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王老爷的烦心事】
烟雾缭绕的雨后浙东小镇,马车轱辘飞快的碾过石头长街的声音打破了小镇的宁静。
马车稳稳的停在了一处大院的门口,朱红色的大门口,高高挂起的大匾上烫金的两个楷书大字‘王府’。赶车的把式赶紧跳下马车,将一个发福的中年人扶下马车。不等马车停稳当,坐车的中年人弹簧释放一般跳向大门口的台阶,在门槛的地方磕绊了一下,踉跄着往宅院内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着:“老爷、太太,少爷有消息了!”
丫鬟,老妈子,下人一个个的被中年男人的声音所吸引。
随后的消息,不由让所有人精神一振。失踪七八年的少爷竟然传来了消息。
后院里,躺在软榻上的王老爷面色泛黄,额头敷着湿巾。听闻前院的吵闹,心中渐有烦躁。
天气渐渐热,王老爷因为多年失去儿子的音讯,身体一直不太好,一年中,一多半的时间都在静养。肝火旺盛的人,在夏天更容易疲乏,而且受不得一点的惊吓。
院中吵闹,更让其心烦不已。王老爷脸色不悦,星目之下,渐隐一丝怒气:“去看看,是那个杀才在外院喧嚷。”
五进的院子内外,套着近百间的屋子,好在发福的中年人轻车熟路,向内院跑了进来。
“老爷,福管家从县城回来了,打探到了少爷的消息。”王老爷房内的丫鬟回来时,带来了一个让王家为之一振的消息。香火传家,王老爷这辈子就一个儿子的命,没想到,七八年前他这个唯一的命根子还一溜烟的消失的无隐无踪。
多方打探,也没有一个确切的准信。
加之当年王老爷在省城因为对时局的颇为不满,从民政厅长的位置上退下来。王家不如以前兴旺了,这是整个王桥镇的百姓都知道的隐秘。不过介于王老爷对乡里乡亲还算帮衬,德高威重,还不曾有人在王老爷面前造次。没有了子嗣的传承,王家偌大的家业最后也只能被瓜分。
近在乡里,远至杭州,不少人都等着王老爷独木难支的那一刻,好来分一杯羹。
内忧外患之下,王老爷肝火渐旺,脾气也越来越坏,稍微不满,就会大发脾气。
数年来影讯全无,王老爷已经对寻找儿子逐渐失望的时候,却没想到喜讯来的如此的突然,腾的从软榻上跳起来,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逆子在外头厮混不下去了,才想到要回来了?”
“老爷,大喜事,大喜事啊!”
副管事的破锣嗓子在院墙外传来,很快就出现在书房的门口。许是一路上喊的太卖力,嗓子更是带着残缺的沙哑,热闹但不会让人讨厌。
“你这杀才,我王家书香门第,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去,把气喘匀了再说话,一件件说清楚。这小畜生,当初一走了之,连个音讯都不曾留下。这遭回乡,肯定是在外厮混不下去了,才想着回来。”
王老爷,王鸿荣,字乐山,在前朝中过举人,当过一省高官,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人逢喜事之下,脑筋飞快的转动,心中当下有了腹案。
福管事听老爷说话的意思,想必是以为少爷到了杭州,因为惧怕被老爷子责骂,才不敢回来?事情那里是这回事哟!副管事心中不由一紧,为自己的莽撞着脑起来。
说起王家的这个少爷,取名‘学谦’,寓意博学且谦让,成君子之美德。自小聪明伶俐,读书也好。就是有一样,是个急脾气,年少气盛,平日里少不得说些不合时宜的话来。这也没多大过错,可没成想,王学谦,心高气傲,动了出国的年头。王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就等着开花散叶呢?哪里舍得远渡重洋?
王学谦在父母面前试探了几次不果。就另有一番计较。也是赶巧,美国为了与英国争夺中国市场,率先表示减免部分庚子赔款的数额,并将多获得的赔款返还,用于教育事业。之后也就有了1909年连续三年的公费留美学生。
这等好事,对于一心想要出国的王学谦来说,自然是天上掉下的馅饼,还是牛肉大葱馅的。兴冲冲地从上海去了北京参加考试,秉承王家优良的考试传统,高高的中了,不久就从天津坐船出国。茫茫太平洋相隔,路途遥远,往来通讯极其不便,这也是王学谦失踪多年杳无音讯的原因。
“老爷,少爷当初在圣约翰大学读书的时候,考中了留美公费生,去美国了。消息是从上海的宋家传出来的,宋家的公子从美国归来,听说少爷和宋公子是同学,这才找人托了关系,给宋家去了一封信,您看,这是宋公子发来的电报。”
王老爷拿过电报,就聊聊不到几十字。眨眼的功夫,就看了个通透,还意犹未尽的将电报翻过来,让他失望的是,他想好了一个让王家不太体面,但能够接受的剧本套路,可是他那个宝贝儿子根本就没准备按套路出牌。
“人呢?”
“什么人?”福管事也傻了,老爷不会真的以为少爷已经到了杭州,或者是人在上海了吧?只能期期艾艾的说:“少爷在美国生活的很好,两年内大可学成归国。少爷是极有才的,听说留美公费生政府一共办了三期,每期不过六七十人,四万万国人中才取了二百来人,比考进士都难……”
福管事模棱两可的话并没让王老爷满意,不过儿子不声不响的就考上了留美的公费生,这让他有过科举经历的人更能感受到这种压迫人神经的竞争是多么的激烈,心怀开颜起来:“这小子,还是有一点薄才的,随我。”
一句话,王老爷就把王学谦的努力都收为己功。
“儿啊!儿啊!……”
书房外出来妇人的呼唤声,仅从声音急切中就能体会出浓浓的爱子之情,走进书房的是一个中年贵妇,身材消瘦,面容带着忧愁的细纹,不错的面容掩盖不住青春时的光彩。一袭长衫,长伴青灯,身上还有一股长年礼佛的檀香味,手中的念珠,乌黑发亮。
“玉舒,你……”
来的是王老爷的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一路走来,让后院的下人们一阵惊慌。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的肉,这话说来一点都不假。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这中间的苦只有母亲最为深切体会。
福管事眼力极佳,忙着端起绣墩递给了夫人房中的丫鬟,可这档口,脾气向来很好的王家女主人,却一脚踹翻了绣墩,宛如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儿在哪里?”
王老爷看到书香门第出身的结发妻子,竟然做出泼妇行径,心中已然不快,勾起他怒气的是妻子当着下人的面驳他主人的面子,依然触动了他的家主权威。
“胡闹!”
王老爷面色如枣,沉下脸来低声喝斥了一句。
“我胡闹?”长年礼佛的人戒骄戒躁,性子多半是极好的,可眼前这位是因为爱子失踪,名为礼佛,实是求神,其中的缘由大相径庭。多年的压抑情绪一下子被丈夫冰冷的性格给彻底激怒了起来,大吼道:“王鸿荣,你还我儿子来。当初要不是你自作主张,儿子会走吗?现如今,我的亲生儿子在哪里我都不知道,可怜我……呜呜……”
说道伤心处,妇人呜呜的啼哭起来。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有何错之有?虽说陈家在这一代转为商贾,却是诗书传家,家教是没得说的。在余杭能配得上我王家的也就那么几户人家,我何错之有?”王老爷正气凛然,说白了,他是在履行他的正当权益,给儿子说一门好亲事,可没成想才不过十六七岁的独子竟然想要自由恋爱。
这么点的小屁孩,懂什么叫‘门第之见’,‘天作之合’?
对于乡绅世家来说,找一个门第大致相当的,有通好之仪的就已算是万幸了。
如果由着儿子王学谦的性子来,搞什么自由恋爱,还不闹翻天去?王家门风何在?
此事断不能妥协。
这也就是王学谦才十六岁,就北上燕京考取留美机会的缘由。
触动这一切的并不是超强的民族责任感,也不是纯粹的为了求知而努力,甚至连最基本的知识改变命运都算不上。
原因只有一个。
逃婚。
就是逃脱父亲的阴影,为了逃婚而选择留洋,说起来这个理由在这个动乱的年代,国弱民贫的年代有些蛋疼,可又有谁能断言,年轻的时候不做几件傻事?
“王鸿荣,你要造反?”
陈玉舒柳眉一凝,声音立刻高了一个八度,立刻将王鸿荣一家之主的气概给压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无边的惊恐,他老婆的脾气没人比他更了解,那是一点就着,一着就炸的个性,尤其是在训夫这一条上,更是建树颇丰。
“难道那个母老虎又回来了?”王鸿荣心中惶惶,儿子失踪的这几年,夫人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吃斋念佛,浑然让他忘记了以前的惨痛教训。
“福安,去杭州城里找一个牧师来,对了,把家里的观音像捐给应佛寺的和尚。”陈夫人明知儿子在西洋,知道佛主管不到那地界,干脆,换个神仙来求。
福管事额头冷汗连连,匆忙退出房间,走出书房的后,心有余悸的扶墙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原以为夫人吃斋念佛是皈依佛主,原来都是装的:“老爷,您自求多福吧。”
就像一直以来,王老爷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座右铭一样:“怕老婆是尊重老婆,属于美德。”
至少,王老爷的美德即将回归,平日里调戏院中的丫鬟这等好日子可是一去不复返了。
第2章 【高富帅的野望】
近代美国的崛起,有着诸多的原因。
科学技术的运用;两次世界大战都没有波及到本土;强大的工业实力,丰富的资源……
但有很多人会忽视,近代美国教育的成功。
1919年,6月,持续的阴雨天气让东部美国陷入了雨季的湿热之中,空气中饱和的水分子,将人们愉悦的心情包裹在了一层油腻的汗渍中,人也变得躁动起来。
小镇普林斯顿,有着近两百年历史的学府普林斯顿大学就坐落在纽约郊外,新泽西州的乡间小镇上。
连续下了数天的绵绵细雨,这天清晨,天空终于放开了沉色的云雾,久违的阳光沐浴大地,斑斓起舞的彩蝶漂浮在空气中,游荡在花丛之上,让不少因为天气原因而抑郁的心情舒展了不少。
造型如别墅区的研究生院住宿楼内,一扇房门被推开,头上包着白纱布的王学谦迟疑了一下,伸手挡在印堂,隔离了一些刺眼的阳光,停顿了一下,才走出房子,信步而行,往房前的草地而去。
躺在草地上,眯起眼睛惬意的享受着午后的阳光,阳光刺眼炫目,阵阵眩晕让他有种迷迷糊糊的慵懒之意泛起。
高学历。
万贯家财。
身高六英尺多,长相俊朗。
典型的高富帅的‘标配’啊!
学历就不说了,普林斯顿大学的博士生,庚子赔款中第二批10年考取的留美公费生,同学之中竟然还有胡适。民国四亿多人,才选出不到70人,绝对是精英中的精英。
王家世代官宦,诗书传家。在余杭老家,光水田就超过千亩,加上山林桑田,不计其数,是余杭首屈一指的乡绅。王桥镇的老百姓几乎都是王家的佃户,尤其是王学谦还是独子。
而且王学谦仪表堂堂,身长却不显瘦弱,儒雅中带着青年人的锐气。
所有的硬件都是响当当的,比真金白银还要真。可王学谦却一时开心不起来,博士生不是博士毕业,还需要毕业论文和答辩;家中万贯家财,可他留美是孤注一掷,瞒着家里去北京考试,家里人还不知道他已经出国留洋了,更不要说经济支助;帅倒是能让他得到不少大洋马的青睐,可就是没有能找到一个清新脱俗,靓丽婉约的女子送上门来。
这一切都要从半个多月前说起,王学谦当年在哥伦比亚大学进修物理学,毕业后,进入普林斯顿,选的是天体物理学,师从著名天体物理学家史瓦西。两个月前,他从东部跟随导师来到西部著名的威尔逊天文台,王学谦和工程师一起调试新型的放射望眼镜时,不慎跌下高台,当时就晕厥过去。
大多数天文台都是建在高山山顶,救治一时成了难题。
耽误了救治的王学谦在一天之后,终于被送入洛杉矶市立医院,庆幸的是王学谦在医院中躺了两天后,竟然奇迹般的醒了过来。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那个原本的东方学子早就一命呜呼,要不是身上体温尚存,说不定早就被埋了。
醒过来的这个人也是一脑门子的官司,看着波大臀翘的金发护士,王学谦很意外的流出了口水。
这种很低俗的生理反应,差点被不负责任的医生当成是脑瘫的症状,差一点就被送入福利院,体会不劳而获的美妙人生。
占据这具身体的,是来自八十年之后的另外一个倒霉蛋,落魄的天才艺术家,精通音乐和绘画。天才是年少时,落魄是伴随毕业之后的长久状态。
再次醒来的时候,王学谦还以为是梦境,很长时间不敢相信,他会穿越百年。之后的一段时间,被当成傻子一样的研究了一阵,主治医生终于给他开据了一份出院报告:“患者由于脑部受到碰撞,大脑遭受损伤,短期内将伴有头痛和间歇性失忆……”
“还好不是脑瘫。”这份病例至少能够让王学谦摆脱被研究的命运,二十世纪的美国医生,各项事业都在起步阶段,能碰上一个脑瘫病人的机会也不多,所以乔治医院内的医生都对王学谦产生了莫大的热情。
回到学校之后,一切又恢复到了平静之中。
可是给他带来的巨大变故,却让他一时无法接受。
按理说,从一个郁郁不得志的屁民,忽然之间变成一个有家世,有才华,年轻俊秀的青年才俊,应该是扬天长笑,如**彩中的头奖那般疯癫一阵,发癔症般弄出些惊世骇俗的傻事来,然后再算计这辈子该如何过。
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首先是学业,他头回听说看星星的颜色和形状,都能看出一个天文物理学来,就这一遭,把他给雷的外焦里嫩。更何况还有更悲剧的,他的微薄的生活费还是导师研究经费中漏出来的,要是让导师知道现如今他和街头的流浪汉学识相当,满脑子都是那20美元金币金灿灿的炫目光芒,古板的老教授,绝对会清理门户,将他扫地出门。
连日来这点破事,把他愁的睡不着吃不香,就差一根绳子拴房梁上,一了百了的心思都有了。
不管是八十年后的那个灵魂,还是真实的王学谦都是一个渴望进步的人,但术业有专攻,要是他学的是理科专业,或许还能对付一下,可是他是不学有术的典范,说再贴切一点,他是一个搞艺术的,靠天分吃饭。天分这东西,说有就有,说没有,还真不见了。要是能够在普林斯顿这样的名校内,顺利拿到博士毕业证,即便实在梦里,王学谦也不会做这等离奇的梦。
无奈之下,窝在普林斯顿大学的图书馆内,做好潜心苦读的准备,可仅仅三天,在生不如死和痛不欲生中苦苦挣扎,最后彻底绝望了。
“哥,博士就差两钟头毕业,关键就在这两钟头上了。”
王学谦心里是满肚子的苦水,要是换成文科专业,说不定还能糊弄一下,可是看星星能看出一个博士来,用王学谦以往的人生经验来概括,只能有两种人胜任。
一种是天才,显然他不是。
另外一种就是神棍,他倒想当神棍来着,可没有那蒙人唬人的高明手段,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装逼不成变**。
“王,你原来在这里?史瓦西教授正到处叫人找你呢?”听到头顶有人叫他,王学谦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扎的眼睛生疼,眯成一条隙缝,却什么也看不到。
过来几秒,眼睛才适应了过来,仰头看去,就像是两根巨大的竹竿,撑起的一个布袋子,黑色蓬松的头发,剪成了蘑菇的样子,颇具喜感。要说跟他有些相似的是,说话人的脸色也有些苍白,像是长年营养不良的羸弱。
喊他的人是王学谦的室友,研究动力学的一名书呆子,麦金莱,被王学谦一直情切的称呼为‘老麦’。听名字,好像是爱尔兰人,少了爱尔兰人烂漫的性格。更像英国人永远不苟言笑的呆板。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老麦是曾经是英国人,现在他肯定不承认了,因为爱尔兰正在闹**。
在美国的大学中,书呆子永远都不会是被敬重的一类人。处于大变革时期的美国,只有那些口若悬河,在学校用就拥有超远常人口才的社团领袖,才是学生们仰慕的对象。
“老麦,你刚才说什么?”
“史瓦西教授回来了,正找你呢?”
王学谦重复了一遍,显得有些痴呆,很快,他就像是被针扎了一般从地上跃起,语气惊恐道:“你说什么?史瓦西教授回学校了?”
在王学谦决定放弃学业的那一刻,他早就把导师这个人给忘却了。忘记不是无情,更多的是害怕和担心。主要是他的那点学识在老教授眼中肯定是连稀疏平常都无法达到,几乎是一出口,就会露相,胆怯的心情随着时间的封存,不仅没有被消除,反而恐惧的心态犹如在时间的发酵下凝结升华。
可王学谦又知道,他回国不得不将所有的希望都靠在导师身上,不论是穿越东西美洲大陆横跨太平洋的归途,还是横跨大西洋,穿越非洲和亚洲中西部,都是漫长而又遥远的归途。
这不仅仅需要漫长的旅途劳顿,还需要不菲的路资。
盘剥所有的家当,把能卖的不能卖的都算进去,王学谦的所有家的家当不足两百美元。这点钱,只能让他在双脚踏上奥斯曼帝国的领土就会全部告罄,然后依靠乞讨穿越西亚和南亚。或者坐船抵达日本,然后游过去,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这对王学谦来说,显然是不可能的。
即便可能,他也干不来啊!
除此之外,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导师史瓦西的研究经费里扣出一点钱来,不用太多,有四百美元就足够回国了。
在难得一见的雨季阳光中,麦金莱有些胆战心惊的不敢正视王学谦,后者笑的异常灿烂,亲切的如同战火过后,重新团聚的亲人,不过掩盖在这笑容下的另外一个意思就不让人那么愉快了——借钱。
王学谦也意识到了虚假的过分的亲昵让室友产生了条件反射,好在一回生二回熟,只要他自己不感觉到尴尬,自然有方法圆谎,再说了,他今天没打算向可怜的室友借钱:“老麦,你能不能开心一点。你看天空是多么的湛蓝,你的胸怀何时能像大海一样开阔……”
麦金莱急忙补充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兄弟之间无彼此。可是王,我确实没钱了……”
王学谦心中暗自可惜,坑一把室友的机会就此失去,略带遗憾的问:“史瓦西教授的心情如何?”
“啊!”麦金莱近半个月来早就被王学谦如羚羊挂角般的跳跃思维折腾的够呛,理科生缜密的推理在新世纪超现代浪漫主义狂潮的冲击下,早就碎落一地,只留下扎人的固执和迟钝。
第3章 【巴黎阴云】
丢下被王学谦捉弄的毫无方向的室友,找到史瓦西教授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堆积了大量的文件和试验的数据,一个个纸箱摞起来,占据了房间大部分的空间。
窗外的橡木树高大茂盛,隔绝了正午耀眼的强光的同时,让房间更加显得昏暗和潮湿。
王学谦一踏入房间的那一刻,心情顿时紧张起来,像是有一根细线提着心脏一般难受:“教授,您找我?”
史瓦西六十多岁,一头蓬松的齐肩发,散乱的堆集在脑袋上,就像是头顶着一个白桦树枝做成的喜鹊窝,不修边幅,可就是这么一副尊荣,却给王学谦内心深处莫大的震撼,后世上中学时,学校的走廊上摆放了不少历史名人,其中就有科学大神爱因斯坦,而不修边幅的史瓦西在王学谦的眼中像极了被固定在相框里的爱大神。
难道是爱因斯坦附身?
很快,王学谦心中了然,爱因斯坦活得好好的,自然不会整出‘异灵事件’。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有性格的科学家都是不修边幅的。
“王,能够看到你康复实在是太好了。”史瓦西抬起头看到了他一直担心的学生,沟壑密布的脸上更加的丰富起来,伸开双臂,紧走两步就抱住了王学谦。
一股冲鼻的味道,混合着发酵过的体味、汗味、古巴烟草味……
如同生化武器般冲入王学谦敏感的鼻腔内,胃部一阵痉挛,努力压了下去,说什么也不敢喘气了,他怕再多吸几口,就会中毒倒下,一命呜呼,让老教授背上人命官司。
好不容易,摆脱了史瓦西教授热情奔放的欢迎仪式。
王学谦的脸已经涨的通红,双眼通红,就像是有一双强有力的手扼住了脖子一样,大脑缺氧。
发现自己钟爱的弟子一言不发,眼中含着泪水,老头子史瓦西大有感触,唏嘘道:“孩子放心,灰暗的日子已经远去了。”
“你就是我的恶魔。”王学谦从来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他会被人身上的味道差点熏死,被用力掐着脖子的痛苦,身体内的力量一点点的被抽离,完全失去控制的恐惧给他的心理上带来了很大的畏惧感。
同样是科学家,爱因斯坦是长的性格,而他的导师却是带着足以让任何生物窒息的强大气场,差点谋杀了衣钵弟子。
王学谦哽咽着说:“教授,能够再次见到你真的太好了。”可声调却带着浓重哭腔。
“好吧,我们今后有的是时间叙旧,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我带来的这些数据需要人手帮忙整理。”话说到一半,老头很不自然的扭动着脖子,后背随着脖子的扭动,往来在干硬的牛皮马甲上来回蹭了几下,舒坦的眯起眼睛,极度享受的样子。
“尼玛,肯定是跳蚤。”王学谦暗自谩骂了一句,身上也痒了起来。
过来有一会儿,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伸长脖子,闻了闻周围的空气。
王学谦内心确实很怀疑老头的举动是有自知之明,还是真的能够体会到他身上的强大气场,足以摧毁一个正常人的嗅觉。好在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离开的理由:“很荣幸能够和您一起整理这些资料,我想这会给我的研究带来意想不到的重大发现。我马上去准备推车,把这些资料搬运到资料室。”
史瓦西满意的点点头:“你先去资料室,我需要去洗一个澡,联邦铁路公司的官员真该下地狱,火车上连一个浴室都没有……”
随着接二连三的抱怨,史瓦西从门背后拿起一个脸盆,顺手拿来一条毛巾准备去学校的浴室洗澡,走出门口的时候,王学谦差点跳起来规避老头的行动路线。
好在最后还是克制住了,没有让老头发觉他心中的不耐。
不过也是,1919年的美国,城镇化已经开始,沟通东西南北的铁路网已经初具规模,但是设施却并不完善,虽然铁路让出门更加便捷,但横跨美国东西部的铁路大动脉,完成这一超长的旅程需要五六天的时间。加上持续的高温天气,五六天不洗澡确实能把一个绅士变成一颗过期的臭泡菜。
快要出门的时候,瓦西里童心未泯的在消失的门口,突然在门框边探出脑袋,神秘道:“等会儿我还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宣布,王,你一定会高兴的跳起来的。”
“真的吗?”
王学谦条件反射的雀跃起来,这种表现至少能够让老头很开心,不过他内心深处却冷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办公室的地上放了大大小小六七个箱子,箱子上都打了编号,王学谦小心翼翼的绕过障碍,走到窗前,收起百叶窗,打开窗户,室外的新鲜空气迎面而来。
深吸了几口气,才感觉舒坦了不少。
咚咚……
史瓦西的老仆人汤姆托着一个银色茶盘,一壶浓郁的牙买加咖啡,悠长细腻的香味在鼻尖音绕。汤姆恭敬的将托盘放在茶几上,熟练的在一个骨瓷杯子中倒了一杯咖啡,放入方糖,将咖啡递送到了王学谦面前,面色担忧的说:“老爷年纪大了,这段时间一直忙碌,身体一直不太好。”
美国奴隶解放战争胜利已经半个多世纪了,可生活在美国的黑人还是战战兢兢地,对白人,哪怕是其他有色人种都有着一种本能的畏惧。
很多白人都喜欢雇佣一个黑人仆人,工作勤勉,却很少提及报酬。
汤姆就是一个黑人,据说他一个人需要靠着当仆人那点微薄的工资养活家里五个孩子,非常不容易。
“孩子们还好吗?”
“三儿子哈利已经学会卖报,其他几个混蛋小子只会给我惹祸。”汤姆表情纠结的回答,子女一多,麻烦就随之而来。尤其像他这样的收入,根本无法供养几个孩子上学,大一点的孩子,除了在街头瞎混,还能干什么?
王学谦明知汤姆担心什么,史瓦西教授的年纪越来越大,他有着一种很强烈的危机感。这时候的美国是疯狂的,一个个财富奇迹在迸发着,就像是在炒锅里被炒热的米花一样,劈啪作响。
可对有些人群来说,工作,一份能够养家糊口的工作得来异常不易。
中产和贫民一半和一半的社会里,只有一半人生活在天堂,还有另外一半人生活在地狱。很不幸的是,汤姆正是另外一半人,作为家里的最主要的经济来源,他不能失业。
王学谦安慰了一句:“放心吧!汤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看着黑人老仆人蹒跚离开的背影,回味着苦中带甜的咖啡,王学谦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很快他的注意力被箱子上的一个署名给吸引住了,‘埃德温·哈勃’!
哈勃?
真的是哈勃?
王学谦心中波澜起伏,这难道是美国历史上最出名的天家,埃德温·哈勃?
随后的一行小字,让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1914——1918,仙女座星云观测报告,叶凯士天文台……’
“难道哥的名字能够和哈勃这样的牛人一起彪炳史册?”联想到史瓦西教授离开前的神秘好消息,王学谦激动的战栗了一下,全身过电流一般的炸了起来。
“哥原来这么牛啊!”
极度自恋的表情,出现在一个需要作风严谨,极端规律,超强的忍耐等优良品质的未来天体物理学家的身上,比幽灵附身给人带来的恐惧不让多少。
不过,王学谦在打开箱子不到三分钟,就气急败坏的将一本厚厚的装订资料仍回了箱子,恶狠狠地的骂道:“我真是个**。”
天书一般的报告中夹杂着他从来没有看懂过的公式,和每一个都几乎是一样的图像,他忽然间很怀疑,难道人和人的差距真的如此的遥远?以至于他的智商只能去仰望周围人?
悲哀,实在是太悲哀了。
不甘心的扭动了一下身体,他的目光落到了一张随同咖啡一起送来的报纸上,以至于他手中的咖啡举在半空中,他都忘了喝一口。
“……凡尔赛……”
“……巴黎……”
“……华国代表团……”
……
王学谦破天荒的想到一个历史片段,1919年对于每一个中国人来说,都是一个耻辱,又开启另外一片天地的重要转折点。
随后的五四运动,新文化运动……
几乎在同时,王学谦不由自主的惊叫起来:“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第4章 【五月的鲜花】
报纸上,一个巨大的标题。
‘《巴黎和约》签署之日华国代表团未出席。’
心中从未勾起的那层伤痛,再一次暴露在了阳光之下,生活在新世纪的人,是无法感受到百年屈辱所代表的含义。在物欲横流的时代里,标榜一个成功人士的标准已经在潜移默化中默默的被篡改,仁人志士的时代早已远去。
为民族**而读书。
为国家富强而奋斗。
时不我待的紧迫感,在王学谦的内心深处早就变成了房子,车子和票子。
堕落不是罪,但毫无知觉的堕落未免可悲。
王学谦在猝不及防之下,一下子发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心底不断呼唤,回去,回到四分五裂的祖国,将自己微薄的力量全部贡献出来。
当年轻人身体血管内的血沸腾起来之后,会把一个人完全变成另外一幅样子。平时的温文尔雅早就不见了,脸涨的通红,身体内不断聚集的肾上腺激素堪比最有效的强行针。重生以来,王学谦一度失望,堕落,甚至绝望过。
认为脑袋里的那点知识,除了混吃等死之外,很少有其他哪怕一点点有用的东西。
茫然不知所措的颓废青年,一下子竟然想到了救国于危难之间,救百姓于水生火热。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在王学谦的心底升起,这还是我吗?
引史阔论,煽动不明真相的网名,这种事情在王学谦混迹论坛的时候没少做,充其量不过是无聊时的无病呻吟。可真的落入民族危难,国祚式微,需要大好青年为过奋斗乃至流血牺牲的时候,王学谦心底里却打起鼓来。
“难道说,我还真是那种平时放放地图炮,关键时候就拉稀的怂货。”
“啊!呸……呸……呸,说什么呢?”
仅有的那点自尊让王学谦忍不住反驳,可心气却已然不那么高了。
从军?
在动乱的年代里,军人无疑有另外一个名词,那就是‘炮灰’。死而复生的人更加惜命,王学谦也不例外。他也很质疑,当兵的苦,他是否能够承受的过来。
从商?
需要一笔不菲的本钱,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良好的项目。至于在繁荣时期的美国股市狠捞一把的想法,对于金融知识匮乏,尤其是对金融历史知识的匮乏,让他悔恨不已。当年要是在论坛上,将大把的时间花在吐槽一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多看一些经济方面的资料,现在也不会举步维艰了。
在困惑和无奈中,王学谦机械的整理着导师带回来的资料,心思却全飞到了九霄云外。
没过多久史瓦西教授出现了,换上干净体面的衣服后,老教授看上去容光焕发,整齐的头发背梳在脑后,西裤皮鞋西装马甲,带着一股优雅的感觉,史瓦西教授迈着同他年龄不合的轻松的步伐,脚步如飞的走进了资料室。
史瓦西感受不到王学谦身上的变化,以至于要将学业放弃的想法,脸上带着热情洋溢的笑容,从西装马甲的兜里拿出一把烟草,漫不经心的按在烟斗里,掏出火柴,嗤啦一声,火药味和古巴烟草的味道混合在空气里,刺激着敏感的鼻腔。
导师不起眼的一个小动作,给王学谦深深地上了一课。
以貌取人,以衣取人。很容易把人带上误区,史瓦西还是那个糟老头子,喜欢在兜里揣上一把古巴烟草,弄得浑身都是一股子烟贩子的酸臭味。
王学谦坚定的认为,只要两个小时,史瓦西身上的味道会回归到历史平均水平。
“这一次漫长的旅途之后,您并没有丝毫的疲倦,反而容光焕发。我想您一定是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宣布。”王学谦内心是想和史瓦西保持距离,但语气却显的很亲近。
瓦西里年纪也不小了,可就是孩童一般的心境,见不得有人夸。对于年近花甲的老人来说,说他年轻,没几个人会不高兴的。瓦西里心情大好,上来就要拥抱。
“教授,您还没有说好消息呢?”
成功转移了目标的王学谦渐感闷热,额头上亮晶晶的,配合他脸上虚假却很难被人识破的笑容,成功躲过一劫,瓦西里却毫不在意,开怀大笑道:“你肯定想不到,普林斯顿在天文领域成功取代芝加哥大学的时间指日可待。还记得你在圣诞节后交给我的一份报告吗?”
“报告?”王学谦大为紧张,好在心里的话没有当场惊叫出来,没有引起瓦西里的怀疑。不过他可想不起来,那份报告的内容是什么?再说了,即便他想起来了,也搞不明白天中的几乎跟哲学一样,正着读和反着读都没多大区别的研究内容。
王学谦忙急中生智道:“瓦西里教授,当初我给你的那份报告……有的地方……是缺乏观察依据的,是很不成熟的一种猜测……”
编了一段是是而非的话,王学谦自己都快要放弃了。
史瓦西教授却一把接过话茬,神秘的笑道:“王,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难道你就没有哪怕一丁点自信,自己能够在天体演化这一领域大放异彩吗?如果还以为你是一个东方人,会受到主流社会的排斥,那么我告诉你,科学是科学,政治是政治,让那些政客的言论见鬼去吧。”
王学谦惊愕不已,老瓦吃错药了?不过他还是谨慎了一些:“教授,我坚信我的研究是站得住脚的,这些都是通过细微的观察和严谨的推论而得出的接过,可是……”
“没有可是……”
老头子固执起来,完全不能用道理来说服。
史瓦西就是这种状况,他还指望着能够在新一期的天文周刊上见到王学谦的学术论文,然后在作者一栏下,醒目的地方,还有他史瓦西的大名,指导教授的签字,最好还有普林斯顿大学的字样。
史瓦西的想法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为王学谦好,可是他却清楚王学谦早就对做学问失望透顶,如果能够不劳而获,轻易获得一个博士的头衔,这也不错。
至少,回国之后能在大学之中获得一个职位。
史瓦西浓密的胡子下,鼓动一番之后,吐出一团烟雾:“你是我最看重的学生,也是最优秀的学生。”
说完,顿了一顿,想是要突出这话的重要性,大而有神的眼珠盯着王学谦,后者头皮一阵风发麻,心说:“这可如何是好,还赖上小爷了。”在普林斯顿的研究生院里,谁都知道,史瓦西的学生就一个,来自中国王学谦,属于蝎子粑粑独一份。
没了王学谦这个学生,史瓦西教授在学校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关键是,知识分子有一种执拗,能够入眼的人可真不多。
就像史瓦西一样,他教授的专业颇为冷门,报考的人本来就不多。而且天家更喜欢用自己的名字来寻找那些隐藏在宇宙深处的行星和恒星,很少能够涉及到宇宙本源这方面的研究上。
一来,千头万绪,很难有所启示。二来,需要大功率的望眼镜,非数十万美元不能建成的大型观测站,还不能只有一个,需要在同经纬度上同时观测,光设备投入,这等于是一个天文数字。所以,西方国家在天领域采取多国合作,各个天文台之间互相交流频繁。
“教授我准备回国了。”
宛如一道惊雷,在两人之间炸开。史瓦西教授的脸突然沉了下来,上一秒还停留在脸上的笑容,忽然之间变成了怒气,失声吼道:“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见鬼,你马上就要进入收获的季节,告诉我,这不过是一个低俗的笑话。该死的,今天可不是愚人节。”
王学谦将早就准备好的报纸翻开,将报道《巴黎和会》的消息指了出来,沉声道:“我的祖国正在遭受着不公正的待遇,英法竟然无视盟约,将我国青岛递交给日本。在夜里,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耳畔似乎传来祖国母亲的低声哭泣,那一刻,我生不如死……”
说道煽动之处,王学谦小心翼翼的用余光观察了一番史瓦西教授,老头子嘴唇抖动着,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突然之间的变故给惊住了。
这段话,王学谦可是在心里想了很久,每一个字都是他深思熟虑的产物。
为的就是感人泪下。
要的就是真情流露。
凭借多年的忽悠经验,王学谦猜测多半史瓦西教授的心境肯定有所波动,就差最后一步,看似艰难的抬起右手,手指拖住额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对于老外来说,嬉笑怒骂真情流露才是真性情,当低沉的歌声从王学谦的口中传出:“……再也忍不住这满腔的怨恨,我们期待着这一声怒吼,怒吼惊起这不幸的一群,被压迫者一起挥动拳头……”
略带嘶哑的嗓音,难掩悲壮的词曲。
王学谦不怕史瓦西教授不上当,反正听着有那么点意思,能糊弄老头就够了。
《五月的鲜花》这首歌中有着对侵略者的仇恨,有着对祖国的热爱,歌词带着不甘的反抗。
透过指缝,王学谦偷偷观察着史瓦西教授的表情。在他看来,老瓦还是不错的,从短暂的交往中,也能感受到老瓦是个热心肠。这种人最容易被感动,要不是老瓦的领域气场太强,让王学谦不得不出此下策,说不定在美国混迹也不错。
副歌部分已经快要唱完,王学谦心中不由大急,难道预料出错了?
拥有情绪感染力的歌曲,如果唱了一遍又一遍,很快就会失去其初时给人的震撼。
“不要再唱了。”史瓦西突然抱住了王学谦,眼泪哗哗的,口中喃喃的说:“孩子,你对祖国的爱,深深感动了我。但是你要明白,一旦上了战场,你将面临生与死的抉择……”
王学谦心中大汗,可又不敢开口解释:“我可没想去当兵,更没打算当炮灰。哥不过是想回国,差一点路费,需要一个赞助人而已。”
第5章 【后悔了】
如果生命可以重来……
如果……
正为获得教授的认同而沾沾自喜,自以为调动了史瓦西教授的情绪,按照剧本,应该请求老教授从他的研究经费中拨出极小的一笔钱,来资助他回国,却想不到接下来的事脱离了他预料的剧本。
很快,王学谦尝到了重生以来的第一次后悔的滋味,很不好受。
史瓦西教授神情失望,语气沉重的告诉眼前这个弟子的好消息,可此时在他心里,这好消息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我一直很看好你在天领域的天赋,这种天赋不仅得到了我这个老头子的看好,你还记得埃德温·哈勃吗?”
王学谦的脑子里很快闪过一个人来,脸上总是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和他的导师一样,酷爱烟斗,并固执的认为吸烟是灵感的源泉。埃德温·哈勃?
哦,等等。
不会是那个家伙吧?
对于天毫无兴趣,乃至认知匮乏的人,也少有没听过哈勃此人的。因为美国强大的国际地位,以及其最先进的射电望远镜——哈勃望眼镜,在西方很多建筑和设施都是为了纪念某一个人,比方说肯尼迪中心,洛克菲勒广场等等,哈勃望眼镜就是纪念一个美国的天家,埃德温·哈勃。
“应该是一个名人。”王学谦心中肯定的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不过他并没有认为有什么了不起的。
在美国,总统竞选时候都要上街头的,一个名人而已,更别说是一个专业领域内的科学家。
王学谦颇为淡定的说:“埃德温·哈勃先生的专业素养和对科学的严谨态度是我非常敬佩的,我坚信未来的一段时间内,他会是一个让全世界都吃惊的科学家。”
“你对他的评价很高,庆幸的是,他对你的评价也都是赞美之词。”瓦西里教授用力的猛吸了几口烟斗,发现烟斗中尽是烟灰,于是就将烟斗在黄铜烟灰缸里磕了几下,若无其事的放在背心的兜里。
一直以来,史瓦西都是风度翩翩的老绅士的形象出现在王学谦的面前,可就是这个习惯,总让王学谦神情恍惚,站在面前的不是他的导师,而是一个在街头捡拾烟屁股的猥琐老头。
“事实上,埃德温在看到了你写的论文之后,征求了我的意见,希望推荐你去叶凯士天文台担任馆长。当然,相比西部的新建天文台,芝加哥大学的天文台在观测上受到气候和潮湿气流的影响……”
史瓦西教授惋惜的表示了一下遗憾,继续唠唠叨叨的说着,王学谦的脑袋嗡嗡的,他从来就没有想到过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他要不是怕在美国混不下去,能起心思回国吗?
最担心的还不是在史瓦西教授的眼皮子底下,日久天长最后露相吗?
可要是担任了天文台的馆长,已经是独当一面的人物,谁还能管的上他?加上政府的投入和企业家的资助,每年偌大的研究经费都归他支配,这日子,虽不是一方诸侯,可也是渐渐步入上流社会了,能不让他心动吗?
一个天文台的馆长,在上流社会中属于打酱油的角色,却能让他衣食无忧。
“我……”王学谦口干舌燥的真不知如何解释,他想留下来。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刚才他还信誓旦旦的要为祖国献身,一转眼,为一点蝇头小利,却要抛弃信仰。
王学谦自认做不来,他甚至能够预见,即便他改口了,史瓦西这个固执的老头子只会对他更加的鄙视,反而先前积累的好感都将荡然无存。
其实不想走,
其实我想留……
期盼史瓦西教授一时糊涂,要死要活的将王学谦留下,可老瓦虽说是个热心人,但就是不说让王学谦一定要留下的话,连多余的挽留动作都没有。
王学谦不由心中暗叹:“做戏三分真,我倒好,十全十的假,还整的那么煽情。”
回去吧!
在脑海中支离破碎的记忆中,王学谦还能依稀记得,他现在的这个身份在余杭老家还是有些田地的地主。农夫、山泉、有点田的日子也不见得一定不能过。
“既然你要回国,把毕业的事情办了。虽说科学没有国界,可中国和美国实在是太遥远了。”史瓦西教授沉吟了一阵,决心在自己权利范围之内给予一些便利。
“这可以吗?”
就像是在沙漠中即将渴死的一个人,忽然之间发现一汪清泉,王学谦瞪大了眼珠子,不敢相信,一直口口声声的教导他,作为一个天家要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寂寞,要远离名利,洁身自好的老学者,忽然之间法外开恩,竟然要送他博士文凭。
王学谦彻底激动了,连说话都有些磕磕碰碰。
史瓦西教授不太自然的摸了一下浓密的胡子,钢针似的胡子很扎手,却不能掩盖其手感极强的特性。
在王学谦感激的目光下,瓦西里教授很意外的脸红了:“那个……啥,前年你发表在科学杂志上的一篇关于宇宙膨胀的论文,就其价值足够成为你博士毕业的论文,当时……我的研究正处在关键阶段,你又是我最得力的助手……”
“该死的老混蛋。”啥也不用说了,王学谦即便再傻也听明白了话中的潜台词。
原来他被眼前这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头子给耍了,什么天家要忍耐寂寞,远离名利,洁身自好。都是假的,真想就是史瓦西教授需要一个免费的,低廉的,能像骡子一样勤劳的手下。
“这道貌岸然的糟老头子。”
王学谦心里暗骂了一句,可脸上惊喜的笑容依旧灿烂:“史瓦西先生,能够跟随你在科学的道路上前行,是我人生中最珍贵,也是最有价值的一段经历,我这一声都会怀念这段求学的日子。”
咬牙切齿的吐词,还要带着虚假的笑容,可把脸上的肌肉折腾了个够。
不过史瓦西教授却像是当真话一样听了过去:“真的吗?王,你能这么想实在是太好了,其实你知道我们这个学科需要超远其他学科更多的天赋,而你是我平生所见最具备在这一领域工作的年轻人。”
不管是装糊涂,还是真性情使然,都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一老一少两只狐狸终于达成了共识。
按照规定,博士毕业需要导师提名之后,管委会备案。但普林斯顿是学术氛围异常浓郁的一所私立大学,史瓦西教授的点头,已经算是将王学谦的求学之路打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只等上报学校之后,王学谦不但能够获得学位,还会获得一笔一千美元的论文奖金。
“尼玛,怪不得都说资本主义国家吃人,连一个大学教授都黑心的会使用免费劳工。”王学谦心中的不爽难以言表,他却不想想,吃苦的是那个在洛杉矶威尔逊天文台事故中的倒霉鬼,丫鬟一般被使唤了这么多年,还任劳任怨的当长工,他可是一来就吃现成的,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临走,史瓦西教授邀请他在晚上赴家宴。
离开天文馆,王学谦先去小镇上转了一圈,去西方人家里做客,除非是大型的酒会,一般客人都会很自觉的带上一件不起眼的小礼物。
最简单,也是最实惠的就是带上一瓶晚餐时候能用上的酒。
一瓶来自于法国勃艮第产区的香槟,能够将餐桌上的气氛推向一个**。
另外一个好处就是,香槟是百搭酒,不会因为食物的原因,而造成口味上的排斥。
晚上六点,王学谦准时的出现在了史瓦西教授的小院里,拉了一下门铃。开门是黑人老仆人汤姆,见到王学谦的时候,汤姆显得非常高兴:“先生,主人在书房等你,还有一位和您一样,博学多才的先生和主人在闲聊,您一定会喜欢的。”
“汤姆,这是我给你的小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王学谦说完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汤姆惊喜的泪花已然在眼眶里滚动。
这可怜的老黑人,《奴隶令》已经废除了快六十年了,还把自己当成一个奴隶看待。深怕失去主人,将被警察逮捕。
可以预见,这么一位性格自卑的老仆人,这辈子很可能连一件像样的礼物都没有收到过。
“我可以拆开来吗?”
头发灰白的汤姆,少说也有五十多岁了,摆出一副小女孩收到圣诞礼物的惊喜模样,确实把王学谦吓住了,愣了一下,才点头道:“当然。”
去礼品店的时候,王学谦选了几样小礼物,都是价廉物美的小物件。
给汤姆准备的是一个白银烟盒,汤姆喜欢没事的时候抽一根卷烟,也算是投其所好。
大概是礼品店的员工太负责了,礼品包装坚固的如同洋铁皮的罐头一般坚固。汤姆牟足了劲,也没有拆开来,反而有用牙齿撕咬的迹象出现,王学谦一脸的无奈,忙从厨房找来一把剪刀递给了汤姆。
“呀……”
堪比少女惊叫的声音在汤姆这个半大老头子的喉咙里出来,足以让王学谦落荒而逃。
走上楼梯,木质楼梯发出咯吱的声音,或许是汤姆的惊叫打扰了楼上书房的教授,有人从书房走出来,在楼梯口探头看了一眼。
王学谦正好仰头,发现是熟人:“怎么是你?”
第6章 【你堕落了】
“麦金莱!”
最近一段时间,麦金莱的名字往往在被冠以,最可爱的人,慷慨的绅士,极富正义感的国际主义战士……
总之,王学谦的口中永远不会缺乏赞美的阿谀之词,不过有一个前提,就是在王学谦借到钱之前。很快两人的关系直接升温,麦金莱在短短的一个月内,跃升为王学谦在美国的头号大债主。
‘五湖四海皆兄弟。’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
‘好朋友,有今生没来世。’
……
在付出了金钱的同时,麦金莱对于东方的文化的认知也直线攀升,渐渐有痴迷的趋势。
不过让王学谦警觉的是,麦金莱怎么也来了?
要是让麦金莱知道了自己要回国的消息,保不齐会天天堵着他,要求还钱。两个人住在一套公寓宿舍内,王学谦想要躲的机会都没有。
奇怪的是,王学谦心中一阵打鼓,可麦金莱的表情却也怪异,躲闪着不敢看王学谦。
奇怪了,债主竟然遇到了借债人会跑?
这道理说破了天,王学谦都不认为自己能占理,该跑的人是他啊!唯一的解释就是,问题出在麦金莱身上。
和所有的爱尔兰移民的后裔一样,麦金莱博士谦卑有礼,即没有英国人的强横,也没有美国人的健谈,可在生活中他们又异常的随便,对于并非土生土长的欧洲人来说,爱尔兰人和英格兰人的区别真的很难区分。
不过这难不倒王学谦,因为麦金莱有一个习惯,这个习惯对于王学谦来说真的非常蛋疼。
爱尔兰人属于欧洲第一批居民中凯尔特人的后裔,酷爱绿色的凯尔特人将这一传统带给了他们的子孙,哪怕远渡重洋,来到了新大陆的美利坚,对色彩的偏好也没有从他们身体中被剥离出来。
麦金莱博士同样如此,平时倒还好,可一到节日,浑身打扮的绿油油的,像一颗大菠菜,还感觉良好的总喜欢头戴高顶绿色礼帽,当然这是在美国,要是在中国的街头,绝对会笑到一群人。
“老麦!”
一个多月前,自从王学谦更改了对麦金莱的称呼,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随之改变。从以前泛泛之交,变成了债主和债务人之间的亲密兄弟关系。往往让独来独往的麦金莱在获得友谊的同时,却丢失金钱,这种变化主要是王学谦一手造成的。
想走,又无处可躲的麦金莱摆出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容来迎接王学谦的到来:“ph·d·王,祝贺你顺利毕业。”
“还不能说是博士,瓦西里教授仅仅同意我的毕业申请。”王学谦脸色忽然一变,眼中充满着怀疑:“在学校里,这件事情就瓦西里教授和我知道,哦,不对,还有汤姆也知道。不过今天的晚餐总不会是汤姆邀请你的吧?”
汤姆在史瓦西的私人仆人,主人宴会,难道会容忍一个仆人去宴请宾客吗?
麦金莱尴尬的笑笑,道:“其实,史瓦西是我的叔叔,不过我并不是经常来而已。”
正好,仆人汤姆平托着银质茶盘,挺着胸膛从厨房走过来。讨好的说:“麦金莱少爷,你的可可。按照你的口味,我特意吩咐厨娘把可可粉烤的更浓烈了一些,加了双倍的牛奶,您一定会喜欢的。”
给王学谦准备的是牙买加咖啡,在瓦西里教授的家中,也只有王学谦这个常客喜欢咖啡,可以说,家里的咖啡都是给王学谦一个人准备的。
王学谦本人摆明了没有参加自己毕业聚餐的准备,再说了,他的导师瓦西里教授邀请他的时候,平凡的跟加班回家的路上,路过小镇酒馆时喝一杯一样,没有任何寓意,就是为了喝一杯而已。
汤姆放下茶饮之后,就退出了书房。
“教授,我来了。”
“王学谦,哦,对了,以后应该叫你ph·d·王了,欢迎你到来,我的学生。”
“我给你带来了勃艮第的香槟希望您会喜欢。”
“相比法国人的香槟,我更喜欢家乡的黑啤。多少年了,都快忘了家乡美酒的味道了。”史瓦西从单人沙发上站起来,热情的拥抱了一下王学谦。
口直心快的史瓦西教授一如既往的让很多人会在初次见面时难堪,但至少不包括王学谦。
他太了解这个老头心里的想法了,除了科学之外,在任何场合,任何领域都会犯错。
史瓦西拉着麦金莱的胳膊,后者极其不自然的笑了笑:“这是我的侄子,跟你是室友,在传统的家庭聚会中,他会经常提到你。虽然,麦金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但却是一个富有同情心的孩子。从我侄子的眼中,你是一个沉默,却有主见的年轻人。富有激情,但很少说出自己的主张……”
家庭聚会?
经常提到!
种种迹象表明,麦金莱博士似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担任了一份不太光彩的兼职。这小子不显山不露水的,竟然敢监视老子?对麦金莱躲闪的眼神顿时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发现坐在对面的王学谦黑亮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线,凛冽的寒光,刀子般锋利的切割在麦金莱的身上:“叔叔,今天的聚会是为了王博士毕业的庆祝。”
言下之意,就是老瓦跑题了。
后知后觉的史瓦西教授终于认识到,好像他说错话了。史瓦西挺了挺凸起的大肚子,振声道:“没错,我早就准备好了祝词,汤姆,去看看晚餐准备好了没有?”
餐座上的史瓦西教授异常的活跃,不仅如此,还让王学谦非常无语的是,史瓦西原来还是个民族主义者。
英国人占领爱尔兰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每一个人爱尔兰男人都在成年前要记住,克伦威尔强加在他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反抗无时无刻不在。
对于英格兰,苏格兰和爱尔兰,王学谦的认知几乎是空白的,听着史瓦西教授的阔论,有种收获知识的新鲜感。
麦金莱却不那么坦然,因为,从史瓦西殷切的眼神中,老瓦竟然有让麦金莱这个只闷在实验室里的科学家,回到家乡反抗英格兰人的暴政的想法。
夜晚,空气渐渐凉爽了下来。
两人从史瓦西教授的别墅从告辞离开,一路上,麦金莱神不守舍的样子,尽收眼底。
“不就是给当叔叔的通风报信吗?”王学谦心里嘀咕了一句,在后世,给老师当密探的学习尖子不在少数,尤其是担任班干部的好学生,从小就给道貌岸然的老师当密探,殊不知,他们的人生已经扭曲了。总不能说,在文明社会中进步是从当小特务开始的吧?
可麦金莱不同,这孩子是个教徒,其次才是一个好学生。显然当密探的生活让他良心受到了谴责。
眼看就要到宿舍了,研究生的宿舍是单间,只要一关上门,就是**的一片小天地。
王学谦故意摆出一副臭脸道:“麦博士,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说?”
“王,你知道我叔叔是个固执的人,他要我办的事情,从来没有商量的余地。再说,我能够从爱尔兰来美国,都是我受到我叔叔的资助,所以,我很难拒绝他。”麦金莱苦笑道。
王学谦阴沉沉的语气加重了几分:“所以你选择出卖我?”
麦金莱慌神道:“没有,绝对没有。王,你听我说,我不过是将你平时的一些想法告诉我叔叔,大部分还都是你研究课题的创意,涉及私人的事情我从来都是闭口箴言的。”
“是吗!”王学谦心里早就偷笑了,吓唬一个拥有正义感的书呆子的乐趣,尤其是,当他还自觉的认为有罪的时候。对方慌乱的眼神,举止无措的样子,其中的乐趣不亚于黄昏的街头去调戏买花的小女孩。
良心早就被狗吃了的王学谦,绝对不会调侃一个老实人心生愧疚。
在王学谦咄咄逼人的眼神下,麦金莱博士满脑子的知识都将幻灭成泡影。其实,对于一个工科博士来说,与人相处永远要比与研究机器的内部构造要困难的多。
就像是面对生死抉择一般艰难,麦金莱最后还是弱弱的说了一句:“我不要你还钱了,这总可以了吧?”
“还钱?”王学谦剑眉一挑,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般。
“不不不,我不是说你借钱不还,我想说……为了……友谊,对,为了友谊。”才一会儿的功夫,老实人麦金莱就额头见汗,棕色的头发耷拉在脑门上,狼狈不堪。
王学谦终于笑了,史瓦西教授对他是好意,这毋庸置疑。麦金莱不过是作为史瓦西教授的尊重和感激,也无可置疑,这些王学谦都明白,正因为明白,所以他也不会去深究。
可当他发现玩笑开过头了的时候,还是决心无耻一把,因为他即便拿到了毕业前的那笔奖金,也无力偿还麦金莱的债务,赖掉是唯一,也是最好的办法。
“在东方,有一句非常有名的格言,亲兄弟明算账,这是朋友之间的基本准则,你是在侮辱我的人品。”王学谦诛心道。
说完,推开宿舍楼的房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麦金莱留在原地,眼珠子迷茫的闪烁着,愣住了。
第二天下午,在学校管理处忙活了一个上午的王学谦,准备回宿舍将行李整理一下。远远的在宿舍不远处的碎石路上,发现一辆崭新的小汽车。
他的老朋友麦金莱挽起袖子,脚边放着一个水桶,手中的抹布轻柔的从车身上划过。
王学谦楞了一下,随即发现,麦金莱弄来的竟然是这个时代的标志——福特t型车。
远远的麦金莱就跟王学谦打招呼:“这辆车只要400美元,还能贷款购买,太划算了。”
“这小子。”王学谦的脸臭臭的,心说:“怕我借钱,也不能先让自己破产吧。”
不动声色的走到车前,说实在的,真不怎么样。狭窄的空间,简易的车架,很难让人对这辆车的性能报以幻想。
王学谦一脸心痛道:“我是来还钱的,你觉得我像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吗?”
麦金莱显然没想到,王学谦还会还钱,一下子愣住了。他确实怕王学谦再次开口借钱,才买了这辆车。
王学谦一看,哪能不明白,惋惜道:“老麦啊!你堕落了。”
第7章 【绝望的老麦】
“嘿,伙计车不错。”
一个路过的男生笑着和麦金莱打招呼,在1919年的美国,t型车是大路货,就和八十年代的上海街头的飞鸽自行车一样普通。
这不过是一句恭维的话。
“我们马上要去兜风,你来吗?”
麦金莱很少见邀请一个并不熟悉的校友,这在他二十多岁的人生中,都是绝无仅有的。
但效果却非常不理想。
那位被邀请的哥们像是在晚餐中吃到了一只半只蟑螂,另外半只在叉子上不屈的摆动的小胳膊小腿的样子,脸色异样退了半步,干笑道:“我实验室里还有工作,很遗憾。”
或许,第一辆t型车出现的时候,震惊了美国。
走过了十年的历程之后,福特在经营思路上的固执近乎于呆板,让t型车能走的路越来越窄。即便几年来的降价幅度已经将近一半,从刚上市的850美元一辆,到现在的400美元一辆,但市场的追捧度却连连下滑。
十年前,坐着t型车上街是时尚,可现在,开着t型车兜风几乎和土鳖没有多大的区别。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更青睐于更加富有时代气息的雪弗兰汽车,拥有良好声誉的别克和凯迪拉克。
麦金莱眼巴巴的看着人生中第一个被邀请的朋友失之交臂,失落的情绪不言而喻:“王,画报上不是说开车兜风是让年轻人痴迷的活动吗?”
哎,这倒霉孩子。
王学谦怒其不争的评价麦金莱,就像是一个不懂交际的人,突然走进了皇家派对的现场,最适合他的或许只能是侍应生。不过,王学谦也有点奇怪,在学校里远没有社会上那么现实,难道真的是车太差,没人看得上?
“老麦,画报上说的没错。”
“可他为什么不接受我的邀请,还编一个谎言拒绝我?”生活在自我为中心的人,往往会用自己的思维来评断别人,麦金莱似乎忘记了,在以前,他也经常用工作和实验来搪塞他人的邀请。
别人看不上麦金莱的新车,可不代表王学谦也看不上。
t型车,样子寒碜一点,但在后世,时常也能登上老爷车展览的古董车。
王学谦绝不会介意上去体验一把,二十世纪工业带来的享受。
“老麦,我要走了。”
麦金莱点头道:“我知道,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们是一群住在象牙塔里的人,政治对我们来说太遥远,更不要说战争了。天哪!那是邪恶的战争。”说道战争,麦金莱似乎有种深深地恐惧,惊悸的打起了摆子。这倒霉孩子,都怕成什么样了?
王学谦眯起眼睛,想了想这几天的遭遇,过了一会儿才说:“豺狼走进了院子,如果不拿起刀枪,遭殃的就是农夫。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没有对错,只有立场,我的立场就是坚定的站在我祖国的一方。”
“这是什么理论?”麦金莱不懂,他真的不懂。
“民族理论,跟战争无关,跟文化的传承有关。”王学谦嘴里突然蹦出了一些让他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话来。
麦金莱的叔叔,也就是史瓦西教授是非常希望他回到祖国,参加游击队,跟英国佬大干一场的。也许,对于麦金莱来说,他的人生是灰暗的,不参加反抗英国佬的战争,他将受到良心上的谴责,也许再也不敢踏上养育他的祖国。
可让他上战场,无疑是最残忍的逼迫。
王学谦看着惶惶不可终日的麦金莱,心想,这孩子要是上了战场,还没打呢,说不定就当了逃兵。
“麦金莱当逃兵很好理解,我呢?”王学谦心里嘀咕了一句,很显然,他们是一路货色,王学谦决定不再会去深究麦金莱骨子里的软弱。
年初,爱尔兰共和军正式与英国开战,在史瓦西教授的眼中,这是民族**的最佳时期,每一个爱尔兰男人都应该走上战场。在昨天的晚餐上,史瓦西教授还不死心的鼓动了一番他的这个侄子。
可惜的是麦金莱连拿起枪的勇气都没有,这让史瓦西教授非常失望。
王学谦能够如此顺利的毕业,还是托了史瓦西教授的福,要不是英国人从中作梗,作为战胜国中的一员,中国绝对不会像是战败了一样,被列强拿出来刮风,也是王学谦言辞激昂的一段救国宣言,让史瓦西教授决心帮助他。
最好的办法就是给王学谦发一个毕业证,史瓦西教授也正是这么做的。
廉耻,中国人有,外国人也有。
麦金莱内心深处也痛恨软弱,他唏嘘的张了张嘴,不大肯定的说:“王,其实我感觉你和我是一类人。”
王学谦大惊,神色不定的从麦金莱白里透红的脸上划过,却有种被窥探了**的惊慌,好在麦金莱也没有注意,一脸的颓废:“可是你突然之间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感觉很不习惯。”
我擦!
差点露相了。
王学谦暗道:“好险。”他也很奇怪,以前的那个王学谦到底是这么过来的,智商肯定没问题,比现在的他要高上不知道几层楼的高度。可很多事情他都无法记起,无法模仿过来,难道也是怪话连篇,不拘一格的人物?
被人鄙视,还是被自认卑微的生命看轻,这对王学谦来说是绝对无法容忍的:“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牛逼哄哄的说了一段鲁迅先生的名言,忽然间发现,这段话好像超前了,不由老脸一红。
“王,你说的真好。”麦金莱低声赞了一句,可语气中带着酸涩的苦味,转而话锋一转:“以前你比我还要怕死,总是担心自己得病,会英年早逝。可忽然之间,你变得让我不认识了,你还是王学谦吗?那个从遥远的东方来美国求学的年轻人吗?”
王学谦越听越不对劲,什么叫我比你还要怕死?
当然了,在死神的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
应该说,你和我一样怕死。
呸呸呸,王学谦阴恻恻的眼神不断的闪烁,这些天他从室友麦金莱的口中获得了不少他原来的习惯,有洁癖,喜欢一个人爬上屋顶在星空下发呆,好张罗事……
可他从来没有想到,原来的王学谦在麦金莱的眼中是一类人,怕死的人,不堪一击,甚至可以用懦夫来形容。
真是这样吗?
王学谦不敢认同:“珍惜生命和为国奋斗是两回事,都是高尚的,应当受到全人类尊重的。正因为珍惜生命,才显得为国流血是那么的可贵。”
“王,你的口才原来越好了。”麦金莱情绪低落的回了一句。
认死理的洋鬼子,王学谦无力的吐槽了一句:“爱尔兰人民正在为了反抗英国人的暴政,奋而拿起刀枪,不惜以流血为代价,也要谋求国家**,民族解放。对于你来说,可能拿起武器和侵略者面对面的交战有些困难。”
麦金莱眼神亮了一些,点头道:“您说的太对了。”
潜台词就是,这场该死的战争,不回去就是懦夫;回国了,当逃兵了就是叛徒。总之,任何一个结果都是让麦金莱站在道德的悬崖边上,以前还有一个王学谦一起堕落,感受不到良心上的折磨,突然之间,王学谦变成了一个革命者,一个高尚的人,至少王学谦口中说的很让人鼓舞。
于是,麦金莱却陷入了一个孤独的误区之中,他需要一个办法来缓释内心的压力。“王,你一直是最有办法的人了,你帮我想想,怎么办才能让我和祖国的游击队战士一样受到人的尊敬的爱戴。”
王学谦张了张嘴,心说:“哥们,你不久之前头上还顶着一个懦夫的帽子,还想受到人民的爱戴?”
王学谦很想给麦金莱头顶浇一盆冰水,让他好清醒、清醒。
人总不能生活在梦里吧!
可是又不忍心看着麦金莱消沉下去,于是支支吾吾道:“你可以,把多余的东西……寄给需要的人……,哎,对了,你可以为爱尔兰游击队战士募捐,你想想,在冰冷的海岛上,缺乏资源和武器,年轻的游击队员们忍受着饥饿和寒风,期盼的等待黎明的到来,好继续驱散冬日的雾霾。”
突然,王学谦加重了语气,朗声道:“他们是勇士,不应该在孤独和绝望中和侵略者战斗,他们需要帮助,武器,弹药,粮食衣服……”
麦金莱猛的一拍脑门,惊叫道:“对啊!我这么没有想到呢?我要给勇士们捐款,不,这还不够。我要号召在美国的爱尔兰后裔们为祖国捐款。”手舞足蹈的麦金莱,兴高采烈的舞动着双手,疯癫的抱住了王学谦,用最热烈的礼节,疯狂的……
哀,莫大于心死。
“没想到,玉树临风的哥竟然被一个喜欢带着绿帽子的男人给非礼了。”王学谦尴尬的从兜里拿出手帕,擦掉脸上的口水,担心麦金莱再次发狂:“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等等。”麦金莱追了上来,伸出手,对着王学谦笑道:“还钱!王,你一共欠我675美元,你先还给我,我就有钱给祖国捐款了。”
王学谦惊呆了,他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让你小子嘴贱。
第8章 【华丽的飞车】
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将手伸进兜里。
指尖传来一阵清凉,嘴角露出贪婪的笑意,金属独有的质感让王学谦内心获得了最大的安慰,一枚20美元的金币。
这是他全部的家当,还准备去纽约港口预定船票的路费,怎么可能还给麦金莱呢?
王学谦脑子里突然想起一句话:“有些人是无法去同情的。”
想走,可已经走不脱了。
胳膊被架住,逼在死角,办法不是没有,比方说从地上不着痕迹的捡起一块石头,划出一道绚丽的半圆,准确的落在麦金莱的后脑勺上。
王学谦大概只能在心底里歪歪,毕竟麦金莱这人还算不错。只能选择用气势来压迫,正颜厉色道:“我像是欠债不还的人吗?”
麦金莱嘴唇迟疑的抖动了一下,带着一点不放心的神态,很容易让人想起一句要账名言:“你跑了,我找谁要钱去?”也就是麦金莱腼腆,要账都显得中气不足,那种理直气壮的话说了一两句,脸上羞愧起来。
还钱?
做梦,王学谦是有心无力,可他又被架到了这当口,由不得他选择。眼珠滴溜转了一圈,是个死角,想跑是没多大指望了。
“老麦,我说你怎么总是钻牛角尖呢?”王学谦痛心疾首的样子,还真的有种让人心中一暖的关怀之意:“你看看周围,看到了什么?”
麦金莱狐疑的打量了周围,不解的回答道:“树和房子。”
“错,是知识。”王学谦叱喝道:“你想想我们在哪里?”
“普林斯顿小镇。”麦金莱双眼迷茫,搞不懂王学谦的葫芦里到底是买的什么药?
“错,是美国,美利坚合众国。”王学谦一记当头棒喝。
“有区别吗?”麦金莱不是小孩子,根本就不想跟王学谦玩什么文字游戏,再说了,他认准了就是王学谦在忽悠他。
王学谦见醍醐灌顶式的棒喝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也不气馁,反问道:“难道你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句话,知识就是财富吗?”
麦金莱脱口说:“知识就是力量倒是听说过,是英国哲学家培根说的。知识就是财富?这话是谁说的?”
王学谦大手一挥,豪气道:“你就别管这句话是谁说的了。在当今的美国,科技的进步带来了巨大的财富和利益,机器需要更强大的动力来推动,新技术一旦出现,将颠覆原有的工业体系,获得巨大的经济利益,难道这些你都没有看到吗?”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麦金莱不解。
“榆木疙瘩。”王学谦没好气的埋汰了一句:“难道你不会让你掌握的知识,在产业革命中换取大量的财富,将这笔财富捐赠给你的祖国反抗侵略者的战士?而你看看周围,是什么?这里是大学,普林斯顿大学,到处都闪耀着智慧的火花,任何一个微不足道的点子,就可以给你带来数之不尽的财富。”
直到现在,麦金莱的眼神才神采焕发起来,看来他彻底明白了自己该干什么:“可是实验需要钱。”
我了个去。
王学谦差点脚下打滑,摔个大马趴,怒其不争道:“你就不会用学校的实验室?材料从你原来的实验中抽取,这不就完了吗?”
“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麦金莱说这话的时候,绝对不是想要推卸责任,反而是一种如果没人和他一起扛事的担忧。
一个人,想要获得成功不容易。
要有贼心,也要有贼胆。
麦金莱这两样都不具备,估计要没王学谦在边上教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你这人怎么还死脑筋,等你发财了,给学校一笔学术捐赠不就完了吗?难道你因为占用了一下学校本来就空着的实验室,将一些废弃的边角料用来研究,也能让你晚上睡不着不成?”王学谦不耐烦起来,好脾气的人遇到这么一个怂货,都会忍不住怒火中烧,更何况他自己也烦着呢?
至于说王学谦有没有忽悠,还不能断定。他也想发财,美国,遍地是黄金的年代,要是从这里不掘出一大桶金元宝,能甘心吗?
关于发财的门路。
抱歉,王学谦也没有想明白,毕竟,他拿手的很多东西都不挣钱,还要贴上一大笔钱,搞艺术,很多时候就是受穷的代名词。
终于在麦金莱一不留神的时候,把他的车钥匙给骗了过来。
可钻进t型车内后,王学谦独自坐在车椅上,歪着脑袋找了半天,傻了,没有钥匙插孔?
这破车怎么开啊!
“嗨,兄弟,能帮个忙吗?”
路过的这哥们个头魁梧高大,像是体育生,牛逼哄哄的搂着一个年级不大,却长的像是发面团一样的洋妞,不太情愿的点了点头:“车坏了吗?”
“没有,是新车。可是……”
王学谦危难的摊开双手,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动作。
被叫住的男生会意,笑着转到了车的后面,打开旅行箱,拿出了一根金属拐棍,黑黝黝的铁棍,拿在手里很有分量,要不是亲眼所见,王学谦这辈子都不会想象到,小轿车的启动装置和手扶拖拉机是一模一样的:“t型车的启动装置在车头,用启动杆转动之后,发动机才能启动。驾驶座位前有四个踏板,一个刹车,一个倒车,还有一个是高速油门,最后是低速油门。”说完,将启动杆交到了王学谦的手中,报以鼓励的眼神,人却揉着女人躲得远远的。
王学谦傻傻的看来一眼t型车,立刻对眼前这辆工业革命的标志性里程碑,报以一个鄙视的白眼:“一对奸夫淫妇。”
咕噜——
发动机转了两下,没了动静,深吸一口气,憋着一股劲,弯下腰,再次快速的摇动起来。
咔咔咔——
发动机转动的轰鸣声,伴随着汽车的不自然的抖动,轰然而起,一股浓烟从车头位置冲了出来,王学谦躲避不及,片刻脸上黑白一片。
“哈哈,伙计,祝你好运。”
尼玛,原来那哥们不是好心不走,而是和大洋马一起看王学谦的笑话的,两人笑的跟偷鸡的小狐狸似的,让人厌恶。脸上黑乎乎的一层油污,拿出手帕往脸上一抹,洁白的手帕也变得灰突突的,像是掉在了洋灰里一般。
开车的过程有点惊险,因为王学谦没有找到手挡,琢磨了一阵,才发现,原来这车简单的够可以,有卡丁车驾驶经验的人,足以胜任。车况不太理想,走在四平八稳的马路上,却让王学谦想起一首歌,《拖拉机手之歌》。
转出校门,王学谦先是去镇上买了一份报纸。
很多邮轮公司为了招揽客人,会在报纸上登上一些信息,比方说,北极星公司开辟了新航线,纽约至巴黎只要九天就能抵达,自此,从纽约港口出发抵达法国的勒阿弗尔港的时间将缩短两天。
二十世纪初的美国,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工地。
到处都是工厂和高楼的建造工地,巨大的塔台,仿佛在地面上缓慢移动的巨人。高耸的打桩锤呼啸着从高空落下,在冲击钢梁一端的刹那间,轰隆一声巨响,巨大的冲击力瞬间点燃锤子内部的黑火药,浓黑如墨的黑烟将打桩锤包裹起来。
街面上,各式各样的车川流不息。
越是靠近市中心的地方,车流就更拥挤。马车,大篷车,卡车,小轿车,吆喝牲畜的嗓音,汽车喇叭干巴巴的滴滴声,卡车碾压路面的隆隆声,有轨电车司机拉扯着黄铜响铃,各种各样的声音汇聚在一起,耳畔却变成隆隆的鸣音。
堵车也变得越来越严重,好不容易过了一个弯道,刚刚把车停下来,忽然一股热气从车窗边冲入耳鼻,带着一股青草**的气味,王学谦一转眼,傻了,一张真正的马脸看似友好的看着王学谦,畜牲的世界他永远都不会懂,赌咒似的骂了一句,躲远点,混蛋。驮马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不屑的打了两个响鼻,从外道超车。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这哪里是美国的大都会?说是印度都有人会相信。
转过最后几个路口,就能穿过主城区,进入港区。
宽大笔直的马路不由让人向往,王学谦不耐烦的拍打着方向盘上的喇叭,不断的制造噪音,脑袋晕晕沉沉的跟着前面的车缓慢迤逦而行。
突然,一条数十米宽的大道横卧在眼前,让他压抑的心情一下子开阔起来。
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在纽约市区浪费了两个多小时,进入港区的第一时间,被禁锢的速度立刻充斥在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之中。
一脚踩上了油门。
引擎轰然而起,澎湃的动力传播到了汽车的每一个零件上,汽车嗖的一下飞速向前。
远处,自由女神跃然而现,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王学谦注意力也不那么集中了,身体也是疲惫不堪,早知道纽约的交通如此糟糕,他情愿等每天一班的校车,虽然路线固定缺乏自由度,但总不会把自己累的半死不活的惨样。
要回国了,是不是拜访几位在纽约的中国留学生,最好能拖上关系,进国立大学混个副高职称什么的。
然后,腐朽的大学老师生涯……嘿嘿……
嘟嘟……
正当王学谦满脑子都是充满求知欲的青春少女,飞天舞袖萦绕的紧要关头,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急促中带着危险的声音在前方猛然响起。
一愣神的功夫,王学谦就见得眼前一辆仿佛有点眼熟的小汽车笔直向自己驶来。
就在他纳闷的片刻,就见得对方司机突然一脚踹开车门,从汽车侧面扑向街边。
王学谦讥笑了一句:“傻帽。”忽然脸色变色煞白,要出车祸了。
猛然踩下刹车,可迎面越来越近的汽仿佛不受控制的冲入他的眼睛,死亡的危险让他坠入冰窟一般莫名恐惧。
眼看就要撞上,王学谦有样学样的踹开木制车门,飞身跃起,在离开汽车的一瞬间,身后一阵巨响哄然而起。
嘎嘣一声脆响伴随着他扑到在街面上,随之传来的剧痛让他精神猛然一紧,神情恍惚起来,嘴中还嘟哝了一句:“原来在没有安全带和安全气囊的时代,司机用跳车来逃命……”
第9章 【老实人耍无赖】
周围软绵绵的,就像是被一团巨大的棉花糖给包裹了起来,连口中都带着一丝甘甜。
飘荡在云端的感觉,耳畔却没有风的嘶吼,感觉很奇妙。
王学谦脑子像是醒过来了,眼前却一片灰白,就像是被带入了一个只有黑与白世界,没有阳光,也没有声音,时空都像是被静止了一般。
疼痛不合时宜的从手臂开始蔓延,后背火辣辣的在火堆上炙烤,曼妙的感觉突然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一团烈火,熊熊燃烧的烈火,身体有种被撕裂般的痛苦,喉咙却无法发出那么一丁点的声音。
“水……”
就在王学谦全身置入火中,感觉就要被烈火烧死的那一刻,喉咙嘶哑的喊出了一个字符,却轻微的如同蚊蝇掠过。
嘴唇传来的清凉是不会骗人的,王学谦试着睁开眼,光线很耀眼,其实是在房间内,可能是昏睡的时间过长,眼睛已经不能适应室内柔和的光线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团黑白分明的布袍,还很模糊,王学谦试着伸手想要拨开,手臂却沉重的宛如挂上了千金巨鼎,眼前一阵眩晕,大脑嗡嗡的像要炸开一般:“我什么了?”
一个疑问不禁出现在他的脑间。
“太好了,先生,您终于醒过来了。”
耳畔传来软糯的女声,就像是口中永远都含着一颗香甜的奶糖一样。
王学谦大抵知道了自己的处境,是在医院的病床上,而刚才那个看着像是道士布袍的东西,是医院护士的头巾,应该是教会医院,一系列的信息汇聚起来,让他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应该是出车祸了,他想起来在撞车的一刹那,他跳车的场景。落地的时候很不幸,手臂撞上了街边的石料,当场就断了,好在是手撞上的,要是头先着地……后果不敢想象。
暗呼倒霉的同时,心中也有些庆幸。
费力的扭动头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的鹅蛋脸,毫不修饰,没有一丝多余的做作,恰当好处的五官,给人以亲切感。眼神怯懦,关注,更多的是一种弱者的怜悯之心,让人心动不已。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很容易让王学谦联想到一个电影明星的名字,费雯丽。
“你醒来了吗?”女孩不太敢确定,眼前这个东方男子是否真的已经脱离了危险:“你好,我是阿罗伊斯,你的专职护士。”
“我去叫医生。”
“等等……”
不耐其烦的一遍遍口述同样的话,很考验一个人的耐心。
在男人最虚弱的时候,最好的疗伤药是一个温柔的女人,王学谦一睁开眼,鼻尖嗅到的不仅有病房中淡淡的福尔马林药水味,还有少女身上独有的幽香。
滔天的伤痛已经好了一半。
王学谦牵强的扯动脸部的肌肉,给了对方一个不算灿烂,却安慰人心的笑容:“我是否来到了天堂?”
“天堂?”
穿着嬷嬷装的护士阿罗伊斯黯然一笑:“如果你觉得纽约是天堂的话,那么就是天堂。不过我很好奇,难道你没有想过,这里不是天堂,而是地狱?”
“地狱?”浑身疼痛难忍,但有美女在的情况下,王学谦身上的痛苦奇迹般的缓解了。尤其是对方眼神中的一丝灰暗,让他意识到面对的是一个有故事的美女,好奇的探知**左右了他的大脑:“那么你就是我的地狱天使。”
“地狱天使?”阿罗伊斯愣了愣神,随即双颊泛红低头说:“我是一个教徒,上帝会原谅我做的错事的。”
“教徒?”王学谦不由感慨,黑帮争斗都用上了冲锋枪的城市里,拥有纯洁的灵魂是多么的可贵:“这里是教会医院吗?”
“圣玛丽教会医院。”阿罗伊斯点头道。
“我睡?哦,不,是昏迷了多久了。”厄运连连的王学谦,不用多想就知道自己该有多倒霉了,能在车辆相对较少的港口出车祸,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昏迷了三天,除了手臂的伤势之外,脑袋由于震荡受伤。马凯医生说如果你今天晚上如果醒不过来,那么就会……”阿罗伊斯揶揄了一阵,终究没有将那个‘死’字说出来:“你身上的伤势其实也不严重,除了手臂骨折,大部分的伤都是挫伤,虽然很疼,但很快就能康复。”
脑震荡?
“该死的,庸医。”
这个时代,很多医学都是处于起步阶段,当医生发现无法解释的病人之后,很多都会归结到大脑受伤。被大脑震荡了两次的王学谦深知其中的猫腻,鄙视的暗骂了一句。
“从你的眼神中,我看到了忧伤,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对于不太熟的人,很多人反而能够敞开心扉,王学谦深谙此中三昧,搭讪起来毫无压力。
阿罗伊斯迟疑了一会儿,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东方人,竟然会有一颗细腻的心。
“向神父忏悔能够获得心灵上的解脱,但是忧愁却让人憔悴,相信我,说出来会让心彻底的释放,你会觉得,生活中的不如意原来不过是一场游戏。”不得不说,煽动的语言能够拉近彼此的距离,王学谦的话一下子获得阿罗伊丝的信任。
战乱之后的北部法国,士兵回到了被战火摧毁的家园。
当重建已经别无可能,只能远走他乡的时候,很多法国人会选择去殖民地。毕竟法国占据了仅次于英国的广袤土地,很多地方都是无主之地,只要付出汗水,土地总会给人汇报。
但阿罗伊斯的父亲老马修却选择了另外一条路,远赴美国,因为在不久之前,他获得了一份遗产,坐落在纽约边上的一个庄园。
从军队中退役之后,带着残疾的身体,回到故乡,却发现妻子死于战火之中。在失望和绝望之后,老马修决定选择一个远离战火的国家,带着懂事的阿罗伊丝来到了大苹果城。
大苹果之城。
罪恶之城。
机遇之城。
……
每一个来到纽约的人,都会对这个混杂的超级城市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感觉。财富的聚集,滋生了罪恶。
纽约是天堂,同样,也是地狱。
很快,老马修把他退役的补助金交了数额不菲的遗产税之后,才发现他很难在美国挣到钱。而继承的庄园早就废弃了,颓败的不成样子,根本无法住人。
父女两顿时陷入了坐吃山空的绝境。
要不是不久之前,通过教会阿罗伊丝找到了一份看护的工作,他们连最廉价的黑面包都要吃不起了。
充当了一会知心大姐,满足了王学谦内心的那点小私心之后。享受美女喂食的美遇,吃的都是流食,简直就是越吃越饿。
虚弱的身体开始支撑不住,眼皮沉重的进入了昏睡的状态。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从窗台跃入病房的那一刻,王学谦睁开了眼睛,身上的伤痛已经好了很多。
除了身体软绵绵的,无法用力之外,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伸手被窝的手触及到了一团细腻光滑的头发,侧身看去,阿罗伊斯正趴在王学谦的病床边上,睡的正香甜。
阿罗伊斯迷茫的醒过来,揉着眼睛,嘴角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很快她意识到她在工作。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开,窗外阳光明媚绿意盎然,很容易激起病人的求生**。
“昨天半夜,马克医生查房的时候看过了你的病情,他认为你正在康复中,相信不久,就能痊愈。”
“谢谢你,阿罗伊斯。”
“这是我的工作。”
王学谦很想问问眼前这个稚气未退的少女的年龄,想想还是算了。
吃完药之后,医院中来往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病人家属,探病的朋友,匆忙的走过门口,不过都没有在门口停留。
生在异国他乡,王学谦这才感受到了寂寥难耐。
很快,王学谦无心去关心走廊上来往的脚步声,从小腹下一股强烈的尿意,让他有种大坝溃堤的惊险,好在及时忍住了。不一会儿的功夫,脸就憋的扭曲起来。
“你要上厕所吗?”
阿罗伊斯甜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王学谦一惊。
看出来了。
仅有的那点自尊,让他固执的摇了摇头,不过心里是后悔不已。
阿罗伊丝不为其意的笑笑,从病床下,拿起一个医用的便桶,脸色不自然的通红,就要解王学谦的裤腰带。
王学谦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连忙制止道:“能扶我起来吗?我应该可以走到厕所。”
发现对方的眼中怀疑中带着不信任,王学谦肯定的点了点头。
脚刚踏到地上,王学谦一个踉跄,险些扑到在地,好不容易稳住了身体,一具丰满的娇躯钻到了王学谦的怀中,扶住了他高大的身躯,痛并快乐的朝走廊尽头的厕所走去:“这丫头,看着娇小,力气倒是不小。”
好不容易在厕所坚守住最后的阵地,没让小丫头脱裤子,王学谦这才安心。
当麦金莱走进病房的时候,手里还提着公文包,根本就不像是来探病的,而是来上班的样子,让王学谦顿时无语。
王学谦举起绑着石膏的手臂,扬了扬,漫不经心的说:“我受伤了,如果是工作不要找我,如果是追债,我现在身无分文。”
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相,王学谦不禁有些脸红。
麦金莱一步趔趄,扶住了门框,苦笑道:“王,我们之间的账务关系在两天前就一笔勾销了。”
“是吗?那太好了,麦金莱我一直说你是个好人,来坐下说。”王学谦立刻展露出极大的热情。
麦金莱却不好意思起来,厚颜道:“你的论文奖金已经发下来了,比预想的要优秀,奖金也多了500美元。我替你从我叔叔那儿领了,一共有1500美元。其中675美元是欠债,另外400美元为汽车的贷款,我还给你请了一个私人看护……”
“还余下多少。”王学谦咬牙问。
“余下的400美元加上我自己的钱,除去买了几台小型机械,我想邀请你一起跟我攻关,把知识变成财富。”麦金莱很快调整好心态,理直气壮的说:“王,是你劝我为祖国的解放事业做出贡献的,显然400美元太少……”想到这400美元都不是他的,改口道:“我相信,我们两个人一起肯定能发明出让人惊叹成果的。”
要不是王学谦全身绑着绷带,根本就扑腾不起来,他早就扑到麦金莱身上老拳加身了:“信不信,我现在就掐死你?”
“王,冷静,冲动是魔鬼。”麦金莱跳起来,勃然变色道。
第10章 【马路神器】
强忍谋财害命的心思,王学谦咬着牙问:“你不会专门来我病房里告诉我,把我的奖金挥霍一空之后的愉悦,专门气我的吧?”
见王学谦面相不善,麦金莱没来由的心惊不已,抱着公文包,担惊受怕的样子让人忍俊不已,但这货做事的风格却让人无语:“我不是来……”麦金莱感受一股浓烈的杀气在头顶蔓延,其中心位置就是病床上的王学谦,言简意赅道:“我创造了一件跨时代的发明,王,你一看到就会为这项发明而欢呼。这绝对是二十世纪人类……我们马上就会发财的。”
“得得,你能先不自夸吗?”王学谦头痛的按着脑门,血压却不住的升高:“先介绍一下你的发明。”
麦金莱立刻蹿到病床边,打开公文包,将一叠图纸掏出来,展开之后,王学谦立刻被图纸上的线条给吸引,简直无法相信,他看到的东西,一副见鬼的模样打量麦金莱。
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麦金莱紧张的问:“王,你觉得怎么样?”
“尼玛,太坑爹了。你把麦当劳宅急送的小车都整出来了,我还能说什么?”王学谦心里一阵腹诽,心说:“这货不会也是穿越的吧?可看整出来的东西,不太着调。”
王学谦当下不敢判定,两人的谈话吸引了小护士阿罗伊丝,瞪着好奇的眼珠子,嘴边却不屑的说:“这自行车好丑。”
普普通通的一辆自行车,后架上放了一个箱子,自然不能说好看,不过这好像跟丑搭不上边吧?
麦金莱却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一般,大声反驳起来:“这可不是普通的自行车,这是跨越时代的自行车,是科技的标杆。”
“老麦,别激动,你这设计是怎么来的,你不会是穿越来得吧?”王学谦坐在病床上摆手制止。
“穿越?什么穿越?”
哦,不是?王学谦无力道:“那么是先说说你的发明。”
麦金莱在房间里找了一会儿,发现边上有一个脸盆架子,将图纸放在架子上,将胸口的钢笔掏出来,放到手中充当教鞭,摆开了架势,咳嗽一声,才说:“你们看这里和普通的自行车就有很大的区别,我给自行车装上了一个电机,在24伏特直流电的作用下,能够持续的输出不低于1.5马力动能,推动自行车的向前运动,而骑乘者只要戴上遮阳帽,舒展心情,欣赏路边的风景。”
电动自行车?
“马路神器?”王学谦的脑子闪过这个念头,就一发不可收拾。厉害啊!不愧为名校的博士,随随便便就整出一件大杀器来,这等功力,我这辈子……咦,等等。
这东西靠电力驱动,但现在是1919年,有高效能的电瓶吗?
如果没有高效能电瓶,这玩意究竟是靠什么驱动的呢?
王学谦试着从图纸上寻找答案,很快,答案呼之欲出,就在自行车架子上的那个大箱子。法拉第发明电池,爱迪生改造电灯,这点常识也是他在图书馆无聊的时候从科技画报上看到的。
忽然,一袭寒意从后背透出,这个时代的蓄电池……
化学电池?
王学谦脸色难看的问:“你能告诉我,架子上的箱子是什么?”
“电池呗!”麦金莱理所当然的回答,不耐烦的添了一句:“这是常识,动力需要能源的输出,有电机,必然需要电池。”
“我知道是电池。”王学谦打断道:“但我想知道是什么类型的电池,安全系数高不高?”
被问到关键问题,麦金莱渐有的优越感,或者说是创造之后的满足感很快就消退了下去:“其实这车还是挺不错的,占用道路面积不大,可以再交通拥堵的市区穿行,根本就不用担心堵车。电池的效果虽然差一点,但也能够维持五公里左右的动力输出……”
“我没问你这些。”
王学谦一再逼问的态度,让麦金莱很不好受,感觉就像是被他叔叔史瓦西透视人心的眼神盯住一般骇人。
“好吧,是化学电池。”麦金莱眼神躲闪的回答,还做了一个耸肩的动作,像是一幅计谋被识破后的坦荡。
化学电池,听起来好像并不是太坏。但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种电池的燃料只有两种东西,重金属和强酸电池。不管是硫酸也好,盐酸也罢,谁会傻傻的骑着这个一个随时都能要人命的东西到处跑?
耐酸容器不是易碎就是不靠谱的时代,驮着一大桶的硫酸,满大街的晃荡,一旦被人知晓,几乎可以和雨夜杀手媲美。
“难道化学电池很危险吗?”小护士阿罗伊丝听得云里雾里,压根就明白这其中的危险。
“不仅仅是危险,等同于自杀。”王学谦一点不给面子道:“就图纸上的设计,这辆自行车的后行李架上的箱子内可以灌入大概3加仑左右的硫酸,然后骑手毫不费力的骑着这辆时刻要他命的自行车行走在大街上,要是不凑巧,摔倒在地,后座的硫酸就会喷洒出来,漫过骑手,然后……在半个小时之后,马路上之留下一堆灰色残骸,还有挥之不去的臭味……”
“哦,上帝啊!”王学谦绘声绘色的描述,顿时吓坏了小丫头,惊恐的不由往身后躲去。
“两位博士先生,打断一下你们的谈话,现在要复诊了。”身穿大白褂子的马克医生阔步走进房间,长的人高马大,长着典型波罗的海的高额骨,头发稀疏,笑容呆板,却故意想要迎合一种情切的味道,加上这个时代非常流行的大胡子,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麦金莱见状,就坡下驴,摆了个请的手势。
“王,今天感觉怎么样?”
“很好,不过后背有些痒。”王学谦老实回答。
“已经开始结痂了,说明恢复的很好。你的伤势主要在手臂上,需要静养至少40天。”医生说完,拿着听筒放在王学谦的后背:“吸气。”
“吐气。”
照着医生的指示,王学谦木偶一般的照做,差不多十来分钟左右,医生才停止了检查:“很好,伤口没有发现有炎症,由于是夏季,需要注意尽量少沾水。”
饱受心里创伤的麦金莱质疑了一会儿,像是找到救星一样,不信邪的向马克医生吹嘘道:“医生,你对现在的交通这么看?”
“糟糕透了。”医院坐落在市区,一到造成,纽约街头大量的汽车和喇叭,就像是被挤压在牛群之中,让人喘不过气来。医生马克每天都要上班,几乎天天堵车,很多人想不通,汽车走入寻常人家不过才短短的十多年,可为什么道路一下子变得如此的拥堵?
“如果有一种新型的交通工具可以改变拥堵的现状,让你能够悠游自在的在城市里行动自如,你会怎么选择?”麦金莱卖关子道。
“是吗?那太好了,你说的是它吗?”马克医生很自然的联系到了那张悬挂在脸盆架子上的图纸,皱着眉头问。
麦金莱不解了,你一个医生,难道也能看出设计上的缺陷?对王学谦他已经发不起脾气了,至少两人的气场不在一个级别,可面对一个医生,麦金莱自身的优越感还是挺强的,尤其是在机械领域,见状不满起来,干巴巴的问:“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太丑了。”马克医生是个德国人,属于认死理,打死都不改口的人。
扑,哈哈……
王学谦没风度的大笑,太突然了。
眼前这个大胡子医生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外的答案来,麦金莱羞愤之余,想要把图纸一把撕碎,最后还是没舍得几天的劳动成果。团吧,团吧,塞进了公文包。
“先生,请注意休息,感到不适请一定要叫我,不要刻意忍耐。”心直口快的马克医生意识到说错话了,赶紧甩下一句话,脱身而去。
气氛有些尴尬,最尴尬的莫过于麦金莱。
其实在来医院之前,他已经在他叔叔,老教授史瓦西面前碰了一鼻子灰。
当时,他还以为是叔叔老了,想法跟不上时代了,才会对他的发明嗤之以鼻。
反而是王学谦这个室友,在年龄和想法上更接近于他,或许能够获得支持。其实,王学谦对麦金莱能在短时间内,就能拿出一个跨时代的发明内心还是很吃惊的。不过电动自行车这个项目,在技术上还无法解决,只能忍痛。
在一桶原油在两三美元晃荡的时代里,电动车确实有点鸡肋。
更何况,在技术无法达到要求的前提下,只能用最危险的化学蓄电池来解决动力,是相当危险的。
王学谦脑袋空空的,见麦金莱收拾公文包,准备离开的样子。他对麦金莱其实挺感激的,当初,一个人无亲无故的,要不是麦金莱的热情帮忙,说不定闹出多少笑话来。
而麦金莱急于表现的意图,落在了王学谦的眼中。老麦是有本事的人,动手和理论知识都不缺。但是要说道将理论转化为技术,从而创造财富这条路上,麦金莱就像是一只没头的苍蝇一样,毫无头绪。
王学谦相信,只要他能够想到一个好的方向,麦金莱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再说了,这个老实人把自己的路费都花了,总不能做吃等死吧?
“或许我有一个提议,能帮到你。”
移动到门口的麦金莱突然被定住了,迟疑了一下,转身的时候,脸上失落的表情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带着幸喜莫名的笑容,真挚而热烈:“王,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
第11章 【汽车悬挂系统】
满脑子想着大把的美元,即使麦金莱的智商超过150,也难免有被钱堵地严严实实的时候。
王学谦并没有鄙视的成分在内,而是想起来以前,曾经的他也是才华横溢,幻想着一幅画能换一套房子,一首歌让他脱贫致富。
想着钱的时候,钱会远离你。
这句话不管对不对,总之,在王学谦身上应验过。
他可是一点点看着自己潦倒,更奇怪的是,越是潦倒落魄的人,越想获得钱财。这个误区他没有走出过,现在看到麦金莱也如此,姑且把他也当成朋友吧,拉一把是应该的。
“老麦,我想知道你设计这项发明的时候,当时脑子里想的是什么?”王学谦鼓励的对麦金莱笑笑,心说,最好不要被我猜中。
麦金莱大手将头发往后撸了几下,不太好意思的看来一眼站在边上的小护士,示意他们要谈重要的话题了,让她先出去。
阿罗伊斯皱起挺拔的鼻翼,似乎很不高兴的走了出去。
等阿罗伊斯走出了病房,这才讪笑道:“这重要吗?”
王学谦一本正经的点头道:“很重要。”
手掌在大腿上不断的摩挲,麦金莱下意思的不安,却口试心扉起来:“我想到了在祖国的游击队员,那些在饥寒交迫中反抗残暴英国的勇士,我无时无刻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并肩战斗……”
“停……”王学谦脸上恍然,似有所想道:“这话我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沉思片刻之后,眼神犀利说:“老麦,你不厚道啊!这话我在前几天史瓦西教授的家宴上说过,当时除了史瓦西教授,还有一个人就是你。”
“我还以为你忘记了。”麦金莱低着头,像是犯错的小学生一样害羞起来。
英国人标榜绅士,行为举止都以高贵为美。
麦金莱成年之前都生活在英伦三岛上,潜移默化中深受感染,谎言被拆穿的那一刻,羞愧难加。
“好吧,我承认我错了。当时的脑子里都是一张张20美元的钞票,赶都赶不走。”麦金莱的坦白很直白,直白的让人不忍指责他的错误。
不过在王学谦的眼中,是另外一副样子,心中不由感慨:“当年哥满脑子都是华国币,就堕落成那个样子,这小子不显山不露水的,境界竟然比我高出不少。”
麦金莱好不容易抬起头,苦大仇深的目光,还以为是饱受压迫的奴隶。
满脑子是钱,那是小商人的行径,其实英国很早以前被称为商贩之国,遍地都是小商贩的势利嘴眼,自从工业革命之后,称霸世界,一夜暴富的幸运者在英国屡见不鲜,呆板的英国人也开始拿捏起来,开口闭口是绅士,衣着配饰崇尚奢华。
刚开始的时候,这种土鳖行径,让自古奢华成风的法国贵族们嘲笑。
王学谦意外的是,麦金莱竟然也有这种情结。
谈钱,俗。
可谈钱,真的俗气了吗?
英国人也喜欢钱,贪婪的**在遮遮掩掩之下,变得滑稽而可笑。而在美国,在任何场合,任何地点,都可以谈钱,没有人会把你当成暴发户,因为这个国家就是暴发户组成的。
当然,借钱免谈。
王学谦之所以能将麦金莱列入他的朋友名单,在借钱这个美国人的底线上,麦金莱显示出与众不同的豪爽,虽说王学谦每次借钱都破费周折,好在,都成功借到了不是?
先沉不住气的是麦金莱,幽怨的盯着王学谦:“王,现在你该说说你的伟大发明了吧?”
“不是伟大发明,而是一个绝妙的想法。”王学谦好为人师的纠正了一句。
“有什么区别?”
王学谦迟疑了一会儿,颇有深意的说:“本来这项工作我一个人就能完成,不过现在你也看到了。”说完,王学谦举起他绑着石膏的手臂,在麦金莱的眼前晃了一下,继续说:“你身上带着空白的图纸吗?如果没有空白的图纸,拿一份不太重要的给我。”
麦金莱从病床边上的茶几上,拿起公文包,摸索了一阵,掏出一张不算大的硬板纸,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王学谦的伤手:“你的手臂都受伤了,能画图吗?要不你来说,我来画,至少会更精切一点。”
“我是左臂骨折,右手还是好好地,我可不是一个左撇子。”先将公文包垫在床上,然后将图纸铺上,王学谦伸手讨要道:“铅笔。”
“没带。”
麦金莱的回答异常的干脆,不过很快他又不甘心的将自己珍爱的金笔送到了王学谦的手上。
不愧是金笔,入手很沉,手感也很不错。甚至笔筒上的雕花也清晰可见,做工精湛。抬起手臂,眼睛眯起对着光线照射的地方,比划了一阵,忽然将笔头按在铁窗架子上,稍微一用力,鼻尖就弯曲成一个斜角。
“王,这是我最珍爱的宝贝,你……”
“等发财了,买更好的。”王学谦一句话,就打消了麦金莱滔天的怒气。只能低声嘟哝着:“这笔对我很有纪念意义。”
把一支普通自来水笔改造成美工笔之后,王学谦立刻就在图纸上比划起来,先是用手指不断的衡量距离,估计是在琢磨图像的大小。另外,也容易在脑中揣摩,至少可以让下笔的时候,减少错误。毕竟笔管里流出的黑色墨水,而不是可擦掉的铅笔线条。
手腕轻柔的晃动之下,一个酷似汽车地盘支架的东西出现在了图纸上。
“神神秘秘的,原来是设计汽车。”
麦金莱不在意的憋了憋嘴,自从上世纪末,汽车发明之后,各种各样的汽车外观层出不穷,但是真正意义上的汽车,还是得说道福特,在一场汽车工业的革命中,福特汽车率先使用流水作业,一下子占据了九成以上的美国市场。
走过十年的风风雨雨,汽车工业井喷式的发展已经将福特汽车的优势不断的缩短。
但汽车脱胎于马车的这个事实,从来没有改变过。
不过很快,麦金莱惊讶的发现,王学谦根本就没打算设计汽车外观,而是将汽车的底盘画出来之后,在前轮的方向不断的增加一些新的装置。
“可能是技术革新吧?”麦金莱不敢打扰,只能在心里默想。
粗细合宜的线条跃然纸上,仿佛被注入了灵性一般,慢慢的,图纸上的设计图有种呼之欲出的灵动感。麦金莱惊奇的发现,耳畔似乎能听到强大引擎蓬勃动力的轰鸣声。
行家看一眼,就知有没有。
麦金莱的潜心动力学,十余年苦读可不是浪得虚名的。一下子就看到了王学谦突发奇想的设计,当然,王学谦丫丫电子书的设计渐渐成型,只能称为效果图。
“太棒了,这绝对是跨时代的技术,只要他一出现在人们眼中,必然会引起疯狂的最求者。”麦金莱跃跃欲试的想要将图纸抢夺到手中,眼神迸发出的光芒,足以吓退月圆之夜饥饿的草原狼。
王学谦丫丫电子书画的不过是一张汽车悬挂系统的效果图,当年他穷,但也想过过有车一族的生活,没钱买车,就准备自己买零件攒一辆,在网上研究了很久各种汽车的图纸,虽然最后没有成功,但自然是自学成才的典范,只要能上手拆几辆车,当个修车匠绝对没问题。
这不,临时起意,才想到这么一出。加上他的绘画功底不错,画出的图虽然不规范,却更突显了视觉冲击。
福特t型车的减震装置过于简单,直接脱胎于马车的片簧,在低速行驶的情况下,车体还算稳定。一旦速度过快,开车的人就有种被汽车颠出车体外的惊悸。
可毕竟是机器,汽车速度再慢,福特t型车的最高设计速度也达到了80公里每小时。
王学谦是受过一回罪的人,体会极深。
“王,画好了吗?”
“别吵。”王学谦思索着脑袋中的那点记忆,似乎有些东西给忘记了,刹车片要不要啊?
传动装置是否要精化?
好像福特t型车连变速箱都没有,不过变速箱太复杂,他可画不出来。
最后,在图纸的左下角签名的地方,写上一个艺术体的‘wang’,说明这张图纸出自王学谦之手。
“好了。”将设计图纸晾了一会儿,才递到了麦金莱的手中。
视如珍宝的小心接过来,麦金莱的口中不住的发出渍渍的声音,只有在敬佩有价的情况下,他才会如此:“天才般的设计,太惊叹了,底特律的工程师一定会气的发疯,他们恐怕这辈子都想不到用组合弹簧,哈哈哈……”
王学谦多日来的烦躁心情一扫而空,能够让一个科学精英不住的称赞,这足以让他自傲不已。
“有什么要问的,尽快说,具体制造样品就要落在你的身上了。”王学谦并非不想动手,因为他明白,即便身上毫发无损,他也帮不上多大的忙。
“这圆柱体是起固定作用的吗?”
王学谦抬眼看向图纸,了然道:“这也是起缓震作用的,液压装置,能够将汽车在颠簸路面受到的震动降低到最低。”
“没问题了。”麦金莱似乎天生就像是听命他人的主,小心翼翼的将图纸卷好,放在包内,然后匆忙的起身:“所需要的材料我马上去准备,不过我们估计需要找一个宽敞的房子,而且要有足够的电力供应。”
“在普林斯顿镇找不到吗?”
麦金莱摇头道:“恐怕不行,小镇的居民喜欢安静,一旦有机器的声音从房子里传出来,我们会被驱逐出镇子的。”
第12章 【蓝灵庄园】
纽约,城市以爆炸的速度发展,工厂蚕食着周围的农田,人群疯狂的涌入这座创造神奇的城市。王学谦终于见识到了这种扩张带来的后遗症,疯狂的移民有将纽约变成一个巨大的鼠窝的趋势。
没等伤势痊愈,王学谦就马不停蹄赶到北区,寻找合适的房子。
房子不仅需要大小合适,还要相对空旷,不会因为开动而造成扰民,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找了三天,任何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一天,他一大早就背着水壶,挎包里放上一个干面包,天气太热,如果放三明治的话,中午吃的时候一准馊了,顶着烈日炎炎,行走在纽约的城市边缘。
不远处布鲁克林工业区烟囱林立,此起彼伏,与之相应的是,他路过的街道到处都是低矮的平房,不少都是临时搭建的房子,一不留神,就有半大的孩子从废墟一般的房子里冲出来,肆无忌惮的大吼大叫,让人有种上去暴打的冲动。
空气中的热浪滚动着,让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走过下一个街口,周围都是临时搭建的房子,在晴天的时候,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场,而在雨季,漂浮的房子在空中看上去像是一片海啸灾难场。馊臭的垃圾**味道,弥漫在整条街道之上,宛如走入一个巨大的垃圾场。
“又浪费了一天。”王学谦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要不是新泽西的农场中,电力无法保证,他压根就不会想着在纽约找工坊。
走过一个拐角,街道突然变得宽敞起来,远远的看去,一座残破却依稀能够见到当年繁华的庄园在王学谦的眼前。
“我一定是饿晕了,双眼出现了幻觉。”
王学谦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口中语无伦次的胡说八道。
可结果是,眼前的庄园是真实存在的,除了残破的大门铁栅栏瘫倒依靠在院门廊柱上,院子内的茅草足足有半人多高,数十米高的橡树,挺拔而起,绿草树影之间,是一座具有复古风格的雅典式建筑,高大的廊柱下,绿荫蔓蔓,仿佛整个建筑都被绿色给征服了,要是收拾干净之后,庄园一定不负当年设计者的用心。
双脚不受控制的被吸引到了庄园的门口,王学谦简直不敢相信,在二十世纪初的纽约城内,竟然有一个被废弃的庄园?一种历史遗迹般颓然而生的厚重感,扑面而来,王学谦双手攀上瘫倒的铁门,垮塌在大门边的废铁中,还依稀能辨别那个只有贵族还有的繁琐纹章,似乎有狮子,还有繁琐的纹章,不过掩盖在橘黄色的铁锈之下,难以辨认。
“我不会是来错地方了吧?”
“年轻人,如果我是你,一定会选择离开。”
被庄园景象给迷住了的王学谦,差点被吓了一大跳,扭头看去,才发现不远处的草丛中躺着一个人,全身黑漆漆的,破落不堪,像是一个落魄的流浪汉。
唯一能够辨别的是对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一个魁梧的壮汉,应该是有点年纪,不太苍老。
“为什么?”
“好奇心会害死猫,年轻人,如果在战场上,你的好奇心会让你丧命的,然后在档案中留下无足轻重的一笔——炮灰。”乞丐不仅语气不善,说话也阴阳怪气的,让人颇为奇怪,难道和他有仇?
看样子,这处庄园也不会有人住,王学谦不由的叹息了一声。心说:“可惜了。”
地处纽约城市边缘,交通根本就不用担心。尤其是拥有纽约巨大的工业保障,一旦建造工厂,不仅不用担心招工,电力等各种筹备工作,产品如果有出口的需求,不到二十公里就是世界上最大的港口之一,纽约港。
从商业角度上来看,这处庄园的地理位置绝佳,不甘心就此放弃,准备找附近的人去问问主人何在?甚至可能的话,在工厂需要扩张的时候,连工业储备用地都预留好了。
不管今后工坊是以研究新技术为首要,还是筹备将技术转化成为生产,都需要一处可以拓展的工业用地,他显然是看中了这里良好的地理环境。
“您好,请问你是住在这里吗?”
王学谦不愿意特别靠近乞丐,眼尖的他早就看到了乞丐腰上别着的酒瓶,原来是个落魄的酒鬼。
路遇酒鬼,绕道走的道理,王学谦还是懂的。对于酒鬼来说,道理永远是被用来颠覆的,酒鬼的世界,上帝都不见得能懂,更何况是凡夫俗子呢?
他的提问不过是一种客套,离别之前的客套而已。
“你想干什么?”
乞丐谨慎的看了一眼王学谦,后者有着一股城市市侩不多见的儒雅,显得跟城市平民格格不入的着装,体面,但区别于华尔街商人的呆板。
“这处废弃的庄园很适合建造一座现代化的工厂,如果荒废了,那就太可惜了。”王学谦故作高深的评判道,他的话是有歧义的,因为他根本就无力建造一座工厂,最多也就是添加一些小设备,用来满足他短时间的需要。
当然,如果能够拿下这片上百英亩的土地,那就再好不过了。
“工厂,省省吧。年轻人,看来你还不明白自己所处的境地。如果你不过是一个商人,绝对会绕着离开这里。这里可不是华尔街,到处都是挥舞着支票的商人,勇气和实力并存,才是立足的基础。”乞丐不经意的哼了一句,却开始唠叨起来。
这里一定有故事。
好奇心被勾起之后,王学谦反而不准备走了,在乞丐对面的一个石阶上,席地而坐,问:“看来您一定很了解这里,能给我说说吗?我可以请你喝酒。”
王学谦瞄了一眼乞丐腰中的酒瓶,显然快见底了,他身上带着的钱也不多,不过买上一瓶的威士忌还是没问题的。
“你真的要听。”乞丐狡猾的眼神根本不行是个落魄无依的人。
王学谦认真的点点头,连报酬都说了出来,难道他是来打酱油的不成?
“不过在此之前,你先要说出你的目的,不然我可不会告诉你哪怕一丁点消息。”
哎,有门。看来这乞丐是个知情人。王学谦大有深意的正视对方,心里却核计开了,把真实的目的说出来,对自己好像不太有利。但如果欺骗,这老家伙整天在街头晃荡,他骗人的时候,小爷还可能穿开裆裤呢?
“我手上有一项成熟的技术,准备在纽约开办工厂,但是合适建造工厂的地方很难找到,港区的地价又贵的惊人,所以才找到了这里。”
七分真,三分假的话,很快让乞丐放下了戒心:“原来是这样。不过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好处?”王学谦惊讶的举起绑着石膏的手,很想指着对方的鼻子大骂,你不过是一个流浪汉外加醉鬼,我都说出了我能给出的价钱——一瓶威士忌,难道还不够吗?
乞丐看出了王学谦眼中的迟疑,故作姿态的挺了挺胸膛,说:“这里是蓝灵庄园,而我,正是庄园的主人。”
蓝灵庄园?
肯定没有听说过,但是看乞丐的样子,跟庄园一样落魄,很难让人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突然,乞丐神色一凛,眼神出露出仇恨的凶光,王学谦心知肯定不是针对自己的,扭头看去,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六个人,远远的走来。
一群穿着随意,甚至还有一个光头大汉,打着赤膊,大摇大摆的向他俩走来。
“该死的混蛋。”乞丐低吼了一声,腾的跳了起来,动作快的比年轻人都要利索。双手在腰间的背囊中拽出两把左轮手枪,王学谦的脸色一下子变的煞白。
天哪!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又要进医院?
第13章 【怒气冲天的庄园主人】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姑且不论这句话是对是错,有无科学依据。但英雄,多半还伴有一件让人唏嘘的道具,修缮的恰如其分的坟茔。
王学谦向来不是一个冲动的人,更是一个惜命的人。
普通的机头争斗,竟然连手枪都掏出来了。
要是在后世的华国,他当然不怕,强制管制的过渡内,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手握双枪出现在街头,要么就是拍电影,要么就是拿着玩具枪,不识好歹的挑战城管的胶皮软棍。
可这里是美国,强制私有合法化的国度。
于是,他腰杆子都歪了,双腿搜搜发抖的做攀爬动作,仅仅在双方还在口角的时候,他就找到了一个暂时能够让他躲避的死角,庄园门口高大的石头廊柱。
啪啪……
两声清脆的枪响在身后突发,顾不上狼狈,王学谦手脚并用的爬到草丛中,还应景一般的随着枪声打了两个战栗。胆量大不大,往往和一个人的口气息息相关,不过让人沮丧的是,大部分情况下,是呈现反比的状态存在着。
王学谦这段日子里,革命放在嘴边,生生死死的毫不忌讳,可不就应验了这句话的真意?
临了,一支柯尔特左轮手枪,就让他能匍匐跪地,瑟瑟发抖,足以说明一切问题。而事实是有两把手枪,并不是一把。
没有担心中的枪战发生,王学谦却不敢在草丛中探出头,脸色惨白,完全是吓的。或许,街头打群架他能若无其事的当个观众,但在黑手党的街头搏杀中,子弹可不长眼睛啊!
万一有个好歹,这辈子不就交待了吗?
“老马修,我看你老头子能坚持多久,这片土地瓦尔家族已经看上了,谁敢买你?哈哈,等到年底的时候,如果你还不卖掉,就等着税务官把的庄园收走吧?”
原来老乞丐叫马修,不,等等。好像这个马修是这片庄园的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虽说胆子小,可听力异于常人,王学谦不仅纳闷,有这么大的一片土地,还会落魄的像个乞丐一样生活吗?
对方来势汹汹,根本就没有被老乞丐手中的枪给吓到。反而嚣张之极的像是要躲走这片庄园。
“你们这群小猴子,不过是街头的小混混,还以为自己真的是黑手党?难道以为我会怕你们吗?”
马修双枪在手,声音嘹亮,豪气四溢的挑衅着几个混混,不过脸色却阴沉到了极点。这段日子,他被这个叫瓦尔家族的人盯上了,目的就是要夺取他手上的这片庄园。
数百英亩的庄园,虽说主体农场大部分都不存在了。
可毕竟是坐落在纽约扩张的道路上,很有发展的潜力,只要稍微有点经济眼光的人,都不会把庄园卖掉,更何况,对方给的价钱低的简直就是侮辱人。
被撩拨的几个街头混混中为首的那个光头大汉,眼中凶光流露,脸上狰狞的刀疤慢慢的变得鲜红,就像是刚刚退下血痂一般骇人。
“马修,你这是找死!”
老乞丐丝毫不惧恐吓,将手枪插入腰间,口气蔑视道:“咬人的狗不叫唤,你即便是天天在我面前赌咒,你以为老子会怕你吗?难道你会比德国人大炮更厉害?”
“好,好,我知道你在法军中上过战场,但是你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女儿……”光头大汉邪笑着盯着马修看,目光怜悯却冰冷的让人发颤。
“加尔特,你要是敢对阿罗伊丝动一根手指头,我就要你全家的命。”马修大怒,眼睛通红,显然是动了真怒。
公牛来了!
(街头混混对警察的称谓,寓意其横冲直撞的蛮横。)
快跑啊!
也不知道那个倒霉鬼喊了一嗓子,几个嚣张之极的混混顿时乱了起来:“加尔特,来的时候霍利老大再三提醒,要说服固执的老马修,而不是用恐吓。”
“屁话,老子要是能说服那个老头子,我还用恐吓吗?”
光头大怒,顺手给身边的一个小喽啰一巴掌,眼神朝着远处慢慢踱步而来的警察看去,沉声道:“我们什么也没干,怕什么,警察也不能当街杀人,都给我挺起胸膛来。”
几个小喽啰闻听,精神一振。是啊!他们不过是不习惯在正午的阳光下走动,感觉全身都别扭,而不是习惯的午夜,这可不犯法不是?
鸡怕撵,狗怕打。胆量这东西真的很奇怪,黑手党不怕马修手中的抢,甚至在马修开枪之后,岿然不动,表现出的那种胆气,不弱于战场的老兵。这会儿,却战战兢兢地的盯着挎着警棍的警察。不过警察在美国还有一个名字,就是公牛,横冲直撞不解释。
其实很好理解,马修不会真的开枪伤人,杀了人,他也会有大麻烦。
但警察却是个例外,他们是领取了合法杀人执照的特殊群体,更何况面对是的纽约地下的黑手党组织,杀人和杀只鸡没多大的区别。惹火了警察,他真开往人身上要害地方开枪,还不带犹豫的。
踢踏,踢踏,巡警坚硬的牛皮靴子,在干燥的碎石路面上发出清脆而果断的声音。
不一会儿的功夫,肥头大耳的巡警走到了六个黑手党成员的面前,鼻息之间,能闻到浓郁的酒气,这几个混混就更不敢动弹了。
“斯帕克,你是否管的太多了一些。刚才开枪的可不是我们。”光头加尔特故作姿态的瞄了一眼怒目相对的马修,这功夫,巡警斯帕克打了一个意味深长的饱嗝,食物**的气味立刻散发开来。
“就你,纽约街头的一群老鼠,我可懒得理你们。不过我可警告你,别在我的地头搞事,不然我一定让你死的很难看。”别以为是巡警斯帕克的话是一句毫无营养的醉话,和黑手党一样,警察的威胁有时候更要命。
“警官先生,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加尔特要不是忌惮纽约警察系统的**,一旦触犯了这些黑皮警察的利益,即便是再强大的对手,他们也敢不死不休,除非遇到纽约真正的主人——华尔街银行家。
华尔街的银行家可不好见,于是,警察在街头作威作福也就成了一种普遍现象。
巡警斯帕克醉眼朦胧的看了一会儿老马修,身后的脚步已经预料到加尔特几人已经离开。
“老马修,你也最好安分一些……如果再让我听见你在白天开枪,我一定把你送入监狱,哎……草丛里怎么躺了一个人。”
巡警斯帕克诧异了眨了眨小眼珠子,狐疑的往前走去,手却向配枪的腰间摸去。
遇上了一个喝醉酒的警察,手枪里还压着满膛的子弹,纽约街头的警察很危险。一方面,来自于,抢劫不管制的社会中,罪犯的火力往往会比警察强很多;而另外一方面,是对警察极具攻击性的习惯来说的,他们可真的敢在当街杀人,并毫无压力。
马修眯起眼睛,全身绷紧,准时随时制止巡警斯帕克的错误举动,而且这个家伙还喝醉了酒:“一个路过的年轻人,是一位有教养的绅士,可能吓坏了吧。”
危险暂时远离了他,王学谦要做的就是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从草丛里钻出来的时候,碎草屑三三两两的挂在衣服上,看上去狼狈不堪。
斯帕克手指王学谦,夸张的大笑道:“你说他是绅士。”
王学谦的神经已经麻木了,木然的看来一眼胖的不成样子的巡警,张了张嘴,发现那些勾起人们群情激昂的话再也说不来,那不过是自寻羞辱。
“你觉得一位普林斯顿的博士能称得上绅士吗?”老马修意味深长的口气让斯帕克神情一顿。
“博士,见鬼。”不是说只有在东方,才有有仇富。普林斯顿是私立大学中学费最高昂的大学之一,其高昂的学费让很多中产阶级都望而却步,更不要说是一个街头厮混的巡警所能触及的。能入学普林斯顿,已经就说明了王学谦的身份不简单。
草根出生的巡警斯帕克顿时脸色难看异常,谩骂道:“见鬼,又是一个华尔街的银行家,这些社会的蠹虫,给我滚……”说是让王学谦滚,可斯帕克却一路骂骂咧咧的远去,这场景多少让王学谦颇感意外,而马修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淡然。
王学谦耷拉着脑袋,心说:“今天丢人可丢大发了,先回去吧。还是去找史瓦西教授,让他想想办法,纽约真的太危险了。”
“小子,我让你走了吗?”
身后老马修不悦的喊了一句,王学谦刚想要翻脸,突然想到老头神出鬼没的手枪,气焰如积雪被一壶开水消融,只剩下了一股温吞的热气不肯消散。
“倒霉。”心里嘀咕了一句,想到不久之前的允诺,从兜里翻出两美元的银币,递到了老马修的面前:“请你喝酒的钱。”
说完,也不管对方接不接受,将钱硬塞到了对方的手中,扭头就要跑。
老马修愣住了,他落魄是不假,可还没混到乞讨的份上,怒气挂满沧桑的脸上,怒喝道:“小子,你给我站住,不然我可保不准我手中的枪会走火。”
“尼玛,你敢威胁我。”泥人都有三分土性,更何况王学谦被惊吓了一阵,心里早就憋屈透了,回头大怒道。
第14章 【纽约黑帮】
老马修压根就没准备开枪的意思,连将枪拔出来吓唬人的想法都没有。
反而是一高一低的拖着他有些瘸了的右腿,快步向王学谦跑来,两人刚接触,就伸手抱住了王学谦没有受伤的右胳膊,看样子是没打算松开了。
换来的是老马修得意的笑容。
王学谦想要离开,即便是个瞎子,也看出来了,老马修是个麻烦,而且还是一个大麻烦。
远离麻烦是一个明智的人不二选择。
王学谦不敢说自己绝对聪明,但也分得清黑社会和黑手党之间的区别。势比人强,不管用处大不大,他还是准备试着和老马修沟通一下,麻烦的是马修似醉非醉的态度:“先生,你也看到了,我恐怕很难帮上你的忙。你所面临的困境也不是我这样的人帮得上的。”
言下之意,劝解老马修暂时放弃将庄园控制权拿下的意图。
面对虎视眈眈的黑手党的窥视,最好的办法,就是投入到对方的敌对势力中去,而不是急着找合伙人。王学谦现在弄明白了蓝灵庄园潜在的威胁,哪里还敢说一个‘借’字,只想拔腿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你不是正在找一处工业用地?先生,恕我直言,你很难花很少的钱就能在纽约城中获得一块称心如意的土地,一旦您的技术发明出现了巨大的转机,也无法应对工厂扩建需要的空间,而这里……”老马修颇有自卖自夸的嫌疑的手臂在空中划了一个圈,高昂道:“将是你事业起步的最佳地点。”
很煽动人,语气也蕴含起伏的韵律。
但是王学谦就是不为所动,挣钱的门路还没有找到,钱没挣到,先把命给搭上,这也太冤了。
“先生,我想您误会了,我可没有说要开办工厂。而是准备组建一个能够用于技术改进的小工坊,用不着这么大的一片土地。”很尴尬的发现,年富力强的自己竟然比一个老头子的力气都要小,王学谦愣是没能挣脱一个糟老头子的控制。
“那么喝一杯呢?”老马修嬉笑道。
王学谦无奈的撇着嘴巴:“我能拒绝吗?”
“不能!”
被一个酒鬼劫持的后果,可能很严重,也可能很意外。具体要看两人兜里的钱有多少,是否足以支撑一场大醉。
绿蘑菇餐馆,推开自回门,一股食物和酒混合在一起的强烈味道,刺激着王学谦的嗅觉,就像是忽然间掉入了一个盐菜坛子之中,混杂的气温几乎让他窒息。
酒馆很小,更显得拥挤。
喝啤酒的人只能站在柜台前,中间空地上倒是有两个临时放啤酒杯的齐胸高台。
老马修对这里很熟悉,不断有人跟他打招呼。
“马修大叔,今天见到加尔特那个兔崽子了吗?”
“哈哈,怎么会没有,我还对着他的头顶放了两枪。”
“那个混球一定吓傻了。”
老马修故作气愤的翘起胡子,片刻戏法展颜道:“那混球吓的尿都滴出来了。”
哈哈……
有人注意到了跟在老马修身后的王学谦,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看来老家伙骗吃骗喝的记录肯定不少。
“老马修,你身后的小伙子是谁啊!这么看上去一副被欺负的模样,还是一个日本人。”
王学谦满肚子的委屈,却被人误认为是日本人,气的顿时火冒三丈,通红的双眸中,怒气正一点点的积累,依靠着老马修的身体,就要冲上去,口中怒吼道:“见过日本人有长这么高的吗?下次要是再认错,小爷一定让你知道,死字怎么写。”
气势,胆气,加上面部的卓越表演。
更为关键的是,王学谦前冲的身体被老马修硬生生的给挡住了,这都在他计算的范围内,恰如其分的是老马修异常配合的拉住了他,致使一场可能发生的酒馆私斗被扼杀在萌芽中。
这会儿工夫,那个被骂的鬼佬愣住了,片刻周围哄笑起来。
要点脸面的人都应该知道,此刻该做什么。
气冲冲正准备冲上来跟王学谦放对,可脚步轻浮,显然已经喝了不少。胸口暗自松了口气,对付一个喝醉了的酒鬼,看来难度系数降低了不少,唯一的不便就是左臂受伤,被限制了。
他是老马修带来的,挑起的纷争自然由他先来解决。
挡在酒鬼面前,老马修神神叨叨的突然一阵耳语,酒鬼醉意朦胧的脸上忽然变了一下,震惊的样子不像是装样子,低声在马修边上说了几乎,踉跄着脚步往外面的街道而去。
王学谦不解:“你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那小子脸都吓绿了。”
“我刚才说你是来自东方的黑巫师。”
好不容易能够展现武力的机会,被老马修这个老头子给破坏了,略显遗憾的跟着马修走入一条狭窄的木质过道。当王学谦认为没有路的时候,却能一拐外,出现几张桌子,被拦成几个隔断,成了一排不算严密的包厢。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别看马修身上穿的破破烂烂,像个乞丐。
可下馆子,还能阔气的订一个包间,就能看出其中的不一般了。
这也是老马修打肿脸充胖子,做做排场,不过他心里却是对王学谦非常在意。在技术革新的大时代里,只有掌握最核心的技术人才,才能独占鳌头。老马修心里想的通透,要想在美国翻身,或许就要落在王学谦的身上了。
“老马修,还是碎皮白兰地?”白兰地是一种果子蒸馏酒,以放在橡木桶的时间长短来辨别年份,最好的白兰地产自法国干邑地区。当然如果是用果皮酿造的白兰地,不仅口味上带有酸涩的味道,也无法赋予酒醇厚的口感,是最劣质的白兰地,根本就不用分产地。
女招待,也可能是老板娘姗姗来迟,看到老马修大模大样坐在包厢卡座里,脸色有些不屑,拿起菜单,耷拉着眼皮,似乎面对的不是客人,而是仇人一般。
老马修脸腾的一下红了,口吃道:“不,不是。一瓶上好的干邑白兰地,一份鳕鱼,这里的扇贝都是从加拿大进口的,口味极佳。”点菜的时候,还不时的征求了一番王学谦的意见。
“你看着办好了。”
老马修这才安心道:“先这些。”
将餐巾从容的展开,先浅尝一口桌子上奉送的冰水,举止之间能够看出其不错的家庭背景。是什么让他沦落成为一个醉鬼的呢?
难道真的只是黑手党的挑衅吗?
“这顿午餐可需要五美元,老马修,我这里可不赊账。”老板娘一点面子都不给的伸手要钱。
老马修脸色不愉的刚想要反驳,最后还是忍了下来,解释道:“我身上带的钱不够,不过我现在马上就给我女儿打电话,让她送钱过来。”
“好吧,看在你家的小天使的份上……”老板娘意味深长的看来一眼王学谦,心下也不觉好奇,这不是被老马修在街头拉来的冤大头?还要他女儿来付钱,难道是女婿?“跟我去打电话。”
老板娘还是不放心,带着老马修去打电话。
王学谦虽说贪财,但对于穷人,也不是没有同情心,老马修的遭遇值得让他同情一把,尤其是听他们说话,似乎老马修有一个懂事的女儿,一时同情心泛滥道:“这顿饭我来付吧。”
一方面,他是给老马修解围。可还有一层意思,就是让老马修适可而止,他并不想陷入黑帮争斗之中,尤其想要拉他入伙的还是一个光棍司令。
“说好是我请客的。”老马修固执的回答。
在等菜上桌的时候,老马修开始讲起他的故事,法国龙骑兵团的一名少校军团,在一战中受伤,不得不退役……
故事很平凡,平凡到王学谦几乎没有听下去的好奇。
老马修口气一转:“你可能不知道,蓝灵庄园将来会有一条铁路在边上通过,加上正在建设的高速公路,这片土地正像马上就要被揭开神秘面纱的金矿一样,热的让所有人疯狂。”
“恕我直言,这片土地虽然还是在你手中,但是黑手党已经伸手想要夺取控制权,你还有机会开发吗?”不用黑手党杀人放火,只要每天派几个人来捣乱,就不能安生,王学谦不过是个留学生,根本就无力对抗黑手党层出不穷的手段。
老马修啐了一口:“呸,他们也算是黑手党?在意大利,真正的黑手党有一支精锐的作战部队,瓦尔家族最多就只有几个枪手,只要你答应合作,瓦尔家族的事我来搞定。”
接下来,老马修许诺道:“蓝灵庄园现拥有200英亩左右的土地,如果能够全部开发起来,即便你想要建设一座世界级的钢铁厂,也不在话下。我可以用土地入股你的工厂,不管你最后开发多少土地,我都占有一半的份额……”
王学谦越听越不对,钱要自己出,工厂要自己建设,凭什么到时候一半的份额就要给马修,太无耻了吧?“如果你能搞定瓦尔家族,我倒是可以考虑合作事宜。不过现在谈这些太早了吧?”
“四成,不能再少了。虽然瓦尔家族不算什么,但如果真的要搞他们,我付出的代价肯定不少。”马修迟疑了一会儿,咬牙说道。
王学谦伸出右手食指,摇晃了几下,这种举动在进餐时是非常不礼貌的,好在马修也一副见钱眼开的模样,毫不在意:“你弄错了一个方向,搞定瓦尔家族,不过是你夺回了自己应有的利益,跟我没有一分钱的关系。即使将来我们有合作,也是在此前提下。而我可以自由的选择和你合作,也能在其他地方购买土地,比方说新泽西建造工厂,一样能够给我带来不菲的收入,还能减少工厂受到不安定因素的控制。”
“那你说,我能够分到多少。”老马修不甘心道,王学谦不过说出了一个事实,凭借一项具备商业价值的发明,就能获得银行的青睐,这并不少见。
而王学谦根本就不用跟马修合作,直接用挥舞银行开具的支票,购买土地。
“一成,最多一成。”王学谦蔑视的眼神,像极了一个放高利贷的人怜悯施舍的表情。
“你……”老马修的火爆脾气再也忍不住,站了起来像是要扑上来的样子。
“爸爸,你又喝酒了……”甜美、干净的声音在边上传来,宛如六月天的一汪泉水,清澈甘冽。马修愤怒的眼神立刻柔和了不少,扭头讪笑道:“爸爸遇到了朋友,一定要请我喝一杯,就喝了一杯!”
强壮如狮子般的马修滑稽的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谨小慎微的样子让人很难联系到那个当街开枪的狂人。
“啊!王博士,是你?”
王学谦扭头一看,这不是阿罗伊斯吗?
第15章 【瓦尔家族】
“阿罗伊斯,怎么是你?”
王学谦有一种直觉,从马修的身上能够感受到一种联系,但究竟是什么原因,他却不得而知。看到阿罗伊斯的这一刻,王学谦才明白,原来他听过一部分马修的故事。
法国龙骑兵的少校军官。
在战争中受伤残疾。
在异国举目无亲,一度想要回国。
……
可真要把阿罗伊斯和马修放在一起的时候,王学谦内心深处很难说服自己,老树盘根一般的马修能生出俏丽动人的女儿。
这不合理。
可事实胜于雄辩,这可不是整容横行,美女可以批量制造的时代。再说了,人造美女也需要底板够硬实,要不像凤姐那样的,即便是上帝出手,也无法掩饰她惊天地泣鬼神的长相特点。
“你们是父女?”
“你们认识?”
两人几乎是同时问了对方一个问题,不同的是,马修的眼中带着深深的戒备,而王学谦却是一副见鬼了的样子。
“爸爸,王博士是一位非常有爱心,勇敢,富有同情心的绅士。”阿罗伊斯撒娇的坐到了马修的边上,挽着父亲的手臂,性感、圆润的嘴唇让人浮想翩翩。
“就他……”马修可以理解女儿口中的爱心,也可能是富有同情心的绅士,至少在纽约,很少有人会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支付一顿豪华午餐的单子。可是王学谦的胆子,很难跟勇敢联系到一起,手指差异的指着王学谦的鼻子,惊讶道:“宝贝女儿,你不会是弄错了吧?”
一个被吓趴在草丛中,撅起屁股瑟瑟发抖的壮汉,是否能够用勇敢来形容,马修很疑惑。
要是在战场上,像王学谦这样的,不是死在督战队的枪口下,就会成为逃兵,绝对没有第三种可能。
“爸爸,王博士是一个博才多学的学者,非常具有才华,而且温文尔雅和那些人不一样。”阿罗伊斯撅起小脸,对父亲的怀疑表示非常不满。
“好吧,宝贝,可能你是对的。”在女儿面前,马修显得非常温柔,似乎老头的身上,还隐藏着母性的光芒。
坐在父女俩对面的王学谦也是坐立不安的心情复杂,内心窃喜于法国小姑娘善良到让人不忍伤害的地步,而另一方面,他也对自己的博士头衔有些不安,等于白捡来的学位确实跟博学多才不搭边。
“既然都是朋友,那为了重逢我们干一杯。”
“好啊!干杯!”
“干杯!”
三人举起酒杯,马修大口将半杯白兰地吞下肚,眼睛微微眯起,回味着佳酿浑厚的味觉感受。而王学谦艰难的把小半杯白兰地咽下,从胃里一团烈火直烧到嗓子眼,脸色在片刻之间就变成了暗红色。阿罗伊斯是三个人中最优雅的,因为她是女士,享受特权,嘴唇蜻蜓点水般的贴着杯口啄了一下,虽说是敷衍,修长的手指,在琥珀色的酒浆折射下,仿佛多了一层奇异的光泽,不免让人想入非非。
生意是生意,交情是交情。
马修想要依靠女儿的魅力,迫使王学谦就范。
“你当小爷傻啊!要是我这就妥协了,到时候想吃一口都没得机会下嘴了。”王学谦心中腹诽不已,脸上却表现出为难的神色,他还有一个合伙人,动力学家麦金莱。
对于王学谦来说,麦金莱的能力很强,这一点根本不用质疑。
吃苦耐劳,任劳任怨。除了没多少主见之外,是一个最理想,也是最稳当的合伙人。
并且,他还有另外一层深意。自己动手能力不怎么样,加上对理工科教材视同天书,从来没有读通过。即便他有后世的诸多超越见识,但没有一个付诸实施的执行人,还是白搭。
麦金莱的出现,正好补足了他最担心,也最为薄弱的环节。
条件异常诱人,王学谦还是刻意的去了解了一下纽约黑手党的情况。他需要核实黑手党的实力影响力,几天之内,甚至通过学校的关系,进入纽约警局的档案室,寻找关于瓦尔家族的一些情况。
庞大的信息载体中,不断的出现层出不穷的犯罪记录和人员。
“原来是这样。”双头托着后脑勺,悠闲的躺在安乐椅中,王学谦不仅奇怪,原来这个时代的黑手党很多都是过街老鼠。更电影里的黑手党相比,简直弱爆了。
尤其是爱尔兰黑帮,靠着印假钞,开设地下赌场来敛财,一直是联邦政府不遗余力的镇压对象。甚至还出现了想要偷窃林肯遗体,用来威胁政府释放期造假技师的奇葩事件。其危险程度,还不足以和西部牛仔相比。在种种记录中,意大利人聚集地偷窃成风,也很难跟以杀人为加入仪式的黑手党不搭边,难道《教父》是忽悠人的骗局?
而黑帮三大支柱产业中黄、赌、毒,除了第二项能够获得丰厚的利润之外,其他两项都是鸡肋行业。造成这种结局的原因竟然是联邦法律,妇女运动虽然进展缓慢,但政府保护妇女的力度不可谓不强。毒、品(海、洛、因)竟然在药店就能买得到,还被当成缓解抑郁的良药,而且药剂师还会郑重其事的介绍说,这种新药毫无副作用,太扯淡了。
麦金莱穿着污迹斑斑的工作服,推开了宿舍的房门,径直走到了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发现王学谦一个人坐在安乐椅上,口中念念有词,却听不清说什么,好奇问:“一个人神神叨叨的想什么呢?”
“你听说过瓦尔家族吗?”王学谦猛然想起,麦金莱也是爱尔兰人,可能知道一些瓦尔家族的状况。
麦金莱回忆了一下记忆,不太敢肯定的说:“好像听说过,是纽约的一家经营旅馆的爱尔兰后裔,不过听说他们的日子不太好过。”
“开旅馆的?”王学谦瞪大眼珠子,简直不敢相信,拽的二五八万似的的组织,竟然是个开旅店的。
是世界太疯狂,还是世人太愚笨?
如果真的有正经的产业,那对于王学谦来说,就不用太担心和马修的合作。
手段而已,只要不出现流血杀人事件,一切都是在他的容忍范围之内。
可事实真的如他所想吗?
在纽约,96街道中部的星期六旅店内,霍利·瓦尔面色凝重的听取手下向他汇报的情况。
瓦尔家族在纽约有不少生意,但是很多产业都日薄西山,甚至常年亏损,星期六旅店就是其中之一。从外面的招牌看去,陈旧的橱窗玻璃下,坐着老态龙钟的门房,门庭冷落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马修真的那么说吗?”
“是的,老家伙固执的很,根本就没有妥协的可能。”
“五万美元不是一笔小数目,他那个破落庄园,根本就不值这个价钱。”光头加尔特愤愤道,看来要给老家伙一点教训。
作为老大,霍利不得不考虑整个家族的生存。黑帮背景的负面影响下,想要获得银行家们的青睐,并获得贷款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家族庞大的开支让他心力憔悴。
其实,花五万美元买下蓝灵庄园,并不吃亏,也不存在欺行霸市的行为。
让霍利如此固执的想要获得蓝灵庄园的唯一原因,就是他在一份先辈的笔记中看到过这样一条消息,在蓝灵庄园的某处,埋藏着一笔价值数百万美元的财宝。
巨大的财富驱使下,让他对蓝灵庄园势在必得。
空气中弥漫着雪茄焦糊的臭味,霍利感觉嗓子有些难受,皱了皱眉,凶神恶煞般的三角眼中露出贪婪的目光,硕大的宝石戒指在茶几上有节奏的扣动,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气氛越来越凝重。沉默了大概有十来分钟的样子,霍利将半截雪茄烟用力的在烟缸里按灭,狠狠道:“听说马修有一个女儿。”
光头加尔特开心的咧开大嘴,露出满嘴黄褐色的牙齿,表情淫亵道:“阿罗伊斯倒是个美人胚子。”
“不用我教你怎么做了吧?”
“是的,老大。明天晚上,您的卧室里,将会有一个法国女郎陪伴您度过美好的一夜。”加尔特笑眯眯的许下诺言,可得到的回答却是霍利怒不可遏的谩骂和金属烟缸的突袭,好在霍利手上有分寸,没真往油光瓦亮的光头上砸,不然,加尔特铁定逃不过今晚的血光之灾。
“你想让马修拿着枪来和你拼命吗?把他女儿抓回来不是用来羞辱马修的,而是让他签下买卖合同。难道你连这点都搞不明白。”
加尔特胆颤心惊的躲过一劫,轻轻的询问了一句:“那么要不要找一个律师。”
霍利气的勃然大怒,站起来挥舞手臂,疯癫的大喊:“你给我滚出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