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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大军阀全文阅读

作者:云霄野     唐末大军阀txt下载     唐末大军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1章 枭雄的霸业,善事要做,恶事却也要做

    “啊...节帅如此说,晚辈一时倒真不知该如何答复...实不相瞒,对令媛......”

    李天衢听齐克让开门见山的说罢,这些时日一直表现得落落大方的他也不由流露出几分腼腆之态。然而表面上,李天衢好像是一个忽然被人问及终身大事而有些局促的懵懂青年,实则心里另外那副阴鸷的面孔,也已经露出森然的笑意。

    无论是栽在谁的手里,你齐克让到底还是要中招的。而我这等行径,的确倒也与那朱温有些类似了......

    李天衢心中念着,因为他很清楚按史载轨迹,齐克让是把他女儿许配给了邻道节度使的朱瑄堂弟朱瑾。然而朱瑾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迎亲的人手尽是心腹甲士,按藏兵甲于车马当中,而在迎娶新娘当天突然发动奇袭,控制住藩镇牙署俘获齐克让。朱瑾从而全面夺取了其治下州府,自称节度使留后,与他堂兄朱瑄统掌天平、泰宁两处藩镇。

    而李天衢的计划当然是,趁着齐克让东返的车仗在经过朱家兄弟的天平军之前,在自己的地盘近水楼台先得月,尝试促使齐克让有意将女儿许配给自己,之后便按照朱瑾的路数,夺了齐克让的泰宁军藩镇!

    趁着迎亲婚娶之时,迅速控制囚禁住藩镇节度,接管下对方治下所有疆土的计划,这的的确确就是个阴谋。而可行性、成功率以及兵不血刃的强行吞并对方领土之后,是否又会有引起地方上军民强烈抵抗的可能...这些事正史中的朱瑄、朱瑾兄弟却又都已经验证过了,齐克让在他掌管藩镇被强夺之后,于史书上便销声匿迹,而朱瑾也没有经过十分强烈的抵抗,较为顺利的接管了泰宁军。

    所以李天衢明白只要齐克让肯把他女儿许配自己,那么如法炮制,谋划部署的细节上再小心谨慎些,则必然能够成事。

    当然李天衢也知道这条计策蛮缺德的,人家好心诚意的肯把自己的女儿许配过来,却趁机要直接抢了他的地盘,这的确太不地道了。

    若是换个时代背景,这等缺德的计划李天衢兴许不会采用。可现在又是什么世代?唐末到五代十国弱肉强食、道德沦丧的乱世,夺老丈人的基业要遭世人唾骂?这年头哪路霸主的名声又是清清白白的?在有些人性的道德底线绝对不能打破的前提之下,无论正路邪路、阳谋阴谋,只要能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击败所有的对手争取独占鳌头,就是这个时代的规矩!

    然而不但李天衢意识到在这个时代沉沦,自己也已越来越不像是原来的自己,齐克让也断然不会知道对方从一开始便已打算利用迎娶他女儿而夺他的基业。见李天衢的反应,齐克让倒是呵呵的笑出声来:“毕竟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实不相瞒,我观贤...呵呵,眼下似也不便唤节帅做贤弟了。我那小女也已到了婚配之龄,也该寻个门当户对的夫君。而贤侄一表人才,又与小女年龄般配,你我皆为藩镇节度又是门当户对,若是能结为姻亲,以后义成、泰宁两处藩镇结成秦晋之好,相互照托策应,岂不是两全其美?”

    齐克让这一番话倒也是真心实意的,本来早两年他就已打算给自己的女儿寻个适合人家出嫁,但是先前无法返回泰宁军治下,与其在朝堂中寻个官宦世家子弟,倒还莫不如回到自己统管的藩镇自在。所以齐克让便打算从邻道藩镇节度乃至族亲当中寻个合适人选,如此对于稳固自己的地盘也大有益处。

    至少齐克让是这么想的......

    李天衢大概能揣摩的清他的用意,当即也不含糊,遂又起身施礼道:“蒙节帅错爱,肯许下如此金玉良缘,晚辈也绝不会辜负节帅美意,而过不了久,也应改称节帅为岳丈了......”

    齐克让闻言哈哈大笑,再看待李天衢完全就当是自家姑爷相处,更是亲近。大半个时辰过后,直到又亲自将齐克让送出府邸时,李天衢目送他离去的背影,虽然脸上仍噙着一抹笑意,可那笑容也显得阴险了几分。对于齐克让虽然也有不落忍,如此一来,也是在利用他的闺女...可李天衢仍是心中暗念道:

    群雄逐鹿、问鼎中原...各处藩镇之间竞争对持,彼此的关系,本来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而相互吞噬一番过后,只剩下最后的那只大鱼,方才能够成就终结乱世的霸业...怪就怪你在这些藩镇节度使里面,充当的就是小虾米的角色,我如果不吞掉你,过不了多久,你也会落到朱瑄、朱瑾兄弟的肚里去......

    就算我将要做的事,也难免会遭人非议。但是这桩恶事做下的代价与收获相比较,如果可以避免我军将士大量折损,而且几乎也不会致使泰宁军治下百姓遭受战祸兵灾,便也能立刻接受其藩镇军民,吞并下大片领土,那么这个阴谋,值不值得去施行?

    值得,太值了......

    ※※※※※※※※※※※※※※※※※※

    虽然唐代男女择偶婚姻相对自由、更为大胆,比起后来朝代的风气要开放乃至开明了许多。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依然是这个时代撮合儿女婚姻的普遍方式,所以齐克让之女齐玉韵,也任凭父亲做主操持她的终身大事。

    虽说这个时节望族门阀风气犹在,李天衢祖上几代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可如今乱世,行伍军校哗变篡位争个节度使来做都成了常态,齐克让于新、旧唐史都不曾记载他家世,先人当然也不是什么名门世族,他与李天衢彼此就按这一辈论,又同为邻道的藩镇节度使,也正是门当户对。

    而李天衢的貌相举止就算不是才比子建、貌比潘安,好歹也算是相貌堂堂、谈吐如流,齐克让之女齐玉韵性子乖巧本分,本来就肯听她父亲做主,对那年纪轻轻,便已因诛杀黄巢而名动天下,如今更是雄踞一方的才俊男子当然也看得入眼。

    是以当齐克让说要把她婚配给李天衢之时,齐玉韵下意识的娇羞的摇了摇头,随即立刻寻思过味来,连忙又如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这桩婚姻大事,就此也就彻底敲定了。

    后几日白马城内设席宴庆贺,自然也更是喜庆,只不过李天衢麾下藩镇牙署众多军将却都尚还有些蒙圈。

    本来自家主公接迎、款待那齐克让的架势比起与朱温、李克用等藩镇节度,乃至昔日恩官赵犨、赵昶等人来往时更是热诚,虽说并不是谄媚巴结,但看上去到底仍有些上杆子,似王彦章、张归霸等人也不住心里嘀咕,齐克让就算是邻道藩镇节帅,彼此交好也是在理,可他也并非什么德高望重、威名远播的人物,主公待他如此的恭谦客套,这至于么?

    结果这还没几日的功夫,我们主公,便成了他齐克让的乘龙快婿了?

    杯觥交错、欢声笑意,又是于席宴之间,霍存杵肘托腮,也乜见了齐克让要婚配给李天衢的爱女真容,也不住撮着牙花子来了句:“啧啧,按说主公也是该成家了,只是俺倒真没看出来,主公...原来是好那口的?”

    那边刚端起碗酒往嘴里灌的王彦章闻言不禁咳嗦了起来,他把眼朝霍存瞧去,想不出个所以然,也不住摇头讪笑。

    而同处于一席的葛从周,朝着那边正与齐克让笑谈欢饮的李天衢望去,他却忽然说道:“以主公的为人处世,按说要迎娶成亲也不至如此突兀。而主公却是有意与齐克让亲近,看来是刻意要促成与他女儿成亲一事,这难道...也是另有所图?”

152章 竟敢截我的胡,还用我的路数?

    毕竟婚姻大事,还须经过纳彩、纳吉、迎亲等流程。齐克让毕竟也不能一直耗在白马城不走,而且泰宁军不比义成军、天平军等藩镇,与奉国军秦宗权所距的位置比较相对处于后方,不比李天衢那般这些时日还须专注于联合抵御反军战事。是以彼此又商议一番,就等李天衢再遣人上门前来请期再议定婚礼时日,又经吹锣打鼓的欢送,齐克让一行人遂再度启程上路,往泰宁军藩镇的方向归返而去。

    “小女随父亲去了,就在瑕丘等候,等郎君遣人前来......”

    齐玉韵对李天衢留下这么一句话,便满面娇羞的在使女的拥簇下上了厢车,拉开车窗缝隙偷乜,似乎仍有几分不舍。

    既彼此定下了婚约,这时节不必顾忌那许多,两人也相会了几次,看得出齐玉韵对李天衢的印象本来便极好,也到了红鸾星动的年纪,是以既然自己的父亲做主,她也完全把李天衢看做成以后的夫君。

    对于那自小养在深闺内苑足不出户,而不知世间人心险恶的藩镇节帅千金,李天衢虽有几分不忍,但那种感觉在心里也很快被铁血毒辣的意识给淹没。

    许配于我,总好过按原本的轨迹嫁于那生性凶暴的朱瑾这种说辞...到底也只是个让自己实施阴谋能心安理得的借口,李天衢心中一叹,暗付既已拿定了主意,便要把事做绝,毕竟以现在的战略处境而言,要争得个突破口而能得以扩张壮大,这个送上门来的机会,也就不能错过。

    而李天衢麾下大多心腹军将,几乎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送走齐克让一众人马之后,李天衢便立刻召唤王彦章、葛从周、安仁义、张归霸兄弟三个、霍存...乃至如今暂先被封为统掌得一支马军的兵马使符存审密议,嘱咐切记不可走漏风声,也将他的打算说与众人知晓。

    众将方知李天衢的意图,而利用婚事图谋夺取泰宁军藩镇的手段,固然绝对称不上是光明正大。但是似葛从周、王彦章等人本来可都是应该效力于朱温一辈子的人物,这时节该心黑手狠的时候慈悲不得,阴谋诡计只要有用就是好计,当然对于李天衢的计划没有什么异议。

    就连符存审紧皱着眉头思量了片刻,但到底也没有出言反对。

    毕竟要发展壮大,不能一直只窝在义成军藩镇这一亩三分地里。可是若要外拓疆土的话...东有天平军、西有河阳军、北有魏博军、南有宣武军...位于四战之地,无论对哪一方用兵都要拼耗掉大半军力也未必能够成事。如果秦宗权终有一日败亡,那么按义成军的地理位置,极有可能是下一个要被吞掉的领地。

    往西面打,不但李天衢也从来未曾考虑过,以如今形势而言,葛从周也很清楚就算能吞并下诸葛爽统掌的地盘,除掉李罕之、刘经等藩镇大将。连接的两处藩镇更是卡在了朱温、李克用两路强藩当中。与其架在两方势力强大的仇家中间,也莫不如算计着往东面扩张,与势力稍逊的朱瑄、时溥等藩镇对持。

    倘若能顺利吞并泰宁军,又会不会让周围藩镇有了联合讨伐的名义?

    李天衢与众将细议一番,得出的结论是泰宁军北面王敬武、南面时溥也都与大多藩镇节帅一样得位不正,他们一个是靠投机归从黄巢而上得位,转头又倒戈归从唐廷才被承认节度使的身份;另一个靠是军中哗变驱逐原本节度使篡位......

    唐廷皇帝现在可也还没有被任何一路藩镇把控在掌中,何况朝廷那边权威尽丧,只要你不公然造反称帝,你是杀了原本的上司全家也好,直接把人撵跑,甚至还曾靠攀附黄巢上位也罢,只要名义上仍忠于唐廷,也都会默认你用任何手段抢来的地盘。当初都是行如造反篡强夺的地盘,哪来的脸还斥责我等强吞藩镇的行径?

    当然一个个的口头上叫嚣什么大义公道,实则全员恶人,到头来还是要看谁的拳头更硬。而强取泰宁军之后,致使与邻道藩镇关系恶化最为严重的,也将会是领土差不多正夹在义成、泰宁两处藩镇中间的天平军。

    对于此事李天衢理解的当然更为深刻,心说我这也正是用了朱瑄、朱瑾兄弟的路数,而要截他们的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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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齐克让一行人马车仗欢欢喜喜的过了义成军地界,又行至天平军下辖州府之时。同样早已是盘算好了阴谋伎俩,也要算计齐克让的朱瑄、朱瑾哥俩却是彻底懵逼了。

    比起得李天衢接迎管待,相处的其乐融融还多盘住了一段时日。齐克让在回绝了朱瑄、朱瑾兄弟的提议之后,双方相处的可就并不算如何融洽。只逗留了一两日的功夫,齐克让便匆匆告辞启程,继续东行,又踏上返回由自己统掌泰宁军藩镇的路程。

    天平军治所郓州须昌城藩镇牙署节堂当中,朱瑄面色铁青、神情懊恼,忽的又想起当日齐克让的言语“承蒙朱将军垂青,只是我还是那句话,小女已订婚许以义成军李节帅,呵呵...如此也只得拂了美意,还望莫要见怪......”

    “啪!!!”一声劲响,朱瑄一掌狠狠拍在帅案上,似乎也有细微的碎裂声乍起。然而彼此忿怒的朱瑄,他的堂弟朱瑾更是睚眦切齿,满脸狠戾的煞气,仍是按捺不住,遂立刻回身又对朱瑄说时,双目中也已满是凛然杀气:

    “堂兄,咱们明明先前以盘算的精细,又怎想到到李天衢那驴鸟倒来坏了我的好事!眼下再是懊恼也不济事,我又如何能够甘心?依我之见,咱们趁着齐克让那厮随从兵少,不如直接一拨军马追上去,杀了那不识抬举的老狗。夺来俺再强要了他那闺女,直接把生米煮成熟饭,索性再引兵就直接去接管泰宁军藩镇,届时哪个不服,尽管杀了便是!”

    “糊涂!若是如此轻易便能夺下泰宁军,又何必算计着让你先迎娶了齐克让的女儿!?”

    朱瑄厉喝了一声,他立刻又瞪了朱瑾一眼。心说你再是勇猛了得,却这般耐不住性子,稍有不快只知道靠动刀动枪了事,这倒也难怪齐克让那厮不会上套!

    虽是堂兄弟,可朱瑄与朱瑾的年纪也差了十几二十岁,大概与李天衢年纪相仿,倒也与自家女儿般配。只是朱瑄知道自己这个堂弟虽然生得也是高大威武,在天平军地界却是凶名在外的主。而凶蛮惯了,往那一杵虽然能镇得住寻常军汉,可这是让你去假意使得齐克让那闺女中意才好成事,结果当日听齐克让说及有意将他女儿许配给李天衢后当场便要甩脸子发作,这个节骨眼,又他娘的不是让你抢亲!

    偏生朱瑾还时常鼓吹说自己除了打仗杀人,平生有着名马、美人这两大爱好。治下几州县坊内但有甚貌美女子,你也没少强取豪夺了...齐克让那女儿婚配大事,自然上心,只要稍加打探,便知你平素为人风评,他心里又则会不犯嘀咕?

    朱瑄心中恨道,先前早知齐克让之女到了婚配之龄,趁着今番他重返泰宁军,合计着哪怕是半利诱、半胁迫的法子让对方屈从,进而使得朱瑾趁着迎亲之日强夺他藩镇,如此他们兄弟两个联手,也将成为雄踞齐鲁之地的强藩。本以为能够成事...结果半路中却又杀出个李天衢来!

153章 河东传来的消息,你竟与朱温联手?

    朱瑄心中思量,他处心积虑的要夺取邻道藩镇,由自家兄弟朱瑾夺取泰宁军,实则也与李天衢是一般打算,迫切的要争取对外扩张的空间。因为天平军下辖的领土实则也不过统掌郓、曹、濮三处州府,其实比起义成军李天衢地盘也大不了许多。

    如此双方藩镇根据下辖领土,而能够发展壮大的实力上限,实则也差不到哪去。

    而李天衢这次出兵至宋州与刘建锋、孙儒厮杀两阵,他能动员的军力应该能有近万兵马,朱瑄估算自己就算比李天衢经营藩镇的时日更为长久,除去驻守各处城郭镇坊的部曲,出征时可以动用的兵马大概也就在三万人上下。

    然而齐克让司掌的泰宁军藩镇辖兖、海、沂、密等数州,下辖领土甚至还要大过义成军与天平军的总和。所以倘若李天衢与齐克让做成姻亲结盟,朱瑄的天平军不但被夹在中间,治下领土、钱粮、人丁...等各方面的体量也要被两处藩镇联合给彻底压制。

    何况南面还有秦宗权那么个最是难缠的死敌......

    毕竟朱瑄不晓得如果不是李天衢横插一杠,他堂弟朱瑾还真就能与齐克让的女儿定下婚约,眼下更不知道李天衢迎娶齐克让之女,竟会如他那般打算趁机立刻吞并泰宁军藩镇。明面上与义成军也仍是共同对抗秦宗权的友军。人家定下婚约又关他朱瑄屁事?邻道藩镇联姻,怎么就得罪天平军了?

    李天衢可还没有打破联军之间的协作关系,所以朱瑄自知心中那口恶气还就得憋着,现在能利用的势力还是要利用,还是要等到荡除了秦宗权那个最大的祸害,再图谋寻李天衢、齐克让好好算账!

    “...除非是趁机能一举控制住泰宁军藩镇中枢,先有名义占领其治所所在瑕丘城,之后再挟制住齐克让,进而控扼兖州全境。才更有把握掌控得泰宁军全境。否则你杀了齐克让再夺了他女儿,更要遭世人非议不说,也未必能顺利侵吞下泰宁军藩镇下辖各处州府。

    方今非常时节,秦宗权那发了狂性的杀才势焰猖獗。连同我天平军在内,周围各处藩镇须联合抵御他侵攻之势,也仍是头等大事。为免得节外生枝,也只有任从齐克让归返,至于那李天衢,暂时也不可动他。”

    朱瑄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随即又对朱瑾忿声说道。而朱瑾闻言怪眼当即一瞪,又疾声道:“堂兄!李天衢、齐克让忒过可恨,咱们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算了?又怎能就此罢休?”

    朱瑄冷哼一声,随即怨恼的横了他那蛮狠到不知权衡当今时局利害的堂弟一眼,又道:“咱们兄弟几个志在天下,终究不能安于一隅。义成军、泰宁军...无论以什么方式都要夺下。然而越要做成大事,就越不能莽撞行事,还要看秦宗权那边动向...眼下虽然明面上不便对李天衢、齐克让出手,但也也未尝不能暗中作梗,他们打算顺风顺水的结成姻亲...也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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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义成军藩镇这边,李天衢主持督管打理政事,诸部兵马整顿军纪、日常操练也曾不曾怠慢。开垦纳民,进而招兵买马,在保持治下村坊耕田保证有壮丁耕种的基础上,又从陆续迁徙安顿的平民当中择选青壮募兵,藩镇军力总计至一万七千人,也都被编制入各部军旅,统一教习兵事。

    数日之后,李天衢又收到一个有利于发展己方势力军备战力的好消息:北地有马贩携三四百匹好马至滑州地界,而有意与义成军交易。

    李天衢闻报之后当然欣喜,毕竟治下两州十县地盘小,也几无可以放养战马的牧原。还好当初追随自己至义成军赴任的嫡系兵马尽是骑军,也能补充骑军编制。可饶是如此,搜罗尽下辖城郭镇坊可以用于战事的马匹,满打满算也不过七八百匹,加上先后两次杀败刘建锋、孙儒所部反军,与丁会、赵昶瓜分缴获这,麾下兵马的骑军这才有一千两百匹。

    而且要训练骑兵的成本与时间,也要远远高出步兵许多。以后也终究不能一直仰仗着王彦章、张归厚、霍存等善于骑战的猛将凭个人武勇率领小股骑军厮杀,如何尽快组建起几支战力强悍的马军部众,实则也一直是李天衢冥思苦想的问题。

    然而李天衢转念一想,北地来的马贩...他们到底又是从何处而来?

    义成军郑、滑二州固然战略位置十分重要,也是连接邻道藩镇重要的商业流通渠道,可是邻道黄河以北那魏博藩镇牙兵,说白了就是一群能打仗的匪军。虽然为了保证其它地方的商货也能够持续流动到己方领地,对方也不会雁过拔毛的太过,而一味的劫掠倒要吓跑了众多商贾,但是战马这等重要的战争资源,按说从北面魏博、西面河阳藩镇也很难轻易的流转至义成军治下。

    随后又听报说那从北面来的马贩头子请求拜见藩镇节帅,商议日后贩运马匹事宜,李天衢更是好奇。然而这三四百匹战马数目虽不算多,但以后若能长久至义成军转运通商,当然也是关乎军备资源的大事,李天衢遂也立刻答应下来,并且亲自前去检视进购的马匹,连带着与那马贩头领细议长谈。

    带领一队军士到了白马县北城门口处,李天衢就见到数百匹马儿搁置在城外徘徊,悠闲的踱至有些草丛的去处低头啃噬,只有三五个马倌在那边看护着,看来也足以控制住那些马匹。

    周围也仍有些贩马的帮手就地整歇,倒也顺从,也都暂且上缴了贩运时防身用的军械。可是凭着长久厮杀征战下来的阅历,李天衢立刻发觉那伙身着皮袄,看来久经风霜的马倌帮手他们不但身躯强壮,从举手投足的行动看来,看似几乎也都是长于厮杀的主。

    方今时局动荡,这些马贩靠东来西往、走南闯北也少不得要遭受马匪流寇,甚至地方上纵容牙兵劫掠的藩镇威胁。所以混杂着不少北地马背上张大的游牧族裔,各个好勇斗狠,这倒也不稀奇。

    只不过李天衢好歹也算是久经杀阵,以他的眼力看来这伙马贩行为举止干练,与其说是抱团讨活路的卖马商贾帮工,则更像是一伙出身行伍的兵。

    李天衢亲自到来,城门口内外盘查的军士见了,也纷纷肃身敬礼。一员小校听过李天衢发付来的胥吏授意,便允许这伙马贩领头的那人亲自前去觐见节帅。而李天衢瞧着向那走来那人更是好奇,因为但见那马贩领头的看来最多也就二十上下的年纪,比起其他北地久经风霜的马贩面色也更白净了些,带着些剽悍的帮手做贩马营生。他岁数是不是太轻了?

    而那马贩头子行至李天衢面前,恭恭敬敬的施了个礼,却又低声报说道:“李节帅,末将郭崇韬,本为昭义军李克修李节帅麾下戎尉,奉上官与史都督钧旨,有要事特来传达于节帅知晓。”

154章 咱们亲近可以,但你别拿我当枪使

    白马城牙署节堂当中,只有李天衢与乔装自河东来的郭崇韬二人密会。对于这个正史中后唐的能臣名将,李天衢当然也是耳熟能详。

    毕竟也是上马治军、下马安民的英杰典范,允文允武,又廉洁干练,只是也有气量相对狭窄,于功高权重时好排挤其他功臣的污点,但也还没到把事做得太过缺德的程度。李天衢心说如今已转投至自己麾下的符存审,按史载轨迹便因功勋威望在郭崇韬之上而遭他打压,暗中阻挠不许符存审回朝。

    不过经符存审之妻子向他哭诉一番,郭崇韬倒也知道惭愧,未再往死里逼他。可他自己到底也是因排除异己开罪了太多人,又因对后唐庄宗李存勖身边优伶阉党深恶痛绝,刚愎到直接与近臣内侍集团结成死仇,到底被那祸国殃民的刘皇后连同权宦集团有机可乘,落得个铁楇打死,膝下五子也尽被冤杀的下场......

    而郭崇韬也是要到李存勖继位之后更受器重,成为专掌机要事务的晋军核心权臣。眼下的他尚还只是李克用之弟李克修麾下的将官,其为人又遇事机警干练,能应对从容,所以也的确是秘密南下前来传讯的最合适人选。

    得知他的身份之后,李天衢遂立刻将郭崇韬带到藩镇衙署中相谈。而郭崇韬口头上又客套的颂赞一番后,便说道:“李节帅,我家主公如今虽与孟方立交锋对持,也时刻关注南面战事。得知河阳、天平、还有朱全忠狗贼那宣武军以及贵镇联合抵御秦宗权,不止史敬思史都督挂念李节帅这边战事,连我家主公,以及李克修李节度也都是一般心思:

    朱全忠那厮猪卑狗险、阴狡无耻,当日谋害我家主公,李节帅也当然晓得。就算是同奉朝廷旨意,但义成军毗邻于朱全忠统掌的宣武军,以那凶丑小人秉性,也必会觊觎李节帅统管的藩镇。还望李节帅多加小心,莫要中了那狗贼的歹计。”

    李天衢闻言连连点头,心里却暗笑李克用那边如此说辞,的确也已是甚是客气了,看来当初暗中有意拿言语提示,也争取到了河东军藩镇对己方势力的一定好感。

    要知道朱温、李克用这对冤家彻底结成死仇之后,河东晋军与其他藩镇的外交基本上就是维持着一个原则:

    谁和朱温好,我就打谁!谁和朱温作对,我就帮谁!

    不过现在仍属特殊时期,成为名义上归从于唐廷诸路藩镇共敌的秦宗权,也就相当于汉末时节十八路诸侯联合讨伐的董卓。

    就算各处豪强保藏祸心,相互间往死里掐架,但只要是秦宗权那边稍有动弹,还须联合起来抵御公然称帝的反军逆党。河东李家哪怕后来称帝,但也一直是宣称扶唐社稷,所以唐廷那边和稀泥企图息事宁人,朱温现在又是对抗秦宗权的主力军,所以李克用在这个阶段,当真也不便计划趁着宣武军抵抗国贼时长途奔袭攻其软肋。而李天衢如今仍与朱温联合对抗秦宗权,李克用也尚能理解。

    “当初朱全忠既在上源驿做出构害同僚的事来,我自然也知他为人阴险,自会防备。与朱全忠虽邻近,又要协同讨伐秦宗权那祸害大患,可长久下去与其相处,也无异与虎谋皮。而当日也曾与史都督说得分明,宣武、河东两处藩镇,我义成军更倾向与同翼圣公联手,想必眼下这等形势,翼圣公与史都督也能体谅我军的苦衷。”

    李天衢当即便表态说罢,然而这个答复也显然尚不能让代表李克用、李克修兄弟前来密议的郭崇韬满意:“末将虽已知李节帅心意,可我家主公还有一事务必要问个分明:

    倘若秦宗权那贼子也如黄巢那般早晚败亡,届时李节帅可又肯公开与我河东军联手,共讨朱全忠那贼子?”

    眼见李天衢笑着摇了摇头,郭崇韬顿时眉头紧蹙,可还未待他言语,便听李天衢又说道:“毕竟我义成军地小兵微,不及翼圣公雄踞河东,控扼秦晋要扼,又联决塞北诸族各部能为其用。我军与朱全忠本就邻近,只掌两州十县之地,若过早与朱全忠公然为敌,稍有疏失,也必然要落得个败亡的下场。

    蒙翼圣公信任提携,前来知会与我商讨朱全忠那厮。我也认为他如今名义上虽归从于唐廷,久后若得势,只怕对社稷祸害,也将更甚于黄巢、秦宗权之流。但翼圣公遣足下前来与我相谈,想必要的也是一个能共同对抗朱温的强援,而并非是朝夕难保的一处弱藩。朱全忠那边,我如今仍是尔虞我诈的应对,毕竟以我军的立场而言,仍是先图要发展壮大。与宣武军公然为敌,也须选择最为合适的时候......”

    郭崇韬听罢面色稍缓,随即又道:“末将位卑职微,只是奉主公钧旨前来拜谒问明李节帅心意,但也知贵镇境遇...实则按我家主公与史都督、盖刺史商议,体谅李节帅如今处境。而主公也说及李节帅当日出言警示,于我河东军而言也是做了个人情。如此只要李节帅襄助我军,公开宣示共讨朱全忠,那贵镇进取疆土,我河东军也将全力以赴协助。

    毕竟听闻如今河阳军诸葛爽抱恙,想必命不久矣,而那厮先前拒我河东军南下讨伐巢贼,不肯借道,已结怨于我家主公。河阳军早晚内乱动荡,届时我军尽取北面昭义军疆土,也愿助李节帅去河阳军,如此彼此各吞并一处藩镇,李节帅不必只屈伏于弹丸之地,又同我河东也成了近邻,正好彼此协同呼应,而共同讨伐朱全忠!不知李节帅意下如何?”

    多了李克用这一路强援,肯出兵协助强取下一处藩镇,若是唤作寻常目光短视的节度使,也必然会对河东军许下的承诺怦然心动。可李天衢面色如常,心里却冷笑道:到头来,这不还是要拿我当枪使?

    早知诸葛爽这一两年内便要身故,可按李天衢思量,他也不愿趁着河阳军李罕之、刘经后来内讧攻伐时西进强行取其疆土。因为就算费劲巴力的打下,那么结合义成、河阳两处藩镇领土,则更要成为挡在朱温、李克用当中的缓冲区域。

    李克用虽然向这边递来了橄榄枝,表示亲近且愿意联手协助的意愿,但诸藩之间的谈判也都是以己方利益为上,完完全全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着想。李天衢心说就算能强取下河阳军藩镇,可到时候我这边摇旗呐喊着与河东军结盟,他李克用随时可以经过我的地盘去攻打朱温,可调过头来朱温可就要集中军力朝着我的领土猛攻,还波及不到他河东军。

    那么到时候还不是要我焦头烂额的抵挡朱温狂攻,只得屡屡向他李克用报急求援?河东军什么时候挥军南下,什么时候驰援邻道完全占据了主动,如此我的处境,不是还如同河东李克用的附庸势力一般?

    所以设阴谋取下处于后世山东地界的泰宁军,哪怕也要与朱瑄、时溥等藩镇势力为敌,西面河阳藩镇那边就给你们空出来,任由着你李克用与朱温直接交火开干,也别忽悠我当垫背的。

    而眼见李天衢仍是不置可否,现在看来他脸上那淡定的笑意倒有几分讨打了。郭崇韬也不禁有些按捺不住了,我家主公开出的条件都已言明了,可还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李天衢到底想怎的?

155章 待你立场分明时,我军将会是最强大的盟友

    “......李节帅,还请恕末将斗胆直言,主公赏识节帅是大有可为的后起之秀,而史都督也待您十分看重,我河东军前来密议集商榷,既已许诺出兵助贵镇进取疆土,如此足见心诚。

    可李节帅仍是这般推诿,末将回去也无法向主公交代...如今有秦贼那天下共敌倒还罢了。但商议长久之计仍迟疑不决...只怕我家主公也难免认为李节帅摇摆不定,如此虽口头上言明倾向与我军联合,又怎能取信于我河东?”

    听郭崇韬又追问说罢,李天衢却意味深长的回道:“郭戎尉,我当然知道翼圣公提议结盟心诚,但暂且不说他的心意。眼下我只问你:按郭戎尉想来,你我易地而处,若是由你权掌义成军,那么强取河阳藩镇,又可是利于壮大的上上之策?”

    郭崇韬闻言顿时一怔,他到底是才思机敏的俊杰,当然也能谋算到倘若真是处于李天衢的立场,如果答应李克用开出的条件,强取河阳藩镇再打起共同讨伐朱温的旗帜,那么夹在南北两方强藩当中只能拧巴着苦求自保,也绝非是利于他发展做大的长久之计。

    可毕竟是李克用的人,自然还是要向着自己的主公交涉,郭崇韬脑筋也转得极快,遂轻咳了一实力声,又道:“可是以李节帅如今处境,若无我河东军协助,南有秦宗权那大患虎视眈眈,无法稳定打理地方政事,实在难以养成气候。

    李节帅既说你我易地而处,末将当然不及您诛杀巢贼,而名动天下的功业,但也腆颜直言为李节帅思量:贵镇若不取河阳,又能往何处进取外拓?只是因秦宗权那天下共敌而苟且与朱全忠那贼子联合,一直瞻前顾后下去,早晚不还是要被朱全忠觊觎夺了基业?”

    李天衢听罢心中也不由暗赞这郭崇韬当真反应机敏,为了他河东军的利益,倒还有说辞忽悠着我往沟里带......

    但是你以为我义成军眼下实力有限,以现在的军力而言也根本没有外拓疆土的机会,便吃定了我只能充当你河东军对抗朱温的桥头堡。而我盘算着用阴谋诡计取东面泰宁军,谋划趁着以后迎亲之时夺了齐克让的藩镇...开弓没有回头箭,哪怕会遭人非议,也将要与朱瑄等藩镇交恶,这又图个什么?

    不就是要立刻并下一块广袤的领地,并且能相对的远离梁晋争霸的风暴中心不必充当炮灰,这才有图兴霸业的机会!?

    李天衢遂又长声道:“我军日后又要如何立足,而避免被朱全忠吞并,这也无须贵镇挂念。呵呵...非是要拂了翼圣公美意,倘若我李天衢只能仰仗河东军苟全自保,唯有仰人鼻息,那也就不配做翼圣公共同对抗朱全忠的盟友了。毕竟宣武、河阳、义成、天平几处藩镇联合共讨秦贼,对我军而言仍是重中之重的大事。

    而方才足下也说,如今翼圣公对孟方立用兵,现在这般形势,也不便集中军力讨伐朱全忠。而秦贼忒过残暴,早晚作茧自毙,直到他败亡之日,而翼圣公尽取昭义军藩镇之时,我也自有良策,另取下一处藩镇。如若不信,贵镇也只管静观其变便是......”

    李天衢微微一顿,又凝视着郭崇韬,并掷地有声的说道:“眼下我能对翼圣公许下的承诺则是:我军眼下只得与朱全忠联手,但也断然不会助他侵害贵镇。而翼圣公尽取外拓,直到所辖疆土足以挥兵与宣武军相互攻伐之时,我义成军气候养成,也将成为朱全忠身侧的一大威胁,待那时突然发难,不是才能对宣武军构成致命的打击?何况翼圣公与我既早知朱全忠狼子野心,他所觊觎的邻道地盘,又何止我义成军一处藩镇?

    方今唐廷又有田令孜、王重荣争权夺势,早晚也必有大事发生。而朱全忠不会满足自据于宣武军一隅,早晚也要兴兵扩张,到时我军再骤然袭其软肋,与贵镇同敌忾、共进退,方可重挫朱全忠。在那一日到来之前,哪怕翼圣公疑我两面三刀,但我军不是也无法构陷伤及贵镇分毫?我所求者,只是请翼圣公宽限些我军与朱全忠公然决裂的时日,如此彼此也不必两相猜忌见疑,足下既知我眼下顾虑,待时机成熟时,自会晓得我军与贵镇结盟心诚。”

    郭崇韬听李天衢侃侃而谈,也不由微微动容,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从对方的立场考虑,李天衢的提议的确也是合情合理。只是让郭崇韬好奇不解的是:李天衢看来是信心满满、言之凿凿,他到底又有什么神机妙算,在有限的时日里能够迅速拓张地盘、壮大实力?

    然而就河东军藩镇目前的处境来说,朝廷虽然为了平息自家主公怒气,又加封他为陇西郡王,可是主公当然不会再挥军南下,而去助朱温那个死仇,乃至李天衢等藩镇节度使共同讨伐国贼秦宗权,而且眼下为了拓张地盘,的确尚处于同其他藩镇杀伐的交战状态。

    因为河东军藩镇通往中原的必经之路,本来还有下辖泽、潞、相、贝、邢、洺几州的昭义军。那节度使孟立方也是因军中哗变诛杀上官,又使出拒不受圣旨认命,再驱逐、扣押朝廷派遣的使臣等手段之后,这才迫使威信扫地的唐廷又吃了哑巴亏,而认同其接管了昭义军全境。

    李克用却因此借故出兵讨伐,早在挥军南下围剿黄巢之际便已与昭义军孟立方开战。河东军早就攻陷泽、潞二州,孟立方仍据守邢、洺等州府,与李克用之弟李克修都宣称有对藩镇的实际控制权,所以如今昭义军治下,还处于有两个相互对持的节度使这等特殊情况。

    如此在我河东军彻底吞并昭义军藩镇,以及秦宗权没有彻底败亡之前,主公也不急于尽快要催促让李天衢公开表态......

    郭崇韬心中思量,万一他当真能凭着自己本事,不必倚靠我军也能打下一片疆土...而且也能履行承诺,与我河东藩镇结盟...不是也更能说明他将会是主公讨灭死敌朱温的得力助手。

    寻思罢了,郭崇韬展颜一笑,便又对李天衢直言道:“末将知晓李节帅眼下的顾虑,也必然会如实向主公禀告...也难怪史都督对节帅赞誉有加。末将有缘拜会,如今也终于知晓主公与史都督为何要遣我来与贵镇达成共识。”

    彼此正事都谈过了,听李天衢也已表了态,郭崇韬也不必一直拘谨着盘算如何交涉,他遂又直言道:“奉主公钧旨,以贩马名目前来贵镇密议,以后末将有幸仍能与节帅相谈,如此也算是我河东为贵镇提供的些许助力。而史都督也曾叮嘱末将向节帅带个好,并尚有一句话要对您转述得分明:

    主公看重节帅胆识魄力,又因您当日顾及周全出言预警...等到李节帅当真能表明心迹,公然与我军宣誓缔约、歃血为盟,而共讨朱全忠那贼子那一日起,如此和衷共济、同气连枝,我河东军部众,也必将不遗余力的协同呼应,以助节帅能开辟莫大的功业!”

156章 一众才子,文官集团的壮大

    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李天衢心中感叹自己毕竟图谋的是天下一统、终结乱世的霸业,那么终会有一日,也就难免要与李克用乃至他后裔子孙交锋争霸。至于李克用就算现在把话说得再漂亮,天下纷争乱世,到了各处自霸一方的藩镇节度诸部被吞并消亡之时,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他当然也十分清楚。

    不过就冲着朱、李两家化解不开的世仇宿怨,截止到朱温这个威胁更大的劲敌彻底败亡之前,与河东军应该也一直能维系相互协作的状态。那么要与河东军大动干戈的时日,应该也还早着呢......

    只眼下而言,起码李克用以后也会派遣郭崇韬以贩马的名目定期前来密议,如此对于己方势力迫切需求的战马资源也能得到一定的补充。李天衢也本想多留郭崇韬几日,与这个史载轨迹终究会跻身于后唐政权中心的贤臣名将多套套近乎。

    但甚是机警的郭崇韬也以乔装成马贩头子的名目前来密议,与节帅若走得太近而逗留的时日久了,也难免会走漏风声为由,而婉拒了李天衢的好意。

    不过郭崇韬拜别李天衢之后,仍以马贩的名义在义成军下辖城郭镇坊来回探视了一圈。尽可能的将李天衢掌控的藩镇治下民生治政、兵马军备等现状探视一番后,这才取道归往,回去向李克用禀复。

    数日过后,先前按李天衢旨意南下探访,招拢贤才的幕僚也已归返。在解青与一众军士的护送下,由皮日休说服请动,而不再隐居于九华山中的罗隐、罗邺、罗鄂、杜荀鹤、张乔等名士也已抵至义成军治下,经戎边军旅传报,立刻又调遣兵马护送至滑州白马城。

    李天衢也立刻亲自出迎,招抚得这一干文臣名士能为自己所用,当然也须摆出倒履相迎的排场,而那些隐居时日久矣的名士见了特意遣皮日休前去招募他们的藩镇节度都不敢怠慢,也纷纷恭身施礼。

    几人当中为首的罗隐梳着整齐发髻,虽然已是五旬出头的年纪,可他生得儒雅,颌下与两鬓蓄三柳长髯,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可罗隐等人到底不甘心一辈子隐居于深山当中,李天衢派遣同为当代才华横溢的名士皮日休路远迢迢的前去相请,不但极有诚意,也是眼下他们出山之后受提携任用,而最能展现才能的一方势力。

    毕竟李天衢亲手斩下黄巢首级,已是当代名扬四海的风云人物,还身为权掌一方的藩镇节度使。虽然突然前来招募有些突兀,罗隐等学士一时踌躇之际,皮日休又奉劝他们不妨亲自到李天衢治下县坊见识一番。

    方今滑、郑两州治下各县,经张全义全权打理地方政事,为落户安家的流民提供农具、良种,且协调着几家发配耕牛开垦、邻里助耕,眼下也不必上缴粮租,种下多少收获多少都能做为家用,众多百姓自然也是干劲十足。

    好歹如今李天衢接管义成军藩镇也已有了一段时日,随着大批的流民迁徙涌入,接受安置,郑州与滑州治下各处县坊多出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罗隐、罗邺、罗鄂、杜荀鹤、张乔等人看在眼里,也都已确定李天衢也并非是那种一味穷兵黩武,而不知施政济民的军阀,遂先后那拿定了主意,肯投从成为李天衢的助力。

    “在下十上不第,又因黄巢贼乱不得北上,隐居于九华,在这般乱世苟全性命。蒙节帅纡尊降贵,遣醉吟先生前来招抚,提携我等仍能以有用之身图个济世扶民。自是铭感五内,遂愿供节帅...主公驱驰。”

    以罗隐为首向李天衢恭敬表态,罗邺、罗鄂、杜荀鹤、张乔几乎也都是一般的说辞。而以罗隐为首招聚的九华山隐士,连同他宗室血亲当中才名远播的文士,除了与并赞为“三罗”的罗虬,以及昔日同乡章碣等仍是不愿出仕,甘心在这般世道幽居山林做个隐士之外,其他但凡是仍打算投从一方势力争个荣禄功名的文人,几乎也一股脑的被李天衢招拢过来。

    李天衢当然立刻上前搀扶起几位当代名士,凭心而论,李天衢先前虽然未曾与罗隐谋面,但是他所创的诗词却也没少吟过...譬如当初大学四年,时常与哥几个下馆子喝酒时习惯嚷嚷的那句“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这句脍炙人口的经典诗句便是由罗隐所创......

    如此甫一相见,李天衢与罗隐等人便甚是亲密,引众人到了藩镇牙署节堂之内,还未等设席宴管待众人,似乎也是因为在九华山已隐居了太长时日,入座后罗隐等一众文士也立刻又与李天衢询问藩镇民政事宜。

    罗隐倒也与大唐诗仙李白的仕途境遇有些相似,由于撰文著作时常讥讽时事,就算所做的诗词文章倍受世人推崇,再是才华横溢,也不免为官宦权贵所憎恶。科举应试了十几次却仍未上榜而得录用,好不容易做得衡阳县区区一个主簿,那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老黄历了,再加上黄巢祸乱这么一闹腾,北往求个出身不成,所以也就只得隐居山林。

    可是他这个倾向于道家的大贤也有股文人倔劲,现在仍是力图研究治国安民的“太平匡济术”。而道家治国所提倡的无为而治,也绝不是撒手不管任其自如,譬如汉初三杰萧何便信奉黄老之术,主旨为宽刑简政、轻徭薄赋、与民休戚,虽说单靠治下军民觉悟而“自为无为无不为,自治无治无不治”的理念李天衢并不认同,但是以罗隐所笃信的道家很多治政思想,似乎也很适合招抚安置流民,而重整百废待兴土地上民生的唐末乱世。

    明明尚未饮酒,可罗隐与李天衢说的投机,因激动脸上也已微微显露出酡红色:“民以食为天,主公治下郑、滑二州,方今当真是人且共益,则君孰与其损哉;人且共损,则君孰与其益哉...眼下的确虽因农事为主,而义成军位处交通要道,工商等行业甄选能人操持,也可按部就班的发展。还有若是主公应允,恳请于藩镇治下设学府择师长授业,以兴文教,只是......”

    再说下去,罗隐与杜荀鹤、张乔等一众学士也已发现打理义成军诸行百业,也将涉及到他们这些文人无能为力的问题:虽然甘愿投从李天衢效力,可如今这主公管辖两州十县之地,地盘到底还是太小了。

    就算各路藩镇相互对抗杀伐早已是常态,到底是隐居深山当中时日甚久的文士,罗隐等人对于兴兵动武也还有些排斥,义成军藩镇日后又能否壮大实力、拓张疆土,这就并非他们这些长于诗词、文教、民政的学士所擅长的领域。

    再加上新近降从,按原本轨迹应会成为南楚开国重臣的张佶,义成军幕僚随着罗隐等一众人的加入,藩镇内文官倒显得有些饱和了。毕竟若只是操持鼓励农耕、安置百姓、任用相应胥吏等职事,只张全义一个人,就完全足以胜任。

    言谈一番,李天衢大概也听出罗隐等人的心思,遂笑道:“众位先生勿忧,想必过不了多久,我义成军也将有开疆拓土的机会,招抚别处州府生民,也能教众先生一展所长。”

157章 谁值得信任?君臣相处的模式

    “先前由张全义调配任用,诸县各坊乡长里正也都定下了。而如今又有杜荀鹤在署衙内身兼举贤人能职事,在乡里发现有才干者,不拘一格,便记录在册......”

    自家官邸之内,李天衢尚还用着小食,桌上一碗馎饦汤饼,配两碟咸菜,就着蛋黄流油的咸鸭蛋吃得也是有滋有味。恰逢就住在隔壁的解青前来恭候一并前往牙署,李天衢问他是否用过小食,随即又搬来个凳子,又吩咐伙夫再端来两张撒上芝麻烘烤的胡饼,就着咸豉腌菜叫解青再吃上几口。

    到底是在自己的地盘,打理藩镇军政事宜也不拘泥于只在牙署节堂当中。又想到郑州刺史张全义那边呈来的刑狱批文,李天衢顿了一顿,随即又道:

    “近些时日,有伙人贩流窜至郑、滑地界,诱骗拐卖孩童,还有前两日那四个怠懈不喜劳作,偏生惹是生非,污了几家农户女子的贼汉,所幸都经检举而被擒住...虽张全义谏策眼下招抚安顿生民,须为政宽简,除杀人者偿命处死,其余皆从轻发落。可从别处来的人贩畜生拐带我治下百姓子女,还有那干扰乱民生的败类,这次还是由我说了算。

    解青,至牙署你便知会胥吏,由我批复过后便发书信往郑州。前些时日集招抚的流民里面,不是有个当初曾在狱衙当差做剐刑的汉子?那几个人贩子,便交由他剐了吧,若能零碎切割五百刀以上那几个驴鸟还没咽气,便许他衙门内刽子手的正职差事。而那几个游手好闲坏女子清白的贼汉,都给我阉了,发配做苦工役夫,平素收押到监牢里,若累不死仍能留得条贱命,便算他们的造化。”

    若非是按原本《唐律疏议》可裁定的死罪,自然也不必李天衢事必躬亲的一一批复,可是治下城郭镇坊但凡有什么狱讼罪行传到了耳中,李天衢心说眼下自己的势力达到一定规模时,有什么案情也须依法审理,可至少眼下只是统掌两州十县的藩镇节度,也要过一过权掌生杀大权土皇帝的瘾,至少眼下,到底还是有些任性的资本。

    而解青刚拾箸夹起快腌菜放到口中,听李天衢吩咐也连忙应了。护送皮日休前去九华山招募罗隐等人归来之后,他除了身兼义成军义成军兵马管勾账司都管职责,也是李天衢身边传达旨意的亲信,除了听候李天衢的指示下达于牙署胥吏,解青一直以来还兼着一个任务:读书识字。

    毕竟只是芦冈地界的贫苦猎户出身,解青胜在性情机敏伶俐,又是最先跟随李天衢的下属,可是藩镇兵马管勾账司都管职事,终究也不能一直靠着身边胥吏帮衬。解青知李天衢的心思,这些时日也甚是勤勉,把胡饼尽咽进肚子里去后,解青忽的一笑,又向李天衢报道:

    “主公,昨日夏侯晏、杜标那二人,也以接风洗尘的名目,倒请我大吃大喝了一顿,期间又送了绫罗锦绣、白陶瓷马并着些财物,我寻思着那两个蠢汉先前经主公节帅上任三把火,本来便甚是忌惮。便暂且收下,而先教他们安心,那些物件还在我宅中,回头便呈于主公。”

    夹着咸菜的双箸到了嘴边骤然停住,李天衢冷然一笑,说道:“夏侯晏与杜标本来是义成军治下驻防的军将,却也觉察出不得我重用,他们治军统兵也没什么本事,所以惶惶而不能自安,所以见你时常在我身边走动,便要买通来揣摩我的心思。不过那两个蠢汉既然要做人情,你也就尽管收下,又何必转呈于我?”

    解青则摇了摇头,慨然回复:“主公,当初我不过是芦冈深岭间落拓猎户,还要受山中强寇索讹,本来这辈子只图个苟活,也从来没想过会有出人头地的时日。可天幸得遇主公,如今享得荣禄功名,至今想来,仍是如在梦里。有此造化都是主公给的,已是知足,又怎会贪图些小利受那些主公尚不会完全信任的下属人情?”

    李天衢悠悠一叹,又道:“那些财物,你该收便收,我也信你能把人情常例掂量得清。只要投到我麾下的,能力固然有高有低,好歹先想清楚凭自己的本事能争取到多高的地位,而也肯诚心效命,我当然也不会亏待。

    可是这些道理,你懂得,只可惜有些人贪心不足,终究想不明白。夏侯晏与杜标虽还未曾犯下死罪,可他们两个,以为只靠阿谀逢迎、打通人情便能得受我重用了?眼下按我部署,那二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不过看来终有一日,我也须对他们动手了......”

    实则从李天衢抵至白马城,接管义成军藩镇之后,安置自己与幕僚属臣的住所便已着实花了不少心思。

    如今李天衢居住的府宅,属于很典型的唐朝大户人家规格,长方形的两进院落,其中由前堂、后寝、廊房、亭台构成,排列有序、布局合理。当然已李天衢现在的身份,如此寻常富户的宅院对于一方节度使而言,已不算什么奢华的住所。

    可是白马城内街坊房舍布局,也仍有唐朝市坊结构的模样,连排府宅坐落于一道长街之上。李天衢的邻里,也尽是随着他到了义成军藩镇赴职的老部下。而街巷两端也由衙内侍卫军士居住的房舍,轮班宿卫,倒很有些高干大院的意思。

    而李天衢一侧的邻居逐次排开,依次有王彦章、葛从周、张归霸...乃至符存审等一众心腹将领。一众文臣武将在长街内盘住的宅院分布也都有一个规律:住的距离自家主公越近的,就是李天衢对他越是信任有加,能完全信任其会竭力效忠一生一世,绝不会生出贰心的嫡系心腹。

    毕竟他们当中有的人哪怕按原本的轨迹哪怕遭受打压,大势已去也仍会从容的赴死尽节,或是随后一直也未曾再有背反作乱的歹心。除了能力出众,李天衢深知王彦章、葛从周、符存审等爱将为人秉性,随着己方势力的不断壮大,他们也一直会是藩镇中把持军权的核心人物。

    而李天衢若是能得以在自家府邸安住,早上小餐馎饦、汤饼、包子,中午加一两道荤菜,亦或唐朝时节已开始流传开来的当地美食烩面,晚上一尾鱼、一盘炒肉配着碗粗粮,家中所聘的也是逃难到滑州地界,以往在寻常馆子里做菜拿手的厨子。

    如此虽一日三餐从不讲就什么奢侈排场,李天衢时不时的先到隔壁邻居王彦章家晃悠,好似老友串个门一般,往后几日挨家逐户,或是蹭个饭吃、或是请吃个家常便饭,基本上每个一月便聚堆摆设顿炙羊席宴。

    与王彦章、葛从周、符存审、张归霸一众豪直烈汉这边把酒言欢,也能凑过去同罗颖、皮日休、杜荀鹤、张佶等附庸风雅一番。感情也都是处出来的,按李天衢想来,再经一段时日的打熬,就算在这属下背反频率极高的唐末乱世,基本也能笃信目前自己麾下的文臣武将集团绝大多数人完全可以信任。

    因战乱动荡,长街上一排大户宅院本来空出不少,其余住户当然也愿意孝敬执掌本地生杀大权的节度使,悉数乐意搬迁。然而期间李天衢也从听闻一个消息:当初同样随着自己从芦冈山寨开始便追随到了现在,如今也安置在藩镇属僚会聚安住的长街一处胡同口边缘的张虎,最近似乎与夏侯晏、杜标走的很近。

    然而眼下这等形势,悠哉安乐的日子也注定长久不了。

    很快李天衢便又得急报说秦宗权那边又悍然出兵,甚至又一处藩镇也已沦陷,如此战势不但对于南面宣武军的朱温而言更为严峻,战火也随时有可能烧到义成军地界......

158章 越是凶暴,越是疯狂

    忠武军治所,许州许昌县。

    昏暗的夜幕中,却是火光盈天,映亮了半边的天际,城内到处撕心裂肺的哀嚎惨叫声连绵不绝。凄惨至极的狼哭鬼嚎传入耳中,又亲眼目睹那些早因恐惧而绝望面孔扭曲,却被生生截断了去路的城内驻民,这反而更激得那些秦宗权麾下反军凶兵兽性大发。

    这场残酷的屠戮这才刚刚开始,须臾间,先是城门口处的死尸便已高高堆叠而起,大批凶残的亡命之徒或是急催战马、或是拔足狂奔,从尸堆上践踏而过,赤红着双眼仍嘶声怪叫着往城内涌去。

    很快的,众部反军涌入穿插在许昌城内街坊胡同间,各自按先前大致议定的扫荡区域踹门破户,大肆屠戮,四下里扫荡之时,很有妇孺拼命抵抗着,却仍不免被那伙兵匪撕拽衣襟,或打到在地拖到一侧,随后惨状自也是不能详述......

    城内浓重的血腥味充斥各处,这味道教寻常人闻起来也不由感到恶心,然而却刺激得那些早已歹事做尽的禽兽更加疯狂。差不多在同一时刻,也已有数队反军兵卒撞杀入许昌城内藩镇衙署帅司,将官邸各处围得个水泄不通。

    于是乎,先是挥军东返,诛杀了原忠武军节度使周岌,又迫使得唐廷只得承认他接管藩镇的鹿晏弘惊慌四顾,就见逃生的去路早已被那大批如狼似虎的秦宗权麾下凶兵截断,也很清楚自己此刻已是处于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绝境。

    想当初由唐廷钦封天下兵马都监,总领各路军队的大权宦杨复光所任命的忠武八都将之一,鹿晏弘一时间风头也盛,只是他趁着乱世投机生乱,打着接迎皇上、对抗黄巢的旗号往日沿途掳掠,焚劫烧杀,侵害良民的歹行便没少做过,前些时日更是趁着秦宗权大动干戈侵攻别处藩镇之际呼应进兵,而终于杀了周岌那碍眼的货色,夺下忠武军藩镇故地。

    鹿晏弘随即却又接受唐廷不得已的任命,本来以为再趁着唐廷治下诸处藩镇,与秦宗权相互攻伐之时暂且偃旗息鼓,还盘算着你们只管往死里打,我受两头拉拢,却能可以随机应变倒向任何一头,也正能坐山观虎斗......

    可是算计到一个极端凶残的禽兽头上,鹿晏弘又焉能自保?秦宗权暂时吞并不下李天衢、朱温、朱瑄、诸葛爽等节度藩镇领土,犹如饿了好久的豺狼,转头便盯见眼前尚还有一块肥肉,他又怎不会张开血盆大口,将对方啃噬得干净?

    秦宗权悍然出兵又来的太过突然,且具备军力上的绝对优势,鹿晏弘也实在难以抵挡大军兵锋,他鬓发撒乱,绰着刀来回张望,而周围也只剩下寥寥十几个牙署将兵,眼见乌泱泱的反军兵卒露出择人欲噬的狠戾神情,一步步的不断的逼近过来,鹿晏弘心中绝望,却也只得大声叫喊道:

    “秦公又怎能害我!好歹当初贵镇侵袭荆北,也有我出兵协同能得以侵州夺县。方今秦公树敌甚多,而我忠武军既也曾与贵镇联合,好歹也是能相互救应的盟友,却又为何要来侵犯我忠武军,如此秦公岂非是杀鸡取卵!?”

    “盟友?鹿晏弘,你这蠢汉自作聪明,也未免太过抬举你自己了吧?”

    堵住藩镇牙署节堂的反军人群中忽然让出了一条道路,有员将官走到队列前面,这人貌相本来便生得凶恶,脸上自眉间至右脸颊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疤更显狰狞,他直直凝视着仍祈求活命的鹿晏弘,又阴测测的笑道:

    “什么叫贵镇?方今我朝陛下继黄巢大齐国祚,而你却是受唐廷任命的藩镇节度使,你这厮还当我等只是奉国军节度使的牙军不成?这两国交兵,杀你又有什么不妥的?鹿晏弘,你那点心思当真以为能厮瞒过陛下?见风使舵,唐廷若是得势压过我大齐,你便倒向唐廷,若是我大齐并下宣武、义成、天平等各处藩镇,进而坐霸中原,你便再来向陛下效忠......

    就以为我军屡屡出兵,与诸处藩镇对抗,便敢趁势要挟着陛下不便动忠武军,而你以为,如此就能作壁上观,两头不得罪,却能向朝两头都索要好处?陛下什么秉性,你也不是不清楚,把我朝陛下当呆鸟蠢汉看待,这是触怒龙颜,犯了欺君大罪,也莫要再花言巧语,乖乖的随我去听候陛下发落,起码眼下...你可还须活着才是......”

    鹿晏弘闻言浑身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秦宗权那吃人魔王,再加上其麾下统领众部反军凶兵常犯下的兽行他当然十分清楚。而眼前那个打量自己时投射过来的眼神,已如盯着砧板上的肉一般的反军将领先前倒也曾打过照面,知他是秦宗权麾下另一员大将张晊。仍苦求能讨个活路,鹿晏弘脸上勉强挤出几分讨好的笑意,却也是笑的比哭的还要难看:

    “张将军,姑念在下好歹也与...与俺大齐赵德諲交好,助陛下开疆拓土的份上,鄙镇也愿归从大齐,共讨唐廷...不,只要将军肯留在下一条性命,非但这许州许昌,忠武军藩镇也尽数奉上,只求能苟活,于俺大齐军中便只做一马前卒,也必然不忘将军宽胥大恩!”

    张晊闻言不屑的冷笑了一声,再望向鹿晏弘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轻蔑与鄙夷:“本以为你这厮有些见识,原来如此呆蠢!陛下要取你性命,休说是那赵德諲,我又凭甚要饶过你?当初忠武八都的兵马里,有两三千人还是陛下襄助杨复光那老阉人的蔡州军!你分拨部曲东返,以为占据了忠武军便能与我军讨价还价,实则麾下暗通款曲,性命也一直在陛下的掌控当中!

    以往陛下要你生,你才能夺下忠武军,如今要你死,许州许昌已落在我军手中,忠武军藩镇全境也是唾手可得,哪里还用得着你双手奉上?咱们在这世道干的都是刀口舔血的勾当,做事便要做绝,我既夺了你的基业,又怎会再留下你这祸患?”

    鹿晏弘闻言眼角狠狠抽搐了几下,已知他无论如何哀求讨饶,秦宗权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他一条生路。万念俱灰之下,鹿晏弘突然又歇斯底里的大吼起来,随即立刻抄起手中钢刀,也只得生生的往张晊那边撞杀过去!

    张晊见状只是慵懒的挥了挥手,他周围大批的凶兵暴徒也立刻张牙舞爪的扑了上去。明晃晃森寒兵刃从四面八方招呼过来,鹿晏弘哪怕做困兽之斗发了狂一般的厮拼着,一并齐头搠来的兵刃,终究也免不了贯入他身上血肉当中!

    噗噗噗的利刃入肉声不绝于耳,鹿晏弘浑身飙血,也意识到了对方似乎有意回避开他身上致命处要生擒活拿。未免活着再受炮制折磨,他用尽最后一分力气调转刀锋,在自己的脖颈上狠狠一划!鹿晏弘的身子轰然倒下时,周围气急败坏的反军兵卒仍旧源源不断的涌杀上来,开始疯狂的猛搠乱劈,鲜血迸溅、残肢横飞,转眼间,便将鹿晏弘剁成了数十块大小不一的血糊肉块!

    然而正当鹿晏弘被乱刃分尸之时,席卷向许昌城北门口处的反军部众却是一阵喧哗惊呼声起,当中一员牙将也正厉声咆哮道:“那该杀的竖汉!手段倒硬!许州的驴鸟都是待宰的畜生,又怎能让那厮给跑了?快追!老子要生剥活剐了他!”

159章 城破人亡,挣扎求条生路

    因有内应打开城门,秦宗权大批反军部众从一处骤然涌出城中。许州许昌虽迅速沦陷,但是好歹一时间其它几处城门尚还未被反军完全控制住,是以城内除了那些没有回过神来,只得惨遭凶兵糟蹋残害的平民以外,也有不少百姓反映得快,而立刻蜂涌的往其它几处城门逃去。

    其中那冲垮了几队拦截堵杀反军的汉子身材高大,骑乘着匹战马,背负一把看上去有些乍眼的大剑,手中也紧绰着一杆硕长的马槊。

    虽然他那貌相形态甚是威武,可身上未着忠武藩镇牙军制式的衣甲,反军士卒只以为他是胡乱会些武艺的寻常汉子,只打算立刻堵截住扯下马来,再乱刀杀了,却没料到这汉子身手端的了得,转眼间便杀透了两层阵列。

    然而只凭一己之力,这汉子知绝难抵挡住大批反军的疯狂围攻,他也只得继续纵马朝着城外的方向逃去。所幸也有要保护自家妻小挣扎着求条生路的乡民打开城门,哭喊声震天动地,人群跌撞蜂涌,但好歹以为能寻觅得一条生路免遭毒手......

    可是侥幸逃出许昌城的百姓还没奔逃出几里,便又绝望的发现前方又有几批反军狞笑着席卷而来。由张晊调兵部署,城外仍有反军埋伏,毕竟对于这些凶残成性的兵卒而言,面前那些平民,都是可去劫掠的猎物,可大肆宰割的牲口、可供发泄的目标...还是可以分噬的食物!又怎能任从他们逃脱了去!?

    惊慌的百姓猬集在一处,城外也化作一片片血肉屠场,哭喊声间遍布于原野间。然而那个随着奔逃百姓也冲出城郭的大汉当即大吼一声,又撞向前方反军阵中,手中马槊旋转抡动,他那两面开锋的槊头撕裂开空气划出道道旋风,当即碎甲叶片到处迸溅,沾着碰着骤然鲜血满涂,当下也杀得一众反军步卒不由连连后退!

    本来以为能肆意屠戮的反军士卒惊呼惨嚎着扑倒在地,那汉子眼前敌兵几乎被一扫而空,不少百姓也趁着他催马冲杀之时,撞出条道路继续奔逃。然而周围羽箭如飞蝗而至,从许昌成内又冲出一队队追兵,那汉子也知久留不得,唯有继续催马疾奔,以避免被那些凶残的兵卒前后夹击。

    然而又狂奔出不知多远的路程,已是口吐白沫,气喘吁吁的马儿发出虚弱的悲嘶声,身上也插着七八支箭簇,它再支撑不住,终究往前扑倒直栽到了地上。那汉子骑术也说不上十分高明,当即随着胯下战马骤然砸在地表,顺势翻滚了数圈,不但摔的是灰头土脸,手中马槊随着磕碰撞击,硬木杆也当即摔得断成两截。

    仓促的再站起身子来,那汉子立刻发足狂奔,又听见身后有撕心裂肺的惨嚎声隐隐传来。随即又有一阵零乱的马蹄声愈发清晰,他也终于听见后面有人大声嘶吼道:“瞧!那驴鸟在那!牙将吩咐过了,绝不能教那杀才给逃了!”

    看来俺已被打破城郭的这一路贼军给盯上了......

    那汉子心中念罢,也知两条腿终究跑不过四条腿的,遂当即停步又转过身去。负在背后的那把长剑被缓缓拔出,夜幕下渐渐显露出一泓寒芒,那汉子双手擎紧剑柄,刚刚摆开架势,便见先有四五名贼骑急催战马,眼见便要杀至他的面前。

    这男子一言不发,犹如尊经刀敲斧凿的雕塑,可是他双眼中怒意却似熊熊烈焰。急促的马蹄声贯入耳中,敌骑狰狞凶恶的面庞在月光下也愈发的清晰,直待先有三柄马刀直朝着自己兜头斩落,那男子双目瞳孔骤然暴缩,也已然出手!

    “铛!!!”、“噗!”、“噗!”、“噗!”

    几柄马刀被生生荡开,那男子轮转长剑,步履顺着招式前移数步,便如于刀光血影闲庭信步,三道寒芒旋即也席卷向正与他错手而过的敌骑!挑、刺、撩三招一气呵成,那三个本来做势要立刻斩杀掉对方的敌骑顿时身上飙血,几乎在=同一时刻倒栽跌下了马去!

    后面紧追而至的贼骑见状也都不由看傻了眼,他们没想到那汉子不但在马上使槊十分了得,步战擎出那把较之寻常佩剑剑身更宽更长的双手宽刃大剑,不但招式极为精妙,施展起来也是如此的迅猛狠辣!

    那汉子趁机竭尽所能,转身疾奔,又劈手薅住一匹无主战马的缰绳。眼见后方继续敌骑追兵回过神来,再度嘶吼着冲杀过来时,他好不容易翻身上马,用双脚死死蹬住马镫,随即再抡动手中锋刃森寒的大剑,又俨然如杀神降世!

    一次次的暂时迫退追兵,厮拼杀戮的时间残酷却又短暂。那男子面前在马上施展开自己最擅长的剑术,又要踩住马镫驱使坐骑继续狂奔,颠簸起伏的马背上他也几次趔趄着险些跌落下马,似乎比起马战用槊,他骑乘战马时双手使剑的身手也不免打了几分折扣,

    如此也只得且战且退、停停打打着,这男子一次次暂时迫退紧追不舍,而最先追至的小拨贼骑,期间倒就算也能策应得一些奔亡的百姓继续得以往北面逃去。可是随着阴魂不散的贼骑越来越多,那汉子也已拼得力虚体乏,就算仍是满腔恚怒,他知道再迫退一次敌骑截杀,恐怕也只有收了大剑,专注驾驭战马亡命奔逃,而屈辱的尽可能摆脱这一伙贼骑的追击。

    那么后方众多百姓就算侥幸逃出了许昌城,恐怕几乎所有人仍旧不免要被那伙畜生给残害了......

    此时此刻,当这汉子刚心中念罢时,他从许昌城中奔逃出来,不知不觉的往北也已跑出了四五十里的距离。

    然而再往北面不过两三里处也正有道山岭,两侧山岭间的林木虽然算不上如何密集,但是由于地形相较于下方官道高处一段,入夜后若有人从山岭下方窜行而过,不详加哨探搜索一番,也很难发现两侧会有兵马埋伏。

    这个时候,山岭林间的确已有一众军士方自抵达此间不久,便立刻潜藏形迹,而注意着许州许昌城那边的动静。而树林间,也正有人说道:

    “秦宗权那狗贼还真要侵犯忠武军藩镇,所幸知他连发几路大军北进,我军疾驰赶来,也要抵住反军北上的一条要道...鹿晏弘到头来却要死在秦宗权手中,但没想到他如此不济事,藩镇治所也丢的如此快。

    看来也有些平民奔逃出来,放他们通过便是...咦?噤声!主公,看来贼军又有追兵前来,这还真是要赶尽杀绝了......怎的他们好像还在追着谁还在厮杀?”

    远处异动响声,也已传至此处山岭间。直待立刻在此驻扎观望的兵马察觉时,李天衢渐渐的从林荫间露出身形,他眺望过去,趁着月光,就见远处有一骑被后方若干紧追而至的贼骑在马上白刃相交,但好歹没被拦截住,仍能往山岭间官道的方向奔逃过来......

    李天衢凝视了一片过后,便道:“下面那汉子...倒与当初我险些为秦宗权麾下禽兽所害,终得撞杀出一条血路而奋力逃脱的情景十分相似...不过看来他如今处境也更是凶险呐......”

160章 剑槊之妙,冠绝于一时

    杀周岌而抢夺下的忠武军藩镇,到头来还是要被秦宗权给吞下,鹿晏弘也终将死于非命...对于这些事件的发生,李天衢当然也早已预料到了。

    这段时日,因为秦宗权间歇性疯狂的发动战事,李天衢已感到不胜其烦,也根本无法安心主持整顿治下藩镇政务。如今因时制宜,通过实践考察任命贤才,详加组建诸部行政体系的时间都没有,所幸还有张全义全权主持招抚流民,发展振兴农耕事宜,所以治下城郭县坊的状况还算比较稳定。

    然而与宣武、义成、天平、河阳、陈州等藩镇与州府联合军旅相较,秦宗权麾下军力竟然仍占据优势...人多势众,还特么吃人成性,这让李天衢感觉就好像是在面对后世丧尸题材游戏里面一波接着一波,杀也杀不绝,饥饿发狂要吞噬活人血肉的尸潮,哪处防线稍有不慎,连同几路友军便有被秦宗权所部反军淹没吞噬的危险......

    所以预料到这次战事鹿晏弘所统管的忠武军终究要被秦宗权吞并,李天衢也立刻派遣快马往宣武军互通声息。并亲自统领七千军马,急行军至忠武军许州以北,与宣武军接邻的长葛地界,协助朱温防御边界一隅,提防秦宗权夺下忠武军之后再趁势迅速挥军北上,而从侧翼直捣宣武军首府汴州。

    毕竟现在战事难保不会再出现什么变数,李天衢暗付朱温对待自己现在面上虽然客气,实则就算一直没安什么好心,但是他那时也知道驰援义成军,便是要保住他宣武军的道理。如今李天衢发兵支援朱温,最重要的因由当然也是为了自保。

    而李天衢当即决定亲自统兵至许州北隅,实则还有一个目的。他也是为了一个人而来,虽然尚不能确定趁着许州许昌城破之时,能够顺利见到那人,但是如今也已挥军占据了通往宣武军的要道。眺望见那个催马奔逃,使长剑疲于应对的汉子与紧追杀至的贼骑厮拼,李天衢也立刻意识到那个人,也很有可能便是自己此行前来尝试招拢的正主。

    “不过是屠戮寻常百姓,以及追杀那汉子的小股贼骑,敌军主力也仍在许昌城中...传我军令,先放这伙贼兵冲入山岭下官道间,随即立刻堵截两侧道口。众部儿郎再杀将出去,不但救援那汉子,这拨敌骑也要悉数杀了!”

    随着李天衢一声令下,周围数员将官轰然领命,也立刻前去调动众部军士。直待那汉子与他身后紧追的三四百敌骑冲至山岭下方,未过片刻,两侧山岗高坡上喝令声骤然响起,数百张弓的弓弦被拽成满月状,随即朝着下方贼骑便是一阵阵的箭雨泼洒过去!

    追兵前阵顿时被射得人仰马翻,数十人中箭从马上跌落,挡在后面旋即而至的同伙马蹄前面激烈相撞。山岭间拥挤成一团,又是突然遭遇敌军伏击,也顿时惊得其余贼骑阵势大乱!

    高坡上两侧伏兵,也不急于立刻冲杀下去。顿时陷入慌乱的贼骑部众但听得高处弓弦绷响声连鸣,一蓬蓬箭簇持续激射而出,呼啸着席卷向下方反军骑兵,而不断的蚕食着对方的兵力。

    一排排的羽箭毫不停歇的从上方挥洒下来,对下方贼骑形成绝对的压制。就算有反军骑兵仓促的调转马头,要往许昌城的方向奔逃过去,也早有从高坡疾奔下来的兵卒堵住了道口。这个时候,李天衢麾下将官才各自呼喝号令,率领各部军士抽出锋刃雪亮的兵刃,从岭坡地势稍缓的位置冲杀下去,也势必要把眼前所有受困的敌骑尽数歼灭!

    只得驱骑奔逃的那个汉子当然也意识到有唐军设伏,阻击秦宗权所部反军贼骑。本来便憋了一肚子的火,如今既然有兵马支援,且迅速将这拨贼骑杀得溃不成军,那汉很快便抖擞精神,迅速拨转马头,大吼连连攻向就近的敌骑,大剑所向,接连便劈翻了七八个反而措手不及的反军骑兵。

    “前面那汉子,且小心些!我军瞧见你被贼骑追杀,也正要在此伏击荡灭了这干贼军,你不着铠甲,混战难免瞧不真切,也莫要再与撞入贼骑残部中,反而误伤了你!”

    那汉听得有人在身后高声喊罢,随即一阵马蹄声便从他耳边轰鸣而过。倒是符存审率领着一队劲骑直撞向前方震恐慌乱的贼骑,他手中长枪疾速探出。左右一荡先是架开了周围贼骑下意识劈斩来的兵器,胯下坐骑疾驰践踏,又撞翻了个坠马的兵卒。骑枪锋尖几乎在同一时刻钻入对面敌骑的脖颈当中,当符存审抽出长枪再舞动起来,周围又是一片血光飞溅、惨叫连连!

    那男子见状当即心中不由暗赞了声,虽然他瞧着符存审马上所使的枪术,也未必就比自己骑战时所使的马槊技法更为高强,可是眼见符存审年纪轻轻便已如此骁勇,也是十分难得了。

    眼见那小将顷刻间扫荡尽了眼前贼兵,正要率领麾下劲骑继续驰杀要将山岭间反军除尽之际回头张望了一眼,那汉子也立刻在马上欠身施礼道:“多谢将军救援大恩,敢问可是宣武军朱节帅的兵马?”

    符存审闻言眉头微微一皱,又见得前方一边骑军旋即便至,他随即便对那汉说道:“我乃义成军李节帅麾下马军兵马使,我家主公将至,你且去拜谢便是。”

    来的不是宣武军朱全忠,却是义成军的牙兵,而且还有由那李天衢李节帅亲自统兵前来?

    那男子闻言不由一怔,很快便转念一想,李天衢统掌的义成军与忠武军许州本来相距不远。而且他与朱温等几处联手对抗秦宗权,如今在宣武军治下来往自如,是以李天衢及时挥军赶至,封锁由许州通往宣武军的要道,这倒也不稀奇。

    只不过秦宗权那贼首悍然出兵,攻打忠武军实在太过突然。这也没几日的功夫,便杀至藩镇治所,迅速打破城郭也着实出乎意料之外...那李天衢就算事先闻报秦宗权对鹿晏弘突然翻脸反目,但谁又能料到许昌城竟然沦陷的如此快?他出兵驰援宣武军,不但兵行神速,又先行占据要隘道路,那么这李天衢料敌机先,也当真不愧是当初诛杀黄巢的人物......

    男子心中寻思着,再回身望去时,便见到又一彪军骑拥簇着一人疾驰而来。符存审随即率部继续剿杀余孽,如今义成军伏击小股贼骑眼见便要将敌军杀尽。再赶尽杀绝也不缺这男子一个,他便立刻收了大剑,滚鞍下马,而朝着李天衢这边恭敬施礼道:

    “在下王重师,本为许州长社出身,为求个出身,久曾磨练剑槊本事。辗转至许昌本来指望凭一身本事投身行伍搏番功名,只是鹿晏弘曾与秦贼联合,杀周岌夺权,占据藩镇而一时踌躇。

    不想秦贼豺狼横道,贪婪凶暴,又攻破许昌侵夺忠武军。在下侥幸从城中突围而出,却又有追兵穷追不舍,也难保不会为贼军所害。幸得李节帅仗义救援,生受大恩,誓死也必将报之!”

161章 若是去投朱温,你会冤死的

    王重师,材力兼人,沈嘿大度,临事有权变,剑槊之妙,冠绝于一时。唐中和末,蔡寇陷许昌,重师脱身而来,太祖异其状貌,乃隶于拔山都......

    李天衢听其自报了名头,心中回忆着正史当中关于王重师的记载,以及他后来的事迹,若是他仍能投到追问麾下,过后不久,又将统领做为长剑军指挥使征讨秦宗权,又与朱瑄、朱瑾兄弟攻伐转战于齐、鲁间,大小经历百余战威震敌军,而后也曾参赴梁晋争霸大战,很多时候也能克敌制胜。

    翻身下马,并礼贤下士的将王重师扶起,李天衢见他国字脸上浓眉大眼,颌下蓄着半扇虬髯果然甚是威武。按说这王重师从戎治军就算不及葛从周、符存审等名将,王彦章冲锋荡阵的本事应也更为了得,可他毕竟剑槊双绝,坐镇一方时知道宽抚百姓,谋面招拢的机会既然争取来了,自然也绝对不能错过。

    当然也不便言明早就对他的出身与能力,乃至原本的命数所知甚详,李天衢遂说道:“原来这位壮士唤作王重师,方才见你遭贼骑追杀,却仍能从容出城奔至此处,足见骁勇本事。说来我当年尚为一介布衣,意图凭本事争个功名时也险些为秦贼凶丑所害,今见壮士与贼军缠斗,如此感同身受,也顿生出同仇敌忾的心思。

    我义成军驰援而来,控扼长葛要道,抵御侵吞许昌贼军再侵袭如宣武军境内。可怜许昌城内百姓大多惨遭秦贼残害,我正要调兵遣将,一边剪除贼军先头兵马,一边尽可能救护奔逃出城的无辜良民。壮士稍歇,养回力气,再与我军并肩作战如何?”

    还没等王重师奔逃至宣武军去与朱温会面,便先已套上了交情,随即再让你同我军携手,进而招募,这也当然是顺水推舟的事。王重师听罢也毫不犹豫,而当即豪声道:“是!蒙节帅赏识,许在下建功的机会,但有所命,必当遵从!”

    ※※※※※※※※※※※※※※※※※※※

    “什么?义成军李天衢的牙兵,竟然已到了长葛地界,他又怎会来的如此快!?”

    许昌藩镇牙署节堂当中,鹿晏弘乃至他麾下十几名将兵的残尸肉块大概已被清洗捡拾得干净,可堂内各处触目惊心的鲜红血迹尚还未洗刷净了。张晊脸上神情阴沉不定,他本来还打算让麾下将兵于城中大肆劫掠烧杀三日,再挥军往朱温掌管的宣武军治下......

    可是他前脚刚夺下忠武军藩镇治所许昌,李天衢统领的兵马后脚便出现在城郭以北五六十里的官道要隘...张晊本来赖洋洋的瘫在帅椅上,闻报后却似时屁股上被人狠狠戳了一针,蹭得直跳起了身子。

    张晊正寻思对策之时,有个牙将立刻凑了上去,并建议道:“将军,李天衢那驴鸟来了倒好!他屡番与我军作对,如今他既擅离藩镇,趁我等一举夺下许昌,莫不如再挥军前去除了那厮,也正成就将军大功!”

    “你既然这么能耐,怎么不自己统领所部兵马去与李天衢厮杀去?”

    然而张晊一句话回怼了过去,他冷眼乜向那被噎得没了言语的牙将,又冷哼说道:“那李天衢有些道行,不但杀了刘建锋,孙儒善战,我也不及他,可就连那孙儒都曾在他手底吃过亏...我军有备攻无备,奇袭取下许昌,而那李天衢既然赶来,想必也有后招。

    陛下有旨,命我等先行夺取忠武军治下各处城郭县坊,再审时度势,看看有无机会杀入那朱全忠统掌的宣武军藩镇。而李天衢既来的如此快,那就也不便妄动了,传我军令,调派几拨部曲袭扰试探,也切不可偷鸡不着蚀把米。”......

    如此趁着许昌城破,在周围诸处镇坊大肆烧杀劫掠、屠戮良民的反军部众侵袭到北面长葛地界之时,却遭遇李天衢所统领的牙兵伏击。几番小规模战事的过程自然也无须详叙,占据忠武军藩镇治所的张晊,显然也在回避与李天衢不计代价的厮杀,看来也是有保存自己实力的私心。

    而李天衢方面不过七千兵马,也无法进一步再重新夺下义武军藩镇。只得据险把控住道路要扼,尽可能的搜索收容附近逃亡的百姓流民,一时间与占据了忠武军的张晊呈战略僵持阶段。

    趁着这段期间,倒也方便李天衢向王重师直言起了爱才之心,而要招拢他入伙的意愿。

    本来以为忠武军与宣武军为邻道藩镇,许昌城破,若能挣扎着突围求条生路,我也就只能去汴州投从朱全忠朱节帅...结果却有缘先拜识了统掌义成军的李天衢李节帅......

    王重师心里也就暗自嘀咕几句,虽然李天衢不及朱温势力强大,但他当初斩杀黄巢,名望与功业一飞冲天,对于王重师这个矢志凭自己打熬的一身本事争功扬名的武人而言,也正与他秉性相合;又是蒙李天衢率兵及时赶至,杀散了穷追不舍的贼兵部众,也受了莫大的恩惠,再看到对方待自己甚是礼遇,王重师遂毫不迟疑,当即伏身拜道:

    “在下得遇明公,便如拨云见日,蒙义救大恩,又如此赏识厚待,在下也情愿执鞭坠镫,以报明公洪恩!”

    李天衢见状也立刻上前扶起王重师,并拿好言勉励安抚,心中则暗付道:有心招募你入伙,非但是为我麾下再添一员骁将,如此还这就是为了你王重师着想,毕竟就算你能顺利从许昌逃脱,赶赴至宣武军汴州投从朱温,就算一时得受重用,恐怕到头来也终究难逃被冤杀的下场......

    朱温极好猜忌,而搞死了麾下许多将才,当中也多有死得冤枉的人物,而按史载轨迹中的王重师便是其中一个很典型的代表。

    以王重师史书中记述所经历的战事看来,他也是货真价实的铁血硬汉,无数次为朱温出生入死,于宣武军终于同朱瑄、朱瑾哥俩反目之后进攻濮州战事当中,身上挂着多出金疮重伤,养伤于榻上的王重师为了尽快夺取城郭,带着重伤取用水浸湿的毛毡抛下对面燃起的熊熊大火,身先士卒往烈焰浓烟的另一头冲杀过去。好不容易取下濮州治所,王重师身上则又添了九处伤口,已是奄奄一息,险些气绝丧命。

    可那又能如何?李天衢心中冷笑,暗想那朱温虽然痛惜叹言“虽得濮垒,而失重师,奈何!”,然而再过不了几年,有小人诬告王重师与外镇暗通,朱温干脆的便下令将其诛杀,并夷亲族,事后又刺激得刘知俊造反之后,这厮才又宣称当初俺那是错信小人,王重师死得冤呐......

    朱温擅杀大将的事犯得太多,按李天衢想来,这也不仅仅是因为他太过猜忌,这厮本来就是个属狗脸的所变就变,性情反复无常,头天与你好的跟亲兄弟似的,什么小事若是犯了他的忌讳,过不了多久回头就要翻脸狂捅刀子。

    不久前上源驿之变,对李克用白天还把酒言欢,晚上便放火谋害已能看出朱温这般性情端倪...李天衢含笑仍与王重师言谈的融洽,心说你归从了我,好歹也不至如跟着朱温那般,出生入死的了半辈子,却连怎么死的都没有弄明白......

    差不多也是在同一时刻,按李天衢向来属狗脸对人态度说变就变的朱温,正向驰援而来的天平军藩镇节帅朱瑄感激言道:“节帅济困扶危,仗义驰援,小弟感激不尽。有缘又与节帅为同姓,既是本家,小弟也愿尊节帅为兄长,不止眼下同仇敌忾共御秦贼,日后与尊兄藩镇同气连枝,永结兄弟之好!”

162章 谁利用谁,你还真把我当"弟弟"了?

    由于先前战事联手李天衢、赵犨联手阻击,打退了秦宗权麾下大将孙儒,今番义成军牙兵驰援的及时,控扼住由许州通往宣武军的要道。朱温方面虽然首当其冲,压力最大,但也要比原本史书记述中与秦宗权展开的大战最严峻的时期轻松了许多。

    又有陈州赵犨在侧,派遣胞弟赵昶时常统领劲骑袭扰蔡州,这也激怒秦宗权也分调兵马前去攻打陈州宛丘。可是赵犨动员军民,又摆出了当初力抗黄巢十余万大军长达近一年之久的架势。

    当初长久无友军驰援的情况下,黄巢尚且无法打破城郭,秦宗权还要顾及周围李天衢、朱温、朱瑄、诸葛爽等众路敌军,又如何能啃下陈州宛丘这块硬骨头?

    兼之朱瑄也是出于保全天平军的打算,出兵支援朱温,两处藩镇联合抵御秦宗权,防御阵线推到了宣武军治下扶沟、高柴镇一隅。前番厮杀几阵,朱温挥军斩获胜绩,杀贼数千,并生擒贼将殷铁林斩首示众,如今反军虽然势众,也根本无法威胁到汴州开封等朱温治下的腹心要地。

    此刻连营大帐当中,宣武、天平藩镇众多将官各自端坐。眼见朱温把姿态摆的很低,并有意奉自己为尊,朱瑄倍感得意,虽然也亲昵的说了几句场面话。

    然而想到南面一直以来仍旧虎视眈眈的秦宗权,朱瑄心里便始终似有快大石压着一般...他略作思付,又勉强打起几分笑意,继而便对朱温说道:“既然节帅肯尊我为兄,我便也不见外,便唤你一声老弟。咱们哥俩为邻道节度,本来便就应多加亲近。既是我为兄,你为弟,驰援宣武军集也是义之所在。

    只可恨秦宗权那厮狂悖无道,终日觊觎咱们老哥俩的地盘,今番虽迫使贼军不能侵害老弟你藩镇腹地。可秦贼凶如豺狼恶虎,不饱其肉绝不肯罢休,如此你我不得已屡屡挥军御敌,这到底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朱瑄长声说罢,他也浑然不觉自己所说“老弟”、“我为兄你为弟”等言语入了朱温耳中之时,他脸上神情当即一凝,须臾后便仍是笑呵呵的相待,而在场有些宣武军嫡系将领面色也已有些不自然。

    “...小弟却以为,秦贼反逆乱常,驱兵屠戮百姓,如此以人食人、同类相啖,非但早已是丧心病狂到了极处,也更是因秦贼目光短浅,不治民政,只顾眼前暴利,诸地生民也早对他切齿深恨。是以他因害民兽行,而为天下所不容,可他越是被天下所不容,则害民兽行更甚......

    是以秦贼也只得穷兵黩武,屡屡发兵侵害周遭藩镇州府,致使各地人烟断绝。然而如此虽一时猖獗,我等几处藩镇众志成城,抵御秦贼终究不得北上侵吞,纵然打破些城郭镇坊作歹侵害良民,麾下凶丑乱党向来肉少狼多,这般长久下去...兄长以为秦宗权又当如何?”

    朱瑄听得朱温说罢也顿时留意起来,到底也是凭着战功累功升迁至一方藩镇节度的宿将,只略思量片刻,他随即便道:“秦贼除了出兵侵犯宣武、天平、河阳、义成等各处藩镇,前些时日又侵吞下山南东道治所襄州,继而袭掠荆南。而这几日闻报说,就连被那鹿晏弘侵夺的忠武军藩镇也被秦贼夺下了...若是他北上受阻,治下又是粮秣短缺,想必是要分兵再侵夺其它地域。”

    朱温缓缓点头,随即又道:“正是如此,先前小弟曾与麾下谋主敬子振细议战事,推敲秦贼鹰挚狼食,只得屡番侵害它处,方今我几处藩镇和衷共济,协力据贼,想必不出许久时日,秦贼也只得分拨军旅或取荆南、或谋川陕、或侵江淮...眼下贼军逆党虽然势大,可皆是须分重兵谋求侵攻它处,却仍要觊觎我等邻道藩镇。

    待贼军军力大减,由俺与尊兄再联合义成军李天衢等几路藩镇集结重兵,趁其再侵犯疆土时设计重挫贼军,进而趁势直捣贼巢!秦贼到底穷凶极恶时日甚久,作法自毙的歹心已做下太多,而待他不得不犯了分兵大忌之日,便是这凶贼祸首恶贯满盈之时,如此俺与尊兄才能得以彻底除了这心腹大患,而一劳永逸啊......”

    朱瑄听的本来是连连点头,可是听朱温再提及李天衢这个名头时,他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而就坐在朱瑄侧首的朱瑾闻言更是浓眉倒竖,脸上流露出在战阵上杀人时的狠厉神情。

    若不是那小儿坏了我们兄弟的好事,半路作梗,而无法再计划趁着迎娶齐克让之女的机会夺了他统管的藩镇...天平、泰宁两处藩镇合并至一处,放眼齐鲁、江淮诸镇,也就唯有那淮南节度使高骈更为势大。怎奈眼下有秦宗权这么个天下共敌威胁到我天平军安危,否则若能腾出手来,我们兄弟又岂能饶了他!?

    以朱温的城府心机自然也时刻在注意着朱瑄,眼见他神色有异,在旁的朱瑾更是满脸的忌恨之色,这也让朱温立刻意识到:怎么?朱瑄与他兄弟,竟然同那李天衢也结下了梁子?

    可这也不应该啊...朱温当然不会晓得朱瑄企图迫使齐克让答应将他女儿下嫁于朱瑾,再趁着迎亲时夺取他泰宁军的计划。而且就算察觉到那李天衢不可小觑,但他除了同河阳军大将李罕之起了冲突,对其它藩镇节度于礼数上也不曾开罪了谁,更何况如今还是一并要携手对抗秦宗权的友军......

    可不久前也曾听闻,要东返回泰宁军重掌藩镇的齐克让途径滑州白马,得李天衢接应安顿,也与齐克让应允与他女儿定下了婚约...朱温双眼蓦的一亮,忽然想到倘若朱瑄与朱瑾因此事忌恨李天衢,难不成也是因为他们也早就想吞并下接邻的泰宁军?

    正当朱温大概想出个眉目,朱瑄转过头来,笑得还真就像是个向来很照顾小弟的老大哥。先想法设法的除了秦宗权那个大患之后,我也势必要夺下李天衢、齐克让的两处藩镇,届时称霸齐鲁,进而谋取天下,而这朱温因得我军救援而尊我为上,他宣武军到底也算是一处强藩,到时也未尝不能好生利用......

    “呵呵...老弟果然深思熟虑,也正如你所言,兄长我以后说不得还须老弟多加襄助才是。咱们既是同姓同道的兄弟,非但如今共同谋议讨伐秦贼,待到终究再除了这国贼大害之时,比起其它藩镇节度不同,咱们联合携手的情分也决计不会断了!如今战事稍缓,暂也不必费心劳神的督管军旅,这趁着这一两日清闲。我有意与老弟欢饮一番,还要多加亲近!”

    朱瑄刻意亲昵的说罢,随即便起身执起朱温的手往帐外州,他也浑然没有察觉到,跟在身后的朱温面色变得有些玩味起来。

    看着朱瑄那副做派虽然有意与自己亲近,可他表现出来那股子刻意要高过自己一头的强势,也与当日的李克用有几分相似...如此朱温虽然仍是笑吟吟的,可他盯着朱瑄的背影时,眼中也分明闪过了一抹异样的戾色......

163章 前来报仇的凶兽,义成军告急?

    李天衢、朱温、朱瑄这边虽然统领兵马控扼住要道,震慑得几拨反军不得北进,然而另一路反军却顺利的又打破一处名城要地。这也使得从全面战略局势上而言,秦宗权与诸路藩镇联军抗衡,也仍处于不落下风的僵持阶段。

    于隋唐时期仅次于长安的中原王朝政治中心,处于河阳节度使诸葛爽掌控之下的东都洛阳,到底不免为秦宗权麾下大将孙儒所攻破。

    成群的凶兵嘶叫着涌过撞破的城门,城中街坊火光四起,眼见处处也要沦落成废墟,各处长街、市坊、胡同间已是横尸无数,无论男女老幼,扑倒在血泊当中的尸首越来越多。

    大街小巷上反军兵卒猖獗活跃,到处劫掠、烧杀屠戮百无禁忌,看来不但无辜女子乃至金帛、钱财、粮秣...等一应物资凶贼所掳,再用不了多久,城内无辜良善,看来中也将死亡殆尽......

    残骸尸相枕藉,洛阳城内到处是血腥的屠戳场景。本来当初大唐历经安史之乱时百曹荒废、不满千户,宫室焚烧、十不存一,随后经历了百余年的承平,这才好不容易使得这处名城逐渐养回了些元气。

    而当年黄巢又挥军杀入河南道,如今重新接管泰宁军藩镇的齐克让败撤退守潼关,而东都留守刘允章献城投降,当时为收买人心的黄巢遂督管部曲供顿而去,城内坊市晏然,使得东都洛阳比起国都长安所遭受的惨重破坏,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黄巢虽已败亡,秦宗权派遣大将孙儒前来,又打破城郭,洛阳也终究不免要承受毁灭性的打击......

    本来据守城郭,抵御孙儒所部反军猛攻的河阳军兵马却抢先从另一侧城门撤退而去,朝着治下天池县的方向败亡而去。

    殿后的骑军,仍不免被一彪从斜侧包抄来的反军给截杀住。然而短暂的混战厮杀中,却是当初被李罕之记住名头的杨师厚面色冷漠,瞧着迎面劈开的马刀,手中长枪猛的一荡,随即犹如疾电般直搠了过去。

    对面那反军骑将顿觉手中马刀如一柄巨锤重重砸在,身形当即向后一仰,再想躲避也来不及。电闪火石间,杨师厚狠搠过来的长枪便已直搠进他的喉咙当中。

    一抹鲜血刚迸溅开来,杨师厚一拔长枪,听得风声飒飒,但见寒芒烁烁,他催马舞枪游走了一圈,当即便又有十余骑毙命坠马,生生扫除了一片空间,也迫使得这一拨截击的反军骑队一时间无法再追杀上去!

    可惜我终究也只不过是一介骑军军士,无权督管军旅、不能挽回败局,也只得继续在军中奋进图个功成名就...洛阳今日不免沦陷,倘若是由我来统兵御敌......

    杨师厚心中寻思着,可殿后与敌骑厮杀一番后,却也只得拨马回身,策应其余军马继续往本部军旅那边催骑赶去。

    七八里开外,率领本部兵马往天池县方向逃去的李罕之回身观望,也不住狠狠的唾了一口。这次又与孙儒所部反军僵持对抗,可前番于宋州地界,他就根本没打算与对方拼命,这次洛阳失守,不但兵少备竭,又因为当初李罕之摆了李天衢一道,义成军方面当然也有说辞不会出兵援助,而朱温、朱瑄那边承受秦宗权反军侵攻压力最大,虽能自保,也是自顾不暇......

    这次没有援军,而要与凶名更盛的孙儒正面交锋,向来自诩剽悍凶恶的李罕之心中竟然也不免有些发憷。

    狠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恶人相磨,凶恶的倒也忌惮更残暴的,李罕之心想孙儒手下真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他仍是不愿拼光了家底,只不过这次不得已弃守在这般世道繁华富庶的洛阳,李罕之也难免会感到不甘与屈辱。

    看来老子要在这乱世打下一片江山,还须更凶、更狠、更毒啊......

    李罕之心里发狠念着,可眼下而言却也只得嘶声喝令,传令各部兵马马不停蹄、足不止步,继续奔亡败逃,保存得大部分军力的军旅继续往天池县的方向赶去。

    而在洛阳城郭的另一侧,孙儒豺目远眺,瞧着麾下大批如狼似虎的兵卒疯狂地涌杀入城。他呲牙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又下意识的探出血红色的舌头舔舐着嘴唇,好像是觑准了猎物,正要扑上去生吞血肉的饿狼。

    李罕之那厮也不过如此...今番又打破了洛阳,且先恣意快活一番。而占据了此处,也就距离李天衢那驴鸟统掌的义成军路程不远了......

    前番战事李罕之退兵,孙儒便立刻进军追击李天衢,这次情形也十分相似。想到上次因猝不及防,而不得已退兵的败仗,孙儒更是要报仇泄恨、一雪前耻。

    实则当时就算促成宣武军丁会、陈州赵昶两路兵马驰援,而杀得孙儒只得败退,可李天衢虽厌恶这厮为人,但也并未就此小看他统军打仗的能力。毕竟孙儒是秦宗权手下最能打的悍将,战阵厮杀当中又充满太多偶然的因素,上次是有丁会、杜晏球趁机率部杀入本阵,危机到孙儒自身不得已奔逃,而引发得反军全盘败退。李天衢很清楚再与孙儒正面交锋一场,也未必就能复制前方取胜的战绩。

    毕竟孙儒倘若将他麾下最为善战的部曲集结起来,按史载轨迹也将是在他败亡之后被杨行密从中择选五千精锐收编,成为五代初期梁、晋两方之外最强盛的南吴军得以称霸淮南、江南一隅的黑云都劲旅中主力班底。

    想到上一次因一时大意,被李天衢联合宣武、陈州两处兵马杀得含恨败退,孙儒面色凶戾,不住的把牙咬得咯咯作响,他乜向身旁一众将官,又阴测测的说道:

    “今日攻破东都洛阳,便教孩儿们多快活几日,可给老子记得,眼下让你们尽兴,到时打破李天衢那厮统掌的义成军藩镇,屠尽郑、滑二州治下十县,督管孩儿们也休要偷懒怠懈。

    前方受了那李天衢的辱,只得生受,可如今诸葛爽被俺杀得只得败退死守,朱温、朱瑄等几路藩镇自顾不暇,老子挥军要杀入李天衢的地盘,洗荡城郭、杀尽他治下草民!那驴鸟还能玩哪里逃去!?”

    周围一众反军将官听了,也都狞笑着怪声应合,随即各自催促麾下兵马,先后急不可待的加入进屠戮洛阳城内平民的暴行当中。这场禽兽的盛宴,才刚刚开始,还将要持续下去......

    如此先前战事虽然李天衢奋力应战,尽可能救护得众多本来难免要遭反军残害屠杀的平民百姓,可是洛阳惨相,也仍是按史书中所载的那般:

    “蔡贼秦宗权遣将孙儒来攻,罕之对垒数月,以兵少备竭,委城而遁,西保于渑池。蔡贼据京城月余,焚烧宫阙,剽剥居民。贼既退去,鞠为煨烬,寂无鸡犬之声”......

    而对于李天衢而言形势更为险急的是,孙儒攻占洛阳,如今距离他治下郑州已不过两百多里远的路程。如此反军兵锋所向,已经直接能触及义成军藩镇统掌的城郭县坊。

164章 守城战啊,这个我拿手

    既然知道鹿晏弘夺取的忠武军难免仍要被秦宗权暂时吞并,李天衢当然也能预料到河阳军方面洛阳也极有可能按原本的轨迹沦陷。所以当初在亲自统领兵马疾行至许州长葛,控扼住通往宣武军的要道同时,快马文书也已传达至位于郑州督管民生大事的张全义,嘱咐他时刻留意西面洛阳的情形,随时能够进入紧急备战状态。

    派遣轻骑前去知会过已经能腾出手来的朱温调遣部曲,把守治下各处通道要隘。李天衢便立刻挥军北上,转而统御军旅开始据守自己的地盘,抵抗继续向东侵犯的反军攻势。

    好歹东都洛阳、许州许昌、宣武汴州以及郑州管城县到底都处于后世河南省北部区域,相距路程不算遥远。而等到孙儒所部反军在洛阳做尽兽行,再磨刀霍霍的引兵攻向义成军治下郑州之时,不但李天衢率军返至,并与滑州方面点拨的部曲分头驻守治所管城与几处县坊,张全义也早按李天衢的旨意行事,预先调遣兵马分往治下各处村坊......

    毕竟当初也曾参与陈州宛丘抵抗黄巢大军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事,这一次李天衢这次也采用昔日上官赵犨的御敌策略,诸县治下村坊百姓尽皆须由牙兵护应,携粮秣家当,尽数迁往县城当中。

    当然各处村落的百姓,也难免有人依依不舍的望着他们建设起来的房舍家园,以及经过开垦播种、辛勤劳作已收获过一季的农庄田野...可是比起就近暂时迁居到县城里得义成军牙兵守护,躲避兵灾匪祸,他们当中众多流民,先前为何颠沛流离的背井离乡,不就是为了躲避秦贼麾下那群残暴至极的畜生?

    供自己安生居住的家园,哪怕免不了要被那群凶残的兵匪一把火烧了,可是田园耕地还能留下,也总好过自己连同亲族家小再被那干禽兽残害。

    是以仍根本不用着大加动员,熙熙攘攘的车仗人群,也都开始按几队军士的指示纷纷往就近的县城蜿蜒赶去。每一路的队伍当中,本来用于农耕的黄牛套上车子,与骡车、手推车一并乘载着大件包裹,老叟老妪以及半大的孩童。除了搬不走的房子,什么锅碗瓢盆、器皿桌椅、衣袄被褥...很多百姓都恨不能把床榻、石磨等沉重的物件一股脑都打包带到县城里去,也绝对不能让秦宗权与孙儒连同麾下那群畜生抢到一枚钱、一粒粮......

    然而如今也只得尽可能的与秦宗权所部反军抗争,郑州治下无论县城内百姓,还是暂迁而来的乡民也仍旧不免一团团愁云惨雾所笼罩住。毕竟东都洛阳城高壕深,尚且被反军攻破,那么义成军直面洛阳的郑州治下几处县城,当真能够抵挡得住孙儒所部反军的猛攻么?

    而按李天衢想来,当然守得住。

    义成军下辖主力兵马经调兵遣将,由葛从周、霍存镇守荥阳;张归霸、张归厚兄弟守卫密县这两处郑州所辖距离洛阳最近的县城;而李天衢亲自统领军旅,与王重师、符存审坐镇治所管城县;王彦章、安仁义、张虎、解青等人则统掌其余兵马控扼通往滑州白马的要道。

    如此除非有机可乘,各路守军回避与孙儒率领的侵攻军旅进行正面野战,而利用各处城险尽可能的消耗敌军兵力。

    诚然如此部署,每处城郭要隘据守的最多不过数千兵马,而且管城、荥阳、密县三处城防工事也不及陈州宛丘那般早被打造的固若金汤...可孙儒也不是当初统领十几万大军围着一处城郭猛攻的黄巢,除去攻取洛阳之后,又分拨往西面州府烧杀劫掠的反军部众,据探报孙儒亲自统领的军旅大概也就在三万上下。

    直到李天衢率领一拨军骑奔赴郑州管城,与翘首以盼的张全义会合细议,并开始动员城中乡勇男丁,协同牙兵捍卫城郭。大概半月过后,守城将士终于发现管城县以西边有反军部曲出现,并且集结成阵,杀气腾腾的直往城郭这边杀来。

    李天衢经急报迅速登上了城门楼,眺望见远处一片片乌泱泱的人头涌动,松动的阵列虽然不算如何紧密,但汇聚成一片人山人海,军阵中亮起的兵刃寒芒闪烁,那阵仗让在旁的张全义以及身边几个胥吏瞧来,也不住面露惶恐之色。

    然而李天衢扫视了一圈,神色从容淡定,脑海中也慢慢的浮现出两个字来:就这?

    “主公,北门、南门也发现有敌军进逼,只是都不过千来兵马,看来也只不过做势佯攻,意图扰乱我军城防部署。眼下看来侵犯到管城城前的,也不过一万五千余众。”

    符存审听得来往军校传报,又立刻前来禀报。而李天衢自问当初好歹见过黄巢大军兴师动众、掘堑五重,那般场面才算是惊心动魄,而且经历长达近一年的抵死抗争,更加磨练守城将士的心性与意志。虽说兵临城下的敌军数量已不算少了,可先前既然见识过了大场面,李天衢瞧着城下那群涌动着要摆开攻城阵势的反军部众,竟然觉得对方这阵仗倒显得有些寒酸了......

    “存审,孙儒率领三万大军侵攻我境领土,如今兵临城下的也不过半数,你说这又是为何?”

    大战在即,李天衢倒也有闲心与符存审探究一番。而符存审到底也是论厮杀征战天赋异禀的璞玉之才,他闻言便立刻说道:“按主公部署,由张都指挥使、葛都虞候分掌兵马镇守荥阳、密县,如今与管城三地互成犄角之势,依据郑州地势要道,贼军固然可以集中兵力围攻一处,但其余两城也可以趁机袭扰,断敌后路。倘若孙儒贼子长驱直入,绕过管城、荥阳、密县三地,意欲袭掠其他县坊,或是直捣我义成军治所要地......

    可是秦贼太过猖獗,到处树敌,纵兵侵攻周遭藩镇州府的军旅分散,也暂无援军协同侵攻我镇领土,如此孙儒那贼汉也须提防我军截断后路,还要防备南面宣武军朱全忠随时会驰援而来的兵马,否则也将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是以孙儒要夺我义成军,则必要先行攻克管城、密县、荥阳三县,进而继续往东侵攻,也只得三管齐下,而分兵攻打三处城郭。”

    李天衢面露笑意,点了点头,心说葛从周、张归霸二人非但治军统兵有方,委任他们各自主持一方县城防御战事也能安心,他们更是临阵应变,极其善于捕捉战机的名将。若是密县、荥阳那边守城压力小了,他们也必然会狠狠的在孙儒身后捅上一刀。

    所幸的是如今也正值开春时节,也尚还未到再播种耕作的时期。收获的粮食也悉数搬迁至县城当中,虽然存粮也仍不及当初执掌陈州民政时日更长的赵犨早就未雨绸缪,于黄巢挥军来攻之前便已收集的粮秣储备,但是力抗攻城贼军一段时日,也足够守城军民用度。话说回来,则还是要考验三地守城主将安排部署,主持防御战事的能力。

    眼前远处敌军阵容开始鼓动起来,传入耳中的喊杀声也愈发激荡,李天衢缓缓抽出腰挎的唐刀,心中则暗念道:就算你孙儒这次统御而来的部众再是剽悍凶狠,凭先前守城战事积累的阅历与经验,倘若不能抵抗住你这伙贼兵的强攻...那我也算是白在赵犨、赵昶、赵珝那哥仨帐下奋死效命,捍卫陈州宛丘,而力抗住黄巢大军长达近一年的猛攻了!

165章 长久鏖战,我耗不起,你更耗不起

    大批攻城步卒,扛着长梯蜂拥着往管城县城墙的方向冲去,也有几队弓箭手在所部将官的喝令下疾奔出一段距离,迅速拽开弓箭,弓箭发出吱嘎嘎的响动声,箭簇随即激射而出,凌乱的朝着墙头落去,以策应同伙攀附到长梯上往城门楼上爬去。

    然而墙垛另一侧的守城将士排成整齐的队列,据高而守,强弩之末的箭簇力道大减,也实在难以对城头上的义成军将士形成有效的打击。相反的一队队守军弓手随着此起彼伏的号令声,一并探出头来,拉弓放箭,飕飕飕的箭簇破风声交织,利箭激射向下方涌动来的敌军布阵,也总能戳入那些来不及架盾防御的兵卒血肉当中,尚还未冲到城墙下方,地上便已铺上了一层尸首。

    说到底秦宗权的反军收编了大批黄巢余部,也同样是四处流窜袭掠,又不事生产,一味的以战养战。所以此番攻城的贼军虽然有些声势,但也缺乏大型的攻城器械,仍然只能采用蚁聚攀附攻城这种惨烈的方式试图抢占管城城关。

    几轮箭雨之后,又有被烧开的滚油沸汤从城头上兜头浇盖下去,淋在那些攀附在长梯上贼兵便激起一阵阵杀猪般的惨嚎声。当即跌落的兵卒如下饺子一般,重重摔到下方扎堆的人群当中,就算有人尚未死透,却也只是辗转哀嚎着,身上血肉被烫得豁开,让人看得也不由顿感毛骨悚然。

    观望着前方惨烈的阵势,反军大阵这边几员骑将驱使着鞍上各自挂着腌制人腿的战马来回踱步,各个跃跃欲试。很快的孙儒也从人群中闪出身形,双眼眺望向管城县城头,隐隐的瞧见上面打出了义成军藩镇节度使的牙旗之时,他双目目光也变得愈发森寒起来。

    驱兵攻城填命,先磨耗城内那伙杀才气力,既然李天衢那驴鸟就在城中,趁着其疲于应对之时,也该由老子麾下的精兵出手了!

    惨烈的城池攻坚战持续了足足一个时辰,城头上来回奔走的诸部义成军牙兵将官也不免感到有些力乏,铠甲内着衣衫也不禁被汗水浸湿。而另一边攻城贼军阵中,却又冲出了一队队剽悍步卒,他们抗着厚重的木桥,周围有支起了一面面橹盾,在向着城头涌动的时候,这些步军还发出如野兽一般的嘶吼声,多数人脸上神情极度狰狞亢奋,好像是一群只知道杀人的疯子!

    又是一架架长梯骤然被立起,随即重重拍落,走在管城城墙的墙垛上,众多反军步卒顶着箭簇矢雨、滚木擂石、沸汤滚油仍是源源不断的向上攀爬着。几架长梯之上,也终于有兵卒先登城郭,并且迅速朝着周围的守城将士扑杀了过去!

    义成军诸队士卒也立刻冲了上去,不得已在城头上与攻城的贼兵展开白刃战。无论攻守双方,刀光寒影间不断的有人倒在血泊当中,而这一轮由孙儒派出的步军部众明显更为剽悍善战,他们各个都是杀人如麻的亡命之徒,那股子癫狂凶恶的厮杀模样,一时间竟然迫退涌杀来的守城军卒,在城头上占据得一片空间!

    有一员义成军士卒被同袍身上激射的血液溅了一脸,他震恐惊惧,下意识的大吼挺枪直刺,袭攻向眼前那个陆续剁翻了五六人的反军步将。“噗!”的声闷响乍起,那剽悍凶狠的步将挥刀斩倒一人,倒不及躲避从旁搠来的长枪,枪尖便直捅进了他的腰肋。

    反而那反军步将反应极快,立刻探手死死的握住了枪杆,他阴测测的转过头来时,挺枪侥幸刺中他的牙兵士卒却更骇得魂飞魄散!眼见对方虽然中枪伤重,可是脸上狰狞的神情更为癫狂,他仍旧攥紧了捅进自己腰肋的枪杆,桀桀狞笑着,又缓缓的抬起手来,抡刀便要朝着那守城士卒的首级狠狠剁去!

    骤然间,寒芒暴起、疾落,一道剑芒掠过那反军步将的身躯,当即将他斩成两截。大量喷射出来的鲜血,又糊了那吓得呆立住的牙兵士卒一脸。王重师一脚将身旁另一个险些被劈中的士兵蹬开,随即擎紧了大剑,大步腾腾的便往杀上城头的贼军扎堆的去处踱去。

    双面开锋,剑身那既长又宽的宽刃大剑再度旋舞起来,竟然发出龙吟虎啸一般的破风声。面对周围涌杀过来的贼军兵卒,登时电光飒飒,势如霹雳雷霆,人群中掀起一道道血浪,不一刻残肢满涂、人头滚滚,王重师绞杀驱散周围那拨反军步卒,一时间也根本没有人能够伤到他分毫!

    守城将士、攻城贼兵这才见识到了这个当代堪称剿翘楚的剑术高手本事又是何等的可怖。如今王重师施展开大剑的精妙技法,双脚能坚实的踩在地上使出辗转腾挪的步法,也不至像不久前那般驾马仓促的应对贼军敌骑的追杀,在马背上大剑武艺难免要搭上几分折扣。

    而王重师剑槊双绝,所擅长的大剑武技也是适用于战场杀阵之上,不是江湖套路中大多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他不断的迫近舞剑,城头上满是寒芒缭绕、凌厉无匹的剑影利芒。而眼见得王重师勇不可当的战姿,也鼓舞得周围大批守军将士再度奋力涌杀上前,渐渐的终于将扑杀上城头的贼军悍兵清绝一空。

    宽刃大剑猛的一荡,挑开了勾搭在城头上的长梯,攀附在上面密麻麻的兵卒都不免倾倒坠落下去,连同厚重的长梯重重的砸向下方人头扎堆的军阵,又溅起了一蓬血雾。也亲手诛杀了十余贼兵的符存审便立刻高声喝令,迅速组织起守城牙兵再度控制住城关要隘。

    李天衢手中擎起的唐刀缓缓放下,本来还打算亲自上前最为表率,带队杀绝扑上城头的贼兵。可是由于王重师、符存审二人的英勇活跃,他心说这次或许也不必由自己亲自出手了......

    而眼见的符存审在城头来回奔走,及时下达指令,督管着诸部守城将士重新回到有条不紊据守城关的状态。他到底还是血气方刚、锐气初现的年纪,李天衢瞧在眼里,看向符存审时,也满满的尽是当初他尚还在赵犨、赵昶、赵珝帐下听命,据守宛丘抵抗黄巢时不断积累战阵阅历的模样。

    孙儒手下的嫡系部众再是剽悍善战,但无法迅速扑上去抢占城关,而与守城将士再度展开近身白刃战,那么他们攀附在长梯上挨着劈头盖脸袭落下来的箭簇擂石,都是生的肉体凡胎,那么也就与寻常兵卒并没什么两样。

    所以枉自于管城县城关下丢下了三千来具尸首,孙儒眼见麾下精锐步军伤亡也较为惨重,终究是无法一鼓作气的攻破城郭,他再是不甘,却也只得下令停止攻城。猛扑城关的贼军又如退潮的海浪一般颓然后撤,不得不在城下休整,扎起营寨,再图谋以后向管城发动猛攻。

    凭着城墙之险,义成军守城将士伤亡人数也不过在三四百人上下。而李天衢耸立在城头,观望攻城敌军后撤整顿,则心中盘算着孙儒那贼汉到底无法强攻得手,而他若是打算围困城郭久耗...就算我军粮秣储备不算丰足,可是你孙儒又能耗得了多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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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大军阀介绍:
乱世人命风烛,这是个血腥、混乱、残酷的时代,更要命的是在这个乱世当中杀业最重的时间与地点出现,开始唯有只身独力的险中求活。
在这个礼崩乐坏、山河破碎的时代,想挣扎求生,并成为一方豪杰注定踏着尸山血海前行。然而终将面对颠覆大唐江山社稷的冲天大将军黄巢之后,还有秦宗权、朱温、李克用、李茂贞、孙儒、高骈、杨行密、诸葛爽、李匡威、王建、钱鏐、马殷、刘隐...等藩镇割据,在多如牛毛的大小军阀势力中要一枝独大,逐步壮大终结这个乱世,熟知这个历史的李天衢心中大致也已有了个计划......
只不过这条路,注定不好走。唐末大军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末大军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末大军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