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大世争锋TXT下载大世争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世争锋全文阅读

作者:大世争锋     大世争锋txt下载     大世争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36章 【从皇后到熊孩子】

    仇月祥也有点不习惯,按照他丰富的‘江湖经验’,王学谦也好,盛恩颐也罢,穿着光鲜,看上去甚至有点学者的儒雅,可这种人最是难缠。

    可当门口汽车一辆辆移开之后,仇月祥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才只是开始。

    “阿四,我芮庆荣很少求人,不过这一次,请你不要出面,那个女人我要了。”

    芮庆荣并没有,他拉住了身边的顾竹轩,虽然用一种商量的口气,但顾竹轩并不认为,他要是反对,结果会有所改变。

    毕竟,顾竹轩是一个有正经生意的青帮头目,他不可能一天到晚护着两个戏子,再说了,得罪芮庆荣的代价很大,大到让他也难以决定。

    顾竹轩心中举棋不定,当然可能是筹码不够。但也可能是看不透王学谦的来历,毕竟他所在的阶层有些低了,也接触不到像王学谦、盛恩颐这样的人。即便是黄金荣,心里头也一直想着和财团联系上。青帮因为抢走了粤商的鸦片生意,即便不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但也无法调和。

    但如果能够和浙江财团,江苏财团搭上关系,黄金荣是不在乎让出让人动心的利益的。

    可即便如此,财团对于青帮也不大看得上。

    生意做到了一定的境界,已经不太需要关心安全问题。因为牵涉到的利益面越广,张开的关系网,足以保证其安全。青帮的威慑,只不过是对普通老百姓,没有什么地位的财主,才有很大的威慑力。

    “在我的戏院里。出的事,我能不管吗?”顾竹轩苦笑道。

    芮庆荣想了想,和苏北帮的合作必须继续下去,权衡得失之后。这才低声在顾竹轩的耳边说道:“当初张啸林得罪了先生。然后出来意外,我能替代张啸林。还多亏了先生和黄老板说了一句话。”

    一句话,就把张啸林留下的生意,都让给了芮庆荣,这话谁信啊!

    可见王学谦的势力。根本就不是顾竹轩能够可以抗衡的了的,既然如此……顾竹轩看了一眼还蒙在鼓里的孟小冬,咬着牙说道:“二哥,我还有急事要出门一趟,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戏院。”

    芮庆荣这才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神情,迈步走向了仇月祥。

    “二爷!”

    仇月祥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挨打。逼迫,甚至绑架,明抢……这在青帮控制的上海滩,并不少见。

    可让他吃惊的是。芮庆荣喊了一个手下过来,打开箱子,一卷卷的大洋,满满的放在了皮箱之内。

    这让仇月祥紧张之余,心头也渐渐的生出了一点贪念。可随即,他又将这股贪念压了下去。

    他知道对方要什么,不就是孟小冬的告身文书吗?

    当初大舅子把孟小冬送到自己这里,按照梨园行的规矩,当徒弟的,登台之后,前三年的收入都是师傅的。有一份告身文书,也方便这项规矩的执行。

    但这份文书放在他身边,可给芮庆荣完全是两回事。

    不用多想,等待着孟小冬的未来将是什么?

    “我?”仇月祥刚说了一个字,嗓子眼就好像被堵住了似的,在芮庆荣野兽般吃人的眼神下,不敢正视对方。可要是让他拿出那份文书,他又不甘心。

    毕竟,这是他倾尽全力教导的侄女,现在的身份还是他徒弟和义女。

    他要是这么做了,今后怎么在梨园行立足,还有什么脸面见信任他的大舅子,甚至连自己家的老婆,明知道他是受胁迫的,但也不会原谅他的所做作为。

    “三千大洋。你应该明白该怎么做?”

    “他的父母在武汉,我做不了这个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仇月祥已经是满头大汗,一半是吓的,一半是因为愧疚。来天蟾戏院登台演出,是他联系的,最后责任当然要他付。

    “又不是让她去受苦,而是去享福。”芮庆荣并没有给仇月祥思考的时间,其实让仇月祥回去想,也是多想。芮庆荣想要办到的事情,在上海滩能拦他的人可真不多。

    “我不去!”

    孟小冬似乎用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了这句话,但是她的想法根本就不会有人听。

    在这里,芮庆荣的意志,就代表了一切。

    倔强的孟小冬宝石般的眸子,沁出了晶莹的泪水,就像是月色下的清泉,凄美的让人无法用言语去描述,可是她接下来说的话,顿时把芮庆荣都给说的面红耳赤:“享福?妓院去乡下买女孩子的时候,都是用的这样的鬼话骗人。”

    芮庆荣气得咬牙切齿,面色狰狞的一步步走向孟小冬,脸色涨的通红。严格的说起来,当初上海滩最大的‘鸡头’就是张啸林,控制了张啸林生前大部分产业的芮庆荣,实际上已经成了上海滩最大的赌场老板,最大的妓院老板。

    孟小冬一语中的话,说穿了从高级跟班和打手,华丽转身为上海滩最大‘鸡头’的芮庆荣,还真没冤枉他。

    “好倔强的妮子。”芮庆荣忽然大笑起来,似乎有种唾面自干的不在乎。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位的心眼可真不大:“是不是你想的那样,等到了地方,你自然知道。你们几个,把人带上车。派两个人,跟着他去取告身文书。”

    心如死灰的孟小冬,甚至想到了死。

    可是在三四个大汉的严密监视之下,她连眨眼睛都在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可能死的了。

    汽车飞驰而去,通过苏州河桥,进入租界。

    但是并没有在公用租借停留,反而去了法租界。仇月祥在上海居住,当然躲不了青帮的打探,只不过一个电话,就找到了仇月祥的住处。很快。一份纳妾文书就已经拟定完成。

    芮庆荣这才带着惊魂未定的孟小冬离开法租界,往西摩路王公馆而去。

    汽车进入西摩路居住区的时候,周围的景色变得安静,马路两边都是高墙大院。但是风格迥异的建筑屋顶。还是若隐若现。

    孟小冬这才明白,等待她的是嫁人。而且还是威逼的。

    距离王公馆越来越近,芮庆荣不经意间也显露出了紧张,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似乎他不是去送礼的。而是上法庭似的。

    “进了公馆,可不要乱说话,更不要做出危险的举动,要不然……”

    孟小冬年纪虽小,可她可是唱戏的,走南闯北,要是连芮庆荣表情上的紧张都看不出来。就太不合格了。咬碎银牙,装出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决然道:“放心吧,要是实在过不下去。我会在夜里偷偷的在房梁上放一根绳子,然后谁也不告诉,就离开。”

    毫无感情的旁白,让芮庆荣紧张的脸色都变了。真要是孟小冬不声不响的在王公馆上吊了,还不把王学谦给得罪了?

    “停车。”

    汽车在马路上发出一阵轮胎摩擦地面的噪音,芮庆荣也是往前一冲,差点撞在了副驾驶的座椅上,气急败坏的扭头看了一眼孟小冬。要死的人,他看到过很多,但绝对没有看到过,嘴角还带着得意的人。

    这下子,芮庆荣也算是明白了,他被这小妮子给骗了。苦笑道:“我的小姑奶奶,别吓唬我行不行。”

    孟小冬扬起脖子,假装看的窗外,心里头却忍不住想了很多。她是不是就要嫁给那个叫‘先生’的家伙?连个姓名都不说,搞得神神秘秘的。只不过看上去,那个家伙似乎也不坏,至少要比嫁一个老头子要好很多。

    女戏子的婚姻,大部分都会选择在当红的时候,嫁入有钱人家当姨太太。

    因为出身的原因,当太太就别想了。

    还有就是嫁给同行,一起搭戏唱戏的男戏子,不过能幸福的不多。除此之外,就很少有其他可能。想起王学谦的样子,看上去有些一本正经,相貌倒是不错,可是在包厢里,王学谦连多看她一眼都没有,简直把她当成了空气,难道她的这一辈子,就要托付给这么一个男人吗?

    望着不断从车窗前消失的豪门大院,眼神渐渐的有些失神。

    汽车终于在一座绿树环绕的院落前停了下来,在大门口,芮庆荣低头哈腰的正在给一个外国人解释着什么,孟小冬认出来了,那个外国人正是在戏院的包厢门口站着的‘大鼻子’。

    伍德费力的歪着脖子听着芮庆荣不停的解释,车上的那个女人有多么漂亮,性格是多么的温良贤淑。不过这些伍德都听不明白,最后他倒是明白了,王学谦说过喜欢车上的那个女人。

    当即就点头道,进来吧。

    芮庆荣还真的不敢大摇大摆的在王公馆停留,哪里敢坐下来。听到伍德说王学谦还没回家,立即改口,改天,他来拜访。

    跟着伍德,孟小冬好奇的看着花园中秋天的气息,渐渐枯黄的叶子,不过不少菊花给这秋意带来了一种别样的风景。

    走了一两分钟,已经感受到别墅很大,甚至比师父一家住的那个巷子都要大很多。房子很高,窗户也非常明亮,她虽然不懂维多利亚风格的建筑特点,但也知道,这房子在上海滩也不多见。心中不由的感慨,真漂亮。

    穿过花园的小径,又是一个偌大草坪,还有池塘。

    一群孩子正在草坪上玩耍,领头的那个一脸的热汗,头发湿漉漉的耷拉在脑门上,看见伍德顿时笑着跑过来,喊道:“伍德叔叔。”

    “我的小公主,看看你都脏成什么样子。”

    小女孩正是阮玲玉,整天都弄得像只泥猴子,不过小家伙眼睛挺好使,看到了伍德身后的孟小冬,好奇的看了一眼伍德。

    伍德笑着眨了眨眼睛,似乎并不想多说。

    不过阮玲玉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走到了孟小冬的面前,仰着头看比她高了一个多头的孟小冬,神气道:“你是新来的?”

    孟小冬忽然想笑,可还是忍住了,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不过眼前的小孩子长的倒是很精致,就是装扮太让人头痛,腰里别着弹弓,身后背着宝剑,说是唱戏的,也不像。至于小姐?谁家的小姐这么活脱像只猴子?

    “这个院子里,我的功夫最好,以后见到我要叫女侠,你知道吗?”

    孟小冬皱了皱眉头,还以为阮玲玉是王学谦的女儿,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只要叹气道:“好吧!”

    要是王学谦看到阮玲玉这幅鬼样子,非捂着额头哀叹,好好的一个电影皇后,都快成熊孩子了。

第537章 【小女难养】

    顺利签署了大冶铁矿的转让合同,拿着股份合同,在泛美银行专聘律师的公正下,王学谦还有些不敢相信,想着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汉冶萍钢铁联合工厂。

    在不久之后,他将拥有其大冶铁矿的所有权。

    只要拿到了这份股权,他就有底气,停止供应汉阳钢铁厂的铁矿石,在失去了铁矿石供应之后,整个汉冶萍也将面临瘫痪。

    心情大好的王学谦,回到家里。

    看着阮玲玉头发湿漉漉的披散在肩膀上,好像刚刚洗完澡,白里透红的小脸,嘴巴高高的撅起来,似乎很不开心的样子。一双莲藕般的玉腿,不安分的在秋千上来回的晃荡,漫不经心中,带着一点孩子的稚气。

    不过阮玲玉身边站着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女孩,穿着打扮,并不像是家境很好的样子。看见王学谦的样子,眼神也有些躲闪,似乎王学谦长相彪悍,眼神凶神恶煞一般,让小女孩一见面,就吓的不敢吱声。

    但女孩皮肤白净,清秀的容貌给她加了不少的分。虽然年纪还小,但已经发育的身体,透着青春期少女独有的朝气。

    王学谦是昨天回到上海的,但东奔西跑,回家也是天黑之后了。并没有见到阮玲玉,可现在,他总觉得有点不习惯,或者说,好像时机不对的样子。

    “家里来同学了?”

    虽然心头怀疑,但王学谦只不过对几个孩子微微一笑,就准备进书房,等陈布雷回来之后,让他将最近的文件都整理好送来。虽然短时期内,他回宁波市政府工作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上海的生意,也是不少。尤其是铁路的上市,银行的业务,也是一大堆事。

    可是正当他转身的时候。陈布雷的大女儿。才三岁的陈琇,脚步蹒跚的跑了过来。这孩子很可爱。粉嘟嘟的小脸,眼睛又大又圆,惹人喜爱。不过,对于阮玲玉来说。这个陈琇的小家伙越来越讨厌了。看到陈琇从家里跑出来,见到王学谦高兴的心情,似乎也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小孩子总是不会对人有所防备,而陈琇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说话奶声奶气的,谁也想不到。这个小家伙竟然会为了点心和玩具,专门将她收集到的情报告诉给大人。隐隐有成为小特务的潜质。

    这还没有告发呢?

    嘟哝着小嘴。抱着王学谦的大腿就开始提要求:“点心!”

    王学谦无奈,目光看向伍德。后者后知后觉的想要掩饰,但在一大一小两双眼睛的注视下,也不由的紧张起来:“先生。今天的点心是欧培拉蛋糕。”

    “去拿一份过来。”王学谦说完,就立刻叫住了伍德,因为家里开了客人,所以免不了要给予招待:“不,多拿几份过来,家里来小客人了,还有准备大份的果汁。”

    伍德很想要提醒王学谦,那个被他误认为是客人的女孩子,可不是来串门的,而是将要住在公馆里。可想来想去,他也没什么好的说辞告诉王学谦,这是喜欢的类型。就像在伍德的脑袋里,永远也搞不清奥斯曼帝国的婚姻状况一样,对于东方人的婚姻,他也是非常迷糊。他永远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些地方的男人,喜欢如此小的女孩……

    其实,对于这些,他平时也不关注。

    只是不想看到小孩子失望的眼神。

    在王学谦回来之前,孟小冬稍微抖露了一些小手段,把阮玲玉驯的服服帖帖的。走南闯北的经历,加上唱戏多年的察言观色的本事,对付一个比她小三四岁的小孩子,还不手到拈来?

    自从知道,阮玲玉只不过是公馆里厨娘的女儿,心中早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什么时候,连下人的女儿,都能过上小姐一样的生活了?

    尤其是那个伍德,是公馆的管家,不过奇怪的是,这个外国人,似乎对小孩子有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溺爱。完全无法将伍德在戏院中,冷冰冰的表情想联系起来,她甚至怀疑,这不是一个人。

    很快,伍德拿来了一个托盘,还没看到托盘里放的是什么,就已经闻到了浓郁的巧克力香味。

    陈琇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就像是一个在街头做不正当买卖的社会人一样,验货之后,对于货物的品质非常满意。奶声奶气的欢声雀跃道:“是‘歌剧院’,细儿最喜欢‘歌剧院’了。”

    ‘歌剧院’其实就是‘欧培拉蛋糕’的一种俗称,这种历史悠久的点心,在法国颇受欢迎。看上去像是夹心卷饼,但是制作起来非常繁琐,外层是烤的金黄的蛋糕皮,里面的馅料足足有六层。杏仁海绵蛋糕和咖啡奶油不断的交织在一起,这种口味非常甜的糕点,对喜欢甜食的小孩子的诱惑是无法抵挡的。

    “乖,去洗手。”面对孩子,伍德似乎有用不完的耐心,这让王学谦非常头痛。

    陈琇从椅子上爬下来,跌跌撞撞的朝着院子里浇花的水龙头跑去,而阮玲玉瞅准了机会,跟着追了上去,还一边解释:“我去看着她。”

    见阮玲玉追上了陈琇,偷偷的和才三岁的陈琇讲条件。

    看上去有点滑稽,已经十一岁的阮玲玉,却拿陈琇一点办法都没有。而陈琇虽然小,但似乎已经看透了阮玲玉对她毫无办法,她的父亲可是阮玲玉的英文老师。说起来,阮玲玉长这么大,最怕的就是老师。

    威胁不成,只能利诱。

    可陈琇这小家伙的胃口越来越大,已经到了阮玲玉都忍无可忍的地步,突然尖叫道:“不行,我的零用钱都给你买玩具了,我没钱了……”

    似乎感觉说话声音太大了,有所警觉的阮玲玉偷偷的回头看向王学谦的位置。

    使出十八般的技艺,都无法让陈琇妥协。在她幼小的心里,陈琇已经不是一个可爱的小孩子。而是脸上长着讨厌的痦子,一脸尖酸刻薄相的当铺掌柜的。

    王学谦看着两个孩子之间的讨价还价,抬头对伍德说道:“陈琇才三岁,怎么家里头的孩子好像都拿他没办法?”

    “这个……”伍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愣住了。陈琇的问题很简单。就是靠着告状,来获取本不该属于她的好处。而陈琇的几个哥哥。也就是陈布雷的几个儿子,都让着这个妹妹。三岁的陈琇,似乎也懂得,窝里斗是可耻的。把目标盯在阮玲玉的身上。

    平日里躲着她都来不及,可让阮玲玉绝望的是,‘小屁孩’陈琇获得消息的渠道,简直让她防不胜防。

    王学谦虽然没有养育过孩子的经验,但也知道,喜欢告状的孩子,并不是一个好习惯。尤其是告状之后。还能获得奖赏:“伍德,她还这么小,就懂得告状能带来好处,甚至威胁比她大的孩子。如果在学校里。这孩子要是也是这副性格,和同学之间的关系会很差,甚至会被排斥。长此以往,对她的成长带来不利。”

    伍德也是暗暗吃惊,觉得王学谦说的话倒是非常有道理,但是对此,他也束手无策:“先生,要不你来教导她们吧?”

    “我?”王学谦惊愕的看着伍德,心说:“少爷我看上去就这么像一个保育员吗?”

    “看来家里需要一个专职的家庭教师,要让她们懂得美德和女孩子的矜持。”王学谦非常认真的说道。

    说起矜持,战战兢兢,怀里像是偷偷藏着一只小鹿一样的孟小冬,突然很想笑。

    女孩子的矜持?

    这在她进入庭院之后,至少从阮玲玉的身上没有看到过少女的矜持。要不是刚才伍德非常严肃的给阮玲玉说,先生马上回家。阮玲玉一身是泥,根本就想不到要洗澡。

    很快,两个孩子一前一后回来了。

    反倒是阮玲玉拖着步子,不肯往前走,小脸崩的紧紧的,看上去很紧张的样子。

    满意的拿到了点心的小陈琇,满足的咬了一大口巧克力,这才讨好的对王学谦说:“姐姐她逃学了,羞…羞…羞……”

    阮玲玉像是被雷电击中了一般,站在王学谦面前,小脑袋都快低到了胸口,不敢看王学谦。伍德也是捂着额头,似乎被这个事实给震惊了,但实际上,他可是知情人。

    “逃学?”

    其实,王学谦并不认为逃学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阮玲玉逃学的记录,似乎好像太早了,这才小学一年级啊!

    尤其是中西女塾的围墙,简直都快赶上监狱了,这孩子怎么逃出来的?

    不会是大人接应的吧?心中怀疑的王学谦不由的看向了伍德。

    可小陈琇有继续说话了:“姐姐是翻墙出来的。”

    好吧,淑女形象碎落一地的阮玲玉,再也接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打击,捂着脸哭着跑了。

    这个结果连陈琇都有些接受不了,等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王学谦,又看看伍德。小家伙似乎感觉到又闯祸了,偷偷的左顾右盼之后,小心翼翼的爬下了椅子。一眨眼的功夫,也不知道逃到哪儿去了。

    王学谦似乎认识到,应该关心一下周围的人了。

    原本,阮玲玉的悲惨遭遇让他有些唏嘘之余,只想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或许能够有所改变。毕竟,将来注定要成为电影皇后的女孩,还是非常可爱的。

    但这种举动,其实对王学谦来说,和在街头抱养一只小猫没什么两样。

    给予食物,优越的生活环境,这对他来说已经够了。但现在,阮玲玉的表现或许偏离了他的预想,这孩子将来还会拍电影吗?

    当他的眼神看向一直在一边,沉默不语的孟小冬的时候,才想起来,似乎要多关心这个和他非常有缘的未来‘名人’。笑道:“让你见笑了,你是阮玲玉的同学吧?能说说她在学校的表现吗?”

    “我?”孟小冬吃惊的双眸中,透着一种诧异的目光,但让王学谦纳闷的是,他看到了幽怨的眼神。

    孟小冬心头酸涩的苦楚难以言说,他果然没有认出我来。一时间,双眼像是蒙上一层雾水一样,让人琢磨不透。

    王学谦抬头看向伍德,想来稳重的伍德,这时候也显得有些慌乱,从兜里摸出一张暗黄色的硬纸,压在王学谦面前的玻璃杯之下,然后紧张道:“我想起厨房里正在做牛排,我得去看看。”

    王学谦惊讶的看着伍德消失的背影,他张了张嘴,还是没有来得及说,你是管家,又不是厨子。牛排,和你有什么关系?

    把视线放在了纸片上,摸上去的手感并不像是留言条一类的用纸,反而有点硬。不过这种纸,应该能够保存很长时间,一般用来当作重要的文书倒是常见。

    摊开纸张,看上去还挺花哨,因为纸张上面竟然有印刷的图盘。

    “兹有养女孟小冬,年芳十四,祖籍宛平,温婉贤良……”

    王学谦先是在心里默念,可读着、读着,有种又惊又怕的不解,不知不觉之间,竟然读了出来,当他读到‘与王学谦为妾’几个字的时候,吓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这一刻,他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想起来,孟小冬这个名字好像听说过,对在戏院里的时候。可这个女人什么时候换了一身衣服,摇身一变出现在了自己的家里?

    “这是怎么回事?”王学谦失态的拿着纳妾文书,质问孟小冬。

    回应他的只是一个幽怨让人心碎的眼神,孟小冬似乎用眼神在说:“有胆子强抢民女,却没胆子承认……”

    “伍德!伍德,你给我回来。”

    孟小冬认命一般的看着王学谦失神落魄的飞奔而去,低头看着橙黄色的橙子,透着一种酸涩的清香,一滴泪水掉落在杯子里,泛起的涟漪,却在顷刻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对她来说,眼前的这个王公馆,似乎透着一种难以言表的吸引。

    尤其是在这里,她在每个人的脸上都看不到忍耐的沉重,反而更多的是微笑和平静。每个人的眼神之中,带着一种满足的富足感觉。虽然公馆里佣人很少,但是可以感觉到,周围的境界是非常严密的。不用说,这家人的财富和地位,在上海滩也是大名鼎鼎。

    而且王学谦看上去也不讨厌。

    再说了,纳妾文书都写了,她还有的选择吗?要是她被送回去了,芮庆荣恼羞成怒,姑父一家人还能有好吗?

    拿起桌子上放着的糕点,孟小冬小心翼翼的拿起来,放在嘴边,细细的嗅着这种叫‘歌剧院蛋糕’散发出来的独特奶油和可可的特殊香味。小心的咬了一口,浓郁的甜味,入口即化,就像是喝了一口蜂蜜一样。眯起眼睛,心说:“能够住在这里好像也不错。”

    晚饭之前,王学谦很严肃的把孟小冬叫进了书房,一开始她还有些紧张,等但倒是书房的时候,才放心下来。

    对于退货,王学谦并没有压力,但退小妾,这事他也没有经验啊!双手交叉在膝盖上,气氛中透着一种紧张。

    “我会通知你家里人,把你送回去。”王学谦看着孟小冬的眼神,给他的感觉,眼前的孟小冬似乎应该是一个非常坚强的女人。

    他也回想起了,似乎孟小冬也不是一般人。在后世好像有‘冬皇’的美名。

    可让他意外是,孟小冬宛如会说话的双眸中,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落下来,顷刻间,湿透了胸口的大片衣襟。泣不成声道:“你坏了我的名节,却说什么要送我回去,你让我后半辈子怎么活?”

    听到这句话,王学谦彻底石化了。

第538章 【有朋自远方来】

    一连两天,王学谦脸上阴云密布,生人勿进的样子,极其骇人。

    以至于平日见王学谦不怎么害怕的佣人,都不敢在这个当口,自找麻烦。见到他之后紧张的躬身行礼,就夹着双腿,飞快的迈着小步子,深怕倒霉事落在自己头上似的。

    谁也不愿意离开公馆,毕竟待遇好,伙食好,甚至还有假期的工作,在上海滩也是头一份的好工作。

    陈布雷抱着文件,敲响了王学谦的书房房门之后,见房间内没有动静,以为书房里没人,就推门进了书房。原本准备放下文件就离开,可当他抬头的那一刻,却发现王学谦一个人独自坐在书房角落的沙发里。

    沙发边上是一盏落地台灯,沙发边上是一个小茶几。上面放了一瓶洋酒,高脚杯里还残留着一丝有点金黄色的酒液。

    这个地方,是王学谦平时休息的时候,看书的地方。

    自从陈布雷成为王学谦的秘书之后,他看到过茶几上放过咖啡,茶壶,但却是第一次看到放了一瓶酒,这让他有些担心。想必王学谦心里头心事太重。以至于,烦闷之下,才借酒消愁?

    处事不惊的王学谦,竟然在下午的时候,就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高度的白兰地。

    而且房间里烟雾缭绕中,充斥着雪茄烟的焦臭味。

    接连叫了几遍,王学谦才反应过来,抬头的那一刻,眼神中略带疲倦的看了一眼陈布雷。也没有站起来,点了点头道:“布雷,你来了。”

    “先生,是否在为浙军的事而担忧。其实卢永祥是一个军阀,言而无信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好在王老先生的事情已经圆满解决,宁波城的民主也历历在望……”

    陈布雷洋洋洒洒的说了很多。大部分都是在夸奖王学谦的‘丰功伟绩’。

    可王学谦的心思不在这里。反而连出房门都有些战战兢兢的,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要命的感觉。

    他难道会怕一个小女孩?

    没错,王学谦拿孟小冬一点办法都没有,说孟小冬是孩子吧,不小了。十四岁,在这个时代,女孩子十四岁结婚也是常有的事。

    夫子说,这个世界上,女人和小人难养。

    可此时此刻的王学谦的境遇,那里是难养这么简单。反而是怕的不行,如果要是再长大几岁。说不定王学谦就没有了这种心理压力。半推半就的,说不定就度过了男人一生中最得意的两件事情中的一件,洞房花烛夜。

    王学谦摇了摇头:“不是这事,卢永祥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眼下浙军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要是不进攻,卢永祥连浙江的地盘都保不住。”说起政治上的事情,王学谦反而像是好了一样,侃侃而谈。

    这让陈布雷有些不解,不为浙军,难道是铁路公司的事?

    他听说在杭州的钱塘江铁路桥的工程已经开始了,桥梁的围堰也已经下去了。而曹娥江大桥应该是和钱塘江大桥同时开工的,难道是因为采用了国内的工程师,让铁路的按期完工,被人不看好?

    “难道是铁路大桥没有采用外国专家,安全上……”

    王学谦摆手道:“也不是这件事,我相信唐臣和郑华、罗英,他们不会让我失望的。”

    不是铁路,也不是打仗。

    陈布雷也没辙了,说起来,他更像是一个纯粹的文人。跟在王学谦的身后,他非常享受现在的工作。办报纸,是他最大的心愿。而且平时也有时间,子女跟在身边,还能悉心教导,没有了生活压力和后顾之忧之后,陈布雷有种干劲十足的劲头。

    早年为生活奔波,以前有些灰白的脸色,也好了不少。

    王学谦见陈布雷不搭话茬,这才试探的问道:“布雷,你不觉得家里出问题了吗?”

    陈布雷脸色一变,陈琏爱打小报告的事情,他也得知了,可是女儿才三岁,他也没辙。不过经过他几次试探的沟通之后,大女儿好像已经明悟了。

    但这也不太好说,其他的……

    阮玲玉就更不用说了,有伍德在后面撑腰,加上母亲也在身边,小孩子有点小情绪倒是难免,可转眼就好的事,值得让王学谦如此大费脑筋吗?

    想来想去,他倒是想起来,王公馆里好像多了一个人。

    听说是王学谦从戏院里带来的,说好听点是带来的,可明眼人都知道,人家师父辛辛苦苦教导出来的弟子,能凭借一句话就让人带走吗?说是抢来的也不为过。

    可这话陈布雷敢说么?

    即便王学谦平日对他客客气气的,但他也不能不把自己当外人,这可是王家的家事,他一个外人能多嘴?

    “你说一个才十四岁的女孩子,实足年龄才十三岁。在家里,我见了都尴尬。可是送又送不走。”王学谦倒是有难言之隐,孟小冬说什么也不肯回去,摆明是‘讹上了’。

    让芮庆荣来领人?估计也不妥。

    而剩下的‘洞房花烛夜’,似乎更为不妥。

    总之,这件事情算是把王学谦给难住了。

    等到王学谦开口说话,陈布雷才敢接王学谦的话,往下说。其实,这方面他也没经验,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但是要说王学谦不懂男女之事,这是陈布雷说什么也不会相信的。

    反之,陈布雷固执的认为,王学谦在这方面是极其慎重的,也是一种负责的态度。再说了,王学谦的求学经历是陈布雷非常羡慕的,拥有高人一等的学识,怎么可能喜欢一个连看书都费力的戏子呢?

    看一个人顺眼,就是毛病也变成了美德。当然,也可能是王学谦不喜欢太小年纪的女孩,而孟小冬的年纪是明摆着的,就是一个女孩。

    是年纪太小?

    还是不通文字?

    见王学谦像是救命稻草一样的眼神,看着他。陈布雷也只好硬着头皮支支吾吾道:“其实在宁波,很多地方也一样。女孩子上新学校,也非常普遍。至少要小学文化,嫁人才不会被夫家挑剔……”

    偷偷看了一眼王学谦。陈布雷继续小心道:“其实像孟姑娘的年纪。差不多小学应该毕业了,要是开明的一点的家长。上中学也未尝不可。”

    上学?

    王学谦似乎豁然开朗起来,脸上的隐晦之色一扫而空,爽朗的大笑起来,拍着陈布雷的肩膀赞扬道:“布雷真不愧是足智多谋。想到了如此好的主意,没错,给她联系一个学校,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反倒是陈布雷心虚的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他也是误打误撞,这才想起来,两天前遇到卫挺生的时候。听说有一个留美生在上海,他还没有告诉王学谦。

    就把这件事情说了一遍。

    王学谦问:“老卫没说是谁?”

    “没多说,就说是您校友,还是老乡。”陈布雷如实道。

    “打电话告诉老卫。我回上海了,晚上我在汇中饭店请他们。”王学谦在记忆中搜索了一番,倒是想起有这么一个人,但不是宁波老乡,而是绍兴人。

    不过对漂洋过海的学子来说,同是华人就是老乡,更何况还是浙江老乡呢?

    不一会儿,陈布雷匆匆的回来,禀告:“卫博士说他们过来,不用去饭店了。”

    王学谦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现在满脑子是怎么把孟小冬的事情给解决,想了一个万全之策之后,出了书房下楼。

    没有早上的练功,食物尽显精致,非常美味。这样的生活对于孟小冬来说,只能是在梦里才能有的。可忽然间,当她触手可得的时候,才两天,就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有点百无聊赖的样子。

    她甚至没有发现,王学谦正一声不响的坐在了她对面的沙发上,正静静的看着她。似乎身上散发着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灵性,常年锻炼的身体匀称,却不乏动感。这一刻,王学谦也有些心烦意乱乱起来,心里头一个劲的告诫自己,眼前的女孩才只有十四,他可不能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来。

    嗯哼……

    稳定了情绪,王学谦这才小声的咳嗽声,本来想要告诉对方,他来了。却没曾想让孟小冬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让他吃惊的是,孟小冬几乎用一个平常人根本做不到的姿势,翻身跳到了沙发的背后。两条长腿,摆出一个几乎一百八十度的角度,轻飘飘的落下。

    王学谦眼皮直跳,心里默念道:“一字马?”

    瞬间,孟小冬的脸红了起来,很快就蔓延到了脖子,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坐在王学谦的对面。两人的谈话这才可能继续,王学谦努力驱赶着脑子里的‘邪念’,这让他很光火,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在家里呆着很烦吧?”

    孟小冬点了点头,却像是警觉似的,马上有摇头,就是不说话。

    其实,她有些羡慕,阮玲玉她们几个小孩子,都上学去了,公馆里就变得空荡荡的,似乎让她的心也变得空荡荡的。

    王学谦见对方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也不免有气,当时像小狮子一样对他叫嚷着,要他负责的那个女侠去哪儿了?

    “我准备给你联系一个学校。”

    孟小冬抬起头,眼神中露出一种惊讶和惊喜的目光。这让王学谦略显得意,这妮子上钩了。小心谨慎的问:“是和小玉同一所学校吗?”

    “你喜欢中西女塾?”

    王学谦有点奇怪,不过细想之下,也明白了。中西女塾毕竟是上海滩数一数二的女校,名气甚至盖过了一些大学:“可以,我会让伍德帮你去联系,最快的话,这几天就应该可以去上学了。”

    “太好了。”

    孟小冬看着阮玲玉学钢琴,英文,虽然愁眉苦脸的样子,让人着急。但她却非常羡慕。

    正当孟小冬欢天喜地的时候,院子外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子高,你给兄弟开多少工资,我可是拖家带口的投奔你来了。”

    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王学谦想都没想,就从沙发上跳起来,就往门厅跑去。

    (月初,求保底月票。)

第539章 【同道中人】

    卫挺生一如既往的养成了在美国时的习惯,其实大部分留美生,回国之后都是这样。就像是宋子文,回国之后,身上带着的不仅仅是美国式的生活习惯,譬如做事,也秉承了美国清教徒式的工作习惯,简单,拒绝不必要的旁枝末节,让人感觉有些不近人情。

    不过这种习惯在民国的主流社会并不被接受,因为这是欧美人的习惯,总让在洋人面前输的底裤都快保不住的民国政坛,有些低人一等的感觉。

    但也有少数人,在美国的时候,穿西装,带领带,头发用发胶打理的一丝不苟。从气度上看,根本就不像是留学生,反而更像是外交官。对生活的细节已经精致到了连西方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但回国之后,又像是半截身子埋在了土里一样,非常接地气。

    就像胡适,平时穿着就是一身玄色的长衫,从来没见变过。

    而来的这位,比胡适可要出名多了,北大的教务处长,经济学家马寅初。可是即便有人说,这位是大学教授,著名的经济学家,但也很难让人信服。穿着随意不说,就是连习惯,一下子变得像是一个在藏匿在山林中的土匪一样,粗鄙不堪。

    说他是大学教授没人信,可要说他是聚啸山林的土匪,不用演,都已经像了九成九。

    “买假酒的?”

    “卖布头的。”

    “哈哈,老马。”

    “小王。”

    两个人像是神经质一样,忽然抱在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像是神经质一样,让人琢磨不透。

    “小王,这次兄弟可是带着重礼来的。你看这是什么?”马寅初献宝似的提着一个土陶罐子,份量不轻,好吧,算是重礼吧。

    卫挺生就站在边上。嘴角不自觉的拉扯了一下。似乎有话要说。遇到马寅初,也算他倒霉。

    原来。马寅初家里是酿酒的,作为酒庄的少东家,对于喝酒、品酒,那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本事。加上马家酒庄打从康熙年间就已经是绍兴的名庄。三百年的传承,私货绝技不少。

    可问题是,马寅初这次就带来一件,在他看来拿得出手的礼物。

    本来都已经送到了卫挺生的办公桌上,想必这东西已经算不得马寅初的了。可问题是,卫挺生自己说错了话,其实也很简单。他现在算是在给王学谦工作,当然大老板就是王学谦了。

    马寅初当时就面对卫挺生笑的意味深长,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酒坛子,道:“兄弟这酒可是送给老板的。既然现在要去见老板,就不用劳烦卫兄帮忙了。”

    卫挺生当时气的鼻子都歪了,可有什么办法呢?

    马寅初能说会道,耍无赖的本事,简直让卫挺生目瞪口呆。 而且,卫挺生的小身板和马寅初相比,简直就是一只小鸡仔和一头壮牛的差别。

    即便马寅初说不过了,卫挺生敢和马寅初动手吗?

    这不是没事惹祸吗?

    可就是这么一位,却在美国的时候,和王学谦的关系好的不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赤裤兄弟’,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发小,可实际上呢?两人见面也不过几次在同乡会上。

    马寅初因为嗓门大,说话口头禅不断让读书人都有些羞与为伍,不过王学谦当时的名声也不怎么地,所以两人就惺惺相惜了起来。

    “三十年的绍兴老黄酒,绝对的滋补佳品,要是做成药酒,喝一口,能让你壮的像头牛似的……”马寅初夸张的提起他手上那个好像空了的酒罐,脸上却有种说出的不舍。

    王学谦撇撇嘴,不信道:“你送出来的东西,可是要打折扣的。三十年的老黄酒,如果是二十年的话,估计我也吃不出来。我可不像你,从小就是从酒缸里发大的。”

    马寅初听王学谦这么不给他面子,还埋汰他的长相,顿时不开心了,板着脸道:“干货才用发,小王,你的嘴越来越毒了。”忽然有故作高深道:“前段时间,兄弟我做了一个研究,男人,尤其是到了生育年龄的男人,如果动不动就说话挤兑人,其实当兄弟的应该谅解,因为这不是他的朋友看不起他,而是不行了。”

    “我……”王学谦突然想起来,帅嘴皮子,马寅初可不怕任何人。

    ‘不行了’。

    这三个字可大可小,可对于男人来说,等于是后半生的幸福。

    马寅初突然神神秘秘的偷看左右,把他那张大嘴凑到王学谦的耳边,胳膊却抱着王学谦的肩膀,让他躲都没处躲:“别灰心,遇到兄弟,是算是碰到救星了。我这里有一个祖传秘方,好用的很。”

    “看来老马你已经用过了,疗效如何,要是好的话……”王学谦眼神揶揄的看着马寅初。

    也是马寅初太得意了,拍着胸脯,高兴道:“好,你看看我,回国才几年,儿女双全,多亏……”

    话说到这里,马寅初似乎已经惊醒过来,嘴角不由的拉长了,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王学谦。这小子,不惜自损,也要拉自己下水。不由的嘟哝道:“小王,你变坏了。”

    “彼此彼此。”

    王学谦不动声色的挣脱马寅初的手臂,这一会儿的功夫,肩膀有点酸痛的感觉。也只有熟悉马寅初的人知道,这位不仅仅学问好,嘴巴损,但还是一个武侠迷,只不过他对武侠的痴迷更多的是苦练身体。

    长期以往,在学者之中,马寅初就成了一个异类,别人都看着细细长长的,弱不禁风的样子,而这位却壮的跟头牛似的。在大学期间,甚至还痴迷过拳击。

    卫挺生捂着脑门,无力道:“你们这对损友,难道就准备一直这么调侃下去?”

    马寅初这才脸上恢复了平时嬉笑的样子,收敛了那种只有遇到对味的人,才有的惺惺相惜。

    王学谦这才想起来。客厅里还有两个人。

    陈布雷原本就站在门口,一开始他还以为马寅初可能是王学谦少年时的朋友,人看上去粗鄙不堪,肚子倒是挺大。但在陈布雷的眼中成了一肚子下水的粗鄙之人。

    再说了。要是马寅初当着他的面,腆着肚子。说自己是这个国家好的国立大学的第一教务处长,经济学系的主任,著名教授。

    陈布雷也要相信啊!

    就是这点先入为主的感觉,接下来。就让他丢了老大一个脸。

    王学谦其实也是好意,拉着陈布雷给马寅初介绍道:“我的助理,陈训恩,布雷先生。”

    在王学谦等人的面前,马寅初他不知道,但是卫挺生,陈布雷是知道一些的。连忙谦逊道:“先生不敢。”

    可让他诧异的是,马寅初却拉住了陈布雷的手,惊讶之中,有种惊喜的样子。这让陈布雷非常诧异。心说:“我们见过吗?”

    “你就是陈布雷,写经济社论的陈布雷?”马寅初要是真露出真挚的表情,甭管真假,陈布雷是肯定看不出来的。这说明,老马是一个好演员,而陈布雷只是一个好观众。

    陈布雷愕然之间,只要点头承认:“正是区区不才。”

    “早就想认识你啊!”马寅初惊喜的拉着陈布雷的手,看上去激动不已的上下晃动着:“拜读了先生的大作,对兄弟是受益匪浅,每每想到精妙之处,兄弟是转辗反侧,就是恨不得能和先生相见。”

    陈布雷愕然,他学习经济还是近半年的时间内,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学。其中,卫挺生这个经济学家也帮了他不少忙,让他完成了一些可能登上报纸的文章。

    《证券报》早就创刊之后,就更加便利了。

    而陈布雷也非常享受这种文人的生涯,听到有人如此激动的赞扬他,还以为遇到粉丝了呢?飘飘然的脸色有点潮红,心中的激动之情,一时间让他难以描述。

    其实《证券报》虽然发行量不大,但因为上面的文章和报道,对实业主,投机者,尤其是对地产等敏感行业的报道和评论,对很多投资者有不少的帮助。所以,虽然发行量少,但也聚拢了不少读者。

    陈布雷正在云里雾里,可王学谦是看出来了,马寅初可不是想要恭维陈布雷。

    作为经济学方面的权威,他怎么会把陈布雷捧上天呢?肯定是憋着坏的开始要说陈布雷文章中的错误。

    王学谦打断了马寅初的继续胡说八道,扭头对已经快找不到比的陈布雷严肃道:“不要听他瞎说,不过这家伙的本事不小。以后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向他请教。”

    陈布雷一愣,耳畔像是滚雷一般,让他愣在了当场:“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马寅初先生。伏尔泰是湖边的老土匪,那么他就是哈德孙河边的小土匪。耶鲁经济学硕士,哥伦比亚经济学博士。国内经济学的权威……”

    陈布雷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刚才是兴奋的脸上降了两朵红云是似的潮红,可现在,完全像是被抽的脸面全非一样,一直红到了衬衣的领子下面。

    马寅初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说:“小王,我是真心的。看了布雷先生的文章,兄弟确实有不少不懂的地方。”

    连卫挺生都觉得马寅初太不厚道了,可这位就是这样的性格。

    王学谦宽慰道:“布雷,不要有压力。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好为人师,但嘴巴不饶人。”

    陈布雷心说:“何止不饶人啊!简直就是让他羞愧的想要有个缝隙钻进去。”

    对陈布雷失去了兴趣之后,马寅初的眼珠子在客厅里晃荡,突然看到了站在沙发边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孟小冬。眼珠子一转,吃惊的对问:“小王,你小子行啊!大侄女都这么大了?”

    孟小冬涨红了脸,连忙摇头:“我不是他的女儿。”

    “不是女儿?”马寅初转脸一想,顿时做出一副了然的神色道:“那么就是他的女人。”

    其实就孟小冬拘谨的样子,脸色绯红的羞涩模样,不难看出,这个女人和王学谦的关系有些特殊。却没想到,这本来是一个秘密,却被马寅初一语道破了。

    此时的王学谦脸色也是颇为尴尬,正想要解释几句,没想动孟小冬竟然点头承认了。

    这时候,王学谦有点后悔,真不该把马寅初带到家里来。

    可让他郁闷不已的是,马寅初却一下子表现出让王学谦都琢磨不透的神色,眼神中带着欣赏,甚至让王学谦有种幻觉,这家伙似乎和他的关系因为孟小冬的关系被拉近了不少。

    可让他吃惊的还在后面,就见马寅初神神叨叨的看了一会儿孟小冬,再看看王学谦,一对不大的猪眼睛,滴流乱转,最后却笑道:“小王,你这个朋友兄弟没有白交,原来我们是同道中人。”

    “同道中人?”王学谦和孟小冬几乎同时吃惊的惊叫起来。

第540章 【老实人不好糊弄】

    这年头,纳妾其实很平常。

    可马寅初笑呵呵的,毫无征兆的喊了一句‘弟妹’,让孟小冬顿时接受不来,吓得连连躲闪。

    至于他说的同道中人,卫挺生也知道,也不知道马寅初当初是怎么想的。回国之后,马寅初就在父母的安排之下,纳妾了。

    更让人看不透的是,他的新娇娘,才只有十三岁。

    用一句粗鄙的话来形容,长的五大三粗的马寅初,也不怕把人家小姑娘给压坏了。

    三十大几的马寅初,迎娶了一个十三岁的小老婆。要是一个普通的商人子弟,这也不过是稀疏平常的事情,可事情摊到了马寅初的身上就不一样了。

    这位在民国,已经是站在学术界的金字塔顶端,有着非常高的社会地位。

    属于社会精英阶层,更让人想不通的是,他是接受了西方式教育十几年的学者。可即便如此,身上的封建思想好像不仅没有消除,反而像是更加的浓烈了似的。

    一时间,马寅初也成为了学术界的笑柄。

    卫挺生在边上幸灾乐祸的得意的笑着,有心嘲笑一把嘴巴不饶人的马寅初,对王学谦笑道:“老马离家十年之后,又回家当了一回新郎。迎娶了一位比他小二十二岁的小嫂子。”

    王学谦吃惊的看着马寅初。

    马寅初的表情无辜之极,像是做了天理不容的事来,偷偷的看了一眼卫挺生和王学谦,小声的嘀咕道:“其实我是被逼的。”

    “谁信啊!”

    这下,卫挺生和王学谦站在了统一战线上,两人异口同声道。顿时让气氛变得欢快不少。连在一边的孟小冬都捂着嘴,偷偷的看着。像是一个卫道士一样,正准备用最严厉,最鄙视的目光,批判马寅初的王学谦。

    陈布雷脸上也露出一种吃惊的表情。他也知道。王学谦和马寅初两个人看上去是开玩笑习惯了。

    但这种场合,他确实不适合在场。

    不是说。他的身份太低,如果让他在场,主人会面子上不好看。其实就王学谦对他的看中,已经让他固执的认为。士为知己者死,个人的面子,早就不重要了。

    可问题是,卫挺生、王学谦、马寅初,都是有大学问的人,让陈布雷尴尬的是,两人有几次谈话。他也正好在场,竟然听不懂两人到底在说什么。而且是在用中文的情况下。

    这才是让他准备悄声离开的原因,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秘书,助理。陈布雷也知道。给客人准备一些饮料和点心也是应该做的。好在跟着王学谦,他已经学会了像模像样的煮咖啡,虽然不好,但总是有点意思。

    当他拿着托盘走进根本就没有锁门的书房的时候,王学谦还歉意的对他笑一笑。

    这让他心头的不适,和刚才遇到的尴尬一扫而空。

    出门的时候,他看到了坐在楼梯上的孟小冬,当孟小冬抬起头,看到是陈布雷的那一刻,她的眼神却有些迷茫。

    陈布雷觉得有必要给他这位才拜师两天的学生,有必要说一下情况。不然,长此以往,孟小冬会感觉在公馆里,她越来越像是一个客人,而不是主人。

    “先生。”孟小冬眼神懦弱的看了一眼陈布雷,低下头弱弱的叫了一声。

    “小冬。你在这里干什么?”陈布雷和孟小冬也不熟,只是每天下午,在他教授孟小冬英文的时候,才会说上一些话。当然,那个时候,他可不是只有一个学生,而是三四个学生一起上课。

    孟小冬支起耳朵,似乎想要听书房里传来的说话声。

    门开着,根本就没有隔音,但是让她郁闷的是,房间里几个人说的话,她一句都听不懂。甚至连刚刚学习的英文,也好像没有了用武之地。

    “你在听他们说话吗?”陈布雷试探的问了一句,他已经看出来孟小冬烦躁的原因。

    不过,他也不太好说。

    孟小冬点了点头,随即期望的看向了陈布雷:“先生一定能听懂他们说话吧?”

    陈布雷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支起耳朵的那一刻,他还有些心虚。虽然王学谦在国内大部分的重要文件,他都能接触,可以说,在这个公馆里,他是知道王学谦的秘密最多的人。

    而且,王学谦也不会有秘密刻意的避讳他。

    但当陈布雷支起耳朵的偷听的那一刻,还是有点心里头发虚的紧张。可紧张的神色一扫而过,随即陈布雷皱眉起来。送咖啡的时候,他也没注意去听,只知道几位留美归来的博士,都习惯了用外语谈论正事。

    可听了一会儿,陈布雷也发现自己一句话都没听懂。

    心虚之下,偷偷看了一眼刚刚收的学生,孟小冬乌黑亮丽的双眸,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似乎把他当成了神一样。

    可问题是,他要是说听不懂,势必会影响他在学生心目中的威望,而如果胡乱说一气,又和他耿直的性格所不符。想来想去,陈布雷只能面对孟小冬的失望,摇了摇头道:“他们用的语言好像是拉丁文,我连拉丁字母都还没认全,可能让你失望了。”

    一直以来,孟小冬以为陈布雷是王公馆里最博学的人,可是忽然间,连陈布雷都听不懂房间里三个看上去奇奇怪怪的家伙的谈话。

    或许是对王学谦还有些芥蒂吧,孟小冬还是决定想着陈布雷,宽慰道:“老师,其实我也想明白了,他们说话就像是方言一样。就像是四川人说话,广东人摇头是一个道理。”

    看着孟小冬煞有介事的小脑袋点了点头,似乎根本就不是为了宽慰陈布雷,而是想要说服她自己一样。

    陈布雷脸上一僵,心说:“可能吗?”

    小心的偷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两人说话都很轻,书房里的人正谈性正浓。恐怕不会听到。这才对孟小冬解释道:“小冬,你还小,很多事情不明白。在书房里的三个人,都不简单。而且很不简单。”

    陈布雷试图想要描述几个人的与众不同。想来想去,还只能拿自己说事。

    似乎在回忆一段奇妙的经历。陈布雷的眼神也有些迷离起来,语气平缓,但难以掩盖心头的激动:“我其实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学问只能骗骗小孩子。而他们是这个国家的精英。最聪明的一些人。”

    “先生,你很了不起的。”孟小冬同仇敌忾道。

    可陈布雷压根就不是她这一边的,打断道:“布雷这一生能够有幸追随先生,是布雷之幸,而非先生之幸。布雷粗鄙,能够懂的东西很有限。不像先生他们,仅各国语言。能流利的说上五六门外语,这不过是冰山一角。”

    孟小冬不服气道:“这家伙这么厉害?”她是先入为主,把王学谦和盛恩颐放在一起,认定了王学谦不过是有点势力的花花公子。即便不是,也是没大本事的人,靠着家里的势力,才能让他在社会上作威作福。毕竟,有本事的人,会和帮派的人走的那么近?

    王学谦厉害不厉害,陈布雷是心知肚明。就像是凡人一样,永远都是凡人,想要做出成就来,就需要非凡的努力。可有些人不一样,他们很轻松的就能让很多人绝望。

    在书房的里的三个人或许就是这一类型。

    “何止厉害。”陈布雷苦笑道:“平时先生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性格也极其好。但要是说起正事起来,他们的学识,可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够掌握的。说起来也惭愧,有几次,卫博士和先生谈话,我也在场,说话也都是用中文,虽然每一个字我都非常熟悉,但是对于他们说的问题,却无法理解。”

    “这是先生不擅长的和他们擅长的相比,不算。”孟小冬似乎有力挺陈布雷的意思。

    可问题是,陈布雷根本就不领情,更像是气短:“有时候让人无力的,并不是不够努力,而是自己努力了,别人却能够轻轻松松的赶超你。不过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其实你还是很聪明的,要是能够静下心来,将来的成就一定比我强。”

    “有什么稀罕的,都是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孟小冬气鼓鼓的说道。

    陈布雷笑道:“肩膀都一样,可肩膀扛着的脑袋可不大一样了。你还不服气,就拿先生来说,他只要看过的书,看完之后就能全部背诵下来。”

    “这就是过目不忘。”孟小冬吃惊道。

    “不仅,先生,卫博士几乎也是如此,不过他对数字更加敏感。”陈布雷回想起这些,总是有些无力感。能背小数点后十万位的人,他陈布雷是绝对要仰视崇敬的。

    孟小冬吃惊道:“那他们不是‘变态’?”

    陈布雷有些好笑,可细细想起来,确实有点这个意思。变态,或许是一个不太好的词语。但却很能说明彼此间的问题。

    正当两人有一句每一句的说着,忽然风云变幻,书房里传来了一阵惊叫声,或是抱怨,或是不赞同:“娘希匹,你这不是糊弄老实人!”

    “老实你个‘锤子’,全世界的老实人都死光了,也糊弄不到你头上。”

    ……

    书房里似乎有了争执,陈布雷习以为常,不过当三个博士,好好的谈话不久,就开始变得像是市井人家一样,谩骂起来,似乎这一刻,这些人从天上一下子降到了泥地里。虽然三人都是学贯中西的博学之士,但要说骂人,还是家乡话顺口。

    陈布雷好奇的看了一眼孟小冬,后者非常配合的眯起四双丹凤眼,笑意难以隐藏道:“先生,这两句我听懂了。”

    陈布雷丧气道:“我也听懂了。”

    或许,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真实的说明,绝顶聪明的人还是人,并不是妖怪。

    (月初,求保底月票,没有月票的朋友,多受累,有推荐也成。水鬼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541章 【拉兄弟下水】

    对于瘦小羸弱的卫挺生来说,和同样拥有美国一流大学博士学位的马寅初之间的辩论是非常危险的。

    当马寅初撩起的袖子的那一刻,他果断的闭嘴了。

    正当马寅初满意的点点头,准备继续开口辩论的时候,他却发现王学谦竟然在自己的家里,用一种不动声色,悄然无声的步伐,缓慢的,试图逃过所有人的眼睛的行动,偷偷溜走。

    两人一打眼色,果断的叫住了王学谦,并非藏粗鲁的抱住了准备溜之大吉的王学谦,并异口同声道:“你哪儿也不能去。”

    “我吩咐厨房给你们准备晚饭也不行吗?”

    王学谦无辜的耸了耸鼻子,他算是看明白了,两个别有用心的家伙,简直就是挖好了坑,让他跳进去。

    别的事情能搀和,可一个完整的货币体系,这是他能搀和的吗?

    尤其是马寅初和卫挺生两人互相攻击的时候,说漏了不少东西,他要是再不明白,就是傻子。可明白又有什么办法,除了装不明白,他想不出有更好的办法来掩饰心中的震惊。

    “小王,你听了兄弟说了这么久,唾沫星子都快飞光了,难道就没有一句话想要说的?”在马寅初咄咄逼人的眼神下,王学谦压力颇大。

    心中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两个小子神神秘秘的,在他的家里,还要用大家都不是很流利的拉丁语来说话,感情这事简直就和谋夺民国的政权一样重大。

    “子高,你来说,到底黄金好,还是白银好。”卫挺生问。

    王学谦想了想,认真的点了点头。表情严肃道:“只要是钱,都好。”

    “不行,你一定要说出一个高下来。”马寅初根本就不接受王学谦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

    王学谦苦笑道:“两位,放过小弟吧。我实在听不懂。小弟是学理科的。对于经济是一窍不通。如果两位有心争论的话。不如去学校……”

    “你不懂经济?怎么开银行的?”

    马寅初咬着牙,恶狠狠的盯着王学谦。气势到很足。但却忽略了这是在谁的地盘。伍德已经听到了楼上的争论,走进了书房。如果马寅初再想要威胁王学谦的话,他不在乎动手让眼前这个不知道做客礼节的家伙消停一点。

    王学谦摆摆手,嘱咐伍德:“告诉公馆里的所有人。不要来二楼。你就给我守在楼梯口,放心,他们不过是正常的辩论。”

    伍德不放心的看着跃跃欲试的马寅初,还有不服气的卫挺生,担心道:“先生,当年我在伦敦的时候,帝国理工学院的学生和伦敦大学的学生在广场争论。最后大家都失去了理智,用砖头和酒瓶引起了一场骚乱。”

    “不会的。”王学谦看了一眼马寅初和卫挺生,要是比身体,他也不会惧怕这两个老相识。

    “好吧。如您所愿。”

    伍德无奈的退出了书房,然后将书房的门带上,拿了一把椅子坐在楼梯口。

    其实,王学谦早就听明白了两个人争论的焦点,就是黄金和白银,谁作为货币的结算单位,有利于现在的民国。如果只是学术争论,他也不会担心。

    可问题是,他感觉到了一种阴谋的味道。或者说,卫挺生和马寅初争论是假,其实想要说服王学谦倒是真的。

    可说服王学谦干什么?

    在美国创办工厂,兼并银行,要说王学谦对经济一窍不通,肯定说不过去。但即便如此,王学谦也不认为,他有实力,去推行一项货币计量的实行。姑且不论,这是否可行。就是需要的资金量,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白银作为民国的货币计量单位,本来就已经落后了。

    在黄金本位制下,西方列强在长达百年的时间里,国内的物价,国际结算,都趋于一个平稳的趋势。也就是说,正是因为黄金,才让西方列强的工业化在一个平稳的环境中,飞速发展。

    而民国将白银作为货币单位,不仅在国际结算中,将失去贸易的自主权。

    尤其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失去国内贸易的自主权,从而国家财富沦为西方列强任意索取的对象,甚至不用付出商品。

    这个道理表面上看很简单,采用黄金本位制,一切都将迎刃而解。但在民国,一来各家银行的黄金储备都几乎为零,即便有,有几万两就已经顶天了。可如果想要让民国从银本位制的货币体系,一下子转换成为金本位的货币体系。那么将来的中央银行,至少需要一千万两黄金,作为中央金库的准备金,不然这个金本位制的体系,将无法维持下去。

    在黄金和央行发行货币兑换一定的情况下,对于民国这个庞大的国家,一千万两黄金也是远远不够的。

    因为中央银行发行的货币,需要满足整个国家的交易需要。

    一旦货币发行不足,那么经济萎缩将是必然的事。

    可如果说发行货币超过央行金库的黄金储备,那么对于货币将贬值,原本的黄金和货币的兑换体系将彻底崩溃。

    所以,如果需要更换货币发行体制,就不得不需要一个统一的政权,拥有足够对地方的威慑力,政府还需要有钱,不,有大量的黄金,才能满足金本位制的条件。

    可现如今的民国,各地各自为政,地方政权互相攻击,军阀横行。尤其要命的是,原本作为民国政治大脑的燕京政府,在袁世凯时期,就已经破产了。

    不然,段祺瑞也不会想着借日本人的钱,来给政府部门开支了。

    再说了,北洋时期的民国有中央银行吗?

    连发行机构都没有,还想着更换货币体系,这不是找死吗?

    卫挺生和马寅初本来就是经济学家,在学术上,他们争论倒是没什么,可问题是,王学谦看出了这两个家伙好像不太安分,似乎想要拉拢他,一起干。

    要是建造一座长江大桥,王学谦还真的不虚。

    不就是一千万吗?

    哥们这点钱还正不在乎。

    可是一千万两黄金,把他卖了都不值啊!

    “子高,你说个痛快话。”

    “小王,不要有压力。”

    王学谦翻了一个白眼,心说:“我的压力大了去了。”

    想来想去,说什么都不合适,这才想到,他们两个人自己都争论不休。卫挺生是主张黄金和白银阶段过渡,但马寅初认为,如果采用阶段过渡,那么最后整个体系还没有建立起来,就会破产。

    眼珠子一转,王学谦很庆幸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决定将祸水东引,这才开口:“这事可不是一件小事,难道你们就没有找人论证过,其可行性。”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回,卫挺生和马寅初倒是没有把话说满,只不过颇为隐秘的说明了一个事实。就是周围人一定是用异样的眼神,把他们看成了疯子。

    其实王学谦猜想的真不错,认为两人患病,而且拒绝治疗的样子,已经是病入膏肓,行将就木的样子,已经是无药可救的结局。

    王学谦探了探上半身,像是表现出多余的亲切感,问:“难道你们就没有在同道中人之间讨论过?”

    卫挺生愕然,能和他讨论这个问题的,还真没几个人。这个时代,懂经济的人不少,但都是那种故作高深,却没有多少真才实学的家伙。当然,这属于他的个人见解。可却是也说明了一个问题,站在卫挺生的高度,他却是很孤独。

    “比方说同学。”王学谦诱导道。

    哈佛娇子卫挺生摇了摇头,略显自大道:“谈得来的,没有。”这话听着,就透着一股子怨气,似乎不被理解的人,都被归集到疯子一类人,别人见他躲都来不及,还有什么兴趣和他辩论。

    反倒是马寅初想了想,语气缓和了不少:“主要是大家各奔东西,很少有见面的机会。”

    “我倒是有一个人,或许能够帮你们解答一些疑问。”王学谦还真想起这么一个人,听说这位正在广州,也是在筹备银行。只要能转移眼前两位大爷的目标,他就成功了。

    “是谁?”卫挺生问。

    “保罗,难道你们忘记他了?”王学谦兴奋的表情,像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马寅初想了想,总觉得好像不太习惯道:“我和他不熟。”

    卫挺生倒是想起来了,保罗就是宋子文,不过他们还真的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宋子文是那种走入沿着墙角根溜达的人,说白了,就是胆子不大,又有点孤僻的习惯。

    卫挺生似乎想起了一些似的,回忆道:“在美国的时候,针对这个问题,我们也聊过。不过他提出的建议,简直就不可取。现如今,英镑美元都取消金本位制,如果单独挂靠英镑或者美元的话,那么中华还有什么未来。”

    王学谦见躲不过去,这才小心的轻声道:“你不觉得,在我的书房里,这么说一通,似乎有种空谈误国的迹象。”

    “少废话,我们找你谈,就是找你来实干来的。”

    王学谦捂着脑袋,心说:“这两货,心眼可真大。”

第542章 【银行团】

    王学谦哑然,愣了很久,才没好气的质问道:“你们觉得我有这个影响力吗 ?”

    “你不是通商银行、兴业、实业三家银行的董事,还有远东银行也在你的控制之下。如果能够说通国行,交行,盐业和金城银行,联合几家的实力,推行货币改革,难道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吗?”马寅初很淡定的看着王学谦,似乎已经掌握了王学谦的秘密似的,尤其是一幅吃定王学谦的样子,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王学谦也不答话,看了一眼有点心虚的卫挺生,看来这货不老实啊!拿起面前的咖啡杯,吮了一口,虽然咖啡已经冷了,但是在口腔中的余味,还保留烘焙咖啡的清香:“谁告诉你们,我这几家银行的懂事的?”

    马寅初非常没义气的连想都没想,直接把卫挺生给卖了:“老卫,你倒是说句话啊!是不是你告诉兄弟的?”

    卫挺生生气得眼珠子都快翻成了白眼狼,可是面对马寅初,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好一个劲的给王学谦解释:“子高,你也别生气,我也是感觉时代逼人,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们应该为这个时代做一些事,为国为民也好,为了心安理得也罢。总之,不能浑浑噩噩,沉迷于金钱和权力之中。”

    王学谦倒是挺想为卫挺生的这段说辞叫好,可时机不对。

    “你们说的几家银行,通商、兴业和实业,我都没有参与经营的权利,再说了,我也没有股份。董事之说,更是无稽之谈。”王学谦说的倒是真话:“而远东银行是一家外资银行,你们认为,让远东银行加入你们的这项计划妥当吗?”

    “不妥。”要是马寅初设想的民国中央银行,其中还有外资银行的影子。那还成什么体统。

    这不是忙活了半天,给大鼻子送钱吗?

    可他又不甘心,总觉得,王学谦在刻意的避讳关键问题:“可是通商银行。兴业和实业银行,都是你们王家的产业。”

    “摆脱,是股份,而不是产业。”掌握了主动的王学谦也不在乎让人多知道这些秘密,反而坦然道:“王家只是这几家银行的股东,你们都是在美国生活过五六年的人了,难道还不明白,华尔街买了银行股票的人,就能控制花旗和摩根了?”

    卫挺生刚想变白,却被王学谦抢先道:“再说了。王家的股份,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即便王家在这几家银行之中,有很大的话语权,但我不过是王家的一份子,又不是族长。还是一个小辈,有多少人相信都是一个问题,更何况替家族做出决定了。”

    这段话,让马寅初犯难了,看来事实,并不像卫挺生说的那么简单。

    恶狠狠瞪了一眼卫挺生,意思就好像在说。瞧瞧你,收集的情报一点用处都没有。

    卫挺生不甘心道:“可是你在燕京高层之中,影响力惊人,要不然浙江的主干道铁路也不会落在你的手里。另外宁波城的市政府,难道也不是你的手笔吗?”

    “老卫啊,你确实不适合当特工。总是捡了芝麻,掉了西瓜。”王学谦略带失望的看了一眼卫挺生不甘心的样子,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这家伙,难得有心虚的时候:“我只不过是风云际会,搭上了段祺瑞的关系。现如今,段祺瑞也已经下台了,你让我找谁帮我说话去?”

    卫挺生的脸一下子难看了不少,但还想着最后的机会:“可是我听说你和曹锟的关系也不错。”

    “废话,我送钱了。”王学谦没好气的道:“这位可是只‘认银子,不认人’的主,你以为他会无缘无故的对人好?”

    “啊!”

    卫挺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尤其是王学谦说道贿赂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的理所当然的样子。让他顿时有种难言的苦楚,气节呢?节操去哪里呢?

    其实,王学谦早就听明白了,卫挺生和马寅初的争论的目的,还有他们争论的焦点。

    卫挺生主张的是财政自上而下的一种制度实施,而马寅初想到的是通过货币的转换,增加国际贸易中的损失,也消除列强用商品倾销和货币兑换,来控制民国的经济命脉。

    这两个方面,王学谦都非常感兴趣。

    但他总觉得时机不对。

    马寅初刚才说的六家银行,无疑是这个时代,民国中资银行中实力最强,影响力最大的银行。但是要组成银行团,建立货币发行机构,效仿美国,组建一个像美联储一样的机构,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其实现在的美联储,也没有后世的强大。

    美国的货币发行,现如今还不是美联储一家说了算,政府也有话语权,甚至在有些情况下是决定权。但银行团的成立,已经给美国的经济,政治带来了空前巨大的影响。

    如果民国也搞这么一套,那么银行团的成员,将是站在整个国家机器的幕后,将成为整个民国最有权势的人物。

    虽然,这些事情,想想都让人垂涎欲滴,可真要做起来,难以登天。

    “还有你们想过没有,现在民国最重要的两项税收都控制在了英国人为首的列强手中。盐税和关税的问题不解决,银行团也罢,《财政法》也罢,都不是国内银行抱团就能够解决的。”王学谦的话倒是点心了马寅初,他原本想的是,通过银行资本,推动贸易的自主权,关税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可现在,政府穷的叮当响,燕京政府拖欠官员工资那是常有的事情。

    倒是一些高官,越来越肥。

    卫挺生不解道:“难道收取商税就不成吗?”

    “商税太少,而且商税都是给地自主再收取。其实在清朝,这就是厘金,是货物的过路费。你认为银行能够靠收取厘金来完成对商税的收取吗?”对于这些问题,王学谦倒是非常熟悉,宁波正是在这方面试点,将来能不能成,还是一个未知数。

    但他知道,像在租界里这样,收取商业税的办法,是行不通的。

    毕竟租界太小,控制起来容易。

    可对于整个民国来说,需要冲破多少艰难险阻,才能完成商业税的收取?

    总不至于建立一个庞大的军队,把各地的军阀都消灭。

    这也不用想着用银行团了,直接用国家机器就能够将整个国家的财富,集中在政府手中。倒时候,面对一个统一的国家,即便是整个列强的敌人,蛮横的英国人也不见得敢于挑起战争。

    而这个时期的日本陆军,根本无法挑起全面的中日战争。

    已经把海军建立的像模像样的日本国内,连兵役制度还没有健全,缺乏预备役的填补常备军在发起战争之后的空白,一旦战事扩大,就将面临派出去的军队,一批不如一批的尴尬境地。

    虽然心里面是对马寅初的想法非常认同,王学谦也认识到,金本位制虽然在一战时期,因为战争和巨额的军费,被各国不得不废除。但战争之后,各国都开始经济恢复。

    尤其像是美国,日本,这些根本就没有被战争波及的国家,只要短时间内,就能消除真正对国内经济的影响。

    一旦各国恢复了金本位制,如果面临经济危机,那么针对民国的金融掠夺就不会改变。因为,拥有世界gdp总量超过5%的民国,显然在最有钱的美国人眼中,都是一头壮的肥嘟嘟的肥羊。

    马寅初是个急脾气,当他失望的对卫挺生喝了一句:“书生误国。”之后,就匆匆的离开了王公馆。

    正准备跟着追上去的卫挺生稍微犹豫了一下,就被王学谦给叫住了。

    “老卫,你可不地道啊!”

    “子高,要打要骂,随你便。可是你放心,老马可不是大嘴巴的人,只不过可能我们想的太好了,也太容易了一些,才让你不高兴。”卫挺生略带歉意的看着王学谦,正准备告辞。

    可没想到王学谦却说道:“其实你们说的,我也不是不认可。只是我一个人,肯定是办不了的。但要是有一件大事件刺激,或许银行界会惊醒,联合起来也说不定。”

    卫挺生虽然心里是带着怀疑的,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什么样的大事件?”

    “比方说,民国政府收回盐税的自主权。而盐税可以作为单独税收项目征收,只要针对盐场,和运出码头,就能够完成对全国的税收征收。这个蛋糕很大,大到无论哪家银行,都别想一口吃下去。到时候出现联合也不是不可能。一旦联合成立,那么未来统一发行纸钞,或许是加深银行间合作不变的筹码……”

    王学谦说的每一句话,都想好是打在了卫挺生的胸口,让他恍然惊醒。

    于是,在王学谦蛊惑的语气下:“老卫,不如你和老马沿着这个思路做研究,说不定将来能用上。”

    卫挺生这才欣喜的说道:“这,太好了。我马上去叫他。”

    “老马,等等我。”

第543章 【铁路股的滑铁卢】

    马寅初并没有走远,躲在王公馆的围墙转角的地方,不久之后,他就远远的看到卫挺生,脸上洋溢着收获颇多的笑容,大摇大摆的从王公馆的大门出来,便急匆匆的迎接了上来。

    “他答应了?”

    卫挺生的脸上带着笑,却摇了摇头,说:“没有。“

    马寅初纳闷道:“没答应,你高兴什么劲啊?”

    “你也不想想,子高也不容易。他回国之后,就开始投资铁路,一条沪甬杭,就几乎占用了一千万的资金,我现在估计,王家已经到了极限,无法再承担更大的投资了。”卫挺生还是为王学谦偷偷的讲了几句好话。

    马寅初却不干了:“可是一旦拿下了货币的发行权,那么对于子高来说,有什么买卖比得上这座金山。”

    “收益是大,可也要本钱不是?”卫挺生神秘的一笑:“不过,他说到了一个可能,或许能够改变现在的困局。”

    “时间可不多了,根据这段时间英国、美国和法国的统计数据,各国的战后恢复都已经开始了,用不了几年,现在混乱的货币结算方式将打破。到时候,民国想要翻身,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马寅初心事重重的说道。

    “放心吧,船到山前必有路。”

    “是车道山前必有路,别想糊弄我。”

    ……

    两人絮絮叨叨的一路伴着嘴,不过短时期内,马寅初是不会去燕京了,准备在上海留下来。而卫挺生按照王学谦的设想,准备在上海建立国内第一个货币研究经济所,专门研究贸易和货币关系。

    而这个人选。就落到了马寅初的身上。

    至于郭秉文的国立东南大学的教务长,看情况吧?

    不过人手有点少,再想想办法,就近补充一些人手。卫挺生很快就想到了郭秉文。还有正在筹备的国立东南大学。学生还刚刚录取。不顶用,但是老师的质量还是不错的。

    要是郭秉文知道。他在哥伦比亚的校友,在教育部的同事,一个劲的在他的地盘,挖墙脚。非气死不可。

    很快,卫挺生被另外一件事给羁绊住了手脚,暂时放下了他的财政改革的事业。

    当天,证券交易所冷清的情况,让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开在上海,而且拥有一支非常优秀的铁路股票上市的证券交易所。想着不远处。人头攒动的商品交易所,他也开始紧张起来。

    毕竟,王学谦用他。

    首先,是 因为他的专业才能。让他获得了王学谦的信任。可要是把王学谦用了老大力气创办的证券交易所给弄垮了,加上证券公司,他还有脸在国内经济学界混吗?

    其次,他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别说民国初期,就是在清朝末年,国内开始新建大量的铁路工程的时候,在上海滩的三马路上,汇集了大量的国内,或者国际上的资本,角逐对整个资本市场来说,并不算大的铁路投资市场。

    而铁路投资的丰厚利润,也是让这些资本趋之若鹜的原因。

    比方说卢汉铁路,从开工到通车,耗费4000多万两白银的资金。这笔巨款,对于当时的清政府来说,简直是无法筹集的天文数字。国库已经空虚,只能期待列强贷款,才能把铁路建设完工。

    可是当工程完工,铁路开始营运之后,仅第一年,整条卢汉铁路就盈利超过500万两。也就是说,只要营运8年,这条铁路将收回全部的投资。

    而20%的投资收益,也给了像银行,钱庄,等需要大额贷款来消耗库存存款的资本机构带来了稳定,安全的高回报。

    也就是在这个时期,铁路股在民国一部分投机者眼中,成了香馍馍。

    可现如今,看着空荡荡的交易所,卫挺生首先想到的就是有人在背后针对沪杭甬铁路,故意造成铁路股票无法发行。从而让已经开工的两座浙江境内的铁路大桥无法获得建设资金,从而整条铁路的通车被无限期的延长。

    想到这里,他立刻叫来了证券交易所的结算主管,询问这段时间内东方铁路公司的发行情况。

    抱着一大堆厚厚的交易记录,结算主管推开了位于大楼顶层的卫挺生的独立办公室,虽然这里不是上海最高的地方,但是能够看到爱多亚路靠近黄浦江的风景,也是得天独厚的好地方。

    “卫先生,您找我?”

    “叫你来不是问别的,而是问你,这段时间证券交易所中股票的发售情况。”卫挺生显得有些着急,直奔主题。

    “是这样的,东方铁路公司,在昨天开始发行,两天的时间,发行了差不多51万股的铁路股票。而按照铁路公司的要求,总股本1000万股,发行价3元的股票,将有200万股将在交易所挂牌,如果在发行截止日期结束之前,按照报销合同,证券公司将按照发行价,全部买下剩下的铁路股票……”

    “51万股票?”卫挺生吃惊了一下,按照这个趋势,200万股票用不了几天就能全部卖完,可奇怪的是,他看到的交易所冷清的样子,不得不让他怀疑,难道走错了地方?

    主管苦笑道:“老板,您可能忘记了。50万股铁路公司发行的股票,是被几家银行买走的。其中包括通商银行购买了10万股,浙江兴业银行20万股,浙江实业银行20万股。”

    卫挺生想起来了,这些股份在未发行之前,就都是已经说好了的。当时做出这笔交易的其实不是卫挺生,而是王学谦和朱葆三之间的商量结果。

    “也就是一天卖了1万股,一个月之内完成报销,估计有些难度。”卫挺生也是无奈,要是无法完成股票包销的合同,那么最后这些股份,不得不只能拿在王学谦的手中。

    等于是一个口袋,流入另外一个口袋。

    铁路公司,证券交易所,股票在这些地方转悠了一圈之后,再次落入王学谦的口袋。到时候,王学谦要是没有一点怨言,卫挺生都不相信这是真的。

    再说,王学谦有怨言,也没什么。但要是耽搁了铁路大桥的建造工程,造成的损失,可就不是他能够承担的起来的。

    到时候,茅以升、罗英、郑华,这些老朋友非冲到上海来,跟他拼命不可。即便王学谦大人大量,不收拾他,他也没脸在上海滩混下去了。

    可让他绝望的是,精算主管似乎还不满足,给卫挺生说出了另外一个情况,直接把这位哈佛的高材生,逼到了悬崖边上。

    “其实卖出去的一万多股,是范季美先生以企业银行的名义买下来的。实际上,昨天开盘之后,交易所只有卖出去了2000股。”

    “才2000股?”

    即便卫挺生在部下面前装的再荣辱不惊,也忍不住惊叫起来。可他叫嚷的声音再响亮,也无法掩盖一个事实,民国第一家在证券交易所上市的铁路股票,在他的手里,却意外的遭遇史无前例的冷遇。

    “其实昨天有不少人来询问过铁路股票的行情,但是……”

    “但是什么?”

    “因为我们规定现款,或者银行的承兑汇票交易,让很多投资者都望而却步,希望我们像物品交易所一样,有信托公司授信,只要支付一笔信托费用,就能购买股票。”

    卫挺生听到这里,沉默了,他似乎感觉到了情况不同。

    想来想去,他带着两个交易所的分析员,去物品交易所。面对人山人海的场景,卫挺生微微有些失神。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开始在物品交易所内观察起来。

    接连两天,他都是以一个投资者的身份,出现在物品交易所的大厅中。

    但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反而像是滴入大海的一滴水,被忽略了。

    而卫挺生这两天的观察,并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反而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似乎这个危机,正在笼罩过来,整个上海滩的金融业,都将受到这场危机的波及。

    带着这份担忧,卫挺生再一次来到了王公馆。

    看着脸色担忧的卫挺生,王学谦出人意料的并没有对卫挺生的工作评定,不埋怨,更没有一句心怀不满的话。反而专心的摆弄起来他功夫茶茶具。

    这些都是他新学的,当然教授他的是公馆里新住户,孟小冬。

    “来,解解渴。”王学谦将泡好的茶汤递到了卫挺生的面前,后者木讷的拿起茶杯。

    接连喝了两杯茶,才想起来,王学谦怎么开始摆弄起这些东西,好奇道:“子高,你不是?”

    “哦,我不是不喝茶,而是嫌喝茶麻烦。不过现在看来,文化这东西,一旦接触了,就会被深深的迷住。”王学谦说话间,又将第二遍的茶汤递送道了卫挺生的面前。

    卫挺生举着小茶杯,迟疑的看着王学谦,良久才问:“子高,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王学谦抬头笑着问:“你说的是钱荒?”

    卫挺生的心中一惊,他没有想到,王学谦早就对钱荒有所了解,那么肯定有所准备,点头道:“难道你早就知道?”

    “预感到一些,在三个月之前,我去过一次物品交易所,就有过感受。不过让我吃惊的是,情况已经变得这么严重。你说,现在我们是加一把火呢?还是挑破这个脓包?”王学谦意味深长的看着卫挺生。

    这一刻,卫挺生却支支吾吾的,不敢回答。

第544章 【公子霸道】

    卢永祥进攻江苏的消息,就立刻成为了整个江南,乃至民国的最重要的消息。

    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这是卢永祥为了给段祺瑞报仇,一意孤行引发的战争。

    在江苏,商界,政界,乃至学界,都在南京举行了反对浙军暴行,发动战争的游行。而在民国政坛,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张謇,更是在齐夑元的恳求下,拖着年迈的身体,去了燕京,请求援军。

    段祺瑞虽然下台了,但是作为掌控北洋政府五六年的实权派人物,他的倒台虽然将成为必然,但影响力并未全部消除。和奉系的同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形成了。

    皖系偌大的地盘,现如今已经只剩下了浙江,福建和陕西。

    或许直系军队对南方的军阀割据势力,一时间腾不出手来,但陕西的陈树藩是一定要解决的。加上张作霖对燕京,天津的野心也昭然若揭,对曹锟来说,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将面临的困境,是如何扫清黄河以北的异端势力,而不是主力布局在南方。

    不然乘虚而入的张作霖,就很可能占领直系军队好不容易打下来的燕京,天津等地,成为最大的赢家。

    不过这对在上海的卢筱嘉来说,太遥远了,以至于根本提不起劲头来。

    他并不关心老爷子能否打下来江苏,因为战争一开始就很顺利,在江苏地方军控制下的嘉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很快就被卢永祥的先头部队拿下。在三天的之间内,何丰林的混编旅已经直逼苏州城下。

    卢筱嘉关心的是,他好不容易发一次财。却没想到是一场空欢喜。

    手里面拿着一万股铁路公司,也就是沪杭甬铁路的股票,本以为,获利几万。甚至十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手里的股票一下子变成了废纸。这让他有种被欺骗的愤怒。

    “段哥,我们是不是被王学谦给耍了?”

    段宏业哈气连天,联络奉军,根本就不需要他出面。因为他的地位太低。于是就留在了上海,家里头娇妻如云,孩子满地跑的段宏业很快就迷恋上了上海滩的夜生活。

    也难怪,早就腻味了八大胡同窑姐的路数,闭着眼睛都能摸到晚上逍遥的地方。

    可在上海,段宏业的那点可怜的经验落伍了,在上海滩。没有八大胡同的扎堆,或者说有这样的场所,但上海的花界,这早就是一种低端生意。

    新的路数。层出不穷。

    舞厅邀舞,大饭店的华灯下,临街窗口的咖啡小座,女郎那无意间的一瞥,风情中带着寂寞的眼神,让人怜惜。

    其实,这才是上海滩的花界,做的生意一切都和燕京的八大胡同一样。可过程,让人无法抗拒,尤其是早就吃腻了燕京环肥燕瘦的段宏业,像是一个刚刚来到大上海的毛头小子,神态中露出青涩的好奇。正式这种好奇,就像是大都市,两个陌生的年轻男女,找到了彼此的慰藉。享受着初恋的味道。一下子陷入其中,就像是一场又一场刻在记忆深处的温馨画面,无法磨灭。

    而对段宏业来说,每一次的‘巧遇’,都是一次独特的滋味,让他无法自拔。

    当然,‘长三’娘子们,和燕京的八大胡同的当红姑娘一样,要价不菲。

    已经是囊中羞涩的段宏业想起来,老爷子好像很久没给自己寄钱了。当然,段祺瑞都在逃难了,哪还顾得上在他心目中,败坏段家门风的孽子的死活?

    抬头看了一眼客厅上的挂钟,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再过两个小时,他将出现在贝当路的一家小咖啡馆,老板是法国人,在周围的外国人都喜欢叫这家咖啡馆为安格斯,如果加上全名翻译过来的话就是‘黄昏诱惑’。

    精虫上脑的段宏业,抬起眼皮,把目光放在正怒气冲冲的卢筱嘉的脸上,有点纳闷的说:“筱嘉,不用担心,我们很快就会发达起来的。不过在此之前,能不能借我一点钱,最好是美元。”

    “老大,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卢筱嘉算是被段宏业打败了,同样是豪门子弟,段宏业的老爷子,已经成了流亡前总理了,这位还能这么心宽,已经让卢筱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听着呢。”段宏业脑子里活跃的,绝对是一场香艳的场景,可以肯定的是和卢筱嘉无关。

    卢筱嘉的怒气,一下子被段宏业打击的烟消云散,只要复述道:“我说,我们是不是被王学谦给耍了?”

    “耍了。”段宏业皱着眉头,似乎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感觉王学谦是非常好说话的,怎么可能耍自己呢?试探道:“你是不是搞错了。”

    “你看,他先是通过你和伯父联系上,让他获得了沪杭甬的铁路股份。然后看到伯父下台了,就搭上了曹锟的线,难道不是耍我们吗?”卢筱嘉显然并不是想说这些,可他也知道,心里想的东西上不得台面。

    反倒是段宏业轻笑道:“筱嘉,这就是政治。总不能他在我们家老爷子身上拿到了一些好处,就要死要活的追随已经倒台的家父吧?再说了,他也是拿出了真金白银的。”

    “可是……”卢筱嘉急道:“可是他现在正在和我们合作啊!”

    “对啊,我想起来了,不是说叔父进攻齐夑元之后,他还有一笔军事物资要转交给你们吗?给了吗?”段宏业提醒道。

    说道这件事,卢筱嘉脸色臭臭的,像是被遗弃的半老徐娘一样,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他已经通知了我,让我晚上准备人,在苏州河上游准备接受物资。”

    “那你还担心什么?”段宏业躺倒在双人沙发上,枕着额头,还是想着钱的问题:“对了,筱嘉。你身上还有钱吗?”

    “只有三百大洋了,这段日子生意难做。”卢筱嘉的生意,基本上都是在赌场,当然赌术平平的他。总是给人交学费的居多。

    “三百。能干什么?”

    段宏业撇了撇嘴,显然是看不上这笔小钱。再说了。虽然他们吃住都在何公馆,都不要钱。可出门身上总是要带上一笔钱的吧,不然不是要被人看轻了吗?

    “还有一个事,要告诉你。”

    “你说吧。我听着呢?”

    卢筱嘉看了一眼无精打采的段宏业,无奈道:“还记得当初王学谦给我们每人一万股铁路股吗?”

    “有这回事。”段宏业想起这茬来,顿时来了精神,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当时我把这些股票放哪里了呢?哎呀……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有了这笔股票,段宏业甚至可以想象,自己能够在上海逍遥的过上两三年。

    卢筱嘉没好气的说:“别找了。铁路公司在交易所上市了,但是无人问津。我们手里的股票,等于一张废纸。我算看出来了,当时的王学谦就没按着好心。”

    段宏业怎么也想不透。王学谦怎么就不安好心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考虑的问题,现在他脑子想的更多的是,下午还去贝当路吗?可兜里没钱,出门底气不足。去了,也估计没戏。可要是在公馆里那该多闷啊!

    “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股票的事。”

    “既然卖不出去,分红总是有机会吧?”

    哎……卢筱嘉彻底被段宏业打败了,要是分红的话,至少还要等三个月的时间。

    再说了,这么不被看好的股票,分红的时候,能有挣头吗?

    其实卢筱嘉比谁都着急手里的铁路股票,手上一直非常拮据的他,很难想象,一下子冒出一笔数万元的巨款,是什么样的豪气冲天?可不过是一场黄粱美梦,醒来之后,就变得意志消沉,甚至怨这怨那,就是出不了胸口的闷气。

    一开始,他还偷偷的在铁路股上市的当日,去了位于爱多亚路的交易所,看着好像人不少,心里顿时期望也大了起来。他的化妆之旅倒是一帆风顺,在场的人一个都没有认出他来,是大名鼎鼎的浙江督军的大公子。让他既庆幸,又失落。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的心,一阵一阵的发凉。最后沉入冰河。

    原来,整整一天,他怪在交易所上股票无人问津,连证券公司代售的地方,在开业的那一刻热闹过一阵之后,就变得冷冷清清的,这才意识到,手上的股票竟然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废纸。

    过了一会儿,卢筱嘉神神秘秘的凑到段宏业的面前,小声道:“你说,我们要不要找他算账去?”

    “谁?”

    “王学谦啊!还能有谁。”

    段宏业虽然是花花公子,没多大的本事,但也知道好赖,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可卢筱嘉却和他完全不一样,就像是被惯坏了小孩子一样,总觉着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其实得到便宜最大的就是他了。

    段宏业好不给情面的骂道:“你小子脑袋被驴踢了吧?找王学谦算账,你活腻味了?要是他一怒之下,拒绝给你老爹交易武器物资,你爹还不把你踢死?算了,等会儿出门的时候,我和你一起去,免得你小子到时候犯浑。”

    卢筱嘉临出门的时候,还是觉得段宏业的话怪怪的,总觉得不对劲。

    在路上,想了一路,这才隐隐约约的觉察到,段宏业好像一不小心把一种动物和他老爹卢永祥放在了一起。

    可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心情找段宏业麻烦了。再说了,他被段宏业也骂习惯了,不在乎卢永祥也蒙羞一次。此时此刻,在上海郊区的苏州河上,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在靠近河边的渡口,有一盏昏暗的马灯亮着。

    突然,有人喊了一句:“来了。”

    当一艘艘大船出现的那一刻,卢筱嘉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去。

    他虽然感觉王学谦不靠谱,但是只要没有在军火上打折扣,他就不会惹上麻烦。看着从船上一箱一箱的枪械,被抬上了大车,卢筱嘉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只不过,这次交易,王学谦竟然没来,这不是看不起他们兄弟俩?

    正当胡思乱想的时候,却听到好像有人在叫他们。

    走进一看,在昏暗的‘气死风灯’的灯光下,眼前冒出了一个外国人的面部轮廓,好像有点印象,但又不是太清晰。

    “你找我们?”

    来的正是皮维,看了一眼卢筱嘉,问:“是卢筱嘉公子?”

    “没错,找本少爷有何贵干?”卢筱嘉仰视45度,这黑灯瞎火的,能看到些什么东西,眼前就是一团黑黝黝的,根本就看不真切。

    皮维也干脆,根本就没多说话,从皮衣的内兜摸出两个信封,递给了卢筱嘉,说道:“这是给你们的。”

    他只是知道,在民国做生意,尤其是军火生意,军需官和大人物的衙内都不能忽视。所以两个信封里包的是一笔钱。当然,如果是按照合作的条款,皮维是不需要付出这笔贿赂的。但是在进攻发起来,卢永祥想起来他的一个加强警卫团的装备也不怎么地,这才乘着交易的机会,追加了近二十万美元的军火订单,包括部分弹药。

    而这两个信封正是这笔订单的提成。

    站在一边的军需官,看着卢筱嘉和段宏业,两人的脸上都是一喜,一人拿着一个信封,偷偷的用手捏着信封。可他却愁眉苦脸的,只能自认倒霉。

    军需官的眼珠子转而看向了皮维,想着提成是他该拿的,既然你给错了,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皮维先生,兄弟我忙前忙后的,可那笔提成?”说完军需官两只手指捏在一起,前后来回的摩擦着,做出了一个数钱的动作。

    皮维却根本没有做错的觉悟,说:“你去问卢筱嘉拿。”

    军需官腿一软,差点一个趔趄躺在地上。借给十个胆子,也不敢从卢筱嘉的手里要钱啊!再说了,要是让卢永祥知道了,他借着购买军费的时候,吃回扣,还不枪毙了他?

    反倒是卢筱嘉和段宏业欣喜的发现,信封里厚厚实实的,走进马灯,抽出来,绿色的,两人顿时眉开眼笑,在手里的厚度,估计在2000美元上下。20美元一张的纸钞上的外国老头,此时此刻是多么的可爱啊!

    卢筱嘉将钱贴身放好,底气十足的说:“段哥,你说我是不是要原谅王学谦?还是先不原谅,看他以后的表现。”

    段宏业心满意足道:“他的表现不好吗?”

第545章 【正当生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卢筱嘉是一个非常容易满足的人,在拿到钱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打算要离开了。

    哼着小曲,走一步,要三晃的,别提有多得意了。

    “大少爷,军营就在不远处,我们团座已经准备好了酒菜,就等大少爷光临……”

    明明是应该属于他的钱,却被卢筱嘉误打误撞的给截了胡,可对于军需官来说,他可一点都不敢露出不悦的表情来。不仅不敢露出一丝的不良情绪出来,还得好吃好喝的管卢大公子一顿宵夜,还要吃好喝好了,才能把人送走。

    可卢筱嘉根本就没打算留下来,哼着小曲,和段宏业两个人,勾肩搭背的走了。

    等卢筱嘉走了,军需官这才松一口气。

    虽然一笔外快不翼而飞,想来想去,只能在这笔物资上动脑筋了。一个加强团的装备,如果少一个连的武器装备,估计也没人看得出来。别以为军需官的日子逍遥,他也是替人管着帐。

    团座大人那里要没拿到好处,能有他的好?

    可没曾想,皮维拿出了一张物资清单,然后递到军需官的面前,意思让他签字。

    等到军需官签完字,递还给皮维,还以为这是例行公事,这才讨好的多问了一句:“皮维先生,您这份清单是否需要存档?”

    皮维看来一眼军需官,冷哼了一声,说:“这是备份给督军府的。”

    军火生意和鸦片生意一样,都是先款交易,或者是先付钱,再交易。所以清单对于皮维来说,根本就没用。收到多少钱,拨付多少物质。这生意就算是做成功了。

    至于为什么卢永祥有这个奇怪的要求,皮维也不得而知。

    可能是这位过惯了苦日子的督军,对于这批物质的期望非常大,以至于不允许手下人弄虚作假。

    咕咚……

    失魂落魄的军需官在毫无准备之下。脚下打滑。跌入了沟岔,好在水不深。很快就自己爬起来了。可是对于他来说,心里的一片死灰,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消除的。

    对于王学谦来说,很久没有开张的武器贸易。终于走出了第一步,这让他至少可以对惠特尼家族交代的过去了。

    至少,乔治去了一趟燕京,却没有推销出去任何一样武器,当然赊账除外。

    但是在武器交易行业里,什么时候有过赊账?

    所以,找一些战斗力不强。兵力不足,但有钱的金主,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如果齐夑元托人,找上他要做军火买卖的话。只要现款交易,王学谦也会毫不犹豫的给对方一个不错的折扣。

    算起来,已经是浙军发动进攻的第五天,一路高歌猛进的浙军终于在苏州外围防线被挡住了。

    刚刚送走了孟小冬去学校。在一天前,孟小冬的姑父,也就是她的师父来过一次公馆,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却气急败坏的走了。而站在围墙边的孟小冬,回来之后,虽然努力表现的若无其事的样子,但眼神却无法掩盖她心中的失望。

    不过,对于孟小冬,王学谦给以放任的态度。

    本来,孟小冬的出现不过是一个意外,而太显青涩的孟小冬,在王学谦的眼里只不过是一个孩子。可有可无,即便是有关照的意思,也是同情心泛滥而已。

    可以说,在王学谦的心里,孟小冬并没有获得特殊的地位,可有可无。这对于走南闯北,跑码头,阅人无数的孟小冬来说,不可能看不出来。可为什么,在王学谦表示,她可以毫无顾虑的回家,回到她原来的生活轨迹中去,却出人意料的被孟小冬拒绝了。拒绝的理由,让王学谦哭笑不得。就是一个女人的名声。

    对于大家闺秀来说,‘名声’很重要,但对于一个戏子来说……

    也许,孟小冬在王学谦的心里,哪怕一丁点重要的地位都没有。

    站在王学谦的立场,他当然能够不重视一个不被关注的女人,或者说女孩更贴切一点,虽然这个女孩住在他的家里。但另外一个人,却不能对孟小冬在王公馆的地位,不担心害怕。

    这个人就是芮庆荣。

    说起来,芮庆荣也是倒霉。当初,他以为能够接手张啸林的势力,他就能在上海滩立足,至少自保没有问题。而在此之后,黄公馆确实给了他不少的优待。

    但对于芮庆荣来说,这种优待,甚至比不给都要让他害怕。

    黄金荣是看在他是王学谦的面子上,才忍耐下去,可如果有一天,王学谦表示,芮庆荣不是他的人,那么等待他的是什么,芮庆荣已经猜到了一二。

    上海滩遍地是机会,每天都会有奇迹的发生。但是更多的倒霉蛋,或者说自己以为是能人,却最后被装入麻袋,仍在黄浦江里的事情,层出不穷。

    这种事,芮庆荣也做过不少。

    说来说去,是他在青帮中的地位太低,在黄公馆的时候,他也不算是黄金荣的嫡系手下,而是杜月笙的手下。而此时此刻的杜月笙,还未名声鹊起,好在为人仗义,不少来上海拜码头的江湖人还算是听说过这么一号人。江湖上不少人知道杜月笙是谁,但要说问起芮庆荣,就无人得知了。当初,要不是杜月笙让芮庆荣去和王学谦联系,他也不会在王学谦准备对张啸林动手的时候,谋取先机。

    可这种事情,能瞒得下去吗?

    黄金荣和杜月笙都是老江湖了,他们会看不出,王学谦根本就不需要芮庆荣。现在他们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或许就是因为还在忌惮王学谦的态度。

    当王学谦对他的态度冷淡,那么,结果就很让人担心了。芮庆荣非常清楚,黄金荣宁愿把分给他的三鑫公司的利益,转让给王学谦,也不愿意给自己在上海滩留下这么大的一个威胁。所以,最后两家人动手就成了必然。

    搭不上警察局的关系,驻军更是没有希望。

    而王学谦和美国、法国公使的关系,更是让他如履薄冰。要是甩开王学谦。下一个被扔进黄浦江的人。就是现在风光无限的芮庆荣了。

    自从听说孟小冬并没有在王家住下来,芮庆荣坐不住了。

    这种紧张。已经让芮庆荣的保镖,还有身边的人开始坐立不安。脾气越来越暴躁的芮庆荣动不动就打骂手下,可是却有苦说不出。

    “阿根,探听到消息了吗?”

    “大哥。孟小冬确实去了学校,还是中西女塾。”

    “中西女塾?这就好,这就好。”芮庆荣听到是沪上知名的贵族女校,脸上的眉头终于化解了一些。

    “不过。”周传根不知道该不该说,因为他打探到的消息,并不那么乐观。

    “不过什么,还不快说。”

    “王家似乎对孟小冬的到来。表现的非常冷淡。”

    “啊!”

    芮庆荣似乎一下子老了十来岁,坐在客厅里,面前的茶碗倒了也不见他动手扶一下。却在见到周传根的那一刻,从沙发上像是弹起来一样。紧走冲到了周传根的面前。

    周传根眼见芮庆荣一天天生活在焦躁之中,他也知道,根结在哪里,只不过对于芮庆荣的困境,他也无计可施。

    这次王学谦抵达上海,对于他来说本来就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只要靠上这个人,芮庆荣就不用担心黄金荣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至少他能够在自己家的别墅里,谁上一个安稳觉。

    可要是王学谦还没有具体的表示,那么他的情况就难说了。别看现如今,芮庆荣外出,前呼后拥的好不热闹,但自己家的事情,他自己最清楚,他的这些手下,也不知道有多少被黄金荣收买了。和上海滩最大的鸦片商对抗,芮庆荣的底气从来没有足过。

    “这可怎么办?”芮庆荣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摊到在沙发上,显得非常的落寞和无助:“要不和黄老板说说,把码头的生意,还有其他的生意都转让黄老板,留下部分赌场……?”说道这里,他期待的看着周传根。

    作为军师,周传根还算尽心尽职,当然,他和芮庆荣的关系是一荣俱荣:“大哥,你以前是跟着杜月笙做事,虽然势力不大,但乐在逍遥。可要是您投入黄老板之后,杜月笙还会信任你吗?”

    “肯定不会。”芮庆荣失望道。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他没有理由看不出来。

    两人沉默的瞅着对方,开始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良久,周传根的心中好像想到了一个人,或许能够帮的上芮庆荣。

    “大哥,您还记得在王公馆里见到的那位前辈吗?”

    “前辈?”芮庆荣想了想,还真让他想起来了,不就是杜心武吗?大字辈的青红双龙头,这个人在江湖上的地位,连黄金荣都要忌惮一二:“你说去投靠他?”

    芮庆荣不抱希望的想到,这老头的脾气怪的很,能看得上自己吗?

    周传根点醒道:“大哥,你不是糊涂了。杜老前辈是不收门徒的,不过先生好像跟着他在学拳。”

    “他能看得上我吗?”芮庆荣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万一杜心武被猪油蒙了心,收下他这个弟子。能拜在杜心武门下学拳,他不就是和王学谦成了师兄弟了吗?加上杜心武的江湖关系,他在上海滩坐稳青帮第二大势力,说不定就不是难事。

    芮庆荣眼珠子不停地闪烁着,想了足足有几分钟,这才抬头问:“你说杜老前辈,能够看得上我的资质吗?”

    周传根脸色一僵,心说,大哥,大白天的,做梦还没醒呢?

    他老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可他也没办法,谁让他和芮庆荣绑在了一起了呢?要是可能的话,他也不想过现在的日子,整日担惊受怕,还不如以前在黄公馆当小喽啰来的无忧无虑。

    “大哥,这个杜前辈收徒的要求可能不太符合您,但是我们和这位前辈接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周传根小心的打量了一下芮庆荣的反应,好在这时情理之中的事,没有引起这位大佬的反感。

    “接着说。”

    “是这样的,大哥。我得到消息,杜心武前辈已经举家搬来上海,现在并没有住在王公馆。我们不妨去拜访一下,一来,说不定杜老前辈心情大好之下,或许会指点迷津;二来,和他老人家搞好关系,关键时候说不定能帮着我们说一两句话。”周传根这才说出他的想法。

    两人也没有耽搁,说去就去。

    准备了一份重礼,门房件大车小车的送东西,也是大吃一惊。把人让了进去。

    “老朽可是闲云野鹤之人,两位可能要失望了。”杜心武看在礼物的面子上,没有赶人,已经算是破天荒了。从湖南老家,举家迁往上海,他老人家正是缺钱的时候。虽然杜心武的性格让人琢磨不透,平常人看他,像是疯疯癫癫的一个疯老头,但他还知道钱是有用的东西。

    芮庆荣连忙半蹲着,欠着上半身,献媚道:“弟子听说前辈在上海定居,原本准备送一套清净点的房子,可没想到老前辈已经选好房子,所以准备了一些日用品,聊表心意, 请前辈不要见怪。”

    杜心武捋着胡须,心说,这小子眼力不错,当然说的更得体。钱,当然也是日用品。不由的高看了一眼芮庆荣,眼神也柔和起来,似乎是一个可造之徒。

    “行了,说来意吧?”

    “这个……”芮庆荣还在磨蹭,可周传根急了,杜心武是什么身份?他会和芮庆荣磨蹭下去吗?直截了当的说:“我们来,是请前辈指点迷津的。”

    杜心武当然明白对方的来意,不过他想的比较多,如果收徒,他是万万不干的,至于指点迷津,心里头也犯难了,他一个武夫,要说计谋,还真的不见得有多好。

    要不然,他在燕京也不用装疯卖傻的躲避袁世凯的监视,可对方是送钱的,而且诚意很足。

    想了想,杜心武很不负责任道:“既然你们相信老朽。”

    芮庆荣忙道:“前辈的话,必然是金玉良言。”

    “花钱买平安,你们总该知道吧?”见芮庆荣点头,杜心武心里更有底了:“不过,花钱也要看对象。现在,王学谦这小子正在忙着铁路公司的上市,要是能够多买一点铁路股票,他对你们的印象自然会改变。而且,我估计这生意,也不会亏本,算是正当生意。”

    回去的路上,周传根还在犹豫,铁路股票要是滞销的话,买下没有卖出去的股份,那可是一笔天文数字。

    “大哥,你还是考虑一下……”

    芮庆荣却咬着牙,恶狠狠道:“不,我决定了,买。”

    (昨天水鬼上传的时候,编辑错了章节顺序,当时就删除了,可还是有一位朋友订阅了被删除的章节。对这位不知名字的朋友,水鬼万分抱歉。)

第546章 【交易所被围】

    “账上还有多少钱?”芮庆荣刚出杜心武的家门,就急不可耐的问。

    周传根都记的清清楚楚,所以脱口而出道:“差不多有50万,不过一部分是赌场的头寸。”

    “才这么点?”芮庆荣有些不满意道,要是在半年前,别说50万,就是有5万的存款,他都会在半夜里笑醒过来。

    这才多久,连50万都已经看不上了。

    周传根提醒道:“大哥,您忘记了,兄弟们刚刚跟着您,不少人还有些不适应,所以大哥在上个月,乘着中秋节的时候,给兄弟们发了一次红包,连码头上扛大包的都给了。零零总总,拿出了30万,这些都是有账目可查的。”

    芮庆荣愣住了,半晌才不敢相信道:“我有这么败家吗? 30万啊!一句话就轻飘飘的送出去了,当时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芮庆荣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周传根一脸的苦涩,谁说没有劝解,当时他就劝了,给的太多,万一让底下的人养成了习惯,将来这样的好处没有,还不要闹翻天了?

    不过,芮庆荣显然没有在这方面继续找茬。原本想要再筹一些款子,可是想来想去,房子车子,也值不了多少钱。只能作罢。留下一句话:“今天晚了,明天拿着现钱直接去爱多亚路的证券交易所。”

    “带多少钱?”

    “有多少带多少,把家底都拿出去,不要怕,只要王先生接纳了我的诚意,将来这些东西都会回来的。”芮庆荣信心十足的说道:“对了,给兄弟们也说说。去买股票,铁路股,就说是内部消息,要大涨!”

    芮庆荣虽然没有做过股票生意。但是股票在上海滩已经不是新鲜事了。

    甚至能够在外国洋行里。购买一些世界上大的交易所的股票,纽约。巴黎,伦敦,甚至法兰克福的股票,都能够交易。

    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

    再说了,他这是等于孤注一掷,已经没有退路了。不说别的,要是他的地位再继续这么不尴不尬的样子,他手下的人,就要反他了。毕竟谁都不愿意跟一个老大,是个没多少实力的软柿子。

    芮庆荣越想。越觉得杜心武说的有道理。当初,他是运气好,才捡了一个皮夹子,现如今。皮夹子里的钱太多了,有人眼红也是难免的。可要是自己靠山硬,他害怕什么呢?

    也只有在王学谦在困境的时候,他不遗余力的出手,才能收到王学谦的赏识。

    不过王学谦是碰到了困难,但还没有达到困境的地步。

    假如铁路股票真的不受追捧,大不了,他用贷款解决沪杭甬铁路南线的建设,包括大桥。所以,工期绝对不会受到影响,这和外界的传言相差甚远。

    眼红芮庆荣手下产业的人确实不少,按理说,出在他的这个位置,想要稳固势力范围,就不得不搭上有影响力的靠山。

    就像是黄金荣,因为有了法国领事的看重,才有了他如今的社会地位。

    而芮庆荣并不是不想搭上有实力的靠山。

    法国领事,估计有些难。

    法国人已经有了黄金荣,就不可能需要芮庆荣。再说了,法国人一开始也不准备用帮派人物,管理租界内的治安。但是上海最大的客运码头就在法租界内,而十六铺码头糟糕的状况,让法国人头痛不已。

    偷盗,打劫,绑票,几乎是无差别的对旅客下手,以至于,在短短的时间内,十六铺码头成了上海治安最乱的地方。

    自从用了黄金荣之后,他包打听的身份,约束了帮派人员在码头上的行为。

    主要是针对外国人的偷窃和抢劫等事件几乎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这才让黄金荣获得了法国人的信任。而与此同时,芮庆荣就毫无优势可言了。

    他的经历是打手,顾名思义,就是站在黄金荣后面,撑场面的小喽啰。

    想要投靠法国人,或者和英国人搭上关系,没有可能。而在上海滩,警察局局长徐国梁是李纯的人,而驻军最高长官,就是卢永祥任命的何丰林。

    李纯在暴毙之后,徐国梁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他也知道凭借自己手下的数千警察,根本没有在江苏和浙江两地争霸的可能,上海督军的位置,当年在陈其美的时期出现,也不过是风云际会而已。眼下是再也不可能出现的了,深怕得罪两边大人物的徐国梁选择了观望,当然无心接纳芮庆荣。

    而何丰林是因为传言芮庆荣是王学谦的手下,要是他策反了芮庆荣,那不等于是给卢永祥找不痛快。

    这就是芮庆荣的窘境,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就像是一个没爹没娘的苦孩子,就想要找个人,替他撑腰。

    想来想去,芮庆荣也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人最后还要落在王学谦的身上。

    一大早,和往常一样,卫挺生早早的赶到了交易所大楼的办公室。

    站在玻璃窗前,忧心忡忡的抽着雪茄。

    不一会儿的功夫,王学谦也来了,不过他的到来,并不会短期内改变交易所的情况。站在顶层的办公室,透过玻璃窗,看到不远处的物品交易所人声鼎沸的样子,两人相继苦笑。

    王学谦是对股票市场估计不足,这才让铁路股票在认购期间,就遭受了冷遇。

    卫挺生是过于乐观,在民国,铁路股一直是非常热门的投资门类,从来没想过会滞销的情况出现。而铁路股的滞销,让原本也有上市念头的永安公司开始怀疑证券交易所的实力。

    可就在当天开盘之前,却发现了让人诧异的一幕。

    在爱多亚路宽阔的大马路上,浩浩荡荡的出现了一群人,路上的行人在见到这群人之后,连忙做出躲避的动作出来,唯恐躲之不及而倒霉。

    一群流里流气,或是凶神恶煞,贼眉鼠眼的帮派众人,聚集在一起。

    要不是手上没有拿家伙,还以为这群人是准备去找人晦气的呢?

    不一会儿的功夫,这群人就向着证券交易所而来,站在交易所门口的保安顿时吓得腿脚发软,连滚带爬的冲进交易所,去找管事的人了。

    而王学谦正喝着咖啡,在和卫挺生商量对策。

    “现在唯一的对策,就是给这支股票一个利好消息,而这个利好可以是在报纸上登虚假的消息,当然,最好这个消息实在一点,毕竟这是交易所第一支上市股票。”卫挺生谨慎道。

    王学谦想了想,有一个办法应该能够解决,但是让他担心的是,要是市场反响不够强烈,就有些得不偿失了:“股票的利好消息,最理想的就是分红。但是你有把握在公布分红消息之后,能够让股票受到追捧吗?”

    “不能,但我更不赞同在交易所内部,通过信托公司的信誉保证,来盘活交易所的股票交易。因为在我看来,这是饮鸩止渴,而物品交易所的情况你已经看到了,所有人都几乎是被套住了,只能一再的用更高的价格,稳定住物品交易所的世面价值。但别人不知道,子高,你还不清楚吗?物品交易所的所有资产,只有那栋房子。”卫挺生说道这里的时候,显得有些激动。

    毕竟,谁也不想看到,好好的一家交易所,原本是一种非常高效的融资渠道,却认为的被搞成了一个天大的骗局。

    王学谦想了想,点头道:“就按你的意思来,就按照净资产的5%发放股利,这笔钱可以由远东银行短期短款解决。”

    “不行,至少10%。”卫挺生显得异常的坚定。

    王学谦苦笑道:“老卫,你这是卖人家的产业,自己不心疼啊!”

    “子高,相信你也清楚,在国内,铁路的毛利差不多是总资产的10左右,个别铁路会达到15%。沪杭甬铁路虽然只是通了北段,但是每年100万的收益,也是有的。”卫挺生本来就是搞经济的,对这些数据并不陌生。

    王学谦稍微犹豫了一下,任谁,只要一出口,就是发100万大洋出去,都难免会犹豫,不过最后他还是点头了。但提出了一个条件:“这笔钱要用在实处,按照预期,铁路股票分两次认购发行,各20%。按照第一次的发行价格,筹集的资金应该不低于1200万。如果这200万当红利送出去,却没有获得该有的效果,我们会很被动。”

    其实,200万的红利说是发200万,但针对已经流通在市面上的股票的话,也就是那40%的股票,也就是准备认购的400万股,其实就算是全部以红利的方式送出去,也只有80万元。

    卫挺生也认真了不少,表情严肃道:“放心,我知道轻重。红利不会先发出去,只有等全部认购完成之后,甚至不用短期拆借,靠着发行的收入就能够垫补。我们先可以在报纸上,规定一个发放红利的日期,这样就会稳妥很多。”

    正当两人商量的差不多的时候,交易所大厅的经理却急匆匆的跑上来,连办公室的门都没有敲响,直接推门而入。

    一进门,就对着卫挺生喊道:“总经理,出大事了,交易所被青帮的人围住了。”

第547章 【给爷叔分忧】

    自从证券交易所成立之后,还从来没有这么热闹,或者说乱过。

    站在柜台后面的交易员,一个个战战兢兢的看着不断涌入交易所大门的青帮人员。

    在平时,大公司的职员是不害怕青帮的小角色的,尤其是在工作的时候,青帮也不敢在大公司的门口滋事。但现在的情况却反过来了,证券交易所的大门完全被青帮的人守住了,而大厅里,也沾满了青帮的人员。

    这一幕,让交易所的董事范季美,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青帮总不会在租界里,就要打劫证券交易所吧?

    在二三百人,如同众星捧月般的出现在范季美面前的,正式芮庆荣。不过这位还没有感觉到有些不妥,反而招呼手下,不停的往大厅里运送箱子。

    范季美的保镖担心的护着自己的老板,低声在范季美的耳边说道:“老板,实在不行,还是叫巡警吧?”

    在租界里,叫巡警其实很简单,街上就有。

    不过站在街头的巡警,都不是管事的,法租界里,大白天站在街头的大部分都是华警,还有就是专门抓黄包车的安南巡警。叫来了也是白叫,只有叫来西籍巡警,才能弹压这么多的青帮人员。

    范季美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的虚汗,颤微微的说:“再等等。”

    他是来找卫挺生商量对策的,交易所冷冷清清的大厅,还有迟迟没有卖出去的股票,让他担心交易所会因为生意太少,而维持不下去。

    其实他心里也挺纳闷,这些青帮弟子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讲和茶’在酒楼、茶馆这些地方才合适,而交易所是高档的地方。可不是青帮的人能够染指的。

    带着一丝不解和好奇,他退在角落里,尽量不引起人的注意。

    芮庆荣站在大厅的中央,见没有人招待他。叉着腰。嚷嚷起来:“来过活人,有生意还不做吗?”

    在推搡之下。一个倒霉蛋的职员,被上司在后背上推了一把,冲出了人群。跌跌撞撞的来到了芮庆荣的面前,惊恐的屈膝扬起脑袋。看着芮庆荣那个大脑壳:“这位老板,您刚才说是做生意?”

    “多稀罕啊!我们是来照顾你们生意的,兄弟们,你们说对不对!”

    “对,老大威武。”

    显然是事先演练过的,芮庆荣这么一问,数百人大声高喊。连马路对面的大楼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更何况?大老板正在楼上的办公室里喝茶。

    “你说说,交易所里有什么好买的?”

    “我们这里。只有股票,现在认购的正是东方铁路公司,也就是沪甬杭全线铁路的股票。这家铁路公司成立不到半年,但全部是原来的铁路局为基础,并投入了巨款建造两座大桥,打通了上海到浙江宁波的铁路干线……”

    没等职员说完,芮庆荣大手一挥:“爷们买了。”

    职员有些发愣,心说:他还没有说完,按照交易所的规定,交易员有一部分提成,虽然很少。差不过是千分之一左右,但如果是在纽约,伦敦这样的大交易所,每天交易的金额,动辄数亿,数十亿,每天的流水将是一个天文数字,摊到单个交易员的身上,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上海的证券交易所新成立不久,当然不可能有这么大的交易额。

    不过看芮庆荣的样子?

    “您买多少?”

    “这个……”芮庆荣还真想好,买多少。他是准备有多少钱,买多少股票。

    想了想,还是没一个准数。好在对方提醒他了,带了多少钱。

    这下,芮庆荣茅塞顿开,招呼手下的兄弟,把一个个樟木箱,柏木箱,乱七八糟的,像是搬家一样的箱子,都乱哄哄的打开。

    这下子,不仅交易所的职员愣住了,连范季美都愣住了。倒不是芮庆荣家底太丰厚,而是东西实在是太驳杂一些。光钱,就有国内的银行发行的钞票,英镑,美元散落其中,还有一箱箱的大洋,银条,银锭,金条,金锭。甚至还有几箱子古董和字画。

    这位不会是破家买股票,这上海滩的投机商,还没有一个有如此的魄力。

    范季美认清楚对方的身份,这才偷偷的上楼去找卫挺生。

    对于芮庆荣的做法,他除了不理解之外,更多的担忧。

    看样子,芮庆荣根本不像是来照顾交易所的生意的,反而像是来找交易所麻烦的。证券交易所,往来的只能是股票和现钱,姑且把黄金也当成是现钱。毕竟黄金的流通性能,要比外汇更给力,全世界几乎有人的地方,都能流通。但古董字画,就让人难办起来,交易所又不是当铺,也没有朝奉,谁给他估价啊!

    当范季美来到顶楼的办公室,正准备找卫挺生商量对策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王学谦也在场。

    “子高,您这是?”

    “刚回上海。”

    “这就好,这就好。”范季美心中顿时舒缓了不少,他知道,王学谦在上海滩的能量,压住一个芮庆荣还不简单?

    只要给租界的领事馆打一个电话,甭管是法国领事,还是美国领事,都能让芮庆荣灰头土脸的回去。从心底里冒出来的偏见,让他在一开始,就认准了芮庆荣的到来,是来闹事的。

    王学谦拿起刚刚一把西施壶,有模有样的倒满了三茶碗的茶汤,琥珀色泽,茶香四溢。这才招呼道:“范兄,这外面的天也不热,看你跑的满头大汗的,来来来,喝口茶,解解渴。”

    范季美哪有这个心思,心急之下,就想要推辞,却见王学谦不容易自的神情,虽没有威迫他,但似乎他却被威慑住了一样。无法拒绝,一口喝下茶汤,还有些微烫的茶水在舌尖翻滚之后,化成一股幽香。沁人心扉。

    “好茶。”

    “子高。芮庆荣带着数百手下来闹事了,你还一点不着急?”

    王学谦吃惊的愣了一下。随即自言自语道:“芮庆荣?”

    “还能有谁。”范季美对芮庆荣的印象可谓是糟糕至极,在上海滩,要说生意做得最大的,谁也不好说。但要说胆子最大的。就数这个芮庆荣了。近几个月来,上海的治安急剧直下,就是因为这个芮庆荣。

    其实,芮庆荣也是无奈之举,他是一个没有靠山的人,想要站住脚跟,就不得不比别人更狠一点。让人怕他。才不敢惹他。不过想要靠着一招鲜,想要在上海滩叱咤风云,他还小看了上海滩的老江湖们。黔驴技穷的三板斧之后,已经开始有很强烈的危机感的芮庆荣。不得不抓紧这次机会,让他尽快的被王学谦承认。

    只不过,想要变现财产,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芮庆荣这才弄得像是搬家似的,什么值钱的东西都往交易所送。

    不过,周传根还是在发现问题之后,安排人手,将字画和古董这些值钱的东西,送去当铺。卫挺生下楼的时候,芮庆荣还非常有其实的手下下令:“都给我典死当。”

    卫挺生虽然不认识芮庆荣,但对这个人在上海滩的‘恶名’也是有所耳闻,但是他却敢肯定,眼前这个长相有些凶恶的汉子,阴毒的眼神下,却带着一种善意。

    应该不是来闹事的。卫挺生在见到芮庆荣的那一刻,在心里面有了计较。

    芮庆荣在边上手下的提醒下,意识到交易所的总经理,卫挺生出面了。正准备上去说两句场面话,却看到了王学谦的保镖,钟文豹。

    这下,心头的喜悦之情,就难以言表。

    小跑着就来到了钟文豹的面前,从兜里摸出香烟,献媚的递给钟文豹:“小豹哥!”

    “上来吧,先生在楼上。”

    “你们几个机灵点。”芮庆荣转身对身后的手下吩咐道,随即紧走两步,跟上了钟文豹的步伐。

    中心还在一个劲的庆幸,运气好到爆棚,王学谦就在交易所,这不是说他所有的表现,都落在王学谦的眼中?

    估计着芮庆荣可能已经被钟文豹领着上楼了,王学谦对范季美笑道:“范兄,我估计老卫一个人忙不过来,你要是有空的话,去大厅帮他一把。”

    范季美哪里听不出这是王学谦故意支开他,当他也没有什么怨言,只是奇怪,王学谦用什么办法化解这场危机?

    在楼梯上,当他看到芮庆荣讨好的在钟文豹的边上,点头哈腰的样子,让他不由的失神起来。难不成,芮庆荣是王学谦请来的托?可上海滩能让芮庆荣心甘情愿去当‘托’,能有几个人?再说了,芮庆荣身前的那个人,不是王学谦的司机吗?

    而芮庆荣对钟文豹的献媚的样子,让他忽然明白了不少。

    原来,王学谦的实力竟然让青帮的大佬,都要如此恭敬。这下,他心头对交易所生意无法展开的不悦,一下子都烟消云散,脚步也轻快了很多。

    再次见到王学谦的时候,芮庆荣有些感慨,回想起来,他自从半年前第一次在宋公馆见到王学谦,加起来,总共也就六七次。每一次,都是一番让他难忘的经历。

    而王学谦的气度,似乎在这半年的时间里,变得更加沉稳了不少。

    “来喝茶!”

    芮庆荣小心翼翼的捧起茶杯,一口吞下茶汤之后,将茶杯放在了茶几上。

    王学谦连眼皮都没抬,一直不说话,半晌这才突兀的问了一句:“这才来干什么来了?”

    要不是芮庆荣全神贯注,还真的差点忽略了王学谦的问话,想起这事表露心迹的时候,顿时收敛心神,郑重道:“后进弟子芮庆荣,是给爷叔分忧来了。”

    王学谦心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自己这么成了青帮的人?还后进弟子……这小子不会是?”

第548章 【门徒】

    见王学谦瞬间眉头就皱起来,芮庆荣的心头已是百味陈杂。心头的苦涩,这一刻,让他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可他又不敢得罪王学谦,只好揶揄的解释:“先生,您是杜心武前辈的高足,而杜前辈是青红两帮的龙头,大字辈的老前辈,叫您一生爷叔,也是情理应当的。”

    王学谦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神中透出的戾气一闪而过,要是熟悉王学谦的人就知道,他生气了。刹那间芮庆荣的心脏就感受到了一丝紧迫感。

    从他抵达上海,让芮庆荣出面调停和顾竹轩手下的误会。又是任劳任怨的前后忙活,临了,还送了一个妹子给他。芮庆荣要是没有什么图谋就说不过去了。

    但王学谦并没有多想,究其原因就是,他并不看重自己在青帮的实力。

    再说,王学谦的生意,芮庆荣就是想要涉及,也是难上加难。

    军火,可是美国的军火商联盟和军阀之间的交易,芮庆荣就是有这个心思,也不敢搀和。银行业,远东银行是青帮所能够玩得转的吗?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可能,芮庆荣想要投靠他,成为他的门徒。

    “你知道当初为什么我把张啸林的产业让给你做,而不是别人吗?”王学谦这句话意味深长,但芮庆荣却不明深意。总觉得侥幸的心里,还有一切期待。

    “在下愚钝。”芮庆荣道。

    王学谦笑了笑,表情似乎在谈论此次无关紧要的赛马一样,轻松至极。

    “你不愚钝,只是在局中没有看清楚而已。在上海,青帮的势力据我了解,无非是谁钱多。就代表着人多,谁人多,势力就越大。你只是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就被推上去了。以至于没有想到这些问题。”

    王学谦抬起眼皮。似看非看的样子。给人一种琢磨不透的感觉,这才继续说:“当初我之所以不要张啸林的产业。原因无非有两个。一是,我手上没有管理这些产业的人;二来,张啸林的产业我看不上。换句话来说,我当时想的很简单。不想和青帮有任何交集,因为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些你懂吗?”

    “我懂,我懂!”芮庆荣连连的应承着,可心里却凉飕飕的,原来是这么一个情况。这可是要和他撇清关系的话啊!

    可让芮庆荣放弃张啸林的产业,他能舍得么?

    张啸林多大的产业啊!

    王学谦竟然说看不上。就看不上。可想想也是,吐口唾沫都能把张啸林淹死的王学谦,在后来的几次投资,都是在民国也算是首屈一指的投资。动作大的让人眼花缭乱。

    可芮庆荣还在纳闷,王学谦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呢?

    一时间想不明白的芮庆荣只能尴尬的站在王学谦的面前,显得谨小慎微的,让人看着好不可怜,似乎像是王家的家奴似的。可实际上,芮庆荣也算是上海滩的一号人物。

    王学谦这么说,其实也是在给芮庆荣敲警钟,他从刚才钟文豹的偷偷耳语中了解到,芮庆荣似乎将家里所有的钱,都已经拿出来,准备购买铁路股票。

    他是不相信,芮庆荣不过是一个打手出身,连字都不认得几个,难道会看得出来,东方铁路公司的股票会飞涨起来,让他挣的钵满盆满。

    “不,你不懂。”

    王学谦的话很果断,根本就没给芮庆荣解释的空间:“我说我们生活在两个世界里,因为在我的字典里,我根本就不需要青帮的保护,就能在上海滩生活的非常安定,甚至不用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而我的产业更不可能受到青帮的威胁。所以,帮派对我来说,只有害处,没有好处。”

    “先生说的是。”芮庆荣的表情就更沮丧了。

    王学谦笑道:“不过我忽略了一个问题,当时把张小林的额产业,作为累赘,胡乱送了给你。并不是我欠你什么,而是在上海的青帮里,我只认识你。另外,我送这份富贵给你,并不是要害你,还是要保住你。”

    芮庆荣纳闷了,他当时可是黄公馆里的打手,老头子身边的人,难道还有人敢动他不成?

    在他看来,黄金荣的地位已经足够震慑整个上海滩的青帮。

    他也不存在任何危险。

    “你不相信?”王学谦眼神一下子犀利起来,宛如利剑一般。

    在王学谦锐利的眼神下,芮庆荣有些心虚的摇头,道:“在下不敢。”

    “不是不敢,是没想到。张啸林死后,只要知道前因后果的人,基本上都没人敢把这气撒在我的头上。但是张啸林留下的偌大产业,形成了势力上的空白。谁掌握了张啸林生前的实力,就能在上海滩一步登天,成为青帮中说一不二的大佬。但想要占据张啸林原来的位置的话,就不得不考虑服众的问题。想要在短时间内获得张啸林原来势力的认同,就需要给张啸林报仇,那么那个报仇的对象,很可能是你。”王学谦冷笑道。

    后背凉飕飕的一阵惊悸,芮庆荣顺着王学谦的思路,往下想去,越来越觉得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青帮的人讲究江湖规矩,可也不是一个个都不懂变通道理的人。尤其是在上海,更是一脑子活络著称。要知道在王学谦这里心不动,肯定不会放弃芮庆荣这个软柿子。

    再说了,芮庆荣当时不过是‘钧培里’黄公馆里面的小人物,一个不入流的打手,到时候黄金荣为了躲避张啸林之死的嫌疑,会站出来为他说话吗?

    一切都像是一张紧密的,毫无漏洞的大网,笼罩在芮庆荣的头顶。

    “小子,醒醒。”

    见王学谦多次轻声对芮庆荣说话,对方都没有答应,让站在一边无事可做的钟文豹等着一双大眼珠子,脑袋嗡嗡的生气。心说:“这小子,到这里来装大爷来了?”

    芮庆荣的后背被钟文豹毫无征兆的拍了一巴掌,不知手脚轻重的下手,差点没让芮庆荣闭过气去。

    “多谢先生出手相救。”

    “相救谈不上。我是一个怕麻烦的人。之所以一直以来都不想和青帮有过多的接触。就是因为这点性格。”王学谦笑着摆摆手。

    不过脸色忽然一边,话音一转。脸上露出一种让芮庆荣迟疑的绝然:“只是现在我有些看不透你了,按理说,经过了几个月的稳定期之后,你在青帮中的地位将已经稳固。但却给我一种感觉好像是没有了爹娘的孩子。眼神中都透着惊恐,似乎有人要害你一样。可据我所知,上海滩的青帮还算稳定。”

    芮庆荣低下了头,他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因为,在上海,尤其是帮派人物,控制水陆码头。赌场、妓院这些地方,少不了要和当地的势力打交道。而在芮庆荣的这个层次,打交道的人只能是外国人,在上海滩势力最大的几个外国人;还有就是江浙两地的督军。上海的警察厅长也或许能够成为他的幕后后台。

    或许是家里穷,小时候经常饿肚子,这才让芮庆荣有种超越常人的危机感:“先生不瞒您说,其实我也没有把握,只是知道我的手下中,不少已经被人收买,如果我没有一个强势的后台的话,那么我就不知道对方会在什么时候对我下手。”

    王学谦对青帮的这些组织关系一窍不通,所以眼神不由的看向了钟文豹。

    脾气直爽的让人感觉有些缺心眼的钟文豹,嘟哝着,似乎自言自语,却又像是给芮庆荣在支招,因为他嘟哝的声音实在是太吵了。

    “你小子缺心眼啊!不会像是臭虫一样,一个个都他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都捏死?”

    只能说,钟文豹的做法,简单粗暴,更容易造成芮庆荣的部下的恐慌情绪,芮庆荣在心里鄙视的对钟文豹有了一个确切的鄙视,心说:“你才缺心眼呢?老子要是真这么做了,就距离惨死街头不远了。”

    可他嘴上不敢反驳钟文豹毫无见识的胡言乱语,反而笑着感谢道:“小豹哥说的在理,回去我就收拾这帮小子。”

    “你出去,谁让你乱说话的。”

    钟文豹看了一眼王学谦,嘟哝着往门口走去:“我不是说的挺有道理的吗?吃力趴外的东西,都已经知道了,还不去弄死他?”

    这在钟文豹看来,是极其平常的事,但站在王学谦的立场也好,芮庆荣的立场也罢,这已经是在覆灭前的疯狂才能做出来的傻事。

    现在完全有缓和的机会,就不会做出如此极端的举动来。

    “别听他瞎说。”王学谦的双手不知不觉之间,就交叉在胸口,看上去像是在下一个抉择,这对靠着察言观色才在进入黄公馆的芮庆荣来说,无疑是一个喜讯。

    其实王学谦想的无疑是,齐夑元,卢永祥,上海的外国领事,还有就是未来的浙江当权人,很可能是自己。如果真的走上哪一步,那么在上海滩的帮派中,有一个自己的手下,或许能有不少的帮助。

    王学谦思索片刻,这才下了决心,开口说道:“下周法国公使将从燕京抵达上海,和上海公使商量准备迎接霞飞元帅的庆典活动,在柏卜公使抵达上海的时候,法国驻沪总领事魏尔登应该会举办一个酒会来欢迎柏卜公使。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

    做了这么多,芮庆荣就是为了等王学谦的这句话,都快望眼欲穿了。一时间,心头的心酸让他说不出话来,泪流满面的样子,宛如洗刷了陈冤般激动。

    可当芮庆荣走出门口之后,才想起来,这么多的大人物,他也只是认识一个法国驻沪总领事魏尔登,可王学谦也没说,对方一定会宴请他啊!为什么好像是他家里请客似的,想去就去?

第549章 【买的是身份】

    “霞飞是谁?”芮庆荣紧张的看着身边的周传根,要是周传根都不知道,那么等于他也抓瞎了。

    曾几何时,芮庆荣也想要招揽几个有本事的,喝洋墨水的洋博士。可没人愿意投靠他,出多少钱都没用。这让他一时间对知识分子,有些嫉妒和恨意。

    “应该是一个大人物。可听着有些耳熟。”

    周传根煞有介事的样子,急的芮庆荣恨不得一巴掌扇飞这小子架在鼻梁上的平光眼镜。

    明明是一个土包子,还要装出一副留洋归来的鬼样子,给谁看啊!

    对于部下周传根的这些恶趣味,他已经无力再去纠结,只是他总觉得这次王学谦说的宴会,应该非常不同一般,尤其是那个关键人物——霞飞,应该是个大人物。

    对于芮庆荣来说,见过最大的人物,也只有法国驻沪总领事,还是他远远的看到对方进了领事馆的大楼而已。可忽然间,有人告诉他,总领事是个屁,公使也不过是个跑腿的,这让没见过大世面的芮庆荣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霞飞是谁?

    这个人是不是民国人还是法国人?

    这位大爷要多大的官,才能如此霸道?

    ……

    一系列的问题,在芮庆荣的脑中折磨着他并不活跃的脑细胞,按照以往的惊艳,今晚上最好的治疗办法就是五斤黄酒,或者是一斤白酒,不然肯定晚上还要受罪。

    周传根突然惊喜道:“大哥,我想到了,霞飞,就是霞飞路啊!”

    芮庆荣气得鼻子都冒烟了,霞飞路是一条路。在上海滩鼎鼎大名,他能不知道吗?

    心里更生气的是,他从部下的眼神中,看到了他的权威严重受损。顿时气的他猛的一记‘力劈华山’。重重的打在了周传根的脑门上,气急败坏道:“我问的是人。不是路,我十五岁来上海,一直在法租界,能不知道霞飞路吗?”

    “其实霞飞路以前是叫宝昌路……”

    “还敢说?”

    仅仅芮庆荣一个人。清点出来的财物,就认购了东方铁路公司将近20万股的股票。加上芮庆荣的数百手下,虽然不多,这个一百,那个两百的,认购了也有几万股股票。

    仅仅一个上午,就销售出去将近25万股的铁路股票。这让在空荡荡的交易所里,愁眉苦脸好几天的卫挺生对芮庆荣的好感顿生,不知不觉之间产生了一些亲切感。但也仅此而已,交朋友的话。卫挺生是看不上芮庆荣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青帮的大佬,救了自己一命。

    虽然对青帮也有些看法,但他此时此刻,至少对芮庆荣是没有任何偏见的。

    听着芮庆荣和周传根讨论霞飞的事,听起来有些好笑,但卫挺生并没有要嘲笑芮庆荣的意思。其实对于生活在远东,距离法国本土有数万里之遥的人们来说,霞飞路那是肯定听说过的。即便没有去过,也是如雷贯耳。

    在上海,大马路,也就是南京路的繁华,是针对于普通老百姓的,看热闹,大百货商场里的稀罕货,都是普通人津津乐道的场所。

    但霞飞路却是另外一幅景象,这里拥有上海,乃至远东最高端的饭店,咖啡厅,酒吧,让人吃惊的奢侈品,几乎在巴黎的香榭丽舍大街的商店一样丰富。

    霞飞路,是属于富人们消费的地方。

    但对于平民来说,向往这些他们这辈子或许都不曾经历过的消费,是生活在上海最大的希望。就像是没一个冒险家在经历失败之后,想到的是,下一次,一定成功。

    “两位,如果你们谈论的是约瑟夫?霞飞元帅,那么他应该是一个人。在欧战时期,这位固执的元帅是法军的最高统帅。而法租界里的霞飞路,正是以这个人的名字命名的。”卫挺生加入了谈话中,不过,结果好像不太好。

    芮庆荣谨慎的堤防的眼神,让卫挺生一再失神,他难道说错了吗?

    可芮庆荣却想到,刚才王学谦说的这个消息,似乎还是一个秘密,生活在法租界的他,常年和巡捕房打交道,加上和黄金荣并没有撕破脸,所以得到消息的渠道还是不少的。

    看即便是他,也没有听说过霞飞元帅的事,当然对法国公使从燕京来上海的行程一无所知。

    既然是秘密,芮庆荣坚决的认为,自己应该保守这个还不为人知的秘密。可是刚才和周传根争论的忘乎所以了,以至于忘记了,周围还有不少人。

    卫挺生也是略显尴尬,原来眼前的两个照顾了他大买卖的青帮头目,并没有和他交谈下去的意思,只好自顾自的说:“说起来,霞飞元帅正好在远东,现在应该在日本。如果他从日本离开回国的话,很可能抵达上海。然后取道安南。”

    “你这么知道的?”芮庆荣眼神微微的眯起,就像是捕猎前的野兽一样,显得好不在于,实际上是全神贯注的样子。

    “报纸上说的啊!”

    在法租界里,有很多外文的报纸,当然也少不了法国人办的法文报纸。报纸上的信息大部分都和远东无关,反而介绍法国本土的事比较多。

    卫挺生看法文的报纸没有障碍,但对于芮庆荣来说,别说法文报纸了, 连中文的报纸看着都费劲。所以,芮庆荣虽然提放着卫挺生,但却也非常好奇,书上的知识,报纸上的消息,都会让他有种难以言表的向往。

    见芮庆荣想听又不好意思问的样子,卫挺生也是莞尔一笑。

    他还以为,这是芮庆荣好面子,接受不了自己的无知,可从人的潜意识里,都有一种想要有一探究竟的欲望也好,想法也罢。想到芮庆荣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所以并没有停下来,反而开始说起来:“据说这位元帅的性格木讷,但是非常坚韧,几乎他的脸上从来不会有任何表情。即便在洛林,他指挥的主力军团在一月之内,损失了三十万人。”

    “三四万人?”芮庆荣自以为是的说道:“谁让他是总司令呢?当官的从来不会把当兵的性命当一回事。只不过三四万人有点多了。”

    “不是三四万,而是三十万。差不过当时的法军的十个军的部队,在欧洲之初就因为他的指挥失误,但是让人诧异的是,即便是遭受了如此重大的失败,他还是在指挥岗位上,似乎根本就没有让他受到丝毫的影响。”卫挺生说的,都是从报纸上看来的,有当年他在美国看到的新闻,也有从杂志上看到的。

    “三十万?那他还不被手下打黑枪。”芮庆荣惊叫道。

    在他看来,段总长当年训练的部队,号称百万,其实也就这么点人。

    把命根子都败光了,这个霞飞看来也不怎么样。

    尤其是他后来听到卫挺生说的,霞飞是一个习惯于打败仗,但在败仗中,能拖住对手的将军的话。在芮庆荣的心里,霞飞这个大元帅早就成了无能的董卓,阿斗之类的小角色。

    只不过风光一阵而已,很快就要倒‘血霉’了。

    而芮庆荣也想不明白,就这么一个没多大本事的元帅,怎么会被法国人当成英雄?难道法国人的脑子都被糨糊给糊住了吗?

    按理说,法国人傻成这样,应该没理由在民国作威作福啊!

    小哥几个,找足了人手,就把能丫全给废了。

    可现如今,在上海,燕京的法国人,哪一个不是抬着头,高傲的就差拿着鼻孔看人,也不怕整出个颈椎移位,变成二傻子。

    有点失落,有点不解,芮庆荣的脸色一阵变幻,离开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是因为法国人太孬,而民国人更孬而生气;还是看清了法国人也不过如此,自己却整天给法国人低头哈腰而郁闷不已。

    总之,这里离开的时候,有些愤愤不平。

    忙活了一个上午,终于将所有的买股票的人都办理好了股票登记工作,虽然这些人在上海滩其实并不是怎么受到欢迎。但好歹,也卖掉了不少的股票。

    范季美兴奋的拉着卫挺生说什么中午也要去干一杯,庆祝一下。

    经历了几天心惊胆战的日子,范季美的郁闷心情也算是一扫而空:“卫博士,我们去叫子高一起去,大家乐呵乐呵,庆祝一下。”

    光流水就差不多有80万大洋的往来,按照股票交易所的提成,虽然不到一千大洋,这点钱,他也不怎么看得上,但总算是开了一个好头。

    让他失望的是,好王学谦早就离开了。

    而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证券交易所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门口也开始站着一些人,穿着几乎和物品交易所的掮客和投机商如出一辙。但这些人也仅仅是在观望。

    可让所有人措手不及的是,在第二天,‘钧培里’的黄公馆也派人来购买了20万股的铁路股票,杜月笙和金廷荪等人依各人能力,相继购买了一笔股票。

    接下来,朱家,叶家也相继以私人名义购买东方铁路公司的股票。

    第三天,荣家的人出现在证券交易所的门口的时候,东方铁路公司的股票一下子成了沪上大家族争相购买的股票,代表的是一种身份。

第550章 【恒泰号】

    当迟疑,谨慎,甚至是陌生的抗拒消失之后,留个投机者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自从夏初,上海第一家华人创办的证券物品交易所出现之后。股票对上海的老百姓来说,变成了既熟悉,又陌生的东西。

    说熟悉,那是因为街头小巷里,走到哪儿,都有人在谈论玄之又玄的股票经。可实际上,连侃侃而谈的他们,对于股票也并不太了解,但对于赶时髦的上海人来说,他们可以不懂股票,证券,债券,但是绝对不能不会说。

    于是,证券,股票,信托,这些词语,变成了满大街都能听到的热门词汇。

    可说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对于普通人来说,股票是只有富人才能玩得起的游戏,就像是赌博,赌注太大,阻止了大多数人参与的可能。可对于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富豪基层来说,股票又是一种鸡肋。只有发行股票,公司上市,才是他们所期待的机会。

    可是证券物品交易所内,除了交易所自身的股票疯涨之外,只有一些杂粮,大米等货物的期权交易。这就让很多人开始对华人自己办的证券交易所的存在性产生了质疑。

    只是碍于虞洽卿的面子,才没有指名道姓的在报纸上痛斥,这是一种挂羊头卖狗肉的卑鄙行为。

    作为上海滩第二家华人创办,并针对华人投资者的股票交易所开业之初的冷遇,正是介于这种大背景之下。但是芮庆荣的倾囊购买股票的行为,一下子刺激了黄金荣等人,紧接着正在观望中的各个家族也开始坐不住了。

    像郭家,永安公司仅仅在南京路上开办的百货公司,就需要占用上千万的资金。

    仅仅百货大楼的建造。就在270万元左右。

    加上仓库,工厂,还有商场备货。这样一笔巨大的开销,对于郭家来说。也是无法承受的。而银行的贷款利息的压力。更是让郭家感觉大部分利润成了银行的收益。想要摆脱银行如同水蛭一样,在他们身上吸血。最好的办法就是采用一种相对付出小,资金成本低的融资方式。

    本来,他们就在关注证券交易所。

    在东方铁路公司的股票上市前的认购之初,郭家其实是非常看好的。但是奇怪的是,原本应该热闹起来的证券交易所突然沉寂了起来,反而位于不远处,根本没有什么证券商品可以交易的物品交易所却热闹非凡。但是聪明人永远不会跟风而动,反而会根据自己的需要,寻找最适合自己的合作伙伴。

    可以说,后来接连出现购买东方铁路公司股票的大家族。都是拥有工厂和企业的家族,他们也同样在融资渠道上需要更多的选择。购买东方铁路公司的股票,更多的并不是为了挣钱,也不是为了赶时髦。而是为了示好。能够让卫挺生对他们另眼相看,在时机恰当的时候,让他们的企业上市融资。

    从被遗忘,再到风光无限,不少人都感慨,卫挺生的运气好到让人嫉妒。

    紧接着,余下等待认购的股票,在投机者的追捧下,一售而空。

    东方铁路公司,将成为证券交易所第一家上市交易的股票,成为签证历史的开路者。出现在上海的民众眼中。

    股票的价格,从认购时候的3元,一路开始走高,很快就突破4元大关。对于证券交易所来说,这是一炮打响的知名度的好消息。更重要的是,因为东方铁路公司的股票,一下子成为热捧的对象,吸引了不少游资的出现,而这些游资虽然可能是破坏价格规律的罪魁祸首,但同时也是繁荣证券市场的催化剂,就是用什么眼光看他们罢了。

    可这些对于有些人来说,根本就不值一哂。

    在三楼的窗口,戴季陶这几天总是有些心神不宁的,看着楼下涌在物品交易所门口的‘脑袋’少了很多,其实整个物品交易所还是能用人声鼎沸来形容。

    但和几天之前相比,已经差了很多。

    照这样下去,物品交易所的股票是否还值得持有,或者说,放在手里如同一个烫手的山芋。

    “果夫,我们还是把股票卖掉了吧?”戴季陶整天提心吊胆的在物品交易所的楼上,这几天来一直如此。随着张静江手中握着的物品交易所的股票越来越多,他的心也越来越不平静。

    陈祖焘,字‘果夫’。

    陈果夫苦笑着看着戴季陶,心说:这位的胆子可小的很,天塌下来,有南浔张家顶着,你怕什么?不过看到戴季陶急的脑袋油亮的样子,无奈道:“大哥,你放过我吧?要是你能说服楼上的哪位,你要干什么,我都照做。”

    说服张静江,开什么玩笑。戴季陶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心里恨透了张静江。明明是他已经是成了大富翁,只要把股票变现,那么他这辈子都不用为钱的事而担心,可张静江死撑着,就是不卖。

    张静江是能这么容易就说服的吗?

    ‘恒泰号’证券经纪商号,这家商号幕后的控制者,就是张静江,而且还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张静江这个人比较强势,或者说,性格偏执,不喜欢听到不同的意见。为人固执,有大家族出身少爷的习性,但同时又非常热衷政治,性格具有两面性。

    ‘恒泰号’的成立,主要有六个投资者,其实最主要的投资者,就是张静江、张秉三、张弁群、张望征四个人,都是南浔张家的子弟。而当时出资的三万多本钱,也是这四个人拿出来的。

    所以,在‘恒泰号’里,另外的两个主要股东蒋介石和戴季陶,都是吃干股,想要伸手进入干涉商行的经营,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同样出身湖州的陈果夫,担任商行的掌柜,也可以说是经理人。

    “传贤,你也不要但过于担忧,张家的实力在上海或许知道的不多。但是在湖州,在南浔,你打听、打听,是个人都能说上一整天。”陈果夫笑着递给戴季陶一杯热茶。

    在‘恒泰号’里,他不过是一个跑腿的小角色。

    这还是张静江看在他失去的叔叔的面子上,才接纳了他。当然,要说感激,陈果夫真想问候一下张家的列祖列宗,把他当成了跑腿的伙计也就罢了,还要摆出一副施舍的样子来,给谁看啊!

    要不是陈果夫的叔叔陈其美被人暗杀,作为‘国党’元老,辛亥功臣,还有浙江和上海的督军,他陈果夫能够混成这熊样?

    想到这些,陈果夫的眼神中不由的露出一丝难以描述的复杂和不甘。

    不过看到戴季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的团团转。心里开始鄙夷戴季陶见不得大世面。证券交易所虽然拉去了不少物品交易所的资金,但物品交易所吸收的资金,在上海滩还是首屈一指的。

    “放心吧,传贤,不会亏了你的。”

    戴季陶这才脸色好看一些,但好有些絮絮叨叨:“还是放在口袋里,让人安心。”

    证券是一个新鲜名词,对于戴季陶这样的文人来说,总有些不妥当的感觉。

    可他也是无可奈何,不懂证券,就没有发言权。再好说了,他和蒋介石都是吃干股的人,‘恒泰号’当初集资的35000大洋,可没让他拿出一分钱来。

    ‘恒泰号’分成35份股本,而戴季陶因为是张静江想要拉拢的‘国党’重要人物,才送了他2股。想陈果夫这样的,只能在一边干瞪眼。随着手中的股票越老越多,‘恒泰号’欠信托公司的钱也是越来越多,戴季陶一想起来,按照股份分摊,他已经负债近十万巨款,就像是脑袋上被人打了一棍子似的,头晕眼花。

    好在物品交易所的股票已经超过了180元大关,而‘恒泰号’手中拥有两万多股物品交易所的股票,只要把这些股票卖掉,就能转手有300多万的巨款。

    还钱之后,还能剩下不少。

    这才是戴季陶最关心的事情。无债一身轻。

    可想了想张静江的那阴毒的眼神,戴季陶还是打起了退堂鼓,他自认还无法说服张静江,卖出股票,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胳膊撑着窗台,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愣住了,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总觉得那个背影非常眼熟。

    可一转眼,却消失不见。这让戴季陶有些紧张起来。

    蒋介石能够去广州临时大总统府做事,这可是他们几个人,包括张静江等人的付出不小的代价,才把人送入孙中山的府邸。可这才多久啊!这家伙怎么又回来了?

    不会又被人排挤,受不了气,又一次挂职离去吧?

    “传贤,怎么了,脸色这么差?”陈果夫正在整理文件,转身看到脸色惨白的戴季陶,好心的问了一句。

    戴季陶本想要说,他好像在楼下看到了蒋介石,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毕竟他没有看清,说出来反而不好。

    戴季陶是没有看清,但他根本想不到是,路过爱多亚路上的一辆小汽车上,钟文豹吃惊的指着老蒋推头丧气的样子,对王学谦喊道:“先生,这不是那个骗子吗?”

    王学谦在车窗边上匆匆一瞥,心说:“是他?”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5026/ 第一时间欣赏大世争锋最新章节! 作者:大世争锋所写的《大世争锋》为转载作品,大世争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世争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世争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世争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世争锋介绍:
</p>
<div id="box4">
已写<small>236750</small>字...
此书连载<a href="#" target="_blank">(阅读全本小说)</a>
大世争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世争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世争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