你的成就,必定不会在孤之下......

    方今天下,先有朱温那狗贼弑帝篡位,断绝唐室二百七十多年的国祚,后又有李天衢、王建先后逾制自号称帝,也仍是各国诸藩纷争割据的乱世...至于我晋国......”

    李克用话说到这,不止是李存勖屏气凝神的聆听,张承业面色一变,也不由得的朝着李克用偷乜了过去。然而李克用喘息稍定,继而又道:

    “我晋王爵位,到底是蒙唐廷先帝赐封,我河东李家,打出的到底是扶唐国祚的旗号。你继承孤的王位,也不比篡位自号的朱温、李天衢、王建之流便要矮了一头,我晋国若能振兴霸业,即便是王爵,照样能将那梁、魏、蜀装腔自号的伪帝踩在脚下!

    如今梁贼未灭,天下大势仍是乱局纷争,你也切不可自号称帝,如此也有违孤当初扶唐的大义所在。而有朝一日,倘若你当真能覆灭梁贼伪朝,进而问鼎中原。再以后的事,你也须顺势而为......”

    李克用话说到最后,那一句顺势而为,可就显得十分模棱两可了。然而无论是李存勖、张承业还是在场一众受命托孤的晋国重臣,也都知道这个节骨眼也不便打破砂锅问到底...就听李克用随即说道:

    “若说孤本来义愤难平的恨事...梁贼朱温,是孤的死仇;燕王刘仁恭,是本来由孤扶植的忘恩负义之徒,契丹阿保机,与孤约为兄弟,如今可恨那贼子却背孤大举侵犯我境疆土...此三者,孤生平大恨也......”

    李克用费力的说着,忽的顿了一顿,又道:

    “而先前刘仁恭那不肖子刘守光篡位夺权,与他那不中用的兄长内斗厮杀,竟然意欲引狼入室...倒也是李天衢那小子与孤想到了一处去,中土江山,我与他能争、也能同那些用兵自雄一方的节度去争,甚至与朱温那狗贼势不两立,但也终究是我等当初唐廷中土割据群雄的事,断然也容不得契丹那干外族来插手!

    当年孤应该也是因此,而恶了阿保机那当面不敢发作,如今方才敢背后捅刀子的宵小鼠辈。好歹也与李天衢联手,荡灭燕国,迫退契丹外族,而由你亲执刘仁恭那狗贼前来受刑伏诛,也了结了孤心中三大恨事当中的一个......”

    李克用临终之时,倒也似是回光返照,一口气感慨叹言说了许久。然而他忽的又怅然出神,过了良久都未在言语。周围李存勖等人一直等候着,直到要出言相询之际,却忽的又听李克用说道:

    “取箭囊来!”

570章 凭心而论,我很尊重你

    李克用忽然吩咐,在场众人虽然不明所以,其中李存璋立刻疾步走了出去,片刻功夫过后,便取来个箭囊恭恭敬敬的放到李克用的身旁。

    李克用颤巍巍的伸出手,从箭囊当中取出一支羽箭,便朝着李存勖伸去。正当李存勖连忙举起双手要见过箭杆时,又听他父亲说道:

    “如今朱温那狗贼...虽然败退回长安,只得龟缩于关中,但是毕竟他尚还未得报应伏诛,篡唐伪朝,也还未荡灭父王,可恨孤却是大限将至.......

    你且记得,在梁贼灭除之前,尚还须与魏国联手...若能亲执朱温那个我河东李家的死仇大恨,至孤灵位前挖腹剖心最好不过,只是那狗贼也已年迈,也不知尚还有几年活头...可无论如何,势必要灭了梁贼伪朝,以了却孤另一桩恨事......”

    “...耶律阿保机竟敢背信弃义,犯我晋国疆土,契丹诸部由他领导,有朝一日,也未尝不会觊觎中原富庶江山...孤要交代你的第二件事,便是讨伐阿保机,重挫契丹诸部,而且有我河东李家在,也断然不可让契丹南下染指中土领地......”

    第一支、第二支羽箭放在了李存勖的掌中,然而待李克用又取出第三支箭的时候,他忽然一停顿,怔然出神片刻,又感慨叹道:

    “李天衢...呵呵......”

    “李天衢那小子,孤倒不恨他...也全因与他联手,方才能杀得梁贼丢了中原,退避关中...可是李天衢野心不小,也已僣号称帝,当年他也曾暗中算计我晋国,孤...为父甚是恼怒,险些寻他算账。

    只是毕竟有朱温狗贼这么个共敌在,也实在不宜与李天衢的魏国决裂...而后为父也想得明白了,李天衢虽然明面上对我礼遇,实则他不甘受制于我,为父也同样不肯让他盖过晋国的声势...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我与李天衢谋得都是宏图霸业,不甘坐拥一隅...那么为父即便甚是赏识那小子,可终有一日,彼此也难免要兵戎相见......”

    李克用再说下去,声音也变得愈发的微弱,但他仍尽可能的抬起头来,凝视着李存勖继而说道:

    “而李天衢比为父只小六七岁,这一代无论是我,还是朱温那狗贼,乃至天下割据一方的诸处豪强...都不能胜过那李天衢,而让他的魏国称霸中原......

    可是到了你这一代,待梁贼覆亡之后,也务必要为我争口气,励精图治、富国强兵,即使难免要化友为敌、彼此攻伐,也必要取代李天衢的魏国,而由我晋国做中原之主!”

    李存勖专注的听着李克用临终前的遗言,时不时用力的点头。而李克用交代清楚自己的遗愿之后,似乎也耗尽了生命中最后一丝活力,最后他的声音,几乎也已是微不可闻:

    “这便是我交予你的三矢遗命,也切莫忘了为父的遗志...而奉诏命前来众人,孤就把亚子托付于尔等,也务必......”

    “父王...父王?”

    当李存勖看着李克用又要向史敬思、张承业等心腹宿臣交代后事之时,可是他话未说完,眼睛却慢慢的闭合,再也没有张开...李存勖焦急的呼唤了几声,却见李克用再无半点反应,他也意识到了那一刻终究还是到了,遂趴在自己父亲的床榻上,而又放声大哭起来......

    北境之王,河东霸主晋王李克用,至此撒手人寰,殒命长逝。

    ※※※※※※※※※※※※※※※※※

    当李天衢班师返至汴京,朝中臣子连忙接迎庆贺的同时,他也收到了李克用于太原病故的消息。沉默良久,李天衢忽的喟然长叹,并面向北方,深深的作了一揖。

    凭心而论,李天衢对李克用这个唐末乱世雄主的印象很好。关键也是与他的死对头朱温做对比...李克用虽然善于用兵,却短于治国,在外交上又屡屡树敌,可他的确是在五代十国初期最为出类拔萃的雄主之一,更是个彻头彻尾的铁血军人。

    即便往日与李克用打交道时,他也甚是强势霸道,不过在李天衢看来,李克用那副又拽又硬的模样,也有几分很要面子的傲娇做派......

    而李克用虽然是沙陀人出身,可他早已完全接受汉化,天下群豪相继称孤道寡,李克用却旗帜鲜明、立场坚定的打出扶唐的旗号,起先也一直为了延续唐廷国祚而竭心尽力,即便大唐覆亡,完全有资本称帝的他秉承自己的理念,的的确确也一直坚持到了生命中的最后一刻。

    当然李天衢更清楚,自己与李克用的继承人李存勖,也终究会做为敌人相互攻伐。这与私人间的仇恨无关,优胜劣汰,强者继续竞争下去,直到剩下最后一个一统天下,这就是乱世中图谋霸业的君主的宿命,既然不肯放弃,那么对抗便要一直持续下去。

    然而又过了几日,从晋国那边又有消息传来,自李克用薨命之后,由他的幼弟李克宁迅速接管军队,军中大小事宜,也都由他来决定。

    而且李克用收了很多义子,与嫡亲子嗣的待遇别无两样,其中大多义儿固然仍是殚精竭虑的要为他们的义弟李存勖效忠,但也难免有些人恃功骄傲,而在自己的义父身故之后暴露异心,其中便有李存颢、李存实等人倾向于支持李克宁,而大有要架空挟持李存勖取而代之的势头......

    李天衢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便立刻宣称做为友邦,魏朝哀悼晋王,并完全支持由世子李存勖继承王位。也决计不会认同另有保藏祸心的逆臣图谋不轨,而意图夺权篡位的歹行。

    因为李天衢深知李克用那幼弟李克宁,在他强势的兄长手下办事固然是谨小慎微,而在李克用身故,还是尸骨未寒的时候经不住怂恿的李克用还是按他史载的轨迹要飘了...可是他注定成不了什么气候,李存勖尚还有史敬思、张承业、李存璋等一票忠心的顾命宿臣支持,以他的能力而言,很快便能镇平晋国内部很快便要爆发的叛乱。

    既然无机可乘,彼此名义上仍是共同讨伐朱温梁国的同盟友军,李天衢心说也就莫不如做好人支持李存勖继任晋王,这也算是出于对李克用的尊重,而为数不多所能为他做的一件事......

    随后果不其然,待李克用丧期过后,便由张承业献计、李存璋领兵。趁着召请李克用赴宴之际,埋伏在王府中的兵马骤然杀出,当场将其擒杀。李存颢、李存实等有意夺权的叛臣部众,也被李存勖调遣军旅迅速清洗除尽。

    待肃清叛臣之后,晋国嗣君继位,当然也须遣使与各处邻国打过招呼。鉴于李天衢统掌的魏朝鼎力支持自己继承王位,李存勖表面上看来,也是遣使上禀文书,外交上不但承认魏国皇帝的地位,并且尊称李天衢为尚父。

    李天衢笑吟吟的接待过晋国来使,心中却还不住的腹诽李存勖尊自己为长辈也不是什么好事...在原本的正史线中,他还会尊称燕国刘守光那暴君为尚父,结果照样不还是把他拉到了自己父亲的灵位前,直接捅穿了心脏放血祭奠?

    这小子...以后到底要与他交锋对抗,而且还是十分棘手的劲敌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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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大军阀介绍:
乱世人命风烛,这是个血腥、混乱、残酷的时代,更要命的是在这个乱世当中杀业最重的时间与地点出现,开始唯有只身独力的险中求活。
在这个礼崩乐坏、山河破碎的时代,想挣扎求生,并成为一方豪杰注定踏着尸山血海前行。然而终将面对颠覆大唐江山社稷的冲天大将军黄巢之后,还有秦宗权、朱温、李克用、李茂贞、孙儒、高骈、杨行密、诸葛爽、李匡威、王建、钱鏐、马殷、刘隐...等藩镇割据,在多如牛毛的大小军阀势力中要一枝独大,逐步壮大终结这个乱世,熟知这个历史的李天衢心中大致也已有了个计划......
只不过这条路,注定不好走。唐末大军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末大军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末大军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