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5章 【土匪的信誉】
杭州城张灯结彩的日子很多,尤其是在最近几年,似乎上天都在眷顾浙江,几年前收到瘟疫困扰的浙江西部地区,由于推进新的卫生宣传,已经有两年没有爆发大规模的瘟疫了。
几年来,风调雨顺,粮食丰收,这在浙江也是很少见的。尤其是在周围的省份灾害不断的情况下,更加难得。苏北大旱,广东大旱,关中大旱……
可浙江地处沿海,不缺水,不缺肥沃的农田,但是一年中有三个月的台风季节,是浙江最大的天灾。
连着三年,浙江都风调雨顺,让本就富足的浙江百姓更加热衷于生活之外的见闻。比如说,议会开会,竞选这么议员的,原本没人关心,现在却成了传统节目之外最好的消遣方式。
聚在一起,热闹一下,也是这个时代娱乐节目太少的原因。
张园是陈玉舒给儿子买下的庄园,大小十来栋建筑和庭院,围湖而建。有水榭亭台楼阁,古色古香,有别于江南园林的是,作为园林主体结构不可缺少的水源,并不是人工挖掘的小水塘,而是天然的水域,原本是西湖的一部分。
在修建西湖塘堤的时候,分割开来的天然水域。
只不过在此之后,挖深了湖水,引入了活水,然后和西湖沟通。工程虽然听着似庞大,可实际上都是就地取材,而且在拥有园林的精巧之外,还不失大气的布局。
可就是这么一座气派无比的庄园,竟然在外面只能看到郁郁葱葱的树木,甚至连高墙大瓦都看不到。就算是站在西湖的制高点保俶山上。也只能看到一汪清水而已。
汽车从西湖边上的弹石路面进入一处不太显眼的路口之后,转过一个弯,就是在上海常见,而在杭州是闻所未闻的柏油路面,轮胎沙沙的碾过路面。而清风过后,树叶也沙沙的摇曳起来,仿佛人从闹事进入了山林,让人的心情也一下子轻松起来。
2000万美元的补偿款,或者说是中东路铁路的购买款项,让张家父子压得喘不过气来。
而且更要命的是。不买还不行。
张作霖自从去年,俄*队在西伯利亚大败日军之后就有一种感觉,老毛子要拿回横跨东北的这条大动脉。奉军想要获得这条铁路的控制权,难上加难。
可让他惊诧的是,顾维钧竟然把这个困难的问题。通过外交谈判谈下来了。
这时候,再纠结于价格的贱贵,绝对是小农意识。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将铁路的所有权买下来。只不过买下铁路还不行,还要有一个等待的过程,俄国需要将新的铁路建设完工之后,才能将中东路铁路完全交给奉军。也就是说,很快俄国的军列就回从海拉尔。如入无人之境的穿过蒙古东北部,黑龙江,等于是在自己的后背插刀子。
为了拉这笔天大的饥荒。一向独断专行的张作霖也不得暂时放下和曹锟的恩怨,等待宝贝儿子从上海给他带来好消息。
可实际上,张作霖还是想指挥千军万马和直系的军队交交手。
并不是张作霖是天生的战争疯子,而是他的军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缺乏实战。
或者说新兵从进入军营之后,就一直没有得到实战的锻炼。
张作霖虽是土匪出身。但他也清楚,没有上过战场的士兵。就是一群扛枪的农民,什么用都没有。尤其是在两年前。长城一线,当初直皖大战接近尾声,张作霖是动过心思入关参战的。而且他认为直皖大战之后,皖系和直系的军队都已经是疲惫之师,而奉军以逸待劳,真可以一战而定天下。
当时还被首席幕僚杨宇霆嘲笑,说他是痴人说梦。
奉军有无一战之力都非常难说,怎么可能有一战平天下的本事?奉军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用武力威慑来获得最大的利益。迫不得已参战,也应该是小心应战,以防御为主,告诫吴佩孚妄想乘着皖系覆灭,一举拿下东三省是不可能的就足够了。张作霖为之一哂,觉得杨宇霆这个读书人的酸水又泛滥了起来。他十万大军,兵锋所到之处,自然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么可能会不堪一击呢?
结果是,他的十万大军的防线,连三天都守不住,双方大战在一起,还在试探阶段,奉军就全线溃败。
军队里都是新兵,直系的炮弹落到阵地上,连军官都傻呼呼的不知如何是好,更不要说士兵了。
所以,张作霖想要出兵和直系交手,更重要的原因是练兵,而不是为了真的和曹锟不死不休。
奉军上下,也正有这个打算。
比不得民国其他地方,东北的军队,在直皖大战之前是非常幸福的,吃饭,操练,然后就没事了。就像是拿到了一张长期饭票似的,稳定安全的很。这样的军队,面对宿将老兵,哪有战斗力可言。可东北境内一片祥和,不像其他身份的军队,至少还有剿匪让士兵感受实战的气氛。东北的土匪都去当兵了,哪里需要剿匪?
当然,在东北作奸犯科的也不少,可惜大部分都和日本人有关,谁也不敢得罪。
张作霖是空有几十万军队,却都是一群数量惊人的绵羊,没有争夺天下的底气,想要练兵就不得不选择曹锟这个对手。而且,他和东北军上下都已经准备好了。
这两年,东北讲武堂被一再重视,受训的军官比以往是大为不同。
加上张作霖是个知耻而后勇,能隐忍的人,天时地利人和,由不得他不动心思。
打仗虽然要死人,但如果用几万伤亡帮助奉军脱胎换骨,张作霖绝对不会迟疑。只不过中东路铁路对张作霖来说同样很要命,而且是迫在眉睫。尤其是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两害取其轻,张作霖只能先放下练兵的心思,想着将中东路的问题解决。
到时候,他了却了后顾之忧。一旦和曹锟动手,声势自然不会小。
张学良深知自己肩负的使命,或者说是张作霖最后的希望,不得不郑重对待。这也是他一到上海,想到的不是直接来杭州,而是先拜会王学谦的朋友岳父。搞好了关系,希望能够在关键时候帮上忙。
可惜,当听到张学良想要筹借款子的数目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一副表情,没钱。
这笔贷款。根本不是一家银行就能吃下来的。
就算是首屈一指的大银行,也根本无法承担这样的贷款数目,就拿浙江兴业银行来说,在上海,乃至江浙一带都是几大超级银行之一。吸收储户的存款在5000万以上,但除去放出去的贷款,银行自己需要保留一部分资金用来周转,防备挤兑。这笔钱可能是总贷款的两成。甚至在非常时期需要三成,就按照留存三成来说,也是1500万。这时候能够贷款出去的数目也最多是500万。如果再多,银行本身的安全就要有威胁了。
2000万美元,甚至可能是2500万美元的贷款数目,换成银元的话,就是5000万,或者更多。需要浙江实业银行这样规模的超级银行联合十家才能满足东三省的需要。
而在上海。浙江实业银行这样规模的银行,只有5家。
当然有人会说。还有其他银行呢,在上海比如渣打银行、汇丰银行、花旗银行、华比银行等等。只要有利可图,2000万美元,难不倒他们。可是不要忘记了,这些银行都是外国银行,随便那一家背后站着的都是一个帝国。
这些银行就算是愿意贷款给东三省的话,张作霖也不敢要。
这等于是赶走了老毛子,把英国人,法国人,美国人都招惹进家里来了,哪一个是好惹的主。到时候张作霖也别整天想着和曹锟争夺北洋政府的控制权了,干脆洗洗睡,当一个富家翁算了,还得背上一个汉奸的名声。
当然有一个好处,这些银行的钱,在全世界都不用担心被黑掉。
因为讨债的可不是青皮流氓,而是一个国家的军队。
可是汇丰、花旗不怕的风险,对于民国银行资本来说,却是致命的威胁。张作霖是奉军大帅,就算是民国所有的银行家都联合起来,能对付得了拥兵数十万的军阀?
再加上奉军太遥远,对上海的金融界来说,根本就没有管理这笔贷款的能力。说难听点是等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生意。知道了这笔生意风险如此之大,谁还会出这个头?
要是换成卢永祥的江苏,浙江等周边的身份,或许也就不会这么为难了。
越是靠近张园,张学良的心情就越来越紧张。
因为王学谦是张学良最后的希望,张作霖就算在上海买中东路铁路的股份,都不见得能卖得出去。而如果有王学谦出面,加上他在银行公会的声望,如果有浙江政府担保的话,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另外,王学谦的身上还有一个让张学良认为非常大的优势,他本来就投资铁路。
张作霖想着能否帮俄国人把铁路建设完毕,他出人,出枕木,加上可能的话,铁轨也能出一点,这样一来,能把赎买的价钱压下去不少,最好能够压制到最低。因为如今的东三省,自己也有钢铁厂,虽然产量低了一点,建造普通的铁轨也是可以的。
他打的这些小算盘,不外乎就是为了给自己省钱。
而省下来的钱,自然是要扩编军队的。
张学良看着车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木也是一阵的纳闷,怎么还没有进大门?
“三哥,这张园的大门可真够难找的。”
朱子兴鄙夷的看了一眼张学良,心说:你懂个屁。这叫格调动不动,在杭州城边上,能够这样规模的一座园林,大门弄得隐秘一点。什么风景都被毁了。
“这也是张园的特点,谁也不愿意让自己家的大门建在街道边上,出门进门的都让人看到吧?”朱子兴道:“再说了,别看这些树林,要是整理一下。都能弄出好几个宅子出来。”
“这个好像不太方便吧?”张学良东张西望的看了看,觉得古里古怪的。
在东北,谁家的房子要是造的出彩,最紧要的就是门口。
可以说,一个宅院气派与否,大部分都花钱花在了大门上。加上东北早年匪患不绝。土匪遍地走的时代里,宅院不仅仅是一家人的住处,还是一个坚固的堡垒。围墙上是能够站炮手反击的,要是被树木影响了射界,防御就无从谈起了。
他只能归结于是地域上的差异。可接下来,眼前出现的一幕,让张学良顿时瞠目结舌,因为忽然间,树木消失不见,而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湖面,至少有数百亩的面积,看着湖面上波光粼粼。宛如人间仙境。
朱子兴得意的一笑:“依山傍水而建造的园林,在江南也是不多见的,张园就是其中之一。据说这宅子价值300万大洋。”
“这么贵?”连张学良这样的超级公子都觉得花这么大的一笔钱。就为了住,有些不大值当。
朱子兴道:“这湖,还有周围的林子,那边的小山坳,都算在里面,300万贵了?”
停顿了一会儿。这才豪气万丈道:“我倒是觉得便宜了,太便宜了。”
“这个……恐怕一下子拿出300万也不容易吧?”就算他是张作霖的宝贝儿子。这样的一笔巨款他也是拿不出来的。实际上,别看张勋、张镇芳等人据说家产5000万以上。可就是让他们一口气拿出500万真金白银出来。都是不可能的事。
就算是拿出200万现金,也是办不到的。
家产5000万,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不太容易变现的不动产,土地、房子、矿产,这些东西搬不走,还能每年产出不少。土地可以收租子,房子可以借出去,矿产只要开工,就能见天的往外搬钱。可要是将这些资产变现的话,就不是短期内能够办到的了。
而且,价格上也会打很大的折扣
一下子拿出300万,就买一个自己住的园子,显然有点风头太过。
价值300万的房子,能否买到这个价,几乎都是不可能的,朱子兴撇嘴道:“王家买下这个宅子,不会超过30万。怎么可能真的拿出300万来?”
“这个……”张学良很想说这算是你们南方人打肿脸充胖子吗?
300万的房子,卖30万,鬼都知道就是哄人的了。哪里真有价值300万的房子?
见张学良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朱子兴不得不解释:“买房子靠运气,一般拥有这样的大宅子的人,要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卖掉祖宅的。可是真要是山穷水尽了,只能顾活人。这价格就绝对上不去。远的不说,就说胡雪岩,他的宅子当年建造的时候,银子如同流水一样的下去,至少200万两的白银,才堆起了那么一座宅院。你还别不信,他的两个轿子都是用紫檀做的,要十六个人才能抬起来,重的很。据说这一对轿子的价格不少于30万。可胡家的宅院最后买的时候才多少钱?”
张学良有点纳闷,他是来借钱的,不是来打听小道消息的。
不过不忍心让朱子兴尴尬,才开口道:“百、八十万总该要的吧?”
“把前面两个字去掉,就十万。”朱子兴一时间气势大盛,大有指点江山的味道:“所以,越是大的宅院,修建的越好,一旦发卖,绝对是最便宜的。因为卖家要的是活命钱,而买家却不见得一定要买下来,就会使命的压价。所以像房产这样的不动产,最好的处理方式是抵押,而不是卖掉。”
张学良似乎有点懂了,朱子兴这家伙是用这些话来提点自己,且不说是否真心,但也让他有一个清新的认识。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精明了起来?
张学良可小看了朱子兴,这家伙虽然名声不太好,但出身的浙江首屈一指的商人家庭,面对生意能够不精明?
他只是在大多数的时候懒得管而已,再说了,他的两个兄弟比他更加强势,在生意的天赋也不差,他就算是要和老四、老五一争高下,就不得不放弃安逸的生活,这是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朱子兴委婉的提醒张学良,想要借钱,尤其是如此庞大的数目,必然需要能够促使双方合作的前提。一是信誉,而是抵押物。如果没有抵押物,单靠信誉恐怕也不行。
再说了,张学良左思右想,他也不觉得张大帅的信誉有多好。反而恶名昭彰,绝对不是一个合伙做生意的料。就算张学良百般不愿承认,张作霖也只是一个被诏安的土匪,哪里有信誉可言。
而抵押物的话,更是无从谈起。
除非将奉军的海军舰队抵押给王学谦,如果换一个人,或许还成。但是王学谦会看得上那些老掉牙的军舰么?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张学良在水榭边上的夏屋里,看到了王学谦。不过这时候的王学谦一副工匠打扮,拿着颜料盘,正在画画,而他的模特就是出身才几个月的女儿,还有在一个年轻端庄的少妇抱着……
张学良看到这一切,顿时大为怀疑,这难道就是朱子兴说的,那个日理万机的浙江督军吗?(未完待续)
第1096章 行不通
作为一个合格的花花公子,朱子兴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替王学谦解围道:“是劳逸结合!劳逸结合!”
张学良只能摸着鼻子讪笑,这种解释,只要无伤大雅,都应该当成最可信的结果来听。毕竟,世界上这么多事,都去追究本源的话,是否太过于操劳了一些?
王学谦抬头看了一眼,低头作画。
这种源于文艺青年的爱好,让等待的两个人非常无奈。可王学谦是特立独行的,也是独一无二的。在民国官场虽然名声不响,但是在高层之中,却一直将他当成一个异类。
并不是说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类的偈语,而是王学谦在民国督军官场的独树一帜,超然的迥异,会让每一个督军和王学谦对面,都会感觉浑身不舒服。
而王学谦正在认真的画画,就和天下大多数的督军截然不同。
倒不是说天下的督军们没有一个能够舞文弄墨侍弄丹青的,书法,丹青,在华夏文化中,其实是相互相同的。能写一笔好字的,多半会乌鸦几笔,对于接受传统教育的人来说,并没什么难的。可要说西洋画,民国接触这类技艺的人并不到,属于非常稀罕的一类人。
眼下的民国,出国求学的学子一批接着一批,虽然比率少了一些,但是学习艺术的学子也是有一些的。可是掌握一省生杀大权的要员,没有一个会画西洋画的。
可赴美留学的学子中,却藏龙卧虎。
就比如赵元任,别看他主修的是物理、数学,博士文凭也是博士之中最难得到的哲学博士。在西方大学之中,哲学博士并不单单指研究哲学的专业的学生,哲学博士是可以颁发给任何一个在自然以及科学领域有突出能力的研究生。
可谁知道,赵元任褪去这些光环,他还是一个出色的音乐家?
这位对西洋音乐的学习和研究,并不比一个专业的音乐家差多少。只是他身上的光环太多了。以至于被遮蔽了这层能力。而赵元任的这种现象,在赴日学生中不多见,但是庚子生之中,尤其是在和美国生活十年左右的博士生。更是普遍。
因为,这些学生都是一个民族最耀眼的精英,普通人费心费力的学业,对他们来说并不困难。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本着多学多用的道理。往往会在美国的大学里修三到四门专业也是很常见的。
朱子兴撑起脖子,看了一样王学谦的画作,原本他以为不过是糊弄一下的样子货,可看了之后,还真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可以撇着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酸溜溜的想到,要是自己上心一点,估计也能和王学谦画的一样好。
可张学良却双眼放光,他虽然是张家的宝贝。可是张作霖对儿子的教育,一直停留在最严厉的继承人的位置上。而军阀的继承人,也只能是军阀,张作霖甚至觉得,张学良只要能够控制军队,就已经足够了。
可他也不想想,张学良是要打天下,还是坐天下?
导致张学良除了蒙学的那段时间之后,就一直住在军营里,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证明张学良的军事才干就一定过硬。缺少放眼世界的眼光和见识,在民国这个动荡的时代里,注定是连守城就很难办到。
此刻,他看向王学谦的背影完全是羡慕。没错,就是羡慕。
别人的本事他是学不来的,尤其是他已经开始反感自己的生活,除了军营,还是军营。这样的生活,对于一个才二十出头。可已经在军营了生活了七八年,今后还要继续生活在军营的年轻人来说,绝对是无法容忍的,等同于牢狱。
正在张学良失神的时候,却出‘状况’了。
天要下雨,小孩子要哭,对于一个成人来说,是一点都没有的办法。
不过王学谦却停下了画笔,对陈婉怡笑道:“让小真安静一会儿!”
“小孩子要哭,我有什么办法。”
“用奶嘴糊弄一下吧!”王学谦很不负责任的说道。
陈婉怡气的就差翻白眼了,连才几个月的女儿都糊弄,有你这样当爹的吗?她也是无奈,原本以为自己会西洋画,可能会让王学谦大吃一惊,可事实上,这家伙竟然有当画家的潜质,一板一眼的比她可强多了。
给女儿画肖像是她提出来,只能捏着鼻子抱着女儿当模特。
可家里来了人,王学谦还不停笔,让她也有些担忧,会让客人有意见:“两位叔叔都看着呢?”
见女儿要失控的局势,王学谦只能长叹道:“今天先到这里吧。”
油画是慢工出细活,一幅画,画上几个礼拜,甚至几个月都是常有的。
陈婉怡抱歉的对朱子兴和张学良道:“抱歉,让两位叔叔笑话了,请别见怪。子高这段时间一直很忙,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想给女儿留下一件有意义的纪念品,这才慢待了两位。”
“弟妹,我是来蹭饭的。”朱子兴脸不红心不跳的笑道。
被朱子兴打断,张学良却不太好说话了,只能讪笑道:“嫂夫人打扰了。”
水榭之中,湖面上反映出晚霞的光芒,等到陈婉怡抱着女儿离开,三个人却突然间没有话起来。
朱子兴不是说客,他将自己的身份定位在一个引荐人的位置。不会让朱家为难,也不会让王学谦为难。而张学良也是踌躇不已,在民国,就是再铁的哥们,开口就是2000万美元借债,就是亲兄弟都要变仇人了,何况他们才见过几次面?
如果王学谦的银行开在天津,或者是奉天,就另当别论了,至少可以用认购和买下中东路铁路的股份来消化这笔借款,变成铁路投资。
王学谦今后出浙江的机会不会太多了,可能连在上海的时间都不会太多。
于是,虽说中东路铁路能够勾起不少人心动,可真正行动的几乎一个都没有。唯一能够融资的上海,不管是商会也好,银行也罢。都不可能投资一条东北的铁路。
而奉天和天津的商号和银行,根本无法消化这笔庞大的铁路购买款。尤其是在曹锟的威胁之后,根本就不敢将钱借给张作霖。其实也有信不过张作霖的原因,只是没人愿意提出来而已。乘着曹锟搅局。大家都默认了大总统的意思而已。
如果王学谦最后还是……
那么东北的局面还是活在夹板之中,‘南满’已经不受控制了,如果黑龙江再失去控制,对于张作霖来说,他只能左右逢源。出卖本就捉襟见肘的生存空间,最后的结果如何,已经是注定了的。这些话并不是张学良想到的,而是张作霖临行前告诉他的。用脚丫子想,张作霖是想不到这一步的,肯定是杨宇霆的谋划。
张学良和杨宇霆不太和睦,一方面,杨宇霆这个人持才傲物,目空一切,虽然能力出众。但对同僚和张学良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其次就是杨宇霆和郭松龄的关系非常紧张,说是剑拔弩张也不为过,而张学良恰恰是郭松龄的弟子。
正因为深刻的体会到失败对于自己,乃至支持自己的整个保定派系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他想起来当时在大帅府的议事厅内,杨宇霆看他的那一眼,眼神中充满着不屑和鄙夷。在这位的眼中,这样一笔钱,国内是根本无法筹借到的,求诸国列强倒是有希望。可背后的风险将更大。袁世凯当年为了筹借善后大借款,将民国的盐税。北方五省的国税,还有民国海关关税都买了,才筹借到了一笔足够让北洋政府支撑下去的欠款。说是2500万英镑,其实拿到手不过是800万英镑左右。
虽说2000多万美元。兑换不到800万英镑。
可600万英镑还是值的。
两者的款项相差不大,东三省有什么值得卖出600万英镑的价?
不同于袁世凯时期的北洋政府,潜在的买家很多,德国、英国、法国、俄国……都是非常感兴趣的。可东三省的买家估计只能有一家,日本。
本来,南满的存在。就让东北军政府芒刺在背,怎么可能将如此重要的后方交通线也交给日本?
在杨宇霆的眼中,张学良不过是年轻想要在张作霖面前表现,却不知轻重了。张学良远的看不到,被人轻视还是能够感觉到的,可买对王学谦,等到开口的时候,嗓子眼仿佛被堵住了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过,王学谦不会等着冷场太久,因为他是知道张学良来意的,中东路铁路的赎买,当初他还是和顾维钧商量过的,并认为,俄国对东三省的威胁最大的就是中东路铁路。
这不是军阀混战,而是国家主权。
双方都应该放下彼此的芥蒂,共进退。总不能让亲者痛仇者快的局面发生吧?
“汉卿,你的来意我都已经知道了。”
张学良这才感觉压力小了一些,看着王学谦,顿时明了,他在上海拜访了不少的银行界的高层,就凭借王学谦的关系,他会不知道?来之前,他也是做过功课的,说是见机行事有点过头了,但至少可行性还是有的。张学良攥紧了拳头,随后松开,表情轻松不少:“王哥,其实我知道但凭借上海银行界的贷款是不太现实的,我和父亲商量的结果是最好能够在上海证券交易所发行股票……”
王学谦微微皱眉,觉得张学良这样的想法有点异想天开了,中东路铁路的所有权是属于东北政府的吗?
除非俄国同意先将铁路的所有权交给民国政府,然后东北政府才能顺理成章的接手过去。可这种事,俄国就是绝对不会让步的。不仅如此,就算民国方面付钱之后,俄国也需要修建好从伯力到赤塔的新铁路,才会将营运权交给民国,最快也是两年之后的事了。
眼下的俄国,刚刚经历了主权争夺的战争,从波兰,乌克兰,乃至中亚和西伯利亚,加上远东。
国力消耗是惊人的,已经无力修建这条将近2000公里的铁路了。
如果中东路铁路没法卖出去,新铁路是绝对没办法开工的。
王学谦打断道:“发行股票可以,但是需要中东路铁路的所有权,试问,这条铁路的所有权是在燕京政府的手里,还是在东北政府的手里?”
“王哥……”张学良有些着急了,脸突然涨的通红。
王学谦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其实解决中东路铁路的问题是顾总长和我在华盛顿的时候研究的结果,当时的国际局势是英国开放了对俄国的封锁。但实际上,俄国并不领情,因为俄国根本买不起英国的工业品。同时英国对俄国的敌对情绪并没有减少,所以俄国需要盟友。民国和俄国之间的外交就变得重要起来,谈判也有了基础。”
“啊!”张学良张开的嘴巴能放下一个大鸭蛋,他没想到,东北的这次战略转机还有王学谦的参与。
“当时顾总长认为,俄国的国际局势如果再困难一些,有机会通过外交谈判将中东路铁路的归属权定下来,而这样的谈判时间上肯定不会短,或许几年也是可能的。但我认为这样的不妥当,俄国完成了革命之后,只要外患解除,国力马上就会恢复。最多十年就可以恢复到欧战之前。如果到那时候,俄国是绝对不会出让铁路的。必须快刀斩乱麻,用最短的时间将铁路的归属权定下来,接触东三省腹背受敌的困境。”
“王哥!”张学良激动了,他没想到这背后竟然有这么多的故事。
王学谦道:“只不过我比顾总长回国的时间晚了半年多,谈判的事我不太清楚,你知道俄国方面的具体要求吗?”
“2500万美元购买铁路的所有权,两年的营运权之后,俄国放弃原有的铁路,启用新的铁路。”张学良这些天闭上眼睛都是中东路铁路,就是说梦话,都可能说这些:“不过,顾总长说:双方的购买铁路的费用方面,要有商量的余地,预计最后的价格可能会在2000万美元左右。”
“至少需要准备6000万银元,而这么庞大的贷款数量,民国资本的银行除非全部联合起来,不然根本就无法吃下来。”王学谦是按照2500万美元的价格算的。他知道,俄国在这方面不太可能让步。因为俄国在扫除外患之后,调整国内的投资,应该是筹备国内的工业体系的建立。这样一来,就需要大量的外汇,从欧洲的德国、法国和英国购买大量的机器设备,最理想的合作对象就是德国。
外汇的缺口很大,而这时期的俄国,对欧洲能够出口的货物只有一样东西——粮食。
出来德国缺粮,其他欧洲强国都不缺粮食。
而德国的粮食缺口也是有限的,所以俄国的外汇缺口很大,不可能在价格上让步太多,需要按照最坏的打算去准备。
“我们原本商量的办法就是,股票、债券和银行贷款三管齐下。当然股票可能不太现实,但是如果能够发行债券,加上几大银行贷款的话,应该缺口就不大了。”张学良期待的说道,他希望看到的是王学谦点头认同。
可实际情况是,王学谦摇头了,并残酷的打碎了张学良最后的一点希望:“债券不可能,在上海卖东三省的债券,卖不出去的。天津可能性还大一点,张大帅难道就没有安排吗?”
正因为张作霖在天津碰了一鼻子灰,张学良才来的浙江,要是天津能够筹借一半的款项,张学良也不会这么紧迫了。
连最后的希望都破灭了,失魂落魄的张学良喃喃道:“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未完待续。) 第1097章 另有玄机
张学良的慌乱、失落、甚至强烈的惶恐,落在王学谦的眼里,让他有种难言的唏嘘。
他倒是希望张学良能够表现的更加强势一些,毕竟,王学谦的话里话外,带出来的信息也够多了,他要是没有一点办法,怎么可能会说:中东路铁路的赎买,是他和顾维钧商量过的呢?因为买一条铁路的钱,在国内,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地方的督军拿得出这么一大笔钱的。而东北境内的商会,除了日本背景的商会,其他的商行都实力偏弱。无法和晋商、浙商、苏商、徽商这些传统的商会相比。
无法在境内筹集到这么一笔庞大的款子,是奉军最大的难处。而且张作霖其实上台的时间也不长,秉承人多好办事的原则,他手里能用的钱,基本上都投入了军队的扩编,还有军工项目的筹备,能拿出来的真金白银有限。
显然,张作霖在短期内是拿不出这么一大笔钱来,而国内筹集也不太现实,只能是用国外背景。如果王学谦没有给他铺好路,他会提出铁路赎买?
而且,这条铺好的路,王学谦要保证张作霖不会反对。
这说明王学谦是有所准备的,不然会和他废话这么多?
“这可如何是好?”张学良哀叹道,仿佛喃喃自语的失魂落魄。年轻人容易兴奋,也容易失落。眼下的张学良还不是那个手握40万大军,拥有3000万辖区百姓的民国第一大军阀。情绪上的波动,很容易通过言语表达出来。
朱子兴是个花花公子,他对事对物的作风更多的是光棍做法,最看不得张学良这样的软弱表现,恶狠狠道:“怎么办?凉拌!”
“三哥,你就别煽风点火了。”王学谦无奈的摇了摇头,对于朱子兴这一类的朋友,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去办,面子要比实在更重要:“我既然承认中东路铁路赎买方案是和顾总长商量过的。必然知道这笔巨款不是国内能够筹借出来的。”
“王哥,你是说你有办法?”张学良仿佛过山车般的心情激荡,原本呆滞的眼神中,立刻充满了感激。
王学谦点点头:“不过在此之前。你需要告诉我,你父亲的决心有多大。”
“是购买中东路铁路的决心吗?”
“没错!”
张学良犹豫了,他来的时候,信心满满,认为这是一件让他在奉军内部让人大开眼界扬名立万出风头的好事。就算最后不成功。他也算是努力过,但名声也会涨一些。
张学良已经成年,对于今后的安排张作霖肯定和他说过,肯定是接过张作霖的事业。偌大的一份家业,几十万的军队,一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地盘……
他要是还不赶紧去培植自己的势力,等到他执掌门户的时候,就该被他那些叔叔伯伯们生吞活吃了不可。
而张学良对购买中东路铁路的想法,其实比较简单,是杨宇霆的要求。在东北军内部。杨宇霆的要求,就等于是张作霖的肯定,是绝对不会改变的。可小处上张作霖肯定不会驳了杨宇霆的面子,拍胸脯啪啪响,说什么砸锅卖铁也要将中东路铁路的所有权买下来。
可真要是砸锅卖铁?
老爹会答应吗?
这才是张学良不敢应承下来的原因,老张家还不是他做主,可他也猜不透老爹心里的真实想法。他只知道,张作霖对于购买中东路铁路决心很大,仅此而已。
王学谦笑了笑,委婉道:“汉卿也不需要立刻答复。这是一件会影响奉军,乃至整个东北局势的大事情,需要好好商量一番。最好能够和伯父多沟通几次,多了解一些情况。如果奉军背负这样的债款。未来的几年时间里,肯定日子不会太好过。”
“那是……那是……”张学良只能频频点头,当应声虫。
王学谦继续说:“对于借款的来源,恐怕国内是给不了的。不管是处于什么原因,天津和上海的证券交易所内,是绝对不会出售东北的地方债券的。这不是信誉问题,而是缺乏监控,无法保证收益的原因,是商业运作。至于股市?中东路铁路筹建铁路公司上市也是不可能的,我已经说过。不过京奉铁路如果可以上市的话,可以运作一下。”
张学良丧气道:“京奉天路不在我们手里……”随后有种像是说漏了口的紧张,小心翼翼的看着王学谦。
王学谦摆摆手:“不要紧,我知道现在国内害怕对外借款,原因很多,主要是外国银行背后一定站着列强,对于借款会非常苛刻,要求的也会很多。比如说土地,采矿权等等,随之引发的驻军等一系列的无力要求。而我可以保证,借款不需要东三省的任何主权利益,因为这不符合顾总长的初衷。可以通过东北的物产统一采购来抵消贷款的方式来还款,加上中东路铁路的营运收入,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七八年的时间也能还清了……”
“真的没有附加条款?”张学良吃惊道。
王学谦笑道:“骗你,你能做主吗?”
张学良无奈的摇了摇头。
王学谦拍拍了一下对方的肩头:“用电报和伯父尽快联系,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有些事情做不到,或者做不好,不一定都是自己的能力不足。而是需要的条件太多了,被外部局势所限制了。所以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乘着在江南,好好感受一下江南的风景,就让朱三哥多陪陪你。”
能在借款书上签字的,肯定不是张学良,张作霖就算是再宝贝他这个儿子,也不会将政府的几年财政都任由张学良支配,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毕竟年轻,就算是出身在奉军大帅这样的豪门之中,张学良也毕竟只有二十一岁。况且,张作霖的奉军大帅也是这几年自封的,他原先是土匪,过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
对于土匪来说,娶老婆,掳一个压寨夫人是解决生理问题。可真要把娶老婆。传宗接代当成一项使命来做,多半是要悲剧的。就算张学良出生之后,张作霖已经是官军的身份了,可毕竟是一个什么也不是的把总。
像他这样的把总。连喝兵血都干不出来。
因为张作霖和他的手下都被是诏安过来的,他的手下都是原先出生入死的兄弟,他要是连手下兄弟的钱都敢黑,他就离众叛亲离不远了。而且诏安来的官军被上司忌惮也是情有可原的,处处防着他。真要是和手下兄弟离心离德,估计离死也就不远了。
所以,期初当了官军的张作霖是小心又小心,谨慎又谨慎。好不容易积攒了一些权力,也不敢张扬。说起来,只不过是从一个江洋大盗的身份,变成了小军官。
张作霖的崛起和的两个大人物有关,一个是徐世昌,孤身一人来奉天当总督的徐世昌对他青睐有加,认为张作霖和将军府内其他的官员没有什么联系。算是孤臣,是可以信任的人才。张作霖才平步青云,从一个不入流的小军官,一跃成为东北境内的统兵大将。
而真正让张作霖成为奉军大帅的契机是他主导谋划将‘皖系’将领,也就是段祺瑞的族兄段芝贵从奉天总督的宝座上撵走,另外在杨宇霆的谋划下,用计策黑了一笔北洋军队的军火,总计有7个旅的装备,才让张作霖有了和天下英雄一争高下的资本。而张作霖倒段芝贵,正好是一战时期。算起来他上台也没几年。
可以说,奉军上下都没有准备好如何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局势变化,全军上下都没有一个良好的应对措施。缺乏应对的机制和职能,奉军。遇事就慌乱的作风,并不是无风作浪,而是由来已久。
杨宇霆是很厉害,但他的这种能力,只能在小范围内发挥到淋淋尽致的地步。
他还不具备,辅佐一个君王称霸天下的地步。尤其是在民国。20年代是整个20世纪科技发展最迅速的时代,以往不可能的事,都在这个时代变成了现实。而20年代的民国,政坛的变化,如同六月里的天气,说变就变。要想在这个变幻莫测的大势之中,搏杀出一条血路来,非大豪杰不可,至少需要一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
而奉军上下,显然不具备争霸天下的眼光。
实力倒是有,就是缺乏坚定的目标,说是得过且过也好,偏安一隅也罢。总之,奉军的命运在其创建第一天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这是一头内乱的时候的恶狼,民族危亡时期的炮灰。而奉军的中枢更是缺乏进步的可能,跟着张作霖打天下的老兄弟把持着奉军的主要军队和机构,异军突起的‘士官系’以杨宇霆为代表,却在内斗中耗去大量的经历;‘保定系和大学系’内部相对团结,但是被大量安插了‘国党’的成员。
如果奉军一直能够勇往直前,不断的攻城略地,当然不用担心。
可万一失去了进取的念头,问题就回像是被推入火塘的竹子一样,爆豆一样的冒出声来。
而且奉军的指挥机构也颇为混乱,张作霖也好,张学良也罢,遇事就慌乱的性格缺陷暴露无遗。如果张作霖能够在这个位置上停留更长一段时间,而张学良的教育不是简单的军事教育,结果可能会好一点。站在奉军的最高山峦上,要的不是一个能够率领百万雄师的大元帅,而是一个能够统筹各方面的统帅。
二十一岁的张学良,给人一种毛毛躁躁的感觉,尤其是在王学谦的面前,他根本就没有炫耀的资本。
就算是比出身,都比不了。在华夏,传统的思维之下,王家是诗书传家,张家……可能是家门不幸……
张学良心急火燎的带着侍卫在杭州城转悠了一圈之后,又回到张园,对此,王学谦也只能是摇头暗叹,虎父犬子。在大事上犹豫,在小处冲动,将来张作霖要是出点意外,奉军的担子落在他的身上,恐怕真不太好过。有时候王学谦也会纳闷,张学良在政治和控制力上的表现,竟然还不如宋哲元。而两者的家底却有着天上地下的差距,发人深省。
回到张园,张学良就找到了王学谦,顶着一头的热汗对王学谦抱歉道:“王哥,我要去一趟上海。”
“你就这么信不过我的电台?”
王学谦也只有苦笑了,从浙江到奉天,如果是小功率电台的,根本就没有联系的可能。而大功率电台,只有存在于军队参谋机构内,其实就是司令部。
张学良是担心借用浙军司令部的电台,会让王学谦为难。
因为他想的是,能否让王学谦手下的电报员发报?
是否会泄露机密?
“警备司令部还有一套备用的大功率电台,借给你们用也是可以的。”站在王学谦的立场,双方合作已经建立了基础,信任是最基本的条件。如果是在商人之间,这种合作的规模,几乎可以互通有无到: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除了老婆不能换之外,其他的都可以商量。
总额6000万大洋的借款,对于民国时期拥有一个省份地盘的督军来说,也等于是生家性命。
任何彼此的防备,都能让这笔生意毁掉,这是一个商人都明白的道理……
不过也不能怪张学良,在王学谦的印象之中,这是张学良第一次离开张作霖独立办一件大事。且不说稚嫩了一些,单单勇气就值得嘉奖。
张学良被王学谦说破了小心思,羞愧的脸颊涨的通红,有点不敢看人。好在王学谦叫来了陈布雷,让他脱离了尴尬的场面。朱子兴看着远去的张学良,有些幸灾乐祸的笑道:“这小子,嫩了一点。”
随即又狐疑的看着王学谦,道:“东北那穷山恶水的地方,不是满清流放囚犯的苦地方么?白山黑水之间,什么土特产值6000万?就人参、皮草有点意思。子高,你是不是在忽悠那傻小子?”
“没你这样的啊!”王学谦道:“人前是兄弟,人后骂傻子。再说了,6000万买人参和皮草,你让东三省的人参都挖光,山上的动物都杀光都不够。这么多人参要是出现在上海,非得和萝卜一个价。”
“这才好呢?”朱子兴高兴道:“你不知道,张学良送我的人参真不错,炖汤放一点,那效果,简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够劲。倒时候你给我多弄一点来。”
“他可是奉军的少帅,东三省天字二号的人物,送出来的礼物有不好的道理?”王学谦玩味的看着朱子兴,觉得有点不对劲,这家伙才三十多岁就开始吃野山参了,这身子骨有点弱啊!关心道:“你这身体都需要人参补气了?”
欢场老手朱子兴哪里不懂王学谦的眼神,男人嘛!哪方面不行,被鄙夷也是正常不过的,脸上有点赧然,仿佛像是被轻视了一样,挺起胸膛就要说几句豪言壮语。
不过,在王学谦清澈如水,充满智慧的眼神的逼问下,最后只能缴械投降道:“最近比较虚,况且也到时令了,三伏进步也是有说法的。不过,汉卿到底年轻,吃了人参炖的鸡汤,生龙活虎,让当哥哥也感慨,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如以往勇猛了。”
“你带他找船娘了?”王学谦瞪眼道。
朱子兴无所谓道:“船娘和花巷,都去了。”
“以后不要带他去这种地方,万一出事了,你担当不起。”王学谦提醒道。
朱子兴低头想了一会儿,点头道:“也对!”(~^~) 第1098章 老虎厅仪事
连着几天,看到忙的像是一只不落脚的小蜜蜂似的张学良,连带着将朱子兴的好奇心勾了起来,这家伙整天不干正事,杭州城也不大,该去的地方都去了,反而闲下心来了。逮住王学谦,死乞白赖就要问个清楚:“子高,你正天生神神叨叨的,到底给老张家有什么谋划,给三哥说说呗!”
“子曰……”
“别子曰了,我可听说了,你小时候连私塾先生的胡子都敢剪,是学堂里的小魔星,我就不信你会听这些老古董的话。”朱子兴梗着脖子表明立场,坚决表示自己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王学谦笑道:“真想知道?”
“这还有假!”朱子兴很想知道,他和那些大人物之间到底差在哪里了?
王学谦见左右没有其他人,就一个陈布雷,这才偷偷的小声道:“其实我也没有准备好!”
“啥?”朱子兴撇嘴道:“你骗鬼呢?你去满上海滩打听打听,三哥我是好糊弄的主吗?”
“不信,你去问陈布雷。”
“他是你的机要秘书,还不是向着你说话?“
“哎呀,我说三哥,你哪里来这么大的好奇心。原先你可不是这样的人?”王学谦不解道。
朱子兴耷拉下脑袋,脸上满满的是忧伤和寥落,抬头的那一刹,王学谦都有种幻觉,仿佛这家伙是了无生趣要遁入空门的样子:“子高,不瞒你说。原先我在老朱家,虽说不能支撑门户,风评也不佳。那都是作风问题,再说了,男人嘛!风流一点也不是什么大错。我们家老爷子对我虽然没有好脸色,可也不是天天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我。可自从你回国之后,我在家吃个饭喝个汤的动静稍微大了一点。都要被老爷子训斥,还要命的天天拿我和你比……给条活路行不?”
陈布雷看着朱子兴委屈的样子,想起仅有的几次和朱家老爷子会面的机会。
虽说是在旁观察,但从朱葆三的眼神中,都能看出这位是眼里不揉沙子的角色。要不然也不会从一个五金店的学徒工,奋斗成为上海滩的五金大王,身价千万,跻身‘浙商’最顶尖的富豪之列。
要不是朱葆三的年纪大了一些,精力充沛一点,在官场也会是一个雷厉风行的风流人物。
可惜。虎父犬子……
朱子兴一脸希望的看着王学谦,眼睛里都能冒出星星来:“子高,三哥就想知道,我和你差在哪儿了!”
“嗤!”
很不凑巧的是陈布雷听到了朱子兴的话,反应比较大,惹得朱子兴老大不高兴地瞪了一眼:“布雷,不带这样埋汰人的,三哥好歹也是一翩翩佳公子,怎么就不能积极向上了?”
陈布雷捂着脸。心说:算我没听到。
遇到个装聋作哑的,朱子兴也觉得没意思。但王学谦犯难了,他在朱葆三的眼中,绝对是别人家的孩子。朱子兴这倒霉孩子,经商没有一股冲劲,当官怕他祸害百姓,养在家里处处不顺眼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可这位偏偏不知道那根筋搭错了地方。非觉得自己是被埋没了,这让王学谦接下来怎么回答?
王学谦长叹一口气道:“三哥,还是说汉卿的事吧!”
“汉卿有什么事?”朱子兴一脸的不解。随后想起来是他引起的话题,这才讪笑道:“对了,你说没准备好,意思就是忽悠他们的,燕京城的顾总长是你学长,东三省的张大帅更是得罪不了的狠角色,你怎么可能没准备好就给他们夸下海口,说一切都有算计呢?”
“做生意和做事做官一样,什么事情都是亲力亲为,就做不了大事,只能小打小闹。就像是中东路铁路的购买,张作霖是肯定要买的,俄国不见得一定要卖,但是为了打破外交上的困境,卖掉铁路能够获得边境的安宁,也是不错的选择。可问题来了,张作霖没钱,俄国人又死要钱,而且作为谈判还没有完全结束的时候,你觉得所有人该怎么选择?”王学谦问道。
朱子兴眯起眼睛歪着脖子想了一阵:“应该是张作霖忙的上窜下跳,也没有筹到钱,没能做成这笔买卖呢?”
“那是张作霖没有这个命!”王学谦理所当然道。
朱子兴眼前一黑只觉得一口痰,很不爽利的堵在了嗓子眼,憋气的很:“可要是张作霖也筹到了钱,俄国人也没有太多的限制,最后事情还是办砸了呢?”
“那是俄国人没有诚意!”王学谦道。
朱子兴脑门炸,觉得里外里的话都让王学谦都说了去,可就是挑不出刺来,俄国人卖中东路铁路是为了外交破冰,就绝对不会和张作霖去谈判,这就不是结交邻邦了,而是扶持亲信势力,干涉他国内政。
而张作霖要是有办法,就绝对不会看着曹锟的燕京政府眼色行事。
买卖的双方都不能见面,而王学谦就成了中间人,所谓的掮客,可是朱子兴总是觉得缺了点什么,一时间想不起来,突然眼前一亮。张学良来上海,来浙江,干什么来了?还不是筹钱,可见东三省没钱,张作霖手里也没钱。
俄国人不傻,他们还没有到了为了搞好邻邦,送一条铁路的地步。
当然如果是面对威廉二世时期的德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当初的俄国,是准备割让白俄罗斯、立陶宛和爱沙尼亚等领土的。可是民国不是德国,没有那么强大的实力,也没有强大的军队威慑俄国。所以,俄国就算是为了外交打算,卖掉东三省境内的中东路铁路,新建一条新的中东路铁路,但还不至于自己花这笔冤枉钱的地步。
朱子兴不信邪的问道:“钱从哪儿来?”
“所以说我还没有准备好,或者说整个环节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还没有准备好。当然了,有人会动心的。”王学谦悠悠道。
朱子兴纳闷道:“我怎么觉得你像是一个掮客?”
“要不是因为东北的局势太过混乱,当家的张家根本无法处理三方的利益问题,最后只能被一步步的逼迫,进入死胡同,我也不想帮这个忙。”王学谦闭上眼睛,脑海里想到的是雅各布-希夫那张阴沉的老男人脸,那家伙和日本政坛的关系很好,要不是日本在占领远东时期,根本就不同意迁移犹太人,雅各布-希夫也不会拿这个钱。
“你不会觉得张家父子会守不住东北三省的地盘,让日本人或者俄国人抢了吧?”朱子兴觉得自己有点蛋疼,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二世祖。
虽然有点小聪明,可还是靠着家世过逍遥日子。
国家大事,对他来说还是太遥远了。
他之所以如此刨根问底的纠缠王学谦,就是想要弄清楚,这里头到底有多大的生意,他想搀一脚。而他发现自己搀一脚很容易把自己给整瘸了之后,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张学良的电报发到了奉天的大帅府,张大帅一个人还无法洞悉这里面的机遇。
只是觉得杨宇霆说的很有道理,勒紧裤腰带,也要把中东路铁路给买下来了。可是看到最后他要出6000万的钱,如果是借贷,这笔钱甚至可能超过9000万,他的心里开始也没底了起来。
没办法,只能请来自己的老兄弟,张景惠等人,加上信任的杨宇霆,在军中名声鹊起的郭松龄等人。
十来位将帅齐聚老虎厅,让张家的仆人也是大气不敢出的小心翼翼起来。
张作霖老而弥坚,原本他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小人物,死了也打不起什么浪花来。可是随着十多年的宦海生涯,尤其是在东三省一举驱走了总督段芝贵,走上了高位,叫上悟性不错,控制起局面来,也不至于太过苍白。
挥手让侍卫和仆人离开之后,张作霖这才开口道:“吾尔小六子从杭州发来的电报,大家都看一眼吧!”
乘着大家都在看电报的功夫,张作霖观察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张景惠面带微笑表现的很平静,他这样的人,是不会将内心的喜好展露在人前的;杨宇霆眉头紧锁,似乎有数不尽的烦恼;郭松龄表情淡然,仿佛事不关己……
“今天就这个事,大伙议一议!”张作霖见所有人都放下了电报,虽然相比一般的电报来说,三四百字的电文有点长了,可要是看起来,也就几分钟的样子。
“大哥,老毛子不会是晃点我们吧?”
汤玉麟一开口,众人的耳朵就嗡嗡的响个不停,嗓门大的让人肝颤,天生是门房唱票的料。可这家伙却浑然不知自己在同僚之间的名声,自以为得计的沾沾自喜道:“我觉得老毛子是和曹锟那老小子合起火来骗兄弟们呢?要是老毛子真有诚意,为什么不到奉天来谈判?”
汤玉麟的本事不大,说的是一个舍近求远的道理。
这种朴素的想法,很快得到了张作霖那些老兄弟的认可,唯独向来在老班底里出主意的张景惠沉默不语。
正当汤玉麟越说越起劲的时候,奉天省长王永江冷哼一声:“没文化真可怕!”
汤玉麟仿佛被扼住了脖子似的,圆滚滚的脑袋涨的通红,瞪眼看着王永江,突然暴喝道:“信不信老子一把掐死你这穷酸!”(未完待续……) 第1099章 【豆子和鬼子】
张大帅的奉天大帅府建成之后,每天总是乌烟瘴气的……
这是不少人的观点,王永江是这么想,杨宇霆也这么想,郭松龄也这么想……关键就是张作霖的那帮老兄弟,一个个本事不大,脾气却大很。都是属蛤蟆的,见天的叫唤,口气大,肚量小,还上不得台面。
只不过,张作霖能够坐视自己的左膀右臂被结拜兄弟给掐死?只不过看着汤玉麟虚张声势而已,也没有在意。
已经站起身,圆滚滚的身体确实和矫健搭不上边了,汤玉麟天天想着要给王永江厉害看看,没想到机会来了,不仅如此,因为大厅里坐的都是东三省的头面人物,要是在这时候将对方弄得灰头土脸,肯定要掉面子。王永江是读书人,面子本来就薄,要是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了脸,今后还不躲着自己走?
再说了,两人本来就有仇,当年王永江被张作霖请来当了奉天的警察局长,汤玉麟的手下就被抓了不少,把面子看的比天都要重要的汤玉麟当然不肯善罢甘休,见王永江就是不肯放他的手下,汤玉麟一怒之下拉出军队就要和警察局的人火并。
没想到秀才出身的王永江根本就不为所动,警察厅上下整装待发,根本就不怵汤玉麟。
双方大战一触即发之际,张作霖才出面调停了两人的关系。
汤玉麟负气离开之后,王永江却不为所动,他找了个契机,挂印离开,根本就不给张作霖解释的机会。这家伙也算是无理之至了,可张作霖也理亏啊!当年他还没有当上奉天督军的时候,将受到总督推荐的王永江奚落过,要是按照以前的脾气,王永江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可是当时奉天的情况是,一个人口近百万的城市。一下子涌进来了数万的土匪……
不是故意贬低张作霖,他是土匪出身,他手下大半也是土匪出身,连带着当兵的也大部分是土匪出身。老土匪带着大土匪。大土匪领着小土匪……整个奉天城都快被他弄成了土匪窝,乌烟瘴气的。不仅如此,街上到处都是抢劫,盗窃,甚至有当着警察的面公然抢劫的状况发生。
张作霖原先不过是总督段芝贵下的将军。只要军需的那帮人没短缺了他的军饷,他乐的看段芝贵的洋相。
可轮到自己坐镇奉天,就有点坐蜡的感觉。
虽说王永江在奉天警察局才几个月的时间,可是这位铁面无私,连着杀了几股歪风邪气,接连杀了几个领头的军官,奉天的治安竟然好了起来。
张作霖这才明白,打天下是一回事,坐天下是另外一回事。这才越来越倚重有学识,有本事的人。政府方面有王永江。军队方面就是杨宇霆。一个给他带来了治安良好的城市;而后一个,给他带来了完善的军备体系。
王永江在老家的闲散日子没有过几天,张作霖就派人将王永江请来奉天,任命他为财政厅长。这次不过是他和稀泥的任命,主要是认为王永江有本事,让这样的人闲赋在家是浪费。可王永江的表现再次让张作霖大跌眼镜,认识到人才的可贵。
自打张作霖上台之后,燕京的财政倾斜都不要想了,张作霖空守着宝山,却过着寅吃卯粮的日子。税收也收不上来,发行的债券老百姓没人认,他除了向日本人借款之外,就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可就算是这样。手下的将军们也意见很大,军饷常常被拖欠。军备也不足,因为张作霖手里根本就没钱。
可是王永江用两年时间,还清了政府欠债总计1000万元,之后竟然破天荒的商人开始认购政府的债券,买了500万。这是王永江担任民政厅长的第二年。今年的王永江的政绩更是让张作霖兴奋。税收2500多万,至少盈余400万。
自从张作霖当上了东三省的总督之后,头回见到政府有盈余的钱。
这样的王永江绝对不是张作霖想去得罪的,就差当成菩萨一样供着。汤玉麟他是一百个看不上眼了,可问题是这家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是结拜兄弟,只能由着他胡来。可和王永江相比,张作霖的选择其实是非常容易的。
“汤大虎,这是我家,你还想杀人不成!”
见到张作霖脸色铁青,汤玉麟气的浑身哆嗦,张作霖竟然为了一个穷秀才让他难堪?
汤玉麟气的哇哇大叫,这家伙也就这点本事。说实在的,汤玉麟根本就不适合领兵作战,可这家伙手里握着的数万的奉军精锐。在外作战的时候,每次都是撒丫子先溜走,留下军队不管不顾的角色。
怕死到了极点,这让杨宇霆、郭松龄这些奉军的后来者非常不齿。
郭松龄是个冷面的包公,平日里一天也不见得说上一句话,可这家伙又是高傲的很。对于汤玉麟他是百般的瞧不上,在两年前的长城之战中,要不是汤玉麟将部队丢在战场,自己却跑到了奉天,奉军也不会面对直系大军只支持了三天。
郭松龄作为战场上唯一没有败退,甚至有所斩获的战将,自然有理由奚落汤玉麟的怕死和无能。虽说在大帅府的老虎厅内,但他却破天荒的冷哼一声:“老鼠扛枪窝里横!”
“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杨宇霆补刀道。
张作霖手下左膀右臂突然联合起来,汤玉麟顿时傻了,他和王永江不和是尽人皆知的秘密,平日里他们互相拆台,也不是没有过。可也不会有帮腔的出现,突然间杨宇霆也帮着王永江讲话,甚至连平日里一句话也不说的郭松龄也加入,顿时让汤玉麟愣住了,犯众怒了?
没有啊!
他的反应慢,只有在逃跑的时候才表现出过人的能力,想来想去,觉得‘老虎厅’是不能呆了,顿时气鼓鼓的叫骂,撂下一句狠话:“妈了个巴子,改天老子和你们算账。”
说完气鼓鼓的离开。
张景惠原先表现出坐在沙发上睡着了一般,在汤玉麟叫嚷的时候都闭着眼睛,可这时候却睁开了双眼,眸子透着一股阴寒。汤玉麟是不堪造就,可也是跟着张作霖出生入死的老兄弟。
这些年汤玉麟手里有钱了,老婆小妾找了不少,胆子是越来越小。 可汤玉麟的无能,也不是杨宇霆这些人该揭破的,显然目的不是让汤玉麟难堪,而是别有所指。
汤玉麟手里头的钱,估计没人会感兴趣。
再说了,汤大虎的名头不是被说说的,这家伙乖戾的很,谁要是动他的钱,就是亲兄弟,他也不放过。那么除了钱之外,汤玉麟手里能够让在做的惦记的只能是军权了。
张景惠想到这些,心中暗叹道:“多事之秋啊!”
张作霖不是没有想过从没有指挥能力的老兄弟的手里将兵权拿走,可是思来想去,这些人虽然不靠谱,本事也稀松平常,可是对他来说是最可靠的人手。
连杨宇霆都没有实际军权,更不要说别人了。
郭松龄因为沾了张学良的光,是张学良的授业恩师,才获得了军权。奉军内部的争斗,就是一笔糊涂账,张作霖不是不想管,而是没办法管,眼下他最关心的是中东路铁路的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他真要寝食难安了:“不管他,我们继续。”
“王老弟,你觉得浙江那边的条件有几分的诚意?”张作霖将目光盯住了自己的‘财神爷’,眼神中透着一股期待。
王永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让大帅为难了。”
客套话说过,王永江这才回味起张作霖的问题,总感觉个中不解,浙江方面答应帮忙寻找债权人,这对奉军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可对方的要求的抵押物,让人有些不解。
“大帅认为电报上的条件可信不可信?”
张作霖沉吟一会儿,说:“人参貂皮之类的,虽然价格贵,是东三省最出名的特产。可是这些东西东三省也没有多少的,而且估价也太不容易了。”
张作霖说的也是实话,人参的价格高,是在需求者的眼中,普通人用不上的时候,人参再好,补药也会变成毒药。貂皮更是可遇不可求。用这些特产还款,连张作霖都听着觉得不太可能。
王永江诡异的一笑,道:“大帅,人参再贵,东三省能有多少;貂皮再好,黑龙江一年能产出多少?”
“你是说他们看中了东三省别的东西?”张作霖好奇道。
也就是张作霖等人想不到,其实杨宇霆等人都已经想到了,只有大宗商品的交易,才能通过数量积累庞大的财富。贵,不一定就会产出高。
王永江踌躇道:“恐怕对方看重的是东三省的大豆和大米,或许还有煤炭等资源。”
“这些东西我们有吗?”张作霖看到王永江脸上的怪异,才知道自己问的话到底有多白痴,他年轻的时候是农民,生活在农村,东北的农田里出产什么东西他当然清楚,大豆、玉米和大米。随即改口道:“我是问他们要多少,我们给得出这么多的大豆和大米吗?”
张作霖想到的是这些都是粮食,万一卖光了,自己的军队吃什么?
王永江解释道:“他们不是要多少大豆,而是要大豆这些农作物的统一收购权。”
杨宇霆皱眉道:“估计日本人会不答应!”
张作霖顿时怒了,他骂道:“妈了个巴子,豆子和鬼子有什么关系?”(~^~)
第1100章 【南满铁路株式会社】
张作霖在很多地方像极了一位历史人物,还是皇帝,就是汉高祖刘邦。出身草莽且不说,两人的身份都差不多,关键是在拥有了权力之后的表现。
一个读过三年私塾,却能够拉拢和协调各方人才,将一个濒临破产的政府在几年的时间内,整合成为一个高效的政府,这中间的学问,可就大了去了。不仅如此,在张作霖时期,东三省不仅打下了扎实的基础,创建了自主权的军工企业集团,拥有制造枪械、火炮、乃至组装坦克的军工厂;军队也完成了军事院校的建设,军官的军事素养大幅度的提高;政府机构效率大增……
可以说,张作霖就是民国版的刘邦。
但这也是他的不幸,如果说,在华夏没有外敌入侵的时期,他的成就肯定不仅仅只有东北王而已。可不幸的是,民国不是秦末,张作霖也不是刘邦,刘邦只有一个敌人,强大的项羽。可张作霖就不一样了,段祺瑞根子不正,在高位待不长,威胁不到他。曹锟庸才一个,也无需忌惮。可是张作霖有两个比曹锟和段祺瑞强大的多的敌人,俄国和日本。张作霖出兵关外的时候,至少需要留下一半的军队在东北,他才能安心。这就给对阵奉军的民国其他军事集团有了**的机会。
可即便如此,在之后的军事作战中,张作霖的奉军还是一路南下,打到了长江边上。如果他能尽启奉军精锐,加上海军的优势,完全有机会能够突破长江防线。当时的情况是张作霖已经拿下淮河防线,进兵南京。之所以没有继续南下,肯定不是长江天险。长江防线,其实是淮河长江防线,无淮无江防,已经拿下淮河的控制权的张作霖,对于突破长江防线并不困难。难处只有一个,军队数量不足。
项羽再强大。也不过是一时的诸侯。
可俄国和日本就不一样了,就算是眼下的民国,整合民国全国的力量,都不见得能够战胜这两个国家。俄国的政治中心远在欧洲。远征根本不现实。而日本和民国隔海相望,民国受清朝的拖累,原本一支强大的海军被弄得七零八落的。面对这两个列强,民国在战略上只能采取被动防御的态势。主动进攻简直就是取死之道。最糟糕的就是,一旦发生战争。战场肯定是在民国境内,民国的损失肯定是要超过对手的。
面对这两个强敌,能够守住国门就已经是烧高香了,更不要说军事上战胜对手了。
张作霖的不幸就在于此,整个民国都难以战胜的两个列强,都让他这个东北王给赶上了。
面对小鬼子的咄咄逼人,张作霖早就不耐烦了,关键是,他也知道日本人的心思永远没有填满的那一刻。虽说,东三省的利益出让。说难听点就是卖国是打段祺瑞手里开始的,可张作霖赶走了段芝贵上任总督之后,他也接着卖。
无非是南满的铁路权,电报权,开矿权等等。
如果他硬顶鬼子的压力,坚决不卖的话,当初实力还很弱的张作霖就要等着覆灭的威胁了。在妥协之中,艰难的生存,这是张作霖在东北王上的真正感悟。可段祺瑞出卖东北的利益,和老段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这地方卖了就卖了,皖系的根基根本就不在关外。可张作霖就不一样了,他出卖的国家利益,其实就像是他卖了院子里的菜地一样。等到卖无可卖的时候,他家的房子就要被外人惦记了。
这也是他倚重王永江、杨宇霆等了的目的。
这些人是能够让他的实力尽快的增长起来,等到一定的程度,他就有了自保的实力。
在此之前,该让还是得让。
只不过让他生气的是,南满的铁路被鬼子要去了。电报也让鬼子控制了,连东北的黄豆难道也是小鬼子种的不成?
王永江的心里当然明白张作霖生气的原因,只要解释道:“大帅,日本的货栈沿着铁路线,开的到处都是。而东北原本的商户并不多,就算有也竞争不过日本人的生意。”
“黄豆可是东北百姓种的,和日本人没什么关系了吧!”张作霖吃味道。
王永江只能耐住了性子说:“可是通过财政厅的统计,东三省的黄豆主要收购方就是日本的商社。而且这些年来价格压的很低,很多老百姓颇有微词。”
张作霖从善如流道:“看来日本人也不太稀罕黄豆,不然也不会压价。”
“大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王永江道。
张作霖好奇:“难道还另有玄机不成?”
“日本人压榨我们的百姓,将黄豆的采购价压得很低,在大连的黄豆交易价格,比国际上的交易价格每吨至少低3美元。但是对于东三省的老百姓来说,我们别无选择。因为东三省的黄豆种植面积太多了,如果运往内地根本就卖不掉,必然会引起黄豆价格的暴跌,除去运费之外,甚至比日本人给的价格都不要不如。所以,老百姓只能将黄豆卖给日本人。”王永江是知道原因的,在东北,人少地多,而是土地肥沃。大部分土地都是冻土,一年只能种植一季粮食作物,但好处就是土地太肥沃了,不需要施肥。
种植面积大,产量高,让东三省成为了民国新开辟的大粮仓。
可这个粮仓因为和北方军事集团之间的隔阂,并没有施展的空间。粮食卖不出去,只能种植过量的经济作物。而国内的商人无法消耗这么大数量的经济作物,只能任由日本人的商社压榨。
张作霖失望道:“可是这些生意都被日本人垄断了,我们插不上手。”
“大帅,南满所占的土地只不过是东三省的一部分,而且南满大部分地区都不是黄豆产区。”王永江笑道。
看到王永江竟然当着大伙的面如此勾着张作霖和日本人做多,张景惠等人是不太愿意看到的。
张景惠见状,提醒道:“可惜日本人不好惹啊!”
“我们的政府为自己的百姓找一条活路,难道也错了吗?大帅,如果按照少帅电报里说的,贷款方能够按照国际牌价购买东北的大豆,东三省一年的黄豆产量是200万吨左右。奉天的财政收入至少每年能够增加500万。”王永江随即画了一个让张作霖都倒吸一口冷气的大饼,对于穷怕的张作霖来说,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他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关键是太诱人了。如果东北的财政每年能够盈余1000万以上,对于他和整个军队和政府来说,可以更快的增强实力。只有有了足够的实力,才能有足够的话语权。
张景惠的表情有些着急:“大帅,三思啊!”
张作霖当然有犹豫。他不明白日本人真的这么稀罕黄豆,非得把东三省的黄豆都卖光才安心?
其实他早就心动了,只是忌惮于日本人的反应。
张作霖狐疑道:“妈了个巴子的,这小鬼子总不能天天吃黄豆,这玩意吃多了涨的难受。”
杨宇霆不屑道:“日本人怎么可能把黄豆当饭吃?日本人也是人,他们可不能像牲口似的,把黄豆当成细粮来吃。日本之所以每年从东北购买这么多的黄豆,主要是为了榨油。”
“榨油也用不了这么多啊!”张作霖对这些经济问题,商业惯例,都是两眼一抹黑。他可看不出日本人为什么对大豆生意如此在意。
“吃的话,哪里吃的完。再说日本人的菜里也很少用到豆油。”杨宇霆是留日的士官生,在日本生活多年,自然对日本的饮食习惯非常了解,平日里倒是有纳豆等豆制品,不过都是当成菜品来提供的,销量也不会太大。就算销量大,难道日本一年内能吃得了200万吨的大豆吗?
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倒是知道豆油,不单单是豆油。植物油脂都是一样工业品的原料——**。所以,日本除了部分出口之外,留在国内的大量豆油都应该进了军工厂。他如实告诉道:“大帅,其实不难理解。因为军火需要大量的植物油脂,用来制造火药的主要原料。而且豆渣也不会浪费,日本的土地大部分都很贫瘠,用豆渣作为肥料是日本国内农田的主要原料。”
“军火?日本要这么多的军火干什么?”张作霖对别的工业品不会太关注,比如说花布之类的小玩意。可是作为一个军阀,一个有理想。有野心的军阀,他对军火的敏感,绝对是在老虎厅内排在第一位的。
日本的常备陆军不多,40万人的样子。
海军大概是陆军的一半,按理说,军火的制造肯定不会需要太多。毕竟不是战争时期,军火消耗起来就没个够。而且他也听说了,欧战之后,也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巴黎和会已经将战争的潜在因素都已经削弱了,甚至有人放言说,全世界将消弭了战争对普通人的迫害。
不打仗,日本国内的兵工厂要这么多的军火原料干什么?
而这个问题,在座的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张作霖,因为这个问题估计连日本人说不清楚。就算是战略物资的囤积,用来制造军火的豆油就算变质也能使用,可日本人要囤积这么多的军火物资干什么?
总不能去打美国吧?
最后遭殃的还是东亚的邻居,首当其冲的就是张作霖的东三省。就算是俄国的远东,也不是日本军队想要招惹就能招惹的了的。要不是俄国国内的革命,导致西方列强军事干预,导致莫斯科无暇顾及远东。就日本的三个师团能够和俄国的军队相比。
不要忘记一个事实,俄国的500万退役军人,都是经历过欧洲战场洗礼的老兵。
俄国真要是想和日本死磕,就陆军来说,日本连一成的胜算都没有。
听到日本买东北的大豆是用来造军火,张作霖的心中就已经有了打算,绝对不能再便宜鬼子了。对方囤积这么多的军火,到时候军火库里放不下了,找他晦气怎么办?
不过,有些话张作霖还是要问清楚的,他沉下脸,继续问杨宇霆:“邻葛老弟,这日本的军火在国际上卖的好吗?”
“百器兄,这个问题就要有劳你了!”
蒋尊簋自从来了东北之后,虽说占据高位,但是没有一个人会羡慕他这种高位。副总参谋长的位置,有名无实,张作霖不过是开了一份还算不太埋没他的俸禄而已。
习惯了当吉祥物,充当配合的蒋尊簋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在老虎厅发言的机会,冷不丁的让杨宇霆提醒了一下,有点紧张,不过问的问题对于蒋尊簋来说都是印在脑子里的,根本就难不倒他:“大帅,诸位。据我所知,日本军火在国际市场基本上卖不动。”
“没人要吗?小鬼子的武器挺好的啊!”有人不解道。
蒋尊簋无奈道:“对我们来说是很不错了,至少三八步枪,75山炮,用来应付一下民国的军队是足够了。但是如果拿着日本军队的武器和去欧洲列强作战的话,会输的很惨。就算是在民国,除了当年的袁大总统和段祺瑞政府采购过数量不少的日本武器之外,就是我们奉军是日本军火最大的主顾了。好在杨总长高瞻远瞩,建立了奉军的军工体系,奉军今后将不再依赖日本的进口武器。”
蒋尊簋是点到为止,说话的时候,还不忘太高一下杨宇霆在奉军之中的作用。
他虽然不是个溜须拍马的人,但孤身一人来到东北,内无盟友,又无外援,本来就战战兢兢的度日。更别说进入奉军的核心体系之内了。
不过,他寥寥几句话,将张作霖的心彻底的纠了起来。日本国内的军队不需要这么多的军火,对外又卖不出去,那么日本囤积这么多的军火原材料就足够让他吓出一身冷汗了。
不用再谋划和考虑了,当下张作霖就做出决定:“我决定了,由王厅长牵头,在东三省境创建粮食作物委员会,王永江担任委员会主任,全权负责大豆收购事宜。尤其是今年的收购工作也快开始,要尽快将人员配备齐整。”
王永江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感谢大帅的信任。”
张作霖摆摆手道:“你我之间早有预定,政府财政人事方面你说了算,我不过是气不过,日本人咄咄逼人的架势。”
“大帅放心,王某会尽快制定章程,请大帅过目。”王永江早就习惯了张作霖的这种甩手掌柜的作风,而且他也非常喜欢这样的氛围,因为可以最大限度的发挥他的才华。
老虎厅议事厅就此结束了1922年东三省最重要的一项政策,大豆统一收购。
按照往常的习惯,日本的商社在得到南满铁路株式会社的采购价之后,就回下到各个县去洽谈大豆采购。作为南满铁路株式会社的两大支柱产业之一,大豆已经成了南满最重要的经营项目。
因为民国的东北早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大豆种植区,而控制着这一区域的大豆采购的南满铁路株式会社在国际农产品公司之中,也是赫赫有名。
可是最近,日本的商社不断反应,各个地区的大豆采购权被奉天总督府给收去了。私人和粮商将不允许直接对外进行大豆贸易。
这下,整个南满铁路株式会社都炸窝了,理事成员,松冈洋右跳起来叫嚣:“这是张作霖藐视天皇陛下的罪证!”
与会的其他南满高层一个个都顶着满脑门子的虚汗,心说:“天皇陛下和豆子没多少关系吧?”(未完待续。) 第1101章 【松冈洋右】
能把歪理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在南满铁路株式会社之内也只有新晋理事会成员松冈有这个本事了,原因就是这家伙本来就是靠着嘴巴吃饭的。在来南满之前,他是日本外务省的外交官。
可这家伙不消停,日本的对外关系尤其是在对英美等国的时,在其国力,尤其是军力的不断增长的情况下,越来越紧张,甚至开始在东亚和英国争夺市场和战略资源,这样的小弟,英国人是很不耐烦的。
而且日本人性格中原本的缺陷让他对于周围的邻居采用更加激进的做法,邻居得罪光了,加上连朋友也得罪的七七八八,日本的战略意图却毫无头绪,深感不能如此一意孤行的日本政务高层开始反思。需要和西方世界弥补交情。
可松冈洋右虽是在美国受的教育,可他在美国的身份是孤儿,被美国家庭收养之后,并没有一个非常良好的生活环境,最多是能够活下来而已。十多岁就开始工作的松冈洋右养成了性格偏激,做事毫无顾忌,动不动越过上层直接向天皇上书的习惯。让他的上司,同僚非常难堪。
在巴黎和会之后,日本的外交政策有些偏移,相对温和的合作派占据了上风。虽说在华盛顿会议上币原喜重郎、加滕友三郎为首的外务省官员,在海军协调会议上寸步不让,但那是因为受制于日本国内的海军实力太大,话语权太重的原因,是无奈之举,不得不为之。
松冈洋右的激进表现,并不受到日本外务省高层的喜欢。
可这个家伙转而获得了陆军部的高层赏识,在外务省快要混不下去的之后,眼瞅着这个从美国俄勒冈长大的日本人,在日本政坛要玩不转了,一转眼,却来到了南满。
原因就是。陆军高层有人推荐了他。
南满铁路株式会社远离日本本土,对于这么隐秘的事都是猜测,而猜测之后焦点就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田中义一。而这个人正好吻合了外界对松冈洋右的猜测。这家伙走运的获得了陆军部一位大将的垂青,才来到南满铁路株式会社担任理事会成员。可他这个成员和其他成员不一样的是,他是当成社长培养的,权力极大。而田中义一是去年晋升的大将,晋封男爵。对于一个政客来说,这是一生之中最为风光的一段时期,做事毫无顾忌。这倒是和松冈洋右的一意孤行非常像,两人就这样攀上了关系。
等到松冈洋右熟悉了南满铁路株式会社的经营项目之后,这家伙就会走马上任,从同僚变成上司。
空降的高官,自然会让那些在南满铁路株式会社的老人非常不舒服。
就算是百般的看不上松冈洋右的做派,但是南满铁路株式会社的一干同僚还是表新出低姿态来,纷纷出门送走了雄赳赳气昂昂的松冈洋右,毕竟不久之后。这家伙要成为他们的上司。而且桀骜不驯的人,多半都是那种小心眼的家伙。
秋后算账这个道理,不仅民国人懂,日本人也懂。
松冈洋右任职南满铁路株式会社之后,大刀阔斧的改革,当然购买欧美流行的汽车,也是他的改革措施之一。看着松冈洋右连头也用不着没低,直接走上了小汽车,一溜风的出门,一干理事们觉得简直太骚包了。
汽车成为时尚。只是这两年的事。
尤其是在此之前,汽车相比马车拥有很多难以让人接受的东西。刺鼻的汽油味、让人无法忍受的经常性抛锚、巨大的噪音、用不了几年,就要报废……而这几年汽车工业在美国的飞速发展,解决了一个又一个的难题。让汽车成为安全,效率,时尚的代名词。
松冈洋右在美国待了十几年,自然对汽车情有独钟。
只不过他个子比较矮,当然在日本人中也不算是什么大错。可是开车就有点强人所难了,胳膊短。腿短,踩不到油门,够到方向盘也已经颇为不易。
所以,开车他是断然不会去做的,虽说他会,但太出洋相。
自从明治维新之后,日本的国内的时尚一直紧跟着英美的步伐,英国人打雨伞,那是因为英国一年到头没几天不下雨的,但是日本人却固执的认为,这是欧洲时尚,坚决要推崇。所以,就算松冈洋右的做法让同僚们不太习惯,还是捏着鼻子认下了。
不过在会议室内,松冈洋右拍的胸脯啪啪响,可南满铁路株式会社的同僚们发现,松冈洋右去的方向根本就不是火车站,而是关东军司令部,其实就是长期驻扎在南满的日军第二师团的师团部。
在南满,日军拥有一个师团的军队,但常常缺编。
士兵不足,但是军官是足额的派遣。
同僚之中有人不忿:“这家伙不是要找张作霖的麻烦吗?有本事就一个人去!”
“这家伙简直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只不过缺乏勇气。”
“你们说张作霖会承认东三省的豆子是天皇的吗?”
“见鬼,这种鬼话你会相信?民国的农民在自己的土地上种植的黄豆,怎么可能是天皇的?张作霖又不是傻子,松冈这家伙要是敢这么说,肯定会被轻视。我想他应该是有其他的打算吧?”
“可惜了一场单刀赴会……”
日本人喜欢三国,对三国的喜爱,是到了骨子里的。甚至军方认为三国是可以放入陆军教材的小说。而崇尚个人崇拜的日本人,更是对三国这本书内的关羽推崇备至,一场单刀赴会,让崇尚武士精神的日本军人,神往不已。
如果松冈洋右独自一人从长春去奉天,独闯张作霖的大帅府,必然会在不服他身份的同僚之中获得足够的敬意。
毕竟,南满铁路株式会社虽说是公司的制度,但实际上服务的对象是关东军,隶属于军部的管辖。而南满铁路株式会社的很多成员,尤其是管理层,大部分都是退役军官。松冈洋右的表现,让他们多少有点鄙视,太不武士了。
可这也不能怨松冈洋右。这家伙能屈能伸,虽说年幼时被美国夫妇收养,但十多岁的时候就要靠着自己养活自己。洗过餐盘、当过邮差、做过饭店的门童……
他当然明白,如果一个南满铁路株式会社理事的身份。是不会让张作霖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的。
只有拉上军官,还是那帮在第二师团内的参谋官,军衔不高的师团参谋人员,少佐就不错。
关键这些人好用,一个个思想激进。恨不得天天发动战争,好让他们获得建功立业的机会。可惜在远东,对阵俄**队的日本军队节节败退,计算是思想激进的少壮派军官们,也认为俄国战场并不是建功立业的地方。尤其是双方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和使用的武器,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俄国经历了四年的欧战,对阵的又是德国和奥匈帝国的联军,压力之大,任务之重,甚至不比西线的主战场差。
可俄国就是凭借一己之力。挡住了德国和奥匈帝国的进攻。
虽然最后俄国因为战争,搞得民不聊生,国内发动革命,沙皇俄国成为过去。
但是这些并不能掩盖俄国士兵的优秀,脑子一热,就往上冲,根本就不用动员……
相对于日本士兵,搞一个‘肉蛋’攻击之前,还要唱个歌,举行个仪式什么的。俄国人彰显了战斗民族的彪悍,当然也有个仪式,不过简化的程度让日本军队瞠目结舌。只要高喊一句:“乌拉!”
漫山遍野的毛子,追着鬼子的场景。让日本远征指挥部颇为无奈。
加上欧战之后,西方的先进武器之中,包括坦克,飞机等武器的运用,虽然数量不多,但效果显著。被赞誉为天皇的勇士们。自从看到会丢炸弹的飞机,就只剩下了一个信念,跑。其实日本也有飞机,作为海军大国,飞机作为战列舰、巡洋舰的侦查装备,自然不能少。可是日本陆军并没有配备这种武器,因为在陆军中太不实用。
正因为思维的上的守旧,让日本在远东战场吃了大亏。
这些松冈洋右是不在意的,他早就知道,凭借三个师团还能和俄国抗衡。有一个数据他一直不好意思和国内的那帮眼高手低的军官们说,俄国在欧战初期,一个月时间就动员了150万军队……
而且俄国最强大的武装力量就是陆军,凭借日本的现有军队,根本无法撼动这头超级猛犸。失败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张作霖就不一样了,这是他眼中的一头猪,一头养肥了的猪。这是属于日本的,是天皇的。这头猪要是跑了,被别人杀了,都是他不能容忍的。
通过情报部门,松冈洋右得到了确切的情报,张作霖的奉天大帅府,正准备和俄国方面洽谈中东路铁路的归属问题,最大的可能就是通过出钱来购买,而南满铁路株式会社今年对大豆的采购困境,是因为张作霖没钱支付俄国的铁路款,被人提醒,才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生意。
而大豆的生意是真的不错吗?
这个松冈洋右最有发言权了,南满铁路株式会社的盈利,这些年让日本国内都有点大跌眼镜。原先一直处在亏本的南满铁路,竟然从微利到年利润200万只不过用了几年时间,这点钱,对于投入巨大的南满铁路株式会社来说,几乎就是杯水车薪。
可是南满铁路株式会社并没有到此为止了,很快这家军方控制的铁路货物、煤矿、货物运输企业,发展成为年利润1000万,这就开始让日本国内的政客们觉得有点意思了。
而之后的几年时间内,南满铁路株式会社更是通过掠夺式的增长,直到去年,年利润超过了4500万日元,其中大豆的利润占据一半。1922年南满铁路株式会社预计的利润会在5000万,大豆的利润会超过六成。
这笔钱已经足够让日本的海军和陆军反目成仇,当然在日本国内,海军是亲儿子,陆军是狗娘养的,被区别对待有关。众所周知,日本明治维新的学习对象是英国,英国和日本在很多地方有着惊人的相似,海岛国家,国内的物产贫瘠……可是英国自从海军崛起之后,就一直霸占着世界头等列强的宝座。
有野心的日本也认可了这种发展模式,海军军费一直是当成头等大事来做的。甚至天皇时不时的用‘作秀’表现自己的存在感,用绝食来节省粮食,目的也只不过是为了建造战列舰。
当然这不能让日本的陆军和海军出现仇恨,最多是羡慕嫉妒恨,可是海军有些人会拿对日本至关重要的一场战争来说事,甚至武断的说,海军还是赢得日俄战争的决定力量。而在旅顺要塞伤亡了10万陆军,最后是沾了海军的光。
当时要不是海军的主力联合战舰歼灭了俄国的远东舰队,用舰炮轰开了俄国要塞的防线,陆军休想踏过俄国的要塞。
这就有点拉仇恨了,所以日本国内,陆军和海军常常因为经费吵的不可开交,而且结局基本上都是陆军是后娘养的,短了军费不说,还要被海军部的人嘲笑。虽说日本陆军的少壮派军人,狂妄的够可以,但是说到海军,一个个都赌咒发誓,仿佛是不同戴天的仇人似的,大概是被欺负的太惨。
而且日本的陆军有一个谁都不能提起的命门,旅顺要塞。
守卫旅顺要塞的是俄国人,而现在,俄国人竟然要从关东军的手里摘桃子了,这都能忍?
加上陆军在远东第二次被俄国弄得灰头土脸,两个如同门神一般黑着脸的陆军少佐,跟在了松冈洋右的身后,仿佛保镖似的,从奉天的火车站下来,顿时引起周围人的恐慌。
日本人在东三省的嚣张和跋扈,让普通老百姓对这些又凶又恶的家伙畏如野兽。
这还有张作霖的功劳,面对关东军的压力,这位常常是以关东军妥协,损害辖区百姓的利益而结束的。老百姓有冤情没地方说理,自然而然的将日本人当成了凶神恶煞一般。
站在奉天大帅府,面对荷枪实弹的卫兵,松冈洋右脸上阴沉怨毒的样子,仿佛是上仇人家来报仇的。
东北军卫兵有点犹豫,但还是拦住了想要闯进大帅府的三人。松冈洋右仿佛化身斗犬全身发力之前,用发抖来积聚力量,突然大吼道:“闯进去!”(未完待续。) 第1102章 【张汉卿学生意】
松冈洋右的身份,在东三省确实没有几个人敢阻拦,不过在大帅府嚣张,他做的也有点过了。…,
可连松冈洋右自己都知道,他不过是虚张声势,狐假虎威。
借的就是关东军,以及关东军背后日本陆军的势力。至少在东三省的日本派遣官员,军官,还是军方背景的商人都认定,东北军对他们无可奈何。
松冈洋右叫嚣着要冲进去,但是他身后的两个军官犹豫了。
因为,他们面前的不是普通的衙门,也不是关东军派遣的机构,而是在东北权威最重的一个人张作霖的府邸,如果今天他们敢于带着武器冲进大门的话。明天张作霖的抗议电报就要摆放在司令官的办公桌上了。两人面面相觑,就松冈洋右的小胳膊小腿,门口的东北军卫兵用一只手就能把对方给收拾了。
事实上,松冈洋右面对卫兵堵在门口的身体,一点办法都没有。
“西寺君!”
说话的这位军官,年纪要大一些,自然要稳重一些,如果他们是中将师团长,就算是不是中将,少将军衔的旅团长,冲击张作霖府邸估计也不会让对方的反应太激烈。
可要是少佐?
这可不是在日本国内,张作霖和关东军的合作并非紧密无间,真要是闹成政治事件,倒不会让他们负责,只不过在上司的眼中,他们的才能会被冲动所掩盖,这是任何一个参谋人员都不愿意被看到的结果。这一刻,连他们也有点后悔,跟着松冈洋右这个白痴来奉天蹚这一趟浑水。
好在两人有了准备,都非常痛快的将武器递给了卫兵。
松冈洋右见身后没有奥援的声音,才扭头一看,气的鼻子都快要歪掉了。
这两人还是帝国的军人吗?
加上在门口耽搁了一些时间,只要卫兵足够机灵。大帅府内的主人肯定会得到消息。
张景惠两步并成一步的走的飞快,正当松冈洋右要进大门的时候,他已经赶到了门口。一边走,一边呵斥着卫兵:“怎么回事?没看到是日本朋友吗?”
卫兵为难的看了一眼耷拉着脸不住呵斥的张景惠,这位是张作霖起兵时候的老人,是大帅府的常客。而且在东三省内,也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只不过,卫兵也很纳闷,张景惠明明在他报告的时候,还痛骂了小鬼子的。可是为什么见到了小鬼子之后,却像是变了一副面孔一样,都让他们不敢认了。
“长官!”
“还不滚下去。”张景惠将表面工作做足之后,转脸笑着对松冈洋右身后的一位军官笑道:“西寺少佐,你不是在长春吗?这么来奉天都不通知我一下?”
就算是松冈洋右表现出一副‘我是强权,我怕谁’的面目来,可是面对张景惠的无视,他的气势就一下子跌落谷底。这也不能怪他,在日本民国通很多。但绝对不包括松冈洋右,这位常年在欧美担任日本外交官,虽然来过民国,但连中文都说不利落。
加上他采用的办法是在欧美的套路。表面自己站在了真理的一方,理直气壮,用气势压迫对方的立场。
可惜,在民国。这种做法被成为愣头青,二愣子。民国的官场延续的是六百年来明清官场的规矩。层出不穷的接待方式,就算是官场中人也会晕头转向。更何况是松冈洋右这个外来户?当初张作霖被诏安,做了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僚的时候,他的上司,同僚就是用各种各样的接待手法,让他花钱如流水,却连上司的面都见不到。
张作霖明知道奉天总督府将东北大豆的收购权收回,会让南满铁路株式会社反应多么强烈,他还会傻不愣登的坐在奉天的大帅府内让对方堵门?
找个由头出门不是更好?
“他不在?”
松冈洋右满腔的怒火再次熄灭了一些,从火车站下来,到大帅府的门口,那是他气势最盛的时候。大门口消耗了一些,他没在意,因为马上就要见到张作霖了,他不担心到时候气势不够足,声音不够大。再说了,他身后还有两个关东军的参谋,足够让张作霖放弃眼下危险的行为,重新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可是正主不在,让他这满腔的怒火往谁的头上撒?
松冈洋右一下子有点傻眼,眼珠子滴流乱转,阴阳怪气的问:“是不是张大帅做了对帝国不友好的事,故意躲着我们?”
他的表现看在张景惠的眼里有点好笑,好在松冈洋右身边有翻译,通过翻译传述之后,又被打了折扣。
这让松冈洋右的心头大恨,这才认识到,多会一门语言的重要性。
张景惠吃惊的看着了一眼三个不速之客,惊讶之意,展露无遗,可脸上却浮现了一种无辜的举足无措起来,委屈道:“这位面生的日本朋友为何如此奚落我等?”
“这位是南满铁路株式会社的理事,松冈洋右阁下!”翻译急忙介绍道。
张景惠心知肚明,他早就知道南满的人会按捺不住,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来了一位理事,应该算是南满铁路株式会社的高官了吧?
不过,张景惠毕竟是东北政府的高官,只是表现的稍微吃惊的样子,不冷不淡的说了一句:“失敬!”
松冈洋右一时愕然,转移道:“张大帅去了哪里?”
张景惠随口说道:“去了锦州视察军情,要打仗了,大帅天天在为军队补给仓库的事而困扰。这不,两天前就去了锦州,督促后勤处的人盯着点!”
松冈洋右抿着嘴,阴沉沉的看着张景惠,随后开口道:“我要打一个电话!”
“轻便!”
张景惠不可能拦着松冈洋右,不让对方打电话,但是他却发现松冈洋右在隔壁房间内,打完电话之后,一改刚才的阴沉,反而是相信了张景惠的说辞。这只有一个可能。奉军上下,肯定有南满铁路株式会社的密探。如果要是关东军司令部在奉军上下安插密探的话,张景惠不会吃惊。可是南满铁路株式会社?
这不过是日本人控制的一家铁路工矿公司,难道连这样的企业,也已经在对奉军内部下手了吗?
张景惠对此心头万分的焦急,这样一来,日本人对东北的干预投入,很难让人相信是为了做生意?
图谋什么,张景惠一想起来,都感觉全身发冷。
“要打仗了?”
“和谁打。是不是和曹锟?”
“为什么我们关东军司令部没有接到作战计划?”
“是啊!打仗为什么不通知我们?”
……
松冈洋右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找来的两个帮手,一开始像是没事人一样的到处丢人现眼,可听到张景惠口中说的打仗,顿时两眼放光,情绪激动,这让松冈洋右非常不耐烦:这帮军官到底是什么毛病?
他可不知道,在日本军队内,参与制定作战的参谋一直以来都被赋予很高的期望。但要命的是,现在的日本国内。参加作战的机会不多。和俄国在远东作战,日军基本上是装装样子给英国人看。加上面对俄**队,前线的日军指挥官的信心也不足,导致参谋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都被打了折扣。
可就算是这样,这些能够在前线制定作战计划的参谋,还是让那些在大后方的参谋们羡慕的流口水。
没有加入过大兵团作战的作战参谋,好意思说自己是一流的参谋?
可日本在远东作战的军队。也是近二十年来,继日俄战争之后,最大的一次军事活动。战斗意图不明。作战意志不强也罢,都不是问题。对于作战参谋来说,谁会拿出来十几万的军队让他们发挥想象的空间去玩?
这种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
而对于关东军来说,他们的作战参谋是幸福的,因为张作霖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家伙。
张作霖在两年前就拿出了十万军队,和曹锟在长城一线上比拼了一下,结果让张大帅的脸都被踩在地上了。可对于关东军参谋们来说,好家伙,二十多万大军的作战,他们参与了,从此履历上就会有鲜明的一笔,他们曾经制定过会战级别的战役。
有了这份光鲜亮丽的履历,今后升迁也好,调往野战主力师团也罢,都会顺风顺水。以至于两位关东军的参谋们,摩拳擦掌,摆出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态势来。
松冈洋右想不透这种心思,他的目的就是大豆,南满铁路株式会社的大豆。
“张省长,我来的目的我想你已经知道了?” 松冈洋右沉下脸道,他的气势已经快消耗一空了。
张景惠见状,心头暗暗叫好。还是王永江厉害啊!正是这个家伙断言,如果大帅府一定要将东北的大豆采购政府统一收购,从南满嘴里夺食,那么一定会引起南满铁路株式会社的反弹。最好的办法就是出去避避风头。
借口要打仗是一个奉军上下都很容易说得过去的托辞。
加上杨宇霆又断言,这里面上窜下跳最厉害的肯定是南满铁路株式会社,而要是能偶堵住这家日本企业的最好由头就是,前线要打仗了。说白了,就是让张作霖白开架势,要和直系的曹锟来一场王对王的战役,结果很可能雷声大雨点小。
其实,直系内部也不消停,一下子那么大的地盘,要接手过来,可不容易了。
从‘皖系’手里拿走的地盘,就有五六个省之多,‘直系’要消化掉这些势力,转变为自己的实力,没有四五年根本就拿不下来。要是仓促了,很可能会让曹锟吃下一锅夹生饭,自己人不满意,投靠来的人也不满意。
张作霖对王永江和杨宇霆两人说的话的深信不疑,决定来一次政治战役。
前期声势做足,到最后不了了之,就是溜曹锟玩。就是打破曹锟集团内部之间好不容易的平静期,折腾的味道很浓。
这样的战役,是不太可能让关东军方面的参谋参与的。加上这两年张作霖对关东军也开始防范起来,肯定不愿意让关东军过多的干涉奉军的作战计划。
不过表面上的作战计划,确是非常周密的,张作霖不想让自己的军队,成为别人练手的工具。但他不会放过这么一次让手下积累经验的机会。奉军上下在两天前就开始总动员。
张作霖也是拼了,他为了能够拿下中东路铁路,也是拼了,奉军内部竟然搞起了‘实战演练’用来蒙蔽日本人的耳目。而且,这个计划在奉军内部知道的人不超过六个。
留在大帅府的张景惠,这位吉林的最高长官,以为被关东军和南满铁路株式会社架空,在长春根本就没有他说话的机会,这才来到了奉天。这让他有幸参加了这么一个看似荒唐的计划。
张作相是张作霖最信任的老人,他也知道。
杨宇霆、王永江是参与制定计划的人,还有前线指挥的郭松龄,加上张作霖,正好是六个人。
但是郭松龄的话,只是知道张作霖的作战意图并非是入关,而是检验作战部队的战斗力,仅此而已。
而在杭州,张学良在往来电报的发送间隙,开始研究起来浙江的商业模式。
结果让他大吃一惊,因为他学到了一个词垄断。
这个词语庞大的魔力,让他忍不住痴迷,甚至开始思考,东北的大豆因为种植面积很大,一直买不上价格。如果有一家公司能够垄断大豆,豆油,甚至生产过程的话。获得的利润将是惊人的。但是他手里没有这样的资源,张家最多只能控制原材料的采购,也是就是在东北境内采购大豆。
但是张家却无法打开销售环节。
豆油作为植物油脂,在很多领域拥有不错的销路。比如说肥皂,军火中的**,豆油的主要销售渠道。拥有如此紧俏的资源,却无法转化成为实实在在的经济利益,这让张学良非常苦恼。因为这些钱都让日本人挣去了,从骨子里,他不喜欢日本人。自从几年前,他在家里发现一个日本大佐对着张作霖大喊大叫开始,他就从骨子里厌恶日本这个民族。
想来想去,他觉得在杭州有一个人能够帮他,就是王学谦。(未完待续……)
第1103章 【人不可貌相】
张大公子想要做生意,并不是空**来风,而是他确实做过事生意,就在不久之前,他创办了一家边境银行,主要进行项目是收山货。
作为奉军大帅的大公子,做自己家地头的生意,没理由不挣钱的。
可实际上,他拿到的账本告诉了他一个残酷的事实,他的本钱好像所剩无几了……
逢赌必输盛老四,做生意必坑张公子。
这话虽然还没有在民国喊起来,但是让张学良那颗幼小的心灵却倍受打击,因为他做这些,都是为了能够在老爹面前表现一番的,可没想到到头来,却成了笑柄。
亏本的原因很简单,张大公子的银行,其实就是山货公司。请的人都是自己家的亲信,工资是一等一的高。但是有一点不要忘记了,收山货其实是一个累心的活,银行里没有一个人想着进山,或者去集市上开设收购站,而是想着去几个靠山的县城给人贷款做生意。
将山货运到县城之后,那些行商是用不着贷款的,因为进了县城,就等于是把钱放在了口袋里。去货栈就有钱拿,都是老主顾了,谁也骗不了谁。
县城内的货栈生意的老板,担任的角色是掮客,他们不需要太多的本钱,只要供货商认可,就能吃这碗饭,也不需要贷款。
至于走南闯北的商人,居无定所,他们往往会把货款存在货栈,也不用太担心货物,因为货栈的老板会帮他们把关,也不需要贷款。
整个流程都没人需要贷款,这让银行怎么办?
可实际上,张学良的银行刚开办的时候,贷款者很踊跃,但是临近要收取回款和利息的时候,却抓瞎了,都跑了……
结果是。张学良很不愿意相信他花大价钱雇佣的人,竟然是养了一帮白眼狼,到他这里来还雁过拔毛。这种事他不愿意追究,也追究不出个结果来。另外。他也感觉到,这帮人眼界太小,根本就不可能帮他打理好生意。
来到上海,见识了大上海的金融热度,让张学良冷下来的心头。再次火热了起来。
前几天,他参观浙江商业厅的时候,看到一个不起眼的胖子,看模样像是茶房,长相粗陋的让人天天见都记不住,张学良这样的贵公子,谁会去记住一个仆人的长相?
只不过,张学良还是觉得这个‘茶房’是非常有水平的,说话中带着一种浓浓的江湖味道,可条理清晰。见解独到。很快,张学良好感顿生,觉得把对方定义成为‘茶房’不太礼貌,至少也应该是商业厅的职员。和‘茶房’一样,小职员在张学良的眼中还是路人甲,但这个路人甲就是与众不同。
临了,张学良还拿走了对方的一本教材,一看之下,惊为天人。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这本教材本来就是商业厅的学习教材。不敢说在浙江商业厅内人手一本,但至少也是随处可见的平常货。内容很特别,主要论述的就是美国的商业模式,结合美国模式中的各种弊端。教材中更多的是侧重于,将重要的项目,关系到民生、交通安全、电力、通讯等行业,论述国有化的必要性。
这种理论,在民国,就是在美国也是为所未闻的。美国的政客是知道能源、钢铁、交通控制在私人手中的弊端。可美国人的政客就是不敢说。
而在其他国家,重要经济项目的国有化,只不过是一个前沿的研究领域。
张学良第一次见到这种思想,顿时被吸引住了。
这不是解决东北政府执政控制力的最好办法么?而且,关系到民生和政府安全的资源,都是可以获得巨大的经济利益的产业,只要这些产业控制在手中,政府占大头,那么就不愁政府没钱可以用。还能抗拒潜在的风险,对于一个高效的政府来说,就多了一种控制经济市场的手段。
在王学谦的办公室内,见到王学谦的那一刻,张学良还沉浸于浙江人杰地灵的震撼之中,一个劲的说:“藏龙卧虎,藏龙卧虎啊!”
“汉卿,遇到什么人了,让你如此感慨!”
王学谦随口回了一句,拿过秘书的文件,草草的看了一眼文件上的内容,然后签字。感觉就像是一个活着的,有着**思想的戳,存在的意义就是在所有需要盖戳的地方,打上一个并不属于他的印记。
这样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可问题是,没人替代他,这很忧伤。
张学良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摸出一本不算太厚实的书,郑重其事的放在王学谦的面前。
王学谦定睛一看,很熟悉,这是他不久之前委托上海的经济研究所写的一份商业厅的教材,主要就是介绍这个时代最新的经济类型,通过比较和类比,开拓商业厅干部和职员的眼界。
而书本的首页上赫然印着四个大字《内部材料》。
不过对于编写者的尊重,主编的人名还是留在了这本材料上,马寅初。
在马寅初看来,这是一本时间紧,任务重,编写粗糙的读物。连普及文章都算不上,不少地方都是照搬照抄,显然体现不出他高人一等的水准出来。
可问题是,王学谦却只有给他一个月的时间,他就算是学究天人,也无法将一本十万字的理论文章放在王学谦的面前。
王学谦随手翻了翻教材,装订,纸张都不算好,用处也很简单,就是为将来的政府投资倡导投资大型项目做准备。而内容对于他来说,也是司空见惯的一些东西:“这是商业厅的学习教材,怎么,汉卿你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朝闻道,夕可死。”
张学良文绉绉的甩出一句话,差点让王学谦吓死,还以为这家伙魔怔了呢?才二十啷当岁的样子,说话暮气沉沉的,就连王学谦的心头也蠢蠢欲动,都很想抽他:“咳咳,汉卿。有什么就直说,你我之间就不用拐弯抹角了。”
张学良一脸的期待,郑重的举起那本教材,指着教材上的那位主编郑重道:“王哥。我要拜师。就是这位老师,编写教材的这位,马寅初。”
王学谦有种莫名的纠结,脸上的表情也有点古怪,张学良的很多思维都已经定性了。张作霖已经给张学良都安排好了。这位今后的路线只能是军人,大帅。因为就张作霖的眼界,他认定有枪有人才能称王称霸,张学良自然是要继承张家的资源的,如果控制不了军队,他怎么坐得稳这白山黑土的江山?
王学谦也不太清楚张学良想要学什么,可是马寅初的收弟子的标准好像不低啊!只能委婉的打预防针:“他倒是在杭州,也可以帮你引荐,只不过我也不能担保他一定会收你当弟子。”
“还请王哥成全!”张学良难得被一个人的才华臣服,在他还算青涩的人生经历之中。上一个人还是在讲武堂的时候,他的教官,郭松龄。
张学良说话的时候,两眼都是冒着金色的光芒,这可是一场大富贵啊!这本教材,对于其他人的影响力最多也是学习一下政府的未来侧重点,政策的偏移,但是对于张学良来说,绝对是一座宝山。张家拥有黑龙江、吉林、辽宁、还有热河、蒙古和察哈尔一部分的控制权,地域百万平方公里。辖区内资源何止亿万?
只要张学良能够通过政府手段,将一些重要的经济部门抓在手中,就算是张家不去收税,也能有钱去打仗。
这事要是办成了。他在老爷子一帮兄弟们面前就抖起来了。
实际上,张学良根本就不担心张作霖对他的宠爱,他继承人的位置根本就不用动摇。原因很多,比如说张作霖迷信,太迷信了,就拿张学良的两个小名来说。叫到十六岁。可这两个名字,一个是喜庆的名气,叫双喜,是老爷子觉得张学良的出生让他获得了官身,说白了,张学良会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好运,作为继承人,这就足够了;还有一个小名,小六子,这个名字是道士算出来,让张作霖抱着体弱多病的张学良,却街头等着,第一个人叫的小名,就是给张学良用。可问题是张作霖坚信不疑,因为打那以后,张学良很少生病了。
张作霖对张学良是宠爱有加,根本就不会改变主意,认定了张学良是他唯一的继承人。
可张作霖的那帮老兄弟们却不认,性格乖张的老土匪,认可王永江的本事,因为这个人能够让原本财政枯竭的东三省恢复活力,至少统兵大将们不用担心拿不到军饷了。
杨宇霆的能力和他的脾气如出一辙,虽然难以相处,但是东北军自从用他担任了军备长官之后,东北军开始拥有了自己制造的武器,而且性能要比直系的汉阳兵工厂好不少。
可是张学良有什么?
十八岁晋升团长,担任奉天警卫团。其实就是张作霖的警卫团,这个职位没什么可说的,张作霖的警卫团团长人选当然要用最亲近的人,有比儿子更让他老人家放心的吗?
随后晋升旅长……
在两年前,才十九岁的张学良在长城防线,全军大溃败的时候,他的部队没有受到影响,坚守防线,让人眼前一亮。
可是知根知底的都知道,前线指挥的是郭松龄,这位的能力在东北军独掌一军的将校之中,是拔尖的。而且他还有一个身份,他还是东北讲武堂的教官,张学良的老师。
让自己的老师写作业……
这样的学生是好学生吗?
才二十一岁,就已经是奉军之中的副军长,这样的身份显然和他的能力成鲜明的对比。
这就是那些奉军老将眼中的张学良,另外他的讲武堂第一的成绩,也在被人质疑。张学良深知自己的身份尴尬,缺乏有力的证据证明他的能力。
当然,在东北的政坛之中,还有一种关系能够化解张学良的这种窘境。
结拜!
这还是他老爷子张作霖玩剩下的,打从光绪年间,张作霖就死命的结拜,联络盟友。几乎他的老兄弟,奉军的元老们都是他的结拜兄弟。张学良当然不能和汤玉麟、张作相这些叔叔辈结拜,拉拢盟友了,要不然张作霖就是再宠他。也会把他的腿打断的……
可是张学良可以借鉴张作霖的办法,结拜同龄人中的优秀者,比如说王学谦。
拥有强大的奥援之后,也能缓解张学良在奉军之中的尴尬地位。还能提升他在政府部门之中的影响力。
可惜,王学谦和他并非是一类人。
临行的时候,他还专门咨询了一下王永江,一来,王永江对张学良比较友好。二来。王永江是一个文人,眼光自然要比他那些叔叔伯伯们要高的多。
可王永江一听到张学良的打算,立刻就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王学谦的经历,让他注定这辈子都不会看重和人结拜,这种类似于江湖交情的方式来结交朋友。
这是对他阅历和能力的贬低,王永江断言,如果张学良说出和王学谦要结拜的意思,两人连普通的朋友都没得做。随后,王永江也说了文人圈子的结交方式,拜老师。成为师兄弟之后。这种交情和江湖人的结拜兄弟差不多。
而王学谦正好有一个老师,章太炎。
只不过,王永江很不看好张学良能够顺利的拜到章太炎的门下。而张学良虽说年纪轻,但也是听说过章太炎的名声的,国学大师。让人去寻找章太炎的弟子之后,他果断的放弃了。太伤人,太伤感情了……
章太炎的弟子几乎都是清一色的留学生,更气人的是,大部分学生回国之后都在大学里当教授,其中如钱玄同、马裕藻、周树人、周作人等。不法社会名流,知名教授。
就连张学良自认为长相器宇轩昂,仪表不凡的美男子,如果站在那群人中间。是那么的突兀,显著,不搭调……拜师章太炎,是为了名。
而他想要拜师马寅初,确实为了学习政务。
相比章太炎,马寅初的名声却要低调很多。在上海滩也不太出名,主要是他整天喜欢在研究所学校两头跑,然后天塌下来,他都不在意。突然接到王学谦的电话,说有一个年轻人慕名想要拜师,他也觉得很神奇。他是办学校的,上海商科学院已经挂牌,来学校报考不是容易的很吗?
还要走后门,还是走他校友兼最大金主的后门,这让马寅初很愤怒。不过愤怒之后,他冷静下来,觉得这可能又是一条财路。他不是为自己, 而是为了办学,创建一所大学,永远都不会觉得有资金充裕的时候。本着金主就是上帝的宗旨,他决定要重视一下。
约定了时间,张学良很重视,还是东北的土特产开道,还筹备了不少江浙的高档用品,甚至外国的奢侈品。装了一车的礼品,来到杭州马寅初的宅院。
马寅初是个随便的人,就在门房等着王学谦的到来。
见到门口有动静,出门一看,入眼的是个年轻人,有点印象,好像在哪里见过。
张学良看到马寅初出门房出来,觉得挺神奇,原来这家伙真的是‘茶房’。
他的身份是不会对一个‘门房’之类的下人好言好色的说话的,因为他是贵公子,身份摆在那儿,自然要高人一等。和‘门房’说话已经掉价了,不过看在两天前,他们见过面,说话算是和气了一些:“我是来拜访你家老爷的。”
马寅初愣了一下,也不生气,笑呵呵的看着张学良,当张学良被马寅初直勾勾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的时候,才想来要给门敬。
正当他准备拿出皮夹,给钞票的时候。
马寅初却笑着道:“我们家没老爷!”
王学谦在后面的车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张学良和马寅初已经说上话了,他想拦,却没能拦住。只能哀叹一句:“这倒霉孩子!”(未完待续。) 第1104章 【大托拉斯】
看了马寅初的那身行头,连王学谦也无话可说。
好吧,他也知道老马这个人随便,但总不能穿着清凉的河工打扮,就是盖住膝盖的七分裤,上身一件坎肩,穿着清凉,但总归不是正经路数。马寅初出门的时候,手里也没有闲着,一手蒲扇,一手茶壶的,就算是王学谦见多识广,也看不出马寅初的身上有和富贵沾边的地方。明明是高大上的大学教授,一身打扮却穿出了码头工人的味道……
“老马,电话里不是说,今天来客人吗?”
“朋友之间那么客套干嘛?”
王学谦并不是嫌弃马寅初,其实他也在为马寅初暗暗着急,马寅初在他这边是有点像是经济高参的意思,拿一份钱。他的经济研究所有王学谦的资助,倒也不太拮据。
可是别忘了,他还有一个大校校长的身份。
办学是非常耗钱的,如果不是像曹锟、黎元洪、张镇芳等人的身份,也不敢用自己家的钱贴补进去。因为,普通人家根本耗不起这等开销,这也是张伯苓和张彭春兄弟两人办南开,虽然张家也不是穷人,但绝对不敢用自己的钱办学。
因为他们家再有钱,也经不起一所大学的开销。
马寅初的家里就两个字‘土豪’,他家的酒庄是宁绍当地数一数二的大酒商。马寅初的赴美留学的钱,都是家里出的,留学数年,少不了要几万大洋的开销。
这并不是说马寅初是考不上公费留学的名额,而是不管是光绪年间的赴美留学名额,还是庚子赔款的留学名额,大部分的留学生都只能单项选择理工科方面的专业。经济类专业的竞争一直很激烈。每年上百人的名额之中,可能只有一两个。
像是宋子文也是如此,他为了能够学习感兴趣的专业,也只能选择自费留学这条路。
当然,宋家自费留学还有一个原因,他们的祖籍在海南。而光绪年间和庚子赔款赴美留学生名额都是按照各省原本赔款谈判的款项来排定名额的,当时的海南连赋税都收不上来,更不要说赔款摊派了。
而赴美留学生之中,文科的专业只有少数的几个可选,比如教学专业,司法财政类的,其他的学生大部分都只能选择理科专业。
老马在赴美留学生之中,也算是公子哥的存在,出国的时候也算是一枚小鲜肉。没想到在外漂泊几年的求学经历之后,竟然将自己的‘逼格’一再降低,以至于向码头工人看齐了,不得不让王学谦窝火:“老马,你到底在搞什么?”
“张公子,里面请!”
马寅初口口声声说自己家没有老爷,可实际上仆人也不少。这属于马家的老宅,怎么可能看着马寅初的喜好乱来呢?
马寅初看了一眼巷子里。还有巷子外的汽车,少说也十几辆。而送进门的礼物,进进出出的二十多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搬家呢?他外形虽然有点不堪造就的样子,可是心思是一等一的聪明,顿时觉得张学良应该身份不凡,懊恼道:“子高。你也知道的,我每天早上都起来锻炼的,围着西湖跑了一圈之后,还打了一趟拳,刚洗完澡。这大热天的根本捂不住啊!”
马寅初在留学生之中绝对是断粮狂人,可实际上,看这位的长相,憨厚中带着一点魁梧,但都让他那张段滚滚的胖脸给毁掉了。
按理来说,像马寅初这样的锻炼,身上根本就存不住多少脂肪。再说年纪,也不是那种喝水都长肉的年龄,可为什么,给王学谦的感觉是,眼前的人富态的像是一个土财主呢?
“老马,按理来说,你就这锻炼的频率,你不该这么胖的!”
马寅初听到这些话,也是一脸的惆怅,想当年自己也是一翩翩少年,看了一眼王学谦,觉得美少年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不太妥当。但长相绝对不会不达标。
美国的大学在清末民初的时候,有一条规定,很奇葩。
在庚子留学生中被用的最多,就是要长相端正,换句话说,长的不好看的都不要。
可见,当年的马寅初的长相是过关的。
可为什么十几年过去了,马寅初的长相越来越接地气了呢?原因还是在一个字上面‘胖’,他胖了,胖的毫无道理,胖的匪夷所思。马寅初长叹道:“子高,当年我出过留学的时候,还是非常精神的。”
“可我在哥大的时候,见到你的时候也不见你瘦了啊!”王学谦不解道。
马寅初气愤道:“美国的什么都好,就是饮食不适合我们华夏人。吃的都是肉,还有奶油,能不胖吗?那还是我坚持锻炼的结果,要是不锻炼,还能看?”
王学谦却歪着脑袋,想了一圈,觉得不对劲,西方饮食中不是没有蔬菜和水果,见马寅初义愤填膺的样子,他也不太确定:“学校的食堂也有蔬菜!”
“都是生的,我又不是羊,能吃得下吗?”
“那回国之后呢?”
“家乡菜的诱惑,根本抵挡不住啊!”
王学谦差点被马寅初的大道理气的一个趔趄,倒在马家的门口。对于吃货的世界,王学谦也顿觉压力很大。并不是他不懂吃货的世界的偏执,而是这些人大部分都有种让人一脑袋撞死的奇葩想法。
马寅初的道理很充分,但总觉得让人有点奇怪,王学谦也是进门之后才想起来,研究生,不管是硕士阶段和博士阶段的学生,在学校里的宿舍都是有厨房的。
只不过,他当年也不开火,才体会不到‘家乡菜’的味道是如何的感人至深。
在进门的那一刻,马寅初还颇为不好意思的拽了一下王学谦的袖子,赧然道:“兄弟,你太客气了,来就来。送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王学谦没好气道:“老实说,我来就不送东西了。这都是我给你介绍的哪位要拜你为师的坚决要送的,拦不住。”
马寅初若有所思道:“看来诚意十足啊!”
王学谦绝对不会在这种小事上糊弄马寅初,这一点他们是有共识的。而且他从管家的手里拿过礼单之后,保守估计,这些礼物要是拿到杭州城去买。至少能买上五六千大洋。
这还是保守估计,要是慢慢的卖,可能会达到上万大洋。
在民国,有几个家庭能经得住这样的折腾,这样的败家子要是出现在马寅初的家里……他虽然不会掐死对方,看至少有这种冲动。
“都是他送来的?”
“没错!”王学谦还补充了一句:“拜师礼送的少了,里面那位脸上挂不住,丢人!”
马寅初这下才懂了,双手搓动着。双眼透着一种兴奋的光芒:“我就知道,这位看着仪表不凡,绝对不是商业厅的小职员,如此长相必然是人中龙凤,绝对不是甘于屈居人下的主。”随后压低了声音,对王学谦偷偷道:“这小子是金主!”
王学谦就算是有一千、一万个理由鄙夷马寅初的这种见人下套的做做法,也无力去和这家伙掰扯张学良的诚意:“奉军大帅张作霖家的大公子,张学良。你觉得够不够这身份!”
马寅初这才放下心来,随即对王学谦说了一句:“等等。”
“你去干什么?”
“换套衣服。”
奉军大公子。民国四大公子之一,对于马寅初来说,绝对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金主。他办学的资金就全靠在张学良的身上了。
自然要郑重,郑重,再郑重。
可是,马寅初的大嗓门很快就让他这种郑重的态度。打了折扣:“我那套博士毕业时候穿着西服呢?”
“老爷,那套衣服您穿不下了……”
……
终于,出现在张学良面前的是一位看着儒雅有余,仪表堂堂的长衫儒者的样子。
这幅打扮,在燕京的大学里倒是经常见。只不过。这是三伏天啊!老马,你不热吗?
王学谦很像提醒马寅初,张学良最多也就是三分钟的热度,糊弄一下就差不多了。没必要这么郑重的穿戴整齐,作为马寅初的朋友兼校友,他是知道这位随便起来的样子,在教授圈内,要多疯癫就有多疯癫。
只不过才刚坐下,马寅初的脑袋上就汗涔涔的,就连一身清凉打扮的王学谦,看着都有种被捂出汗的难受劲来。
“子高介绍来的,在下一定是相信的,张公子才学一定是一等一的好……”
在学校时间久了,马寅初自然会习惯的拿出一副考校学生的说辞来,可是一开口,张学良的反应就像是‘卡壳’了。他习惯的将张学良当成了上海商业大学的入学学生一样对待了。
考校的知识点是中学中比较难的,这对于一直在军营中生活的张学良来说,简直就是天书一般的存在。
王学谦无奈的提醒了一句:“老马,这些旁枝末节你就不要太在意了。”
马寅初这才醒悟过来,对方是公子哥啊!要是张学良在才学方面,一等一的通透,还要他们这些读书人做什么?顿时尴尬的笑道:“汉卿,不要紧,这些学识虽然是基础,但我这里一套速成之法,保管你在一个月之内,掌握要领。对于接下来的政务有所启示……”
“老马,汉卿不是来学习政务的,真要学这些,他在奉天还缺老师吗?”王学谦再次提醒有潜质化身成为培训班导师的马寅初,这位一遇到金主,怎么就不淡定了呢?
其实也不能怪马寅初,而是这时代的办大学的教授有一个通病,拉资金。
上海商业大学开办是托了王学谦的福气,委托培养了一批学生。但是作为东南大学的分属院校,也要自主招生,也要建设校园。总不能一直靠着办培训班挣钱吧?
再说了,上海商业大学是国立东南大学的学院,资金拨付是郭秉文这位校长拨付的,东南大学多么缺钱,马寅初又不是不知道,郭秉文连南京的学校都办的异常费劲,更不要说去估计在上海的马寅初了。
这位也不知道是对马寅初的信任,还是故意视而不见,干脆,让马寅初自筹资金。
这下可把马寅初给吓坏了,他除了几个说得上话的校友,在上海哪里筹的来钱?
一来二去的,马寅初就有打退堂鼓的意思了。
要不是经济研究所已经上正轨了,资金也不缺,他说不定打起包袱去燕京发展了。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正在犹豫之际,王学谦给他送来了一个‘散财童子’,民国一等一的金主,这还不把他给乐坏了?说话尽量捡好听的说,换句话说吧,只要张学良的‘诚意’足够,他的学业,马寅初包了。
王学谦面对马寅初的胡说八道,也是颇为无奈,只好转而对张学良说:“汉卿,你想要学什么,干脆就直接告诉马教授,他这个人诙谐惯了,你也不要介意。但本事是肯定有的。”
张学良面对马寅初的口若悬河,上来就测试他的学业,让他心虚不已,紧张的连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了。在王学谦的提醒之下,张学良才如梦清醒一般,开口道:“马老师,汉卿愚钝,从小就没有接受过正统的西式教育……”
马寅初摆摆手道:“这不要紧。”
张学良心说,什么都不要紧,只要一颗向学之心?问题是,他听者觉得非常不靠谱呢?只要硬着头皮继续说:“其实汉卿这次来,是对您编写的一本浙江商业厅的内部材料非常感兴趣,想要学习里面的美国商业规则。”
“垄断?”
张学良闻之则喜道:“就是垄断。”
垄断生意,说白了,就是控制原料供应市场,生产和销售。能够**定价的企业,比如说标准石油,在垄断了世界石油的半壁江山之后,单方面两次提价,将煤油的价格提高了四倍。
这种东西,真要说起来,哪里需要学习几年?几天就说完了。
但马寅初觉得知识不能如此廉价,拍着胸脯保证道:“这些容易,为师别的本事没有,但是美国企业的经营模式,都在肚子里装着呢?”说完,拍打了一下他的大肚子,哐哐作响:“但是汉卿,你也不要心急,这些知识都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先跟着为师熟悉一段时间。哥大的经济学博士,可是近水楼台,实习都是在华尔街,美国的大公司的运作都是为师亲自研究过的。”
马寅初的研究能力,王学谦是绝对不会质疑的,但他教学生的能力?
王学谦及时的推出了马寅初的宅院,心想,张学良最后要是什么也没学到的话,就当是个当,受教育了也一样。
可没想到,才几天不见,张学良再次见到王学谦的时候,开口闭口就是‘大托拉斯’,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人觉得好笑。(未完待续。。) 第1105章 【招揽】
有句话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頂點小說,
说这话的是《三国》里的吕蒙,而对象是鲁肃。都是历史上牛逼哄哄的大人物。
而作为一个听众,王学谦却面对张学良滔滔不绝的口若悬河,顿时也生出这种感觉。可是他知道,这种感觉是虚假的粉饰而已,张学良的水平还没有到能够对着王学谦侃侃而谈经济体制的演变这样的大话题。
换一个人,如果换成是卫挺生、宋子文、马寅初中的任何一个人,倒还差不多。
这并不是王学谦看不起张学良,因为这个转变是在太短,短暂到让他觉得不切实际。从一个经济学的小白,到能够缝隙国际局势的大能,而中间只有间隔了三天的时间,连傻子都知道这里面有猫腻。
王学谦的心底甚至能够断定,张学良潜移默化之中,成为了马寅初的传声筒。
这孩子,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心思也太单纯了一点……
张学良还不知道王学谦对他的评价,看见王学谦嘴角的微笑浅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凝重。张学良这才感觉到了不对劲,似乎他说的很多东西都是‘舶来品’,可硬生生被当成了自己的感悟,说不心虚,那是假的。可真要说心虚,他也不知道错在了哪儿?
他也不想想,这几天马寅初给他讲的都是些什么?为什么他刚刚有一点念头,觉得东北的大豆生意可以为之。忽然间,马寅初的研究都铺天盖地的都是这些东西?
东三省已经俨然成为了世界上最重要的大豆产区,在缺少化肥的时代,肥沃的土地是高产和优质的保证,而东三省恰恰不缺的就是肥沃的黑土地。
远超本地市场几千几万倍的产量。绝对不是眼下的东三省能够吃得下去的,必然成为大豆输出的最大原材料市场。谁能掌握这部分市场,谁就能获得最大的经济利益。接下来加工,销售市场,都是围绕着这个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在做文章……
等于是张学良想什么,马寅初就能拿出他感兴趣的东西。一步又一步地引导对方的思维。
话不多,但都是画龙点睛,拨云见日的点缀,缺少不得。
这世间有这么多的巧合吗?
可马寅初又非常隐蔽的将自己隐藏在引导者的位置,所有的想法都是张学良灵光突现的总结。这也是张学良在王学谦的面前能够自信满满的描述出一片广阔的远景来,其实说的都是马寅初的想法。
一个对经济学毫无接触的人,在几天之后,凭借一本通俗普及的小册子,还有名师三天的教导。就能侃侃而谈?将产地控制,从源头开始垄断,一直到加工,销售,包括银行的资金挑拨和周转,等等说的头头是道。有这样的人吗?
这已经不是天才了,而是妖孽。
张学良显然不具备这样的悟性,他也成不了妖孽。
他或许很聪明。但绝对还没有聪明到这个份上。
原因只有一个,张学良被当成马寅初的枪使唤了。可让王学谦不解的是,马寅初为什么不来当着面和他说?他本来就是自己的经济高参,参与浙江经济的宏观政策的制定,难道两人出现了隔阂不成?
王学谦随后否定了这个推断,两人之间出现隔阂的可能性不大。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马寅初可能是隐晦的表示。他要走。
去哪里?
如果马寅初去想去美国的话,他肯定会当面和王学谦说,这中间他们中间没有分歧。如果马寅初要是想去民国的其他地方,就难说了。知遇之恩不敢说,王学谦对马寅初不薄。那是敢拍着胸脯说的。可马寅初还执意要走,那么只有一个肯能,他觉得上海禁锢了他的名气。一个经济学家,不同于文学家和科学家,前者可以通过出版的小说来积攒名望,后者可以通过研究来厚积薄发。
而经济学家却有点像是纵横家,流派很多,著作又多半晦涩难懂,读的人不多。
那么就需要一个宽阔的平台来推销自己的学说,获得足够多的名望,从而成为大部分都认同的真理。
上海,拥有民国最大的市场,金融体系,还有最大的港口,但唯独缺了一点对学者最具吸引力的东西,文化中心。
只有在文化中心,获得足够多的名望,一个学者才能拥有获得整个国家高层的赏识,从而将自己的学术变成政策,推销到整个国家层面。而经济学家正是最依赖国家层面的推广的一类学者,他们的研究不存在对与错,只有国家权力机构认可之后,才能获得推行的机会。
“王哥!”
张学良见沉默不语的王学谦,紧张的叫了一声,声音都带着颤音。
王学谦惊醒之后,才发现,原来张学良踟蹰不安的坐在他的对面,像是说错了什么话似的,他尴尬的笑一笑:“汉卿,还请见谅,刚才有些走神了。”
“王哥,刚才我说的豆油托拉斯……”
王学谦耷拉下眼皮,细声细语道:“我要好好想一想。”动辄数千万的资金,运作起来非常麻烦,因为需要掌握整个产业,任何一个环节都可能出错,任何一个环节,都不允许出错。
这可要比在芝加哥期货市场上挂牌交易难的多。
张学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虽然非常期待王学谦能够爽快的答应下来,可他也知道,牵涉越多,动辄几千万、上亿的大宗商品交易,答应的越是爽快,反悔的可能就越大。
反倒是王学谦这样细声细语的沉着冷静的思考,更加能够给他带来安全感。
王学谦换了一个话题,试探的问了张学良一个问题:“汉卿,和马教授接触了几天,你觉得马教授这个人如何?”
张学良笑着回答:“老师是一个非常诙谐,没有架子的博学之士。汉卿能够拜入门下受益良多。只不过,最近老师的脸上好像带着一些忧愁,这让做弟子的很为难。”
“你有什么为难的?”
王学谦笑道,心头却更加认可了自己的推断。马寅初动身去燕京的时间应该不会太久,很可能是这个秋天。
张学良还是一个没定性的年纪,表面的沉着冷静。一多半是被军营的枯燥生活被硬生生的逼出来的,而另外的一小半,估计是装出来的。他这个年纪,就应该是张扬的性格,却给人一种暮气沉沉的稳重感,可心性还没有到这个份上,会给人一种做作的虚假。
好在他在王学谦面前不需要用伪装来掩饰年龄的青涩和经验的不足, 反而举止之间多了一些年轻人的活跃,只不过很快他会意识到自己的过头。会很不自然的掩饰过去。
当他发现坐在面前的是像大哥一样的王学谦,所处的环境是在张园,而不是奉天的大帅府的时候,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了下来。
张学良有点莫名的躁动,吃不准的问:“王哥,你觉得老师可能答应我的邀请,来奉天吗?”
“奉天?”王学谦不觉有些纳闷,好笑道:“他可没有当官的官瘾。”
眼下的东北。连一所像样的大学都没有。当然,民国能说的上来的大学也没有几所。可在学者的眼中。眼下的奉天无疑是学术界的荒漠,再说,有能力,有名望的学者也不认可东北的地位,就算是说这片白山黑土之间是学术荒漠也不为过。
再说,马寅初为什么不当官。因为他是一个聪明人,他明知道自己的性格如果当官会死的很惨,没朋友,没有同僚,满世界望去。都是敌人……
这种场景让他想想也就罢了,真要去做,那真是不知死活了。
所以,马寅初就没有表现过要当官的意愿,就算是王学谦邀请,也也会断然拒绝。不过他不介意当高官的高参之类的谋士,一来不用和官场有太多的牵扯;二来,工作自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张学良读懂了王学谦话中的意思,不觉有点赧然道:“其实家父有感于东三省没有一所综合大学,筹备创办东北大学,而我很可能会统筹大学的筹备工作。”
“你当校长?”
王学谦小小的吃惊了一下。
因为民国的办学思想来源于华夏千古不变的办学理念,校长人选非才学兼备的大儒不可。比如清华的唐国安,毕业耶鲁大学,是留美幼童成员;蔡元培就更不用介绍了;于右任创办复旦,本身就是学贯中西的社会名流;南开的张伯苓,师从哥伦比亚大学教育学大师杜威……
张学良是谁?
张作霖的儿子,其他的没有了。
才二十二岁的张学良出任一所大学的校长,本身就已经站在风口浪尖上了,在同行们眼中,用**臭未干来形容他也不为过。这家伙竟然还不知道低调,还想招揽人才,谁会信服?
王学谦仅仅一个诧异的反问,就让张学良有种无地自容的惶恐,他似乎也感觉到自己孟浪了,只能拿张作霖出来说事:“家父觉得东三省创办大学,颇为不易,而大学创办资金的充裕直接影响着大学的创办质量,所以才让我做好这个大总管的工作。其实……其实,我也觉得当校长有点过于显眼了。”
张学良似乎觉得王学谦有些意犹未尽,试探的问道:“王哥,你为什么不当大学的校长呢?按照您的学识,出任浙江大学的校长,绰绰有余。”
王学谦摆摆手道:“我可不成,主要是身份不允许,能力上可能也有些欠缺。”
见张学良羞愤欲死的样子,王学谦这才感觉到有点过头了,他就是再不济,也是堂堂的留美博士,全民国都没有多少的西贝货……错了,是稀罕货。
一等一的含金量十足,出任大学校长,也不会太突兀。
可连他都说自己不配出任大学校长,张学良可怎么办?显然,东北大学和讲武堂一样,都是张作霖给张学良创造班底的一个机构,选拔人才的一个场所。
张学良当校长,理所当然。
王学谦总不能说:汉卿,你这不要脸的,中学毕业就想要当大学校长……之类的话。想了想,他才解释道:“华夏创办大学的思潮很多沿袭了古代书院的山长,也就是校长,叫法不同而已。校长不仅仅是才学出众之辈,还需要有足够的名望,才能让一所大学拥有足够的知名度。不然对于大学本身,还有出任校长的那个人,都是损害。而官员出任大学校长,有邀买献媚之嫌,也不适合出任大学的校长。”
“国内眼下的办学思潮,有大量派系,教授办学,学术自由;还有就是行政办学,统筹规划。后者更多的服务于政府,缺乏自古崇尚的大学氛围……”
张学良有种茅塞顿开的明悟,和王学谦交往越长,越有一种依赖感。就像是面对大哥一样的感觉,让他有种说不出的亲近。他从小就是张作霖认定的继承人,随着张作霖手上的权柄越来越重,他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对于一个年轻人,以前还是一个少年来说,有些残酷。
可张作霖别无选择,张学良是他的长子。
张学良也别无选择,除非他让年纪比他还要小的弟弟承担这份重担。他虽然年轻,但也不是那些愚钝之辈,很快明白了王学谦委婉的表达,果断道:“回去我就和家父说明,其实家父心目中还有一个人担任东北大学校长,他是家父身边的左膀右臂,政务繁忙,家父是担心他的身体,有所考虑。”
“奉天省长王永江?”王学谦不难猜到张作霖中意的办学人才,只不过他觉得王永江这个人还差一点。
“王哥真是足不出户,却知晓天下事。”张学良称赞了一句。
可王学谦随后说道:“这个人不行。”
张学良瞪大眼珠子,很想说,这人在东三省老牛逼了,可问题是王学谦看的是天下,而不是金城的名秀才王永江。或许这个人很有本事,但绝对支撑不起一所大学的底蕴,王学谦想了想,说出来一个人的名字,差点把张学良给吓尿了。
张学良古怪的看着王学谦,心说:哥,你可真敢想!(未完待续。。) 第1106章 【毁誉参半的大总统】
民国初期,在国学上能够成为大师的也就寥寥数人。
真要是排出四个人的话,按照名气,可能是如下四位:梁启超、王国维、辜鸿铭、章太炎。
可和大师相比,还有很多人的水准不见得比他们差,但却因为名气不够,只能屈于人后。眼下就有一位,名气很大,但一直都是在官场上的名望。
他也是民国建国之后,五位大总统之一,闲赋在家的徐世昌。
光绪十五年的进士,翰林院庶吉士,翰林编修……在翰林院潜心研究学术达十年之久,沉得住气。最后才追随了袁世凯,成为其左膀右臂。他名声上最大的污点就可能是当年的‘戊戌变法’时期,光绪准备发动政变,囚禁西太后慈禧。而光绪联系的外援就是袁世凯,可惜,这位看似老实敦厚的家伙,却向慈禧的亲信大臣当时直隶总督荣禄高密了。
而建议袁世凯高密的谋士,正是当时袁世凯最为亲信的谋士徐世昌。
兵部尚书。
东三省总督(在他之前都是满清王爷,正黄旗担任的总督)。
军机大臣。
民国首任国务卿。
继续袁世凯、黎元洪、冯国璋之后,民国第四位大总统。
……
这份履历,在清末民初,都是数一数二的扎眼,堪称民国权柄最重的几个人。而且徐世昌还是张作霖的恩主,当年要不是徐世昌在东三省总督的位置上,一眼就相中了当时还是小军官的张作霖。张作霖也不可能从被诏安的土匪头子,一跃成为东三省蹿升速度最快的军官。短短几年时间,就晋升成为中将师长。
除了这些耀眼的政治履历之外,不要忘记了,徐世昌还有一个身份,进士出身,翰林老爷。
他可是主持过会试的主考官,在举子的称呼中。是至高无上的‘大宗师’、文坛领袖。
“徐世昌愿意出任东北大学的校长,王永江敢和他争吗?”
“借他两胆也不敢啊!可问题是,他是大总统啊!”
“如果说他愿意呢?”
“怎么可能,他可是大总统啊?”
王学谦笑道:“如果我被人从浙江督军的位置上轰下来。我也可能去大学当教授。到时候你们东北大学就是我的金主啦!”
“哥,你别以为我年纪小,好糊弄!”张学良的小脸纠结的像是一个包子,嘴巴崛起来有一指多长。
王学谦用蛊惑的声音继续说:“这样和你说吧!你父亲给你安排的这些,无非是让你积累班底。但问题是你这样的积累很慢。因为你太年轻。才二十一岁,等到你的班底能用的时候,那些你所看重的人,能够独当一面至少要在三十四岁。十五年的培养,还不见得有成效。就算在那个时候,这些被你看重的人才,也撼动不了老帅们的地位。”
张学良放下心头的纠结,仔细筛过王学谦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越来越觉得王学谦说的有道理,有见地。可问题是……拜托。不要再蛊惑我好不好,张学良也只能在心底哀叹。
无疑,他动心了。
王学谦接着说:“可是你想一想,如果你将徐世昌说动了,明面上是出任东北大学的校长,可实际上却成了你最大的臂助。东三省不少人都是他老人家担任总督的时候被提拔起来,就算是你爹的那些叔叔伯伯们,一个个都是骄兵悍将,敢说自己没有受过徐大总统的一丝一毫的恩惠?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满清的遗老遗少。这个身份在燕京或许不太混得开,在南方是作死。但是在东三省,他的这个身份能够拉拢不少对你爹不满的人,随着民国的建立。满清的实权派大部分都去东三省,这些人你爹用着不放心,但有他在,却能调和你们之间的矛盾。”
“还有一个好处,如果徐大总统愿意屈尊去东北,担任东北大学的校长。你只要在东北大学读上几年书,出来之后在所有人的眼中,就是文武全才。”王学谦的说辞有一定的道理,就是建立在徐世昌对政坛绝望的前提之下。
“这样也可以?”张学良显然心动了,随即又纠结起来:“可徐世伯之前是大总统……他会来奉天做大学校长吗?”
“知道伊藤博文吗?”王学谦问。
张学良听着是个日本人的名字,可就是记不起来在哪里听说过了,无奈的摇摇头。
王学谦只能在心头哀叹,小子,算你运气,要不是今天心情好,他也不费这么多口舌:“伊藤博文是日本明治维新时期第一任首相,和李鸿章的洋务运动一样,他是日本洋务运动的倡导者。在他的带领下,日本从一个落后的农业国,一举成为列强,其功不可没。但是他从首相的位置上下来之后,就长期在早稻田大学担任教授。燕京财政部的陆定司长,就是伊藤博文在早稻田大学的学生。”
张学良低头纳闷,他很想说日本是日本,民国是民国。
可问题是,王学谦说的每一句话都能撬动他心头最敏感的私心。徐世昌如果真的是在他的说动下,来到东北屈尊当了东北大学的校长,那么对于张学良来说,好处实在太多了。
张作霖也不用担心张学良在东三省的影响力太小,缺乏能够让人信服的功绩,而担忧儿子将来能够掌控住东三省的局面。
虽说,他现在是春秋鼎盛的年纪,可也已经快五十了,是该为将来考虑了。
还有就是张作霖不用担心徐世昌来了东北之后,势力越来越大,一个大学校长的身份,还不至于招揽东三省的人才。加上徐世昌也已经是六十多岁了,虽说身体很好,腿脚利索,还是人文出身,绝对不可能生出自建班底的打算。而且徐世昌的影响力还不仅仅在东三省,眼下的燕京,就算是直隶军阀之中,不少也受到过他的恩惠。
用一句话来说。张学良只要拜在徐世昌门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再说了,徐世昌要学识有学识。要谋略有谋略,还有执政经历,如果担任张学良的坐师,绝对一等一的妥当。
张学良心中焦急,徐世昌就像是浑身透着仙气的人参果。可问题是,他能说动得了徐世昌吗?
他真要有这个本事,已经算是一个合格的纵横家了,还用张作霖刻意的扶持?
徐世昌如果愿意去奉天,并接受张学良这个弟子的话,那么张学良在将来接手张作霖的实力将无缝衔接,东北军的那些骄兵悍将们,都要歇菜。就连自负的杨宇霆在徐世昌面前,也要放低姿态,敢对老前辈不敬!
还真不敢。
问题是。张学良能完成这看似不可能完成的邀请吗?连张学良自己都不抱希望,思量再三,还是垂头丧气道:“王哥,您就别作弄我了,徐世伯何等荣耀加身的前辈,这么可能被我说服?”
王学谦觉得话说的差不多了,张学良也动心了,只不过缺少的是信心,这好办,就当这是一桩根本不存在的事。别无旁骛,当成老部下的儿子,去看望一下徐世昌难道还有错?
才让张学良稍微安心了一点。
王学谦支招道:“豆油公司的事,我需要研究一下细节。万一不成功,希望汉卿到时候不要埋怨我?”
“怎么会?”张学良连忙坦言立场。
王学谦点头道:“这样为我就放心了,至于贷款的事,给你联系了一家美国的投资公司,库恩-洛布公司,这是美国最大的投资公司之一。华尔街八大财团之一。这家公司的老板雅各布-希夫,下个月会来上海,到时候我可以撮合你们的合作。但是有一点我要说明,雅各布-希夫的贷款应该是有条件的,而且他和日本政坛的关系很不错。当年的日俄战争,他是日本背后最大战争借款的债权人。”
张学良心头一紧,他就怕是王学谦介绍的这个人,会给日本在南满,乃至整个东三省要求不合理的利益。
总不能为了解决一个隐患,增加另外一个隐患吧。于是,张学良问了一句:“他会不会帮着日本人……”
没等张学良将问题说完,王学谦就打断道:“这一点绝对不会,事实上他现在和日本政府也有些分歧。因为他是犹太人,犹太复国会的核心成员之一,他在远东犹太人的迁移问题上,和日本政府产生了一些隔阂。而且他的问题会自己去和俄国谈判,也不会要求让东三省出让利益。”
“这就好。”张学良放心道:“王哥,你觉得徐世伯的事能成吗?”
“你不去做,肯定不会有希望。”王学谦蛊惑道:“但是你做了,别管结果如何,一定会有成功的希望。”
张学良眼前一亮:“王哥,你是说徐世伯会答应?”
“你还想要什么?总不至于徐世昌大总统求着你来东北大学当校长吧?”王学谦也觉得这事不太靠谱,在日本,从政坛退下来的政客,很可能会在大学里教书育人,就像是伊藤博文,但是在民国,还没有这特例:“徐大总统的政坛生涯,虽然辉煌过,但是毁誉参半,文治总统的声望,并不是褒扬,多半有贬低的意思。但是教书育人就不一样了。到时候你也不要说什么让他出山之类的话,就一个劲的说,东北人民是如何的想念他,最后可怜巴巴的说自己这一辈的年轻人已经没书读了……”
张学良听着,眼神越来越迷茫。
自己好像还不至于苦闷到没有书读的境地吧!
总之,王学谦给张学良画了一个口味独特的大饼之后,就颠颠的走了。他还有另外一件大事要找人证实。马寅初就算是有离开上海去燕京发展的想法,但如果没有一个身份足够的人邀请他,他绝对不会有这么快的反应的。
换句话说,王学谦被人挖墙脚了。
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被人挖墙脚的事,这下来了一个不开眼的,顿时如临大敌,非要刨根问底,弄个清楚不可。
在马家的院子的葫芦架下,马寅初一壶绍兴老酒,一盘西湖醋鱼,还有湖里的河虾,一叠水煮毛豆,一个个都有一指多长,这年头没有养殖的水产,都是野生的,而且价格便宜的让人觉得像是在打劫。
马寅初是个会享受的人,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一摇一摆的,正自娱自乐。
“老马,有好酒不叫我,太不够朋友了!”
马寅初正得意的时候,猛然听到有人似乎在耳根边上大声叫他,顿时吓了个激灵。
定睛一看,是王学谦,这才没好气的撇撇嘴,反应颇为不耐烦道:“子高,你什么没有吃过,会稀罕我家的农家小菜?”心中却哀叹:来者不善啊!来者不善啊!
他也绝对挺对不住的,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在上海,他在生活、工作上都非常满意,但唯独一点他受不了的是。上海的学术气氛不如燕京。这是有目共睹的,虽然在南方的大学不少,但是像他这一类人,大部分都会选择去燕京发展。
学者,其实和以前的人文差不多,都有一个情怀,著书立言,天下知。
显然,上海滩无法给予他这种成名的渴望。
也不是说,他去燕京就有机会了,但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马寅初想要换一个环境,看看是否有机会。他的专业是经济学,不像罗英、茅以升这样的工科博士,只要有工程设计,就对人生充满了希望,满满的都是幸福感……
他的追求是认可,普天下的认可。
连马寅初自己都觉得很矫情,很难说出口,加上他已经打定了主意,面对金主王学谦,底气上就更弱了,一时间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
“老马,你我兄弟,我敬重你叫你一声大哥,难道就真的非走不可吗?”王学谦皱眉道。
马寅初愕然,苦笑道:“子高,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饮一啄。为兄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对方给了一个让我无法拒绝的条件。其实,我只是先去看看……”
这话,连马寅初自己都不相信,最后说话的声音,弱的连自己都快听不清楚了。
王学谦差点翻白眼,那是气的:“这人是谁!”
这些年他锄头功夫好的让人嫉妒,挥舞锄头,到处挖墙脚,没想到一不留神让人给挖墙脚了,他能不生气!
马寅初心说,你可别摆出一副苦主的样子来,这位的心里可比你苦多了,他是苦主还差不多:“你家的大师兄。”(未完待续。)
第1107章 【校长公敌】
大师兄的说法,不过是戏言。
当年蔡元培在而立之年,发妻过世,翰林老爷身份的门槛,顿时被蜂拥而至的媒人们踏破了。接受了不少新思想的蔡元培立下规矩,订下《夫妻公约》,表明态度。大致的内容就是:不缠足;识文浓墨,不要睁眼瞎;一夫一妻,不娶妾;丈夫先死,妻子可以改嫁;夫妻不和,可以离婚等。
在当时清末的时候,蔡元培的做法已经是让人觉得离经叛道了,可当时的章太炎比他还过分,公开在报纸上征婚,引起轩然大波。随后就有好事者将两个人联系在了一起,说蔡元培是章太炎的弟子,一脉相传。
作为当事人,他们都没有公开表示过反驳,于是,就被人认定为师生关系。
蔡元培应该是很不在乎的成了王学谦的大师兄。
当然这个大师兄是要打上引号的。
经马寅初一说,王学谦顿时想起来这茬,但这不过双方谁也没有戳破的玩笑而已,谁也不会当真。章太炎也不会真的在蔡元培面前摆出老师的架子。再后来,两人都成了‘光复会’的领袖,合作亲密无间,一个在上海,一个在东京,遥相呼应,更加没有人怀疑他们的关系了。
可话说回来,蔡元培是进士出身,翰林院。的庶吉士,身份金贵,生活安逸。
而章太炎的人生轨迹可不太走运,戊戌变法之后,他稀里糊涂的成了满清的乱党,成立街头小巷被通缉的对象。因为章太炎根本就不承认自己是维新党人,绝对没有扶持清廷的想法,这家伙想的要比康有为、梁启超他们更加疯狂。他想造反,推翻满清的腐朽统治……压根就不是夹在什么‘帝后之争’中间,纠结于光绪和慈禧的权力的争夺官司。
可没办法,被清廷胡乱的贴上了维新党人,在光绪被囚禁之后,只能远渡重洋。离开上海。之后简直就是运走麦城,一天不如一天,吃过牢饭,狱友邹容,直到满清覆灭之后,他都是在跑路的状态。
试问,两个人怎么可能是师生关系呢?
至于说他稀里糊涂的变成乱党,因为他和‘戊戌变法’的改良派关系很差……在维新派的实务报社,抽过梁启超的耳光。这个比较严重。直接导致了一场在历史上都非常出名的群殴事件,他一个,打梁启超和康有为的徒弟,很诡异的是,他说他赢了;梁启超的弟子说,他们没输。
其实章太炎的性格,根本就不适合办报纸,更不适合当报纸的主编。
可诡异的是。当时维新派的机关报《实务报》的主笔是章太炎,于是乎章太炎在报纸上大放厥词。拉仇恨值。
说起来,也是维新派眼瞎,他们难道就看不出来,维新派是改良派,是坚定的‘保皇党’。他们希望通过西方的政体,来削弱皇权。获得中华崛起的机会;而章太炎却是认为中华被列强欺负,根子就出在满清的身上,要被铲除。说实在的,章太炎才是真正的清政眼中的‘乱党’,可实际情况是。章太炎在清政府的眼中,不过是被胁从的无辜青年……
原因很奇葩,章太炎在任《实务报》主笔的时候,骂人骂舒坦了,人称‘章疯子’。骂康有为、骂梁启超、骂满清、骂孙大先生……总之没有他不敢骂的。
有一点和孙大先生差不多,都是‘嘴炮’无敌的存在。
只不过孙大先生开口就是:你们的都不对,我的都是对的,都该听我的。
而章太炎更绝,在报纸上放‘嘴炮’舒坦的时候,直接骂到了灵魂深处,开口闭口的意思就是:你们都是混蛋,我也是混蛋。
正因为一贯的表现太过疯狂,虽然有过落网的经历,但在清廷眼中,章太炎不过是‘杂鱼’,而且经常疯疯癫癫,疯子就是造反,也是可以被原谅的,何况是被胁从?于是,章太炎在被关了几年之后,就被当成没有危害的,已经被教育好的百姓,给放出来了。
可等到清廷意识到,这家伙不简单,那都为时晚矣。
王学谦也清楚这些典故,也明白老师的认为,这是一个做事不太喜欢估计,也不会在事后计较的人。至于师生之谈,不外乎一桩美谈而已。但是他可真的不能将蔡元培当成大师兄,老师可以懒得说,他还是要澄清一二的:“老马,蔡先生是前辈,你可不要明知故问。不过,这位也太不地道了,不声不响的就来挖墙脚!”
王学谦表情怨怼,是时候的表示出自己心头的愤慨,这可不是好头啊!
马寅初却笑着拿起一个糟毛豆,在牙齿之间一滑,咀嚼了几下,口齿不清的说道:“得了吧,子高,也就是你,他算是对你还客气的。你还不知道吧!胡适在上海都不敢回燕京了,就怕见到蔡元培,怕挨训呢?”
“没这么严重吧!”王学谦皱眉道,他心说也没有得罪蔡元培的地方啊!
马寅初接着说:“你可不知道,在民国的大学校长眼中,你可是公敌啊!远的不说,就说郭秉文,算是你我的学长前辈吧!这位的墙角可被你挖的,连一个好好的国立大学都快开不下去了。”
“我和郭师兄已经和解了!”王学谦却心说,我给钱了,这点过节还要被揪住不放,就太不坦荡了。
还在心里补充一句:小鸡肚肠的人,是成就不了一番事业的。
马寅初举手道:“那么说蔡元培,蔡先生。北大的院被你挖走了一根顶梁柱,工学院也被你挖走了不少人。这该总不是假的吧!要不是梁启超先生没有被你挖走,北大的院估计也要黄。”突然,马寅初好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的,轻声问道:“子高,按照你的人品,梁启超先生绝对是符合你收集人才的癖好的。你就说说,到底有没有动过心思挖人?”
要是没有章太炎抽过梁启超耳光的公案,王学谦还真的想过要将梁启超诓骗来浙江的想法。别的不说,梁启超就凭借他这个名字,就能拉拢不少人才。
虽说章太炎在十几年前就和梁启超冰释前嫌,可问题是。那是在有共同的敌人的前提下。毕竟就是再坦荡的人,在众人面前,脸被踩在了地上,会没有想法?
就算章太炎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用一种几乎是误会的口吻说:“当时没有想过要抽他,只不过梁启超突然跑到面前,已经是剑拔弩张了,不抽几个说不过去。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当时王学谦也是听的目瞪口呆。他这位老师,太牛了。简直就是天不怕地不怕,唯恐事情不够大。
王学谦古怪的看着马寅初,摆摆手,道:“这事算了,翻篇了。可是老马,你我是校友吧!你的立场在哪里?还能好好的做朋友吗?”
王学谦不问,马寅初还好一点。他这么问,马寅初立刻就像是一个愁怨的满肚子的委屈:“子高。你说句心里话,我提出的那些研究报告,是不是你都明白?只不过我提出来,可以让你省掉很多事?”
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少年,马寅初刺溜一口,愁酒入肠。长叹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多精的一个人啊!我懂的,你都懂;我不懂的你也懂。就拿政府发行债券,赤字拉动经济来说吧。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很多地方都是你补充的。我在只不过成了你的一个传声筒……跟着你做事,压力太大。你又是一个主意特别正的人,心里想的东西,谁也改变不了,我何必在浙江没趣呢?”
“老马,你想要更大的舞台,我理解。不至于用这样的借口来搪塞我吧!”王学谦觉得马寅初在喝酒之后,人品急转直下,让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只不过马寅初长叹之后,说了一个让王学谦难以反驳的事实:“其实在浙江,我很难帮到你什么。再说了,面对你这么一个主公,你不觉得作为谋士的人很苦恼吗?你这家伙比谋士的智商都高,还假模假样的搞一套集思广益的办法。你身边缺少的不是出主意的人,而是实干的人。”
不得不说,王学谦确实存在着这样的困惑。
很多问题他看的很透,比如如何发展经济,政府应该如何定位。在后世,只要天天看新闻联播,基本上就是一个谋略家的坯子。而且民国时期的经济,更加简单,工业化完成之后,实力就会有一个突飞猛进的飞跃。大方向上,很难让王学谦有难以招架的地方。
反倒是一些细节上,他需要推敲和琢磨。但这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说实在的,王学谦在金融和经济上的眼界,加上学习和实践,确实马寅初的作用已经不大。作为高参,当他发现自己的价值不过是增加智囊团的板凳深度,多少会感觉大材小用。
于是,两人都试图绕过这个问题,接下来谈到了张学良的身上。
马寅初一开口就是:“汉卿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他可能将来身上的担子很重,不过你真不该对他有所怀疑。”
“我有吗?”
王学谦都不知道自己对张学良的防范心思过重,只是觉得,张学良的成就很难和他的实力相提评论。而张学良在接手张作霖的势力之后,一直再走下坡路,这让他难以相信张学良能够执行整个东北地区的大豆资源的额整合,因为这需要在日本人的嘴里夺食。
在王学谦的固有思维中,张学良多半最后会妥协。不是向他妥协,而是对日本的强权妥协。
王学谦解释道:“我有些担心。”
马寅初咧嘴笑道:“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张学良年纪轻,但是他的父亲张作霖可不好糊弄。这位都已经穷怕了,一年几千万的收益,就是天王老子,他都敢拉人下马,何况这位对南满的发展也开始担忧了起来。”
“天塌下来,个子高的顶着!”王学谦轻声问。
马寅初大笑道:“就是这个意思。”
这也真是当局者迷,王学谦担心张学良的执行能力不足,无法完成整个产业链的整个能力。可是这个时期,张作霖还活蹦乱跳的,这位的心思主意可正的很。
王学谦这才放心道:“好吧,看在你老兄的面子上。你徒弟的忙,我帮了。”
“得了吧,你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我敢担保,你肯定有一套完整的计划,就是谁也不说而已。问题的关键点不在张学良身上,而在你身上,你就是不相信张学良能把事情办好!”马寅初的表情坚决,一脸的怀疑。
王学谦尴尬的笑道:“其实小弟已经购买了最新的大型榨油技术,也组织人进行了技术改进,只不过担心最后投入了巨大的人力和物力之后,一场空。还是让你老兄给看透了。”
马寅初说:“你也就是当局者迷,觉得张学良提出来的,就他来对你承诺?要是一年有一千万的收入,张作霖绝对比他儿子更上心。”
一场酒,两人最后之谈感兴趣的话题,似乎都忘记了彼此一开始的目的。
王学谦醉酒而去之后,马夫人来到庭院里,收拾东西。见丈夫的眸子透着精光,心知肚明道:“你也真是的,一个劲的灌人酒,子高来一次也不容易,怎么就把人灌醉了。他可是被保镖架上车的。”
马寅初却不屑一顾道:“他也没醉。”
“怎么会?”马夫人睁大眼睛吃惊道。
马寅初理所当然道:“我能装,他为什么不能装。问题是,我们谁都知道彼此都不会喝醉,可只能以喝醉收场。让人唏嘘长叹啊!他太聪明了,聪明到你老公竟然糊弄不了他了。”马寅初也觉得自己要走的这个理由太过蛋疼,原因就是他意识到他的这个政府高参,可能不过是摆设。
马夫人是个实在人,顿时反驳道:“难道你要找个脑子不好使的,才能显出你的本事?”
“还让你说对了。”马寅初痴痴的笑起来,忽然间有种惆怅,相比王学谦,曹锟的脑子太不好使了。万一,曹锟连他说的建议都听不懂,谈何支持?
这种忐忑,让他顿时有种进退两难的为难。(未完待续……)
第1108章 助拳
北仑港,张学良的眼神中有种离别时的伤感,连说话都有点哽咽。*xshuotxt/这次南下之行,让他看到了不少在东三省、奉天,根本看不到的风景和见识。
让他想起以往的沾沾自喜,无异于井底之蛙,不免双颊发红。
“汉卿,你将来是要为东三省三千万百姓谋福祉的人,商业不过是小道,成与不成,对你,对我,都没有大影响……”王学谦语气平缓、真挚、却如同夏天的河水一样温和。
这样的话,已经算得上是良言规劝了,可是张学良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样,梗着脖子说道:“王哥休要为小弟担心,日本人虽然嚣张狂妄,但东三省是民国的东三省,是我张家父子的东三省,汉卿绝对不会让王哥失望的。”
“诸事最难在于坚持,为兄就把坚持这两个字送给你,希望你能够守住本心,为百姓谋福利!”王学谦在心底里都觉得自己说的话,假的可以,但问题是张学良实在是太配合了,以至于他都有些不忍心。
张学良拍着胸脯道:“我要好好干!”
稍微撩拨几句,就拍着胸脯要打包票。
其实,王学谦要做的很简单,就是给日本人添堵。日本的政府,赤字运作已经很多年了,对国内的军费都已经是捉襟见肘了。而作为海外利益的南满,已经不可能在本土获得资金上的支持。
一切都需要依靠南满自己的盈利来解决南满铁路扩建的目的。只要能够将南满铁路株式会社的经营范围不断的缩小,那么就能压缩南满铁路株式会社在东三省的铁路扩建,为张家父子赢取时间。
不管张家父子在民国获得了如何大的政治成就。可实际上,在王学谦这里,这两人都不是成功者。
张作霖的水平要比张学良高得多,就算东北军在兵力上,军备上,武器上都要优秀于其他军阀的军队。但在战略上属于二流,战役指挥上。更是三流。要不是‘直系’自己问题严重,就算张作霖重用徐树铮当参谋长。可他面对吴佩孚,一样都没有入关的可能。
而张学良更是不堪,五万大军,各种火炮齐全的情况下。围困数千,没有重武器,缺衣少食,弹药奇缺的傅作义部整整半年,以失败告终。成就了傅作义善守的美名……
实在让人费解,张家是如何拿下关外五省的控制权的?
送走了张学良,民国的政坛学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导致了一场席卷南北的‘骂战’。
而发起这场‘骂战’的关键人物确实在民国政坛一直以好脾气著称的第一任教育总长,民国大学的奠基者——蔡元培。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标志性的斗争方式。
放在‘民国’。任何一种斗争方式,婚丧嫁娶,阐述立场。迎合上司……都可以用一种方式来表达——通电。
这是不是教唆人去摸电门的通电,而是通过电报,向全国发报,传播天下的意思。
而在民国,几乎所有的政治事件都以通电作为传播的媒介。因为消息传播的太慢,比如说报纸。天津的《大公报》送到上海的时候,大概需要三天左右的时间。而上海的《申报》也不会比《大公报》快一天时间抵达天津。
可是报纸已经是正式传媒消息传播最快。也最迅速的方式了。
只有一个途径会比报纸的传播速度更快。
那就是通电。
尤其是政治人物,喜欢通电已经成了一种癖好,动不动就闹的全国都知道。可实际上,知道的人也就是一小撮人,这是一个孤冷的圈子,谁又是没事趴在电台前面,听这些个东西?
再说了,还要有一个前提,没电台,瞎折腾个什么劲?
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电台属于违禁物品,私人拥有,肯定是要图谋不轨。但民国却是一个例外,越是违禁品,越能勾起人们对其的探索之心。普通人不能拥有,但是英国人。美国人的电报公司有啊!再不济,让招商局的电报公司也能代发……
总之,形形色色的人,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的高冷办法,来满足自己的声音传遍大江南北的野望。
在这一年的夏天,正好赶上了一群人文相聚,作为燕京的文人领袖般的人物,蔡元培有感于南北战争让民国的国力消耗,百姓不得安宁,正所谓‘亲者痛,仇者快’,决心联合同仁发表电文,希望消除南北的纷争,让民国的政客们认识到,国家统一,人民富强才是民主政府该做的事情,而不是互相攻坚,南北割据。
于是一份措辞严厉的电文,就在燕京的电报局被传播开来,很短的时间内就席卷了全国。
当然,在这份电文之前,还有一份电文,也是蔡元培前头,胡适等教授署名的电文。电文的题目很大,让人一看就是高端的竖立‘逼格’的样子——《我们的政治主张》。可电文的内容却让人有些哭笑不得,因为通篇都表达了一个意思,蔡元培牵头的这篇电文,只是表达的一个意思,以蔡元培为代表的文人们希望有一个‘好人’组成的‘好人政府’来管辖民国的政务。
其他的什么也没说,让人看着不禁恼怒,这算什么政治主张?
说的好人政府,谁是好人,谁是坏人都没说,谁知道燕京的这些文人们到底那根神经不对头,又要闹出一些幺蛾子的事来?
于是这些人被政客们认定,是酸秀才的酸水泛滥了,让人着实好笑。
可仅仅过了一个月,事情却发生了本质性的变化。蔡元培联合燕京八所国立大学,在燕京美术学校,汇聚了教育界200多同仁的纪念活动。
当然纪念的事件也很奇葩。也只有在‘民国’才会发生,是几年前燕京的八所公立大学的学生,因为发对徐世昌的不作为,甚至独裁施政的无能政府,在总统府门前集会,遭到总统卫队殴打……好吧,这是一个惨痛的教训。
原本是一次很平常的机会。但是在会上,却发生了一些意外。
蔡元培突然提出。结束南北战争,在独裁政府已经下台之后,已经恢复了国会,民国获得了统一的希望。让那些曾经一度上窜下跳,现在依然不依不饶的孙大先生,不要再搞什么北伐,要承担起一个国民的应尽义务来……
说的还挺有道理:
众所周知,孙大先生北伐,护法,都是因为袁世凯破坏护法,才在南方公然反对独裁,走上了武装维护民主共和的道路。可蔡元培例数了自从徐世昌下台之后。北方政坛的‘新气象’,认定孙大先生北伐毫无根据:
第一,《临时约法》是孙大先生在辛亥革命成功之后。在南京提出的政治性纲领,而曹锟已经全盘接受了《临时约法》的所有内容。孙大先生没有理由反对自己提出的民主主张,如果继续想要北伐,联合‘皖系’余孽,和关外的张作霖,就是表里不一。自欺欺人。
第二,南方割据的局面。是阻挠民国走上统一道理的最大障碍,孙大先生难辞其咎。
第三,‘国党’联合曾经的独裁者段祺瑞和东三省的张作霖,肆意发动内战,破坏国内的和平希望,等于是与虎谋皮,希望孙大先生悬崖勒马!
……
最后,蔡元培还提醒了一下孙大先生,护法战争已经失去了反对的理由,希望你放下个人的野心,承担起一个公民的应尽的义务和责任。意思就是,造反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民国需要建设,不需要你的存在了,你只要做一个良民,按时纳粮纳税就可以了。
加上前面一封电报,这份电报的内容就有‘诛心’的嫌疑了,目标直指在上海灰头土脸的孙大先生。
在曹锟提出‘和平统一’,‘民主共和’等条件下,孙大先生的人品被质疑成野心勃勃的阴谋家。从一个‘革命家’堕落成为一个‘阴谋家’,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如果是和‘国党’不相干的人,也就罢了。但问题是,说这话的是蔡元培,他是什么人?是光复会的领袖之一,同盟会的主要核心领导之一,是‘国党’名副其实的元老。
如果是梁启超说这话,也就罢了。
但蔡元培说了这样的话,肯定会引起文化界和政坛的大地震。原因很简单,孙大先生在这些事情上,确实存了私心。因为从一个合格的革命者来说,坚持自己的理想,持之以恒的坚守自己的革命目的,是毋庸置疑的。
可孙大先生做的最不妥当的事就是,他反对强权,却和强权代表段祺瑞合作了。
并且不遗余力的拉拢张作霖。
虽然在‘国党’的核心层,不少人都知道,张作霖身边的高层也有‘国党’安插的人手。孙大先生并非一点准备也没有,可是如果放大了看,孙大先生的行为确实让人怀疑。
革命者的节操,在哪里?
与贼相谋,却说是为了正义,谁能相信?无异于‘曲线救国’一样荒唐。
如果‘国党’一直简直革命者的节操,从来没有结党营私,做哪些见不得人的事,公然和曾经的死敌联合,就是为了增强实力之类的想法。蔡元培这样的老好人是不会愿意出面指着‘国党’的私心的。打个比方来说,明朝的文官清流们发现,文坛的领袖竟然和东厂厂公称兄道弟的感觉是一样的。蔡元培甚至开始怀疑,他革命的是否站错了阵营。如今的民国,皇帝虽然没有了,但是冒出了无数的‘土皇帝’,一个个比满清的统治都要凶残。
国内战争连年不断,百姓生活甚至还不如在满清的时候。
读书人,往往会反思错误的根子在哪里,蔡元培发现就是在南方活跃的孙大先生。需要为眼下一个四分五裂的国家负部分责任。作为曾经的同僚,战友,蔡元培希望他用自己的肺腑之言。让孙大先生认识到,和平统一是民国迫切需要的一条出路。民国如果继续内都下去,会让民国的国力更加不堪重负,最后沦为列强眼中的猎物,随意猎取的对象。
可实际上,孙大先生已经到了孤注一掷的地步。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玩火。
就算是依靠这种办法。最后‘国党’找到了一条出路,因为妥协和是非不分是忍辱负重的一部分。‘国党’原本还算干净的内部。也会变得浑浊不堪,藏污纳垢。实际上,已经不要等到哪一天了,现在的‘国党’内部。就很不干净。
可是‘国党’人就是不敢进言,尤其是在陈炯明发动政变之后。
而蔡元培的话,仿佛就是热油锅里被滴入的开水,引起的轰动不仅仅是政坛、文坛,更多的震动还是来源于‘国党’本身。
孙大先生,怒了。
汪兆铭,怒了。
胡汉民,也怒了。
……
蔡元培在同一时间,几乎变了成了‘国党’的公敌。讨伐之声不断。‘国党’在第一时间就反驳,‘国党’在上海创办的机关报《民国日报》就发表了两篇文章《被坏人利用的好人》和《问蔡老先生》,虽然标题还算客气。但语气却非常不善的质问蔡元培的立场问题。
‘国党’这些年的政治立场本来就很值得怀疑,谁上台,就反对谁的做法确实很不得人心。
而孙大先生想要北方的基地是广东,凭借一个省份的能量,是否有北伐胜利的可能且不说。那么随着战争的开始,广东显然是无力支持整个北伐战争的开销的。二千多万广东百姓必然会不堪重负。民不聊生。
蔡元培、李建勋、毛邦伟等人都不是位高权重的实权派,不过是在文化界名声不错的名流。
他们的联名通电。原本不该引起一场意识和立场上的争论和谩骂。
但是随着梁启超、章太炎、张继陆续加入,除了少数人支持蔡元培之外,其他人都是一面倒的对准了蔡元培。措辞一个比一个严厉,就差将蔡元培骂成是直系军阀的走狗,面对如此大的压力,直系方面却迟迟没有参与进来,给予蔡校长足够的支持,扮演了一个十足的猪队友。
这时候的曹锟,只要站出来表明立场,说些让‘国党’哑口无言的条件,比如说谈判的意图,任何问题都可以放在谈判桌上之类的话,蔡元培也不会如此被动。
以至于很少写文章的王学谦都忍不住了,写了一篇《秘密革命》的讽刺文章,让陈布雷发表。
陈布雷一看之下,顿时大为吃惊,可吃惊之余也知道王学谦的性格,平日很少参与这些狗屁倒灶的事,这次为何竟然干预起来。
“先生,这篇文章?”
“就署我的名字,我就不信了,一个少数人喊的砰砰响,却裹挟民意的政党,有什么理由将大义放在嘴边?太炎先生去过云贵,他会深入兵营,了解到士兵的革命热情?都是扯淡,他只是不过影响一些实权派军官而已。用这些话来搪塞蔡元培先生,本来就不该。还说他在革命的时候,蔡元培先生在德国。我算是看透了,‘国党’除了反对袁世凯称帝大得人心之外,其他都是为了谋取自己执政的野心。这种心态,祸国殃民。”王学圻侃侃而谈,丝毫不在意他正在做一件对陈布雷来说犹如惊天霹雳的事,欺师灭祖。
陈布雷踉跄的有些不稳,惶恐不已的提醒道:“先生,章太炎先生可是您的老师啊!”
“这倒是!”王学谦捂着脑门,但很快就释然了:“我师公俞樾好像当年也被我老师骂的狗血淋头吧!对……这是师门的传统,心里有话还不让说,非要把尊师重道挂在嘴边,这是伪君子行径,我们不能做。”
陈布雷着急道:“可是……先生,理由呢?”
王学谦瞪眼道:“看不惯!”
陈布雷顿时傻眼,王学谦说的理由简直让他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他的这个理由,往通俗了说,叫‘打抱不平’;用江湖用语解释叫‘助拳’,根本摆不上台面的好不好?(未完待续) 第1109章 冲我来
readx(); 很多年以后,蔡元培回忆起那个让他惊诧不已的早晨,他还是唏嘘不已,脸上流露出一种还仿佛不敢相信的样子,特别的不真实,仿佛生活在虚幻的世界之中。
自从‘江电’事件之后,他发电劝解孙大先生放弃武力斗争,转而做一些对国家,对人民有意义的事,引发了一场旷日持久,狂放暴雨般的质问和责难。
可忽然间,一下子那些嘈杂的声音,完全消失不见了。
报纸也不在报道他的反驳电文,那些闻到了血腥味的,宛如狼群一般凶恶的对手,竟然在一夜之间都消失殆尽,他从争论的风暴中心,一下子风轻云淡的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好像所有的争端,都和他毫无关系一般,好像世界一下子清净了下来。
问题是,这天早晨,他已经拟好了一篇电文,面对如同海啸一般的质问和责难,他也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他决定放弃。
对于一个拥有强烈的民族感情的人来说,这无疑是在自己的身体上割肉一般的痛苦。但不这样,他能怎么办呢?
作为‘劝解’孙大先生的发起者,蔡元培就是张了一万张嘴,也说不过‘国党’的那些拥趸们。他们可不是为了什么民族大义,国家的稳定,军阀混战。而是为了理想,或者说他们的事业。如果正如蔡元培所说的,孙大先生的存在是民国战乱和不安定的源泉,那么对于那些靠着‘国党’刷名望的人来说,他们的事业就是作乱,从他们认定的正义,变成了邪恶,至少也是盲从的作恶。
这些人怎么可能认同蔡元培的说法呢?
当然,更不能让孙大先生从非常大总统的宝座上退下来。虽然陈炯明叛乱,已经让孙大先生的政府再次沦落为流氓政府,但是他们绝对不允许一生的事业是‘作乱’。
虽然,事实上。‘国党’的大部分的行动,都是作乱而已。
实际上,蔡元培先生不愧于长者防范,他在发起‘江电’联名电文之后。就劝告很多发起者,远离是非的中心。他的内心很清楚,这份电文会带来一场无休止的争论。用一句讲义气的话来说,蔡元培当时的做法汇聚成三个字‘冲我来!’。
于是,他劝走了胡适。
罗文干。暂避锋芒去了天津。
李教授乘着暑假期间,去了老家探亲。
……
准备好了面对一场狂风骤雨的蔡元培,真有点孤注一掷的打算,可当风暴来临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有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章太炎,张继相继发表‘电文’,质疑蔡元培远离革命运动,投靠曹锟、吴佩孚直系军阀等恶劣行径,发表了措辞严厉的训斥。
随之而来的是胡汉文、汪兆铭等人的电文。
就像是吵架开始不过是言语不和,可这两位的出现。绝对是以骂街的姿态出现的,叉腰,运气,随之而来的处处都往难听的说。蔡元培不过是一个人文,一个受过完整教育,接受了新思想的文人,他如何能够抵御这等强度的,毫无原则的谩骂?
这已经和他当初的想法截然相反,不得已,蔡元培决定低头了。低下他高贵的头颅,或是曾经高贵的头颅。
他急于想要结束这场毫无用处的争论,为此让自己的名声受到一些损害也在所不惜。
在这场争论之中,在昨天。他还是主角。
可今天却变成了配角,甚至连配角都不如,成为了路人甲。
“校长,电报还发吗?”作为大学校长,蔡元培配有全套的秘书,另外他在教育部的职务虽然被剥夺了。但政府高参的身份还是强加在他身上的。权力给不了,待遇不会少一分。
蔡元培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电报,长叹一口气:“这封电报发不发已经没意义了。”
原因很简单,有一个人出面了,对于民国的‘围观党’来说,王学谦的名字神秘中透着一丝的让人向往。据说,这个才不到三十岁的家伙,却拥有着民国最富有的身家。让人嫉妒的是,银行家的身份,只不过是王学谦的几个身份中的一个。
这家伙还有更加显赫的身份,外交次长……
这个职位他不稀罕,已经辞职了。
浙江督军,这就厉害了。对于‘苦逼’的文人,纠结于‘猪队友’的‘国党’帮众来说,绝对是需要仰视的身份。而且浙江督军不同于其他省份的督军。虽说浙江的驻军不多,也就三个师,三万人的样子。可浙江拥有四艘最先进的美国驱逐舰的海军。这就不一样了,在民国的地方势力中,拥有海军的只有浙江和东三省。萨镇冰的海军,名义上属于中央集权,而非地方政府所有。
可王学谦还有其他的身份,比如说:浙江代省长。
留美博士。
上海证券交易所的幕后大老板。
民国最大的铁路公司的老板……
在老百姓眼里,这家伙是一个无论如何奋斗,也道大不了的高度。对于督军们眼里,这家伙是炫富到让人发指的美刀玩家,绝对不是和他们在一个层次的对手。
对于‘国党’来说……只剩下了羡慕嫉妒恨。
很让人意外的是,王学谦和‘国党’的人对上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人,是章太炎。
老师和弟子之间的争斗,在民国是非常少见的。当初,章太炎也这么做过,只不过换回来的结果是师徒老死不相往来。
可王学谦来了这么一出,顿时让好事者认定,这是他们师门的传统,学生反对老师是天经地义的。这比蔡元培和章太炎之间的立场争论要精彩的,也要吸引人的多。
而王学谦绝对是挑开了‘国党’的脓疮,一开口,就直接指出‘国党’的软肋,说‘国党’的革命是挑拨一部分‘野心勃勃的军阀’去革命,然后让全然不知革命为何物的士兵和老百姓当炮灰。等到那些军阀醒悟过来,这是给别人做嫁衣的时候,当然会将进献谗言的‘国党’精英们脸面无存。
什么酱油党。
造反派,专业造反一辈子。
嘴炮党。
之类的,用词层出不穷。有些明明是新名词,可就是第一眼看到这个词语的人,不用细想,就能体会出词语中浩瀚的信息量。趣味性和时政性兼备,让读者有种茅塞顿开的酸爽。
很快,王学谦的文章就一跃成为众多报纸的宠儿,将‘国党’批判的体无完肤。甚至还刁钻的调侃,一个拿着十几年摸不不清的政治纲领。扬言要富国强民的政党,活跃在政治舞台上让人不觉如同死人复活,‘诈尸’般的诡异。
至于‘三民主义’,汪兆铭是敬如神明一般的存在,却让王学谦批判的一文不值。这口气,他怎么能忍得下。
可问题是作为当事人的孙大先生却丝毫不为所动,大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将风范。最后,被逼问的紧了,其实是汪兆铭想要用‘三民主义’强大的光环,让王学谦这等不开眼的家伙见识一下。什么叫政党的核心纲领。
最后,孙大先生只能很委婉的告诉汪兆铭,在几年前的一个夜晚,他的‘三民主义’已经被王学谦批判的一文不值了,当时的情况很诡异,他想反驳,却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反驳。因为王学谦的问题都是非常尖锐的,比如说民生问题,说到底是土地问题。除非革命的目的是土地国有化,就是从拥有土地的人手中将土地夺走。然后重新分配。
这样的解决办法显然是最好的,但不要忘记了,‘国党’的支持者,都不是无产阶级。而是家产颇丰,城镇有店铺,乡村有良田的地主阶级。只要孙大先生敢说,革命的对象是自己人,轰他下台的人中,恐怕大部分都是自己的支持者和追随者了。
所以。孙大先生很纠结,他的‘三民主义’竟然是水中月,镜中花。
于是,汪兆铭在孙大先生这里憋出了内伤,不得已,只能找到章太炎。
面对章太炎,恼羞成怒的汪兆铭竟然没有审时度势,口气大的能闪到舌头,开口就用训斥的口吻道:“你管管你的学生!”
章太炎是个软硬不吃的人,乜斜的看着汪兆铭,眼神中流露出不善的警告味道,冷笑道:“要我教你怎么求人吗?”
这位是天不怕带不怕的人,面对汪兆铭他真的一点压力都没有。当年,他连梁启超都是说搧就搧的狠角色,会怵一个后辈的警告?
他不警告汪兆铭已经很不错了,哪里有的他大放厥词?
汪兆铭倒是个能屈能伸的主,随即气焰垮了下来,无奈道:“章先生,就怕王学谦说话没遮拦,孙先生已经说了,如果王学谦要批判‘三民主义’,他可能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群没本事的,就不知道从根子上解决问题?”
“这不没时间么?”
章太炎也是无奈,面对王学谦,讲道理不见得能赢得了对方,原因很简单,王学谦能说出这个世界上不同政体之间的细微差别,人家本来就见识过。
真要真刀真枪的对阵,输的一定是‘国党’这边的阵营。
再说了,他和蔡元培之间的争论,只不过是源于他觉得蔡元培帮着曹锟说话,让他觉得生气,仅此而已。可接下来‘国党’的人像是吃了枪药一样,一个比一个激动,蜂拥而上的做法,让他也觉得很无耻,羞与为伍。
可这时候的局势,已经不是章太炎能够掌控的了,甚至连孙大先生也恐怕无法弹压下来。
可王学谦突然跳出来的结果,拉去蔡元培身上的仇恨值,有一个人挑战一群人的勇气和魄力,当然也有这份实力。面对王学谦一个比一个尖锐的质问,‘国党’上下都是气愤不已,却难以反驳。革命的目的当然不是让那些目不识丁的士兵和百姓当炮灰,可这些士兵和百姓也不知道‘国党’的真正目的,只是受制于长官的命令而已。
可如果不制止,王学谦继续批判‘三民主义’,很快‘国党’的声望就要跌落谷底了。
汪兆铭着急道:“章先生,还请一定要帮忙说几句话,让王学谦消停一点……保留一些革命火种。”
“你们也配谈革命?”章太炎生气道:“就知道党同伐异,要不是你们在后面煽风点火,事情至于变成眼前的这个局势吗?”
“可是……您不是……也反对蔡元培的‘江电’吗?”
“我那是看不惯……不,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老朋友被直系军阀嘴脸蒙蔽,懂不懂?这是策略。”章太炎故作高深道:“想要消除现在不利局面的办法也不是没有。”
“章先生还请不吝赐教!”汪兆铭放低了姿态。
章太炎说:“就是现在开始,你和你身后的那些人,都停止在报纸上发表任何反驳的文章,一句话都不说……”
“这不是认输吗?”汪兆铭很不服气道。
章太炎气道:“我呸,不认输,你就当面锣对面鼓的摆下龙门阵,写文章说服对方,让他闭嘴!还有,我警告你,别想着用刺杀团,最烦你们这帮子没骨气的家伙,说不过就下黑手。别忘了,上海也是人家的地界,要是真敢搞刺杀,信不信让人家一锅端了……”(未完待续。)